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现在要来让他陪自己走完婚礼的过场,江祁安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脑子抽了。
可除了他,再没有更合适的人。
宽阔的房间被厚重的窗帘布遮了个密不通风,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木质香,细闻还有酒精的味道。
江祁安踩着细高跟在门口寻找开关的位置。
“门口有一次性拖鞋,别穿高跟。”周时晏站在江祁安面前,随手就摁开了江祁安找半晌的开关。
“没事,我就几句话。”
“你忘了你小时候第一次穿高跟鞋崴到骨头,瘸了一个多月?”
周时晏的话又冷又不留情面,江祁安闷闷哦了声,转身去找鞋。
然而,有个身影已经比她快一步上前,周时晏人高腿长,一弯腰就从架子上拿出一双刚拆的女士拖鞋,他居然还会解释,
“房间刚打扫过,地滑,鞋子阿姨才放进来,你可以放心穿。”
江祁安盯着那双女士拖鞋,迟迟没有动作,她就算再着急,也不打算破坏别人的姻缘,
“时晏哥,你是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周时晏眸色暗了暗,转身往房间里走,“不是要说事?别磨蹭。”
江祁安放下心来,麻溜的换好鞋坐到周时晏对面,因为时间紧,她直接开门见山,
“我想你跟我结婚,参加楼下的那场婚礼。”
第3章 深情誓言
江祁安始终观察着他的神色,但那双镜片后微敛的凤眸过于幽深,如深井古波般难测。
江祁安越看越紧张,就如同以前她向他询问题目的正确答案一般,她弱弱补充,
“就只需要走个过场,等我收回江氏所有的产业,股份分你10%。”
音落,那边始终没有反应,同这样的人待在一起,每分每秒都像是煎熬。
江祁安抿着唇,咬牙想把给出的价格提到百分之十五时,周时晏终于掀起眼皮看向她,那双眼睛冰凉又寡淡,这种摄人的眼神她只在自己爷爷身上见过。
他语气平淡如水,指骨均匀修长的手指摘下眼镜,目光直直对上江祁安的眼睛,压迫感很重,重到江祁安忽视了他泛红的耳廓,
“江氏百分之十的股份,对大部分人来说确实诱人,可你怎么保证,能将所有产业收回?
据我所知,这一年来,江氏的产业流失的很快,而你,江爷爷最疼爱的小孙女,这一年里,你做过的事着实没什么信服力。”
周时晏指的是外界传言中,江祁安同纪临澈柔情蜜意,备婚备孕,或将带着江家产业嫁入纪家。
再仔细品,江祁安都能听出他话里的怒意。
江祁安瑟缩了下,真觉得周时晏这老成的样子不像二十几岁的人,难怪他每每都能跟爷爷聊得来,大概是跟同龄人没话题吧。
江祁安心里嘀咕,手上却已经拿出手机,点开某份文件展示在周时晏面前,嗓音甜软,
“时晏哥,这是一份我前不久收回的合同,江家目前内部情况有些复杂,但你放心,我不会拿爷爷的产业开玩笑。”
江祁安顿了顿,想到什么重新开口,
“股份我可以分你百分之十五,你不信我,我们就领结婚证,作为公共财产后,要是我没有能力收回,你可以全权接管江家。”
爷爷在世时很信任和喜欢周时晏,他虽然可怕,但江祁安知道他对爷爷的感情是真的。
不论如何,爷爷一生的心血也不该被二叔他们糟蹋。
她诚恳的看着周时晏,后者目光锁着她,眸色深处渐渐汇出一片晦暗汹涌的漩涡。
江祁安突然感觉这个房间有些冷,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了她,恍惚中,她听见周时晏独特的声线,
“这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婚礼十二点开始,再回到准备室时,里面空无一人。
江祁安嗤笑了声,对这群树倒猢狲散的人有了新的认知。
她走到梳妆镜前坐下,挑选工具开始为自己做了个简单的盘发。
到换婚纱的时候有些困难,厚重的婚纱本就难穿,偏偏背后又有暗带跟拉链。
江祁安较劲几次都绑不稳,最后索性放弃,挤着腰身出去想找点东西收下腰,正巧这时房间门被推开,换好一身西服的周时晏走进来。
“需要帮忙吗?”
