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杀手静静地待在一旁,没想到听了陆家的内宅隐秘。
但他也没那胆量把这种事宣扬出去。
小命要紧。
陆正涵勃然大怒,“贱婢,如实招来!”
张婆子被他的暴喝吓得身躯一震,腿软地跪下来,下意识地看向周嬷嬷。
周嬷嬷冷冷地看她,眼里含着隐晦的警告。
沈昭宁心里了然,冷冷道:“张婆子,你偷了府里这么多东西,足够乱棍打死。”
“若你认罪,供出主谋,你买凶害我一事,不会牵连你的家人。若不然,你的家人会无辜遭殃。”
她看着张婆子,眼里怒意分明,“要不要招供,供出哪个主谋,你可要想清楚了。”
对大多数人来说,家人的性命都是软肋。
张婆子害怕得颤抖起来,心虚地看向周嬷嬷。
为了家人的安危,她痛定思痛,“大爷,大夫人,奴婢听命于周嬷嬷办事。”
“早前几日,周嬷嬷吩咐奴婢,先收买杀手,再造成大夫人失足落水溺毙的意外。周嬷嬷还答应奴婢,若办妥此事,便给奴婢二百两,准许奴婢回乡安享万年。”
陆正涵震骇得胸膛好似被人重击一拳,眼眸颤了颤。
只是,他还没开口,就看见周嬷嬷冲过来跪下。
“大爷,是奴婢做的,奴婢有罪,但跟老夫人无关。”周嬷嬷的面上不见多少慌乱,倒显得格外的冷静。
“你为什么这么做?”他怒问,凛然生威。
“老夫人本就病痛缠身,可是大夫人心肠歹毒,几次三番故意气晕老夫人。”她条理清晰地说着,恨恨地瞪向沈昭宁,“奴婢眼见老夫人的身子越来越差,实在担心,若大夫人不死,老夫人就要被她活活气死。于是奴婢吩咐张婆子在兰亭雅集动手。”
“当真是主仆情深。”沈昭宁的小脸浮着一抹森冷的嘲弄,“陆大人当真觉得,老夫人毫不知情吗?”
陆正涵紧紧地拧眉,眸色忧重。
周嬷嬷眼圈泛红,再次恳切:“大爷,此事是奴婢一人所为,老夫人真的不知情。”
她突然起身,拔下发髻上的银簪,凶狠地朝沈昭宁刺来。
第110章 讨回嫁妆
周嬷嬷的刺杀行为太过突兀,以至于沈昭宁、陆正涵都没有任何防备。
陆湛呼吸一滞,毫不犹豫地就要出手,却见――
一旁的紫叶迅猛地抬脚,狠厉地踹向周嬷嬷。
周嬷嬷犹如一只布偶,轻飘飘地摔飞出去。
砰的一声,重重地砸在地上,呕出一口老血。
紫苏连忙拉着沈昭宁后退两步,心有余悸。
陆湛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好在紫叶反应迅速。
陆老夫人看着周嬷嬷没能刺杀成功,腿脚明显地动了一下,却也仅此而已。
周嬷嬷陪伴她大半辈子,她心里自是难过。
但周嬷嬷是自愿顶罪,她并没有逼迫周嬷嬷。
“大爷,这贱婢当众行刺大夫人,实在可恶。”陆湛冷沉地提议,“要么报官,要么乱棍打死。”
“拖出去,乱棍打死!”陆正涵的脸庞布满了沉郁的霾色。
“不必急着处死,先把事情交代清楚了。”沈昭宁的眸色冰冷如霜雪。
“她不是都说清楚了吗?你还要她如何交代?”
“既是如此,表少爷,把周嬷嬷押去京兆府。”
“沈昭宁!”
陆正涵咬着后槽牙一字字道,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他阴鸷地盯着她,压低声音道:“只要不报官,你有何条件,尽管提。”
“那我可要好好想想了。”
沈昭宁当然知道,陆侍郎极爱面子,绝不可能报官,绝不可能把家丑呈上公堂,成为满朝文武和全城的笑柄。
再者,他从陆家嫡子变成庶子,这天渊之别的落差,会成为同僚之间津津乐道的谈资,更是他一辈子洗刷不掉的污点。
“我的嫁妆,全部还给我。若有折损,折合银两赔偿。”
她清寒的声音,犹如一把利刃生猛地刺入他的胸口。
陆正涵震惊地睁大双目,猜到她会狮子大开口,但万万没想到她这般贪婪。
“你是陆家妇,你的嫁妆自当归入陆家库房,没有归还的道理。”
“陆大人堂堂户部侍郎,国朝律法竟然不知吗?”沈昭宁的眼眸迫出一抹讥诮的冷笑,“嫁妆由女子掌管,不归夫家。”
他被她抢白得脸庞一阵青一阵白,无言以对。
他这么说是存着一丝侥幸,或许她在乡下庄子三年,早忘了嫁妆的相关律法条例。
陆老夫人攥紧了手,心头似在滴血。
那些穷尽一生都见不到的好东西都是她的心头爱,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吗?
这不是割她的肉吗?
