很抱歉,没有提前告诉你这是一场必死的战斗。此次并非是我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只是,这世上最好的结局就是所有人都好好的。
藏海珠重现于世,非上神之力不可敌。我们三个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个办法,以自身神力号召天地,让藏海珠在这世间湮灭。灵界是个好地方,我们会拿它做阵眼,困住景风,之后把一切事情都结束在这里。战前没有说过这些,天君要是问,你就替我告诉他吧。
你知道的,我没有后顾之忧,也没有放不下的事情,所以你也不要太难过。要实在想我了,就冲外面喊一声,说不定我会来梦里跟你唠嗑。
易清月看着这文字,眼眶慢慢红了,可嘴里还是笑骂道:“写遗书都没个正形儿,我正难过呢。”说着说着她就慢慢咬紧了唇,继续往下看。
我这一战,应府一生尊荣尽享,随着时间流逝只增不减,三界都会代我照顾父母,我很放心。但还是要托你时不时去探望他们,毕竟,他们只有我这一个女儿,而我没办法在跟前尽孝。
战前,澜沧王总跟我说,我太年轻了。我知道,她是怜惜我年纪小,若我不是上神,这一战怎么都轮不上我。可我不后悔,我从未后悔过。早在青丘的时候,那一抹阳光就已经让我觉得,我终于属于我了,我可以去走自己想走的路了。我宽恕自己的过往,也不再惧怕将来,我可以坦然地接受自己的结局,没有所谓值不值得。
我很满足。
就写到这里吧,时辰快到了。
今日一过,天界上神皆陨,大悲;而天下诸事皆安,大喜。
愿你鲜花常伴,笑颜常驻。
应如是留
易清月看着应如是疏狂的字迹,缓缓勾起嘴角:“这几笔,倒是连得甚妙。”可勾起来的嘴角再也压不住眉心间的悲痛,鼻头的酸胀难以忽视,信纸上的字迹终还是被晕染开来,如寒冬腊梅绽放在枯枝之间。
“星辰陨落,四海升平。”
……
……
一年后。
易清月怀里抱着一堆鲜花到了众神陵,远远就看到一个身影站在墓碑前。待她走近,那人才察觉。
谢子和看她抱了这么大一堆,伸手帮她接过一半,问道:“哪儿来的这么多?”
易清月答道:“凡间的信徒送的,崇安王府里还有一堆,小山一样,我想着给她带过来一些。”
谢子和闻言点了点头。
崇安王虽然已经陨落了,但凡间依旧有不少信奉她的人。
易清月刚要把手上的花放下去却见到墓碑前已经有许多东西了,她望向谢子和,谢子和会意道:“今日是她生辰,应夫人和方大人已经来过了。”
易清月点了点头,走出几步,把鲜花都摆放在了墓墙下。
待做完这些事,易清月才走回墓碑前,有些怀疑道:“你说她能收到吗?”
“会的。”谢子和肯定道,他神色温和地望着眼前的衣冠冢,道:“神明陨落会化为点点生机,三界到处都有她的影子。”
虽然他们当时已经陨落,可上神之力,威震天地,七日后,笼罩灵界的光芒才逐渐散开,将士们才能够进去找。只可惜,只寻到了龙吟和冰叶,三位上神早都已经随光芒化去了。
易清月默然立了一会儿,问道:“这一年在天都都没怎么见过你,是下到军区去了吗?”
谢子和笑了笑,道:“我没有在天庭任职了,如今自由身一个,在三界行走,做个寻常大夫。等到天庭或者药王需要我回来的时候,我再回来。”
易清月没说什么,她知道,谢子和一直没有放下,或者说,他不准备放下。
“后悔吗?”易清月突然开口问道。
闻言,谢子和看着眼前的衣冠冢,刹那间思绪万千,最后却只有一句:“不后悔,她做她自己,没有任何羁绊,就是最好的。”
可深沉的爱意再也无法宣之于口,他只能把这一份心意独藏于心里千万年,直到他也随风而逝,才能让这爱意遍布山河。
“她知道的,”易清月望着墓碑,抿出一点笑容,“爱着她的人,她都知道。”
谢子和转头望向她,侧颜慢慢绷紧。易清月没回头,只继续道:“应如是战前给我留过一封信,信里她说,她并非是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只是,最好的结局就是所有人都好好的。”
谢子和明白她的意思,缓缓开口道:“我知道。我,不是执念。”
易清月闻言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
谢子和看着那石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这样的结局,配得起她。”
“为三界而战,神明大义,确实,”易清月嘴角微勾,似是嗤笑什么一般,道:“可所谓大义,也不过是她骨子里的教养。”
“在信里,她说,今日一过,天界上神皆陨,大悲;而天下诸事皆安,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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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膏药贴在脚腕处,一日三次,两日后便能好了。”
“好,谢谢大夫啊!”那大娘被儿媳搀扶着起身,示意儿媳给大夫银钱。
那儿媳妇钱袋都还没拿出来,便被谢子和抬手拒了,他温笑道:“今日是义诊,不收费的,大娘就不必如此客气了。”
那大娘看他坚持不要,也不再强给,只是不住道谢,最后被儿媳妇搀走了。
谢子和微笑点头,示意下一位上前。
这是他云游在外的第一百一十八个年头。他要在这山河间,追寻那点点生机。
百年里,他脚步遍及三界。男女老少,仙魔凡三族,都有他妙手回春的痕迹。既是医者本职,也是生机所向。
今日的病人没有往常多,他早早就收了摊,背着自己的医药箱,想着下一个地方该去哪?
