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桐意外地看他一眼:“太子的逆鳞是什么?”
“别的不清楚,至少不能动太子妃。”封十二道。
方桐在心里哇哦一声,看来这爱妻的人设是没跑了:“我在围场见过他为太子妃顶撞皇帝,在那之前,我还以为他什么都听皇帝的。”
封十二嘴角一掀:“围场那次不算什么,他当初为了迎娶太子妃,连太子之位都不要了。”
“这么厉害?”方桐两眼亮晶晶,“他这么做,皇帝能忍?”
“他是陛下精心培养的太子,满朝上下都很清楚,只有他才能成为储君,陛下如果废了他,不但朝纲不稳,更会让自己成为笑话。”封十二道。
方桐揣度:“所以这场婚事其实是父子之间的博弈?”
封云兮知道皇帝不会轻易废他,便以太子之位为矛,试探皇帝的底线,结果如他所料,皇帝做出了让步。
“这也太委屈太子妃了。”方桐轻叹。
太子得罪了皇帝,太子妃难免吃挂落,就像那次在围场,秦时月有孕明明是天大的喜事,皇帝却以此为由让她处理府中小宠,多亏太子顶住不肯松口,秦时月又随机应变给皇帝下了个台阶,这才保住那些小宠的性命。
方桐当时还觉皇帝为何如此多事,现在想来,他对秦时月的不满恐怕早就埋下。
“婚姻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封十二道,“太子妃出身武将世家,并非没见识的小姑娘。”
方桐挑眉看他一眼,慢慢道:“说得也对,在你们当中,我才是最没见识的那个。”
秦时月应当比谁都明白,嫁入皇家会面临何等境地,但她仍然义无反顾嫁给太子,这样的勇气只该赞赏,而非同情。
封十二听她有意自贬,微微皱眉:“你的见识远胜许多人。”
她来自一个陌生的世界,却能轻易看懂人心,很多话不必他解释她就能明白,他在她面前总是很放松,无论她是猫,还是人。
方桐捧着脸,侧着脑袋,笑眯眯道:“十二殿下又在夸我?”
她莹白的手指托在颊间,像捧着一颗刚成熟的水蜜桃,脸颊粉润,眼神晶亮。
封十二时不时被她打趣,对这种求表扬的行径早已习惯,他点点头:“是。”
短短一个字被他说出荡气回肠的味道,方桐听了,嘴角抿着笑,眼中的揶揄淡了些,脸色变得更加红润。
她真是经不住夸,方桐在心底暗道,半点沉不住气。
不过她喜欢封十二夸她,他每次夸人都是一副很诚恳的样子,教她格外受用。
方桐放下一只手,搁在膝上轻敲了两下:“太子的逆鳞是太子妃,你的呢?”
她见过他高兴的时候,却没见过他生气的时候,这实在不大正常,只要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封十二表现得太淡定,仿佛没什么难事能挑动他的情绪。
“我没有逆鳞,”封十二道,“我只有想要和不想要的东西。”
“如果想要却得不到呢?”方桐追问,“你不会生气?难受?痛不欲生?毁天灭地?”
封十二盯着她,对她奇奇怪怪的用词表现出一种无可奈何的情绪:“为何要毁天灭地?”
方桐一怔。
“书里都这么写。”她嘴巴比脑子动得更快。
封十二笑了下,眸色依然平静:“如果得不到,就好好护着。”
第144章 虎狼之物
方桐赞赏地看他一眼,这话换别人说她未必会信,但换成封十二,她深信不疑。
“你有哪些想要的东西?”她问。
“很多。”封十二直言不讳。
方桐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看不出来。”
封十二轻笑了笑:“我不是清心寡欲的圣人,该有的贪欲我都有。”
“比如?”方桐好奇。
封十二看着她没说话。
方桐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过于深入,笑道:“不方便的话,我就不问了。”
“你呢?”封十二问,“你已经有了自由,日后还想要什么?”
方桐想想:“国泰民安?”
这不是玩笑,以前她每年生日许愿,都会把国泰民安放在最前面,到了大昭,她更希望这个盛世能持续得更久,起码在她有生之年,不要有任何兵祸战乱。
封十二大概没想到她的愿望是这个,目中闪过一丝异样:“当真?”