紫苏气愤道:“三年前,大爷冤枉大夫人,还把大夫人罚去乡下庄子,老夫人和苏姨娘抢了大夫人的所有嫁妆,如今还数次谋害大夫人。大夫人嫁到陆家,就活该被你们一家人欺负吗?”
紫叶嘲讽道:“当年也是大爷到御前求娶大夫人的,成亲后,对大夫人百般欺辱,又肆意地挥霍大夫人的嫁妆。陆家人这不要脸的德行还真是一脉相传。”
“闭嘴!”
陆正涵暴怒地斥责,面色铁青。
欺辱她?
若沈昭宁容得下薇儿母子三人,他会那么对她吗?
要怪就怪她自己心胸狭隘、心肠恶毒!
“你一个低贱的庶人,有什么资格用那些嫁妆?”陆老夫人想到再也见不到那些心头好,就浑身难受。
“即便是我是庶人,嫁妆也是我的,是皇祖母和太子殿下给我的。”沈昭宁的眼里怒色分明。
“若非看在涵儿和陆家的面上,太后娘娘和太子殿下怎么可能给你这样的逆臣之女添嫁妆?”
陆老夫人刻薄愤恨地瞪她,嘴里这么说着,心里也当真觉得,当初太后娘娘定是看重涵儿和陆家,才会添那么多嫁妆。
紫苏等人气得不行,纷纷骂她无耻。
沈昭宁的怒火猛地冲上头顶,但懒得跟她掰扯有的没的,“既然老夫人执意如此,那便报官吧。”
陆正涵的眼里涌动着吞噬人的暗潮,知道沈昭宁不会善罢甘休。
他几乎咬碎牙齿,“我可以把嫁妆还给你,但我不再欠你什么。”
她清寒地点头,“成交。”
陆老夫人着急道:“涵儿,你怎么可以……”
但见他射来阴寒的目光,她讪讪地闭嘴。
“陆大人最好从严管束老夫人,再有此类的事,只怕她这把老骨头要进鹰卫狱了。”沈昭宁森凛地扬眉。
“还不回去?”陆正涵凌厉地瞪向陆老夫人。
几个婆子连忙把老夫人搀扶回去。
陆湛看着陆老夫人安然无恙地离去,心想着大夫人当真就这么放过她吗?
他不能在此逗留,告辞离去。
“表少爷,多谢你。”沈昭宁郑重地道谢,施了一礼。
“大夫人不必见外,今日也是巧了。”
陆湛温沉的目光落在她面上,深深地凝视着。
她的面上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想必是淬炼得百毒不侵了。
人都走光了,春芜苑恢复了宁静。
紫苏气哼哼道:“大夫人,就这么便宜了那老妖婆吗?”
“大夫人揭发老夫人的杀人罪行和二十多年杀母夺子一事,最重要的是拿回嫁妆。”冬香莞尔道。
“冬香的脑子最好使。”沈昭宁回到寝房,疲累地靠在贵妃榻上。
“可是,太气人了!”紫苏气鼓鼓地跺脚。
“离间老夫人和大爷的母子情,也很重要。”紫叶笑道,“奴婢觉着,大爷看老夫人的眼神不一样了。”
不过,接下来她们要忙起来了。
把所有嫁妆都搬回来!
是夜,陆正涵静静地地坐在书房,两个时辰都没出来。
突然,他想起陆湛提起过赵姨娘。
他立即前往隔壁宅院,闯进陆湛的寝房。
陆湛从睡梦里惊得一骨碌弹起身,“谁?”
昏黑里,一道身影慢慢浮现。
“我。”
陆正涵点了烛火,颓然地在案前坐下。
陆湛麻利地穿上外袍,坐在他对面,“大爷,不如喝点酒?”
其实,他一贯警觉,陆正涵刚进院子,他就醒了。
陆正涵烦乱地点头。
陆湛吩咐江七,很快,江七送来温热的美酒和小菜。
“你早就知道赵姨娘惨死的真相?”
陆正涵目光如炬地盯着他,总觉得他抓到张婆子并非意外。
第111章 搬回嫁妆
“大爷高估我了,我怎么可能知道?”
陆湛倒了一杯酒,轻轻地推过去,“上次我提起赵姨娘,只不过是听仆人提起有个老汉来找赵姨娘。”
陆正涵听他如此说,心里的怀疑降了一些。
当年老夫人处理了所有知情的仆人,陆湛应该不可能知道。
陆湛见他烦闷地喝酒,一杯接着一杯,便也没说话,殷勤地给他倒酒。
无声的陪伴,是他此时最需要的。
陆正涵接连喝了六七杯,有了三分醉意,喋喋不休地说着。
“你也觉得很荒唐是不是?我当了二十八年的陆家大爷……如今才知道自己是庶子……”
“我认贼做母,你知道吗……世上竟然有我这种死蠢的大傻瓜……”
“我叫她母亲二十八年……孝顺她二十八年……但她害死了我亲娘,我亲娘至今是……孤魂野鬼……”
陆正涵哭得像个孩童,赤红的眼眸流下悲伤的泪水。
他越说越激动,呜咽着一下下地捶案几,“我是庶子……我没有母亲了……我怎么办?你跟我说,怎么办……”
陆湛把白布巾递到他手里,俊脸却没有半分同情。
他百般欺辱沈昭宁,几次冤枉她,让她遭受了那么多的苦难和伤害,陆湛永远不会原谅他。
陆正涵哭了很久很久,时而哭闹时而嘲笑,涕泪交织,醉话含混不清。
心里的怨气、苦闷和痛楚宣泄了不少,人也舒服了一些。
“倒是让你见笑了。”清醒后,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嗯?今夜这酒烈得很,我喝了三杯就醉了。”陆湛眯着双目,大着舌头说道,“方才你怎么了?”