他没什么行李,就一个医药箱,毕竟是个神仙,有什么东西都放在锦囊里了。他四周看了看,今日就西南方吧!
他跟着方向走,穿过了一个树林,到了一个镇上。小朋友们玩儿的闹,不小心撞到了他,跌坐到地上,谢子和俯身把人扶起来,温和道:“没事吧。”
那小孩儿看他不凶,也没有要生气的意思,乖乖点着头。
谢子和拍了拍他的脑袋,道:“去玩儿吧,小心点,别再撞到人了。”
那小孩点头,随后转身跑了。
谢子和顺着大道往前走,偶然间瞥到了一个泥像摊,他目光被最中间的那个神像吸引,他走近瞧了瞧。
永乐崇安大帝。
这泥像虽捏得没那么精美,可也是难得一见的严谨。
人间神像多有错漏,再加上夸张的手法,有把崇安王塑成男神官的,也有那种面目崎岖,狰狞恐怖的,怎么镇宅怎么来,毕竟又是上神又是武将的,大家对于这种身份的神仙好像都抱有这种刻板印象。
难得看到一个比较正常的。
这个永乐崇安大帝塑出来的形容挺好,头上簪花,一手捻指成诀,一手执剑,脸上带着温淡的笑容,不显亲近却又不显疏离。
谢子和微微一笑,想问这是谁塑的,这人间居然还有不把神像塑成一副镇宅样子的泥人师傅。
他刚准备开口,一旁却有一个声音道:“这个不卖,客官看些别的吧!”
谢子和抬眼望去,却只见一个半大的少年,他当下也忘了自己要问的,奇怪道:“为何不卖?”
那少年骄傲地介绍道:“这是我们的镇摊之宝!仅此一个,泥人师傅不让卖。客官要是想要其他的,我们包管够!”
谢子和低头又看了看其他神像,唉,这个泥人师傅也是个塑镇宅的,这么多里面居然只有那一个他看着有点熟悉感。好歹他九重天待过那么多年,这些个神官像他单看脸真的认不出来。
那少年看他眼色复杂地望着这些神像,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善意开口道:“您要是喜欢永乐崇安大帝那样的,不妨去找泥人师傅给您单独塑一座,我瞧着那师傅之前也塑过不少这样好看的,但后来都收回院子里了,再没摆出来过。”
这倒是勾起了谢子和的好奇心:“再没摆出来过?”
那少年点头:“是啊,泥人师傅说好看的不好卖,神像塑成那样不镇宅。没办法,人要生活,不得不屈服。”
谢子和闻言笑出了声,倒是个有意思的师傅,他问道:“那位泥人师傅在哪?”
……
他沿着少年指的方向,跨过了一条小河,又沿着山间小径走了许久,才终于看到了那个少年说的房子。
山间小屋,伴随着点点阳光洒漏,颇有一番意趣。只是没想到,有这样享受的人居然还要屈服于生活,看来真是世道艰难啊!