“当然。”方桐道,“我记得有句古话,宁为太平犬,不做乱离人,我来这儿最庆幸的就是,大昭足够繁华也足够太平。”
她没什么雄心壮志,更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能够像穿越小说中的主角那样,动不动就称王称霸,驰骋天下。
她甚至连首富的梦都没做过,她就一普通人,有那么点儿文化素质和职场经验,在某些方面比大昭人多些见识,但也仅此而已。
古人不是傻子,现代人学到的东西照样来自千百年的积累,她只想在这陌生世界站稳脚跟,踏踏实实活下去,平安到老便足够。
“你喜欢大昭?”封十二问。
方桐沉吟半晌:“要说多喜欢谈不上,毕竟这儿不是我的故乡,但至少我很满意。”
她是死过一回的人,能够再活一次已是天大的幸运,这样的心情很难对封十二解释,但她相信对方一定能懂。
封十二凝视着她的眼睛。
方桐的眼神很干净,有时像小动物一样,对万事万物都抱着好奇与探究,她的瞳色如秋天打在树干上的一缕阳光,泛着温暖而朴实的质感。
他在梦里见过她的世界,那里明显比大昭好多了,但他从没见过她抱怨,她像意外诞生在这个世界的一只小鸟,从睁开眼的那刻就坦然接受了自己的破壳,对世界张开双翅。
即使她的翅膀还很稚嫩,轻轻一拧就能折断,但她仍然无畏地一头扎进了这个世界。
他的世界。
封十二的手指在膝上轻动了下:“你的愿望一定能实现。”
“是么?”方桐笑了起来,“这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应该是所有老百姓的,还有你,肯定也盼着大昭蒸蒸日上。”
别看封十二整日七情不动,瞧上去与世无争,真有事的时候他说上就上,方桐相信,如果大昭有难,他绝不会坐视不理。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封十二道。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
完人,“方桐没有与他争辩,“你在我心里,就是整个大昭最好的一个。”
封十二抬眼,触及她的笑容,在她面上略停了停,移开视线。
“宫城到了。”他说。
方桐朝半露的车窗扭头望去,果然见巍峨的城墙出现在眼前。
她拍拍裙摆,整理了一下衣着,又朝封十二看了眼。
“怎么?”封十二问。
“初次上门,我们还是应该带些见面礼才是。”方桐懊恼。
“太子府什么都不缺。”
“我当然知道。”方桐摊开双手,“可空手上门,哪有半点探望病人的样子。”
昨晚她就问过封十二,封十二让她别操心,她当时累得狠了,也没多想,如今眼看宫门在际,才有了拜访太子府的真实感。
“你真的什么都没准备?”她问,“你和太子可是好兄弟。”
封十二见她一副操心的样子,低笑了声,在车厢暗格上屈指叩了两下。
暗格打开,封十二从中取出一只精美的锦盒,递给方桐。
“这是什么?”方桐接过。
“鹿茸。”
说完,封十二又递来一只。
“这是什么?”方桐再问。
“人参。”
话音未落,第三只锦盒压到方桐手上。
“这又是什么?”方桐两手抱着几只盒子,无暇打开。
“虎骨。”
封十二说完顿了下,从暗格中再次取出一只锦盒。
方桐盯着暗格:“你准备了多少?”
“不清楚。”封十二语气平淡,“今早让卫百川去库房取了些,应该都在这儿了。”
说完他看了眼锦盒上的封条,语气微顿。
“是什么?”方桐见他面色有异,不禁问。
封十二:“……虎鞭。”
方桐:“虎……噗。”
她忍不住笑出声。
太子伤的是脑袋,卫百川给人送虎鞭算什么。
封十二默然一瞬,将那只锦盒扔回暗格。
方桐看着他的举动,更是好笑。
“大概是拿错了。”她为卫百川开脱,“也可能是以前放着备用,忘了拿走。”
封十二看她一眼:“我不需要这东西。”
方桐愣了下:“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你常有人情往来,卫统领替你放这儿,临时要用的时候就能拿去送人。”
她解释得很快,以至于不像在为卫百川开脱,反而更像为封十二找台阶。
封十二墨色的眼瞳盯着她,神情难辨。
方桐被他盯得有些莫名,张口道:“你当然用不上,你还这么年轻。”
虎鞭补阳,封十二才二十几岁,又一向清心寡欲,没事儿用这个药做什么,除非他有隐疾。
方桐想到这儿,下意识往他身下扫了眼。
封十二敏锐地察觉她的视线往哪儿跑,平静的面容终于有了几丝波动。
他重新打开暗格,将那盒虎鞭取了出来。
方桐只觉双臂一沉,怀中就从三只锦盒变成了四只。
“你真要送?”她问。
封十二不答,只在两人下马车时,从她手里将四只锦盒接了过来,交给小年捧着。
太子封云兮听说封十二要上门探望,早就在前厅等着。
他见了那几只锦盒,对封十二道:“你来就来吧,带这么多礼物作甚?”