“没什么。”陆正涵知道他硬装,算他识趣。
“大爷,有个疑问搁在我心里很久了……不知该不该问。”
“说。”
“大爷你和二夫人青梅竹马、互许深情……当年你为什么要御前求娶大夫人?”陆湛的黑眸布满了醉意的迷离,见他面色如常,便继续道,“既然不喜欢……娶回府岂不是相看两厌?”
陆正涵怔愣地呆住,眉宇间浮现几分怅惘。
陆湛见他没有回答的意思,便继续喝酒。
过了半晌,他才沉缓道:“成亲那日,沈昭宁逼迫薇儿下跪磕头,薇儿把额头磕破了,她还不罢休。耀儿和瑶瑶年幼,她也不放过,把他们的脸打肿了。”
“大夫人竟然这般强横吗?”陆湛明白了,原来是苏采薇从中作梗,“是二夫人跟你说的吗?”
“丫鬟来报,我连忙去看薇儿,薇儿起初不说,我再三追问她才说的。”
陆正涵永远记得那日,薇儿的额头磕出一个血肉模糊的血口,鲜血流了一脸,跟泪水混合在一起,凄楚可怜无助的模样,让他心痛如刀绞。
也让他震怒非常。
他宠爱、呵护了多年的女子,竟然被恶毒的沈昭宁伤害成这样,他如何能原谅她?
他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
陆湛摇头晃脑地说道:“但我瞧着大夫人不像是那种……心肠歹毒的人,我知道大爷相信二夫人,但这也算听信一面之词……毕竟,二夫人也做过错事。”
陆正涵的心里一个咯噔。
薇儿的确做了错事,可是从前的薇儿柔弱善良,不可能弄伤自己,诬陷沈昭宁。
“薇儿伤得那么重,不是沈昭宁还有谁?”
“我也只是随口一说……五年前成亲那日在新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有她们二人知道了……”陆湛低哑的声音流散在死寂的深夜里。
沈昭宁被这个偏心偏信的狗男人欺辱了五年,太不值了!
翌日,陆正涵醒来时,躺在自己的寝房。
怎么回来的,何时回来的,没有半点印象。
因为宿醉,他头疼欲裂,浑身无力,太难受了。
喝了解酒茶,他又躺了半个时辰,这才起身。
突然想起陆湛说的那番话,一面之词……
……
沈昭宁吩咐江笑、江虎,找来几个护院、小厮,去芳菲苑、风和苑和瑶雪苑,每一件嫁妆都要搬回来。
紫苏、冬香和紫叶各拿着一份清单,各去一处。
整座宅院人声鼎沸,搬搬抬抬,络绎不绝。
其中以风和苑动静最大。
陆老夫人看着那些用惯、看惯的物件,一件件地被人搬走,好似被人割去一片片血肉,痛彻心扉地哭喊着。
“不要抬走……这是我的……都是我的……”
她拼了全力把物件抢回来,但根本抢不回来,只能咒骂那个天杀的贱人。
最后,她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悲痛地滑坐在地上,泪水滚落。
贱人!
突然,沈昭宁带着紫叶走进院子。
陆老夫人滔天的怒火往头顶涌去,拼了命爬起来,颤颤巍巍地朝她冲过去。
“贱人,我杀了你!”
紫叶立即上前,拦在面前,不让她靠近大夫人。
陆老夫人还没靠近,就因为眩晕而绵软地倒在地上。
丫鬟婆子连忙去搀扶她。
她怒目瞪向沈昭宁,气息奄奄地问:“你来干什么?”
“还有东西没搬走。”沈昭宁见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心里掠起一股畅快,“屋顶的那些琉璃瓦,屋里的十几块琉璃宫砖,也是我的嫁妆,统统带走。”
“什么?!”
陆老夫人大惊失色地阻拦,但她虚弱得一点力气都没有,根本阻拦不了。
琉璃瓦和琉璃宫砖是皇宫的御用之物,即便是宗亲贵胄也不能随意使用。
当年,萧太后把琉璃瓦和琉璃宫砖添在嫁妆里,是希望沈昭宁在陆家地位稳固,能得到陆家的庇护。
如此美好的意愿,事实却残忍丑陋。
三个护院麻利地爬上房顶,小心翼翼地把琉璃瓦取下来。
三个小厮闯进房里,熟练地撬起宫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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