谢子和往前走,一个白衣青衫的背影逐渐映入他的眼帘。他顿住脚步,站在那里,一时间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那女子一头乌发垂在脑后,在阳光照耀泛着淡淡的光泽。她打扮得很简单,只发尾绑了一根布帛,看样子甚是清闲自在,正低着头摆弄着什么东西。
谢子和走向前一步,又走上前一步,想离人影近一点,却又不敢让动静太大,他怕声音一大,这背影就消失了。
还隔着点距离,似乎是感受到有人来了,她微微抬起头,放下手里晒着太阳的泥人,转过身来,任由阳光打在她的眉眼上。她看着来人,眉眼轻懒,笑道:“哟,不错嘛,找到了。”
医药箱慌乱地滚落到一旁,谢子和几乎是跑过去的,一把将人拥入了怀中。
应如是躲不开,也来不及动,就这样被抱了个满怀。她鼻梁蹭着谢子和的肩膀,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她眨了眨眼睛,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激动。
应如是本来想推开他,毕竟男女有别,这动作也太过亲密了。她正准备抬手,却惊觉肩头有湿意,她手堪堪停在半空中,进退两难。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轻轻落下,顺了顺谢子和身后的头发。
谢子和头埋在她肩上,闷闷道:“我想你了。”
作者的话
作者
2024-11-06
第109章 番外一
听到外面一阵轻微的响动,床上和衣而眠的一女子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明净无波,不似刚睡醒的模样。末了,躺了一会儿,还是撑起身子,下了床,慢慢走到院外。随着老木门吱吱呀呀的声响,应如是打开小院大门。打眼一瞧,只见一个身着锦袍的公子哥儿头朝下正倒在她院落门口,身上隐隐约约还有血迹,估计是受了伤。应如是只是看了一眼,便从善如流地关上小木门,头也不回地转身往里走,边走边念叨道:“各人有各人的命,神仙不能擅动凡人气运……”她走到一半停了下来,原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算了,姐姐我人美心善。”应如是把这个死猪一样沉的人拖到院子里,待到她把这人翻过来,脸朝上,看清了面容,稀奇道:“方落寒啊方落寒,要不怎么说咱俩是一家人呢,你这下凡历劫都还能碰上我,真是缘分!”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在他身上扒拉了起来。判断道:“腹部一剑,伤口虽深,但不致命;胳膊上被划了两刀,还好,血已经凝固了。没什么致命伤,就是出血有点多,昏过去了。”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唔……还发烧。”应如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个人拖到偏间的床上,一边叉着腰喘着气一边道:“一个凡人,怎么这么重?”歇了一会儿,应如是把方落寒的脏外袍脱了下来,他腰间还挂着不少玉佩和坠子,应如是随手扯了放在一边。看来他这胎投得不错,家里应该还挺有钱的。“刺啦”几声,应如是直接把他伤口处的布料撕开,让伤口露出来,随后打来水给他清理伤口。清理完后,她在院子篱落下随手扯了两把草药,捣碎敷在他的伤口处,又撕了一件干净衣服给他包扎,手法一如既往的粗暴。亏得方落寒还昏迷着,什么都感觉不到。一直快到凌晨的时候,方落寒的烧才退下去,应如是伸了伸懒腰,也没再守着他。天也快亮了,应如是走到小院里,拿起桌子上的扇子往脸上一盖,就躺在躺椅上准备再小睡一会儿。第二天傍晚的时候方落寒才渐渐清醒,他睁着迷瞪的眼睛望着天花板:这是哪?昨晚上发生什么来着?屋子的门被打开,夕阳…
听到外面一阵轻微的响动,床上和衣而眠的一女子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明净无波,不似刚睡醒的模样。末了,躺了一会儿,还是撑起身子,下了床,慢慢走到院外。
随着老木门吱吱呀呀的声响,应如是打开小院大门。
打眼一瞧,只见一个身着锦袍的公子哥儿头朝下正倒在她院落门口,身上隐隐约约还有血迹,估计是受了伤。
应如是只是看了一眼,便从善如流地关上小木门,头也不回地转身往里走,边走边念叨道:“各人有各人的命,神仙不能擅动凡人气运……”
她走到一半停了下来,原地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算了,姐姐我人美心善。”
应如是把这个死猪一样沉的人拖到院子里,待到她把这人翻过来,脸朝上,看清了面容,稀奇道:“方落寒啊方落寒,要不怎么说咱俩是一家人呢,你这下凡历劫都还能碰上我,真是缘分!”
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在他身上扒拉了起来。判断道:“腹部一剑,伤口虽深,但不致命;胳膊上被划了两刀,还好,血已经凝固了。没什么致命伤,就是出血有点多,昏过去了。”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唔……还发烧。”
应如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个人拖到偏间的床上,一边叉着腰喘着气一边道:“一个凡人,怎么这么重?”
歇了一会儿,应如是把方落寒的脏外袍脱了下来,他腰间还挂着不少玉佩和坠子,应如是随手扯了放在一边。看来他这胎投得不错,家里应该还挺有钱的。
“刺啦”几声,应如是直接把他伤口处的布料撕开,让伤口露出来,随后打来水给他清理伤口。清理完后,她在院子篱落下随手扯了两把草药,捣碎敷在他的伤口处,又撕了一件干净衣服给他包扎,手法一如既往的粗暴。亏得方落寒还昏迷着,什么都感觉不到。
一直快到凌晨的时候,方落寒的烧才退下去,应如是伸了伸懒腰,也没再守着他。天也快亮了,应如是走到小院里,拿起桌子上的扇子往脸上一盖,就躺在躺椅上准备再小睡一会儿。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方落寒才渐渐清醒,他睁着迷瞪的眼睛望着天花板:这是哪?昨晚上发生什么来着?
屋子的门被打开,夕阳昏亮的日光从外照了进来,他见一女子,宛若神明。
他望着那身影,怔了好一会儿,猛然间有了想落泪的冲动。他倏地转过头,把这奇怪的感觉压了下去。
方落寒闭了闭眼睛,适应了一会儿光亮才看清这女子的形容:这女子白衣青衫,头上只束了一根发带,约莫十八九岁,正抱着手臂倚在门边看着他,脸上总带着些若有若无的笑容,很让人放松。
明明是一副寻常打扮,却让方落寒想到一个词——仙人。
应如是见他醒了,淡声道:“衣服在旁边,你手脚没伤着,醒了就自己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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