“我用不上,正好给你。”
封十二让小年将锦盒交给太子府的大管事。
大管事接过锦盒,看见最上面那盒虎鞭的封条,忍不住抽抽嘴角。
这十二殿下不送礼就罢,一送就送这虎狼之物,他是用不上,可他家太子也用不上啊。
第145章 一身反骨
封云兮见大管事面色有异,奇道:“怎么了?”
“没什么。”大管事赶紧垂首,抱着锦盒退了出去。
方桐早就发现大管事神情不对,心中暗自好笑,面上却不显。
她算是看出来了,封十二一身反骨,为了证明他用不上那玩意儿,转手就扔给太子,他也不想想,太子妃有孕在身,太子能补吗?
她站在封十二身后,望着他的后脑勺,很想解开他的头发看看,这家伙到底长了几个发旋儿。
按老人的说法,头上的发旋儿越多,性格越叛逆。
她就说嘛,物极必反,别看封十二平日表现得老成持重,骨子里还不知怎样桀傲不驯。
她正出着神,就听封十二道:“她就是方桐。”
方桐一个醒神,赶紧抽回视线,上前一步,朝封云兮施礼:“民女方桐,见过太子殿下。”
封云兮伸手虚扶了一下:“不必多礼。”
他仔细打量方桐,笑道:“早听十二和时月提起过你,今日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方桐朝封十二瞥了眼,对封云兮礼貌地笑笑:“上次与太子妃一别已有数日,不知她如今可安好?”
这话自然是客套,她昨晚才在窗外偷听过这对夫妻的谈话,秦时月的声音中气十足,一听就保养得极好。
封云兮微微颔首:“她很好,今日听说你要来,很是欢喜,她这会儿正在后院歇着,我已让人通传,她过会儿就来。”
几人说着话,各自落座。
不多时,秦时月一身轻衣便袍,从门外款款而至。
方桐见她肚腹微挺,面色红润,笑着起身:“见过太子妃。”
秦时月看见她,果然很高兴,上前拉着她去另一边坐下,好一阵嘘寒问暖。
封云兮见两人相谈甚欢,朝封十二丢了个眼色:“你瞧,时月见了方姑娘,比见了我都亲。”
封十二:“天天看着你,自然会腻。”
封云兮一窒。
他指指封十二,好气又好笑:“多日不见,你也会说笑话了。”
“本就如此。”封十二看了眼他额头包扎的布条,“伤得如何?”
“小伤而已,”封云兮道,“原本没砸中,但茶碗摔在地上,溅起的碎片正好划过额角,就破了一条小口。”
他对当时的情形一语带过,封十二也未多问。
“今早进宫,我已对陛下说清洛州事件经过,他不会再为难你了。”封十二道。
“谈不上为难,”封云兮笑笑,“倒是你该早些回来,省得我挨这一下。”
“隋永道在洛州经营多年,除了军中有他的死忠,洛州府衙也有他的人,”封十二道,“离开之前,不把那些人全部铲除,我怕赵衡压不住。”
“你选了赵衡?”封云兮问。
“他是你的人,除了他,谁都不能让我放心。”
封云兮看看封十二:“你如何知道他是我的人?”
封十二垂眼笑了下:“吏部考功员外郎,这个职位虽然不高,但却至关紧要,经过孟选义一事,你只会更加谨慎,牢牢把这个职位掌握在自己人手里。”
封云兮默然。
“是,这个位置上的人能影响其他官员的升迁,却又不像其他人那么显眼,赵衡曾受过我的恩惠,又在吏部任职多年,我暗中托了他一把,让他得到了这个职位。”
他看向封十二:“你可怪我没提前告知?”
封十二摇头:“你是太子,你在朝中的布局自有你的考量,不必凡事都告诉我。”
封云兮笑了笑:“你这样说,更叫我过意不去。”
“那就多替我照顾着些。”
封十二朝旁看了眼,方桐正与秦时月说话,察觉他的视线,转眼向他瞧来。
两人目光交接,方桐扬唇一笑。
封十二目色微暖,收回视线。
封云兮看着这两人,会意:“要我多看顾她?”
“她帮了我很多次,”封十二道,“也帮过你们。”
封云兮点头:“时月上次回来,特意对我提过这位方姑娘,说她见义勇为,很有胆魄,是个值得结交的好姑娘。”
“她的优点不只这些。”封十二道。
“既然这么好,为何要我帮忙看顾?”封云兮笑着调侃,“她现在就住你府里,你就近照顾岂不更妙?”
“她很快会搬出去,”封十二道,“京城是你的地盘,有些事只有你能办到。”
封云兮怔了怔,无奈一笑:“这儿
是宫城,你也不怕这话传进陛下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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