周时晏穿的不是婚服,纪临澈的婚服是量身为他订做的,周时晏比他高,体型也比他宽些,不合适,所以他穿的是自己的私服。
正好也是一整套的黑色西装,不得不说,周时晏生了副好皮囊,他的五官比大多数亚裔看着深邃,金丝眼镜让他多了几分儒雅,挺鼻薄唇,下颚线利落干脆,举手投足间有礼有节。
午间阳光洋洋洒洒的落进来,笼罩在周时晏身上,他信步走到江祁安身后,稳重成熟的气息令人畏惧又心安,
“不用着急,我已经派人安排了下去。”
他抬手,宽厚的手掌贴上江祁安的后背,替她扶着裙子,另一只手拉开拉链将背后的丝带细致挑出重新系紧,全程都注意着很少贴上江祁安的肌肤。
但难免会碰着,温热的痒意惹得江祁安脸颊发烫,她面前就是梳妆镜,能清晰的看见镜子里自己眼中潋滟的水光。
羞耻又尴尬,她刚刚光顾着看人,一时间都忘了拒绝,她腰间最为敏感,她总想避开那阵酥麻,挺着腰向前。
“别乱动。”
“时晏哥,有点痒。”江祁安眼圈都快红了。
周时晏眸色很沉,声音控制不住的喑哑,
“马上。”
他完整的系好最后一根丝带,提着拉链往上,余光注意到镜中小姑娘红了的眼眶,心脏蓦的一紧。
方才所有邪念顷刻褪去,他也是才知道,纪临澈让小姑娘过得并不开心,那他也做不到放心将小姑娘交给他。
周时晏的嗓音放的很轻,
“江祁安,有些事你不用逞强。江爷爷不在后,你回头看看我,我就是你的靠山。”
——
时间十二点十分,周时晏搀扶着江祁安从楼上下来。
江祁安也没想到周时晏的动作会这么快,不仅将婚礼名字改了,连放映的电子屏照片都换成他们俩此刻的婚服。
以前她只知道周时晏有势力厉害,爷爷总在她耳边夸她,却没想到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
江成林见江祁安终于出现,直接从宴会厅门口冲了过来,像是在看什么道德败坏的毒瘤,张口便指责她,
“江祁安,你怎么可以这么乱来?你让临澈怎么办?简直是胡闹!滑天下之大稽!你让我们江家的脸往哪儿搁?”
“二叔,是我结婚又不是你结婚,你急什么?”
江祁安弯唇,知道对方是因为她找来周时晏才会气急败坏。
毕竟这样之后,她就更难把控了。
“二叔,麻烦让让。”周时晏错身一步走到江祁安前面,显然是想将她护在身后。
“时晏,你怎么也可以跟着她乱来?你难道忘了我父亲当年是怎么待你的?你比祁安大了整整七岁啊!你让安安以后怎么嫁人?陵川的人怎么看她?老人家还在的话,肯定不允许你这样。”
江成林气到心梗,他怎么都没想到,江祁安这死丫头还有这种本事,连周时晏都能找来。
这周时晏不是最不喜欢管闲事吗?难道就因为是那糟老头子的宝贝孙女,就愿意自降身份做这种事?
“请不要随意揣测逝者的心思。”周时晏一如既往的斯文,脸上笑意冷淡渗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尊夫人可比您年轻十岁。”
竟然说周时晏老牛吃嫩草,江成林反应过来后,背后隐隐冒出冷汗。
如今的周时晏,今非昔比,再也不是曾经的那个穷小子,说话他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江祁安没想到周时晏会当面这么维护她。
她知道,这定然也是爷爷的手笔,为她铺了所有退路。
江祁安眼眶泛酸,爷爷在世的时候,她就是整个陵川最受宠、最幸福的小公主。
知道她喜欢纪临澈,临走时还不忘叮嘱,放了江家许多产业在她的嫁妆里,只为让纪临澈娶她,婚后真诚待她。
可是爷爷,她真的看错人了。
清醒的太晚了,她还来得及吗?
再回神时,江祁安已经挽着周时晏的手臂,在聚光灯下踩在铺满鲜花的长长礼毯,一步一步走向舞台中心。
台上人形同陌路,台下人心思各异。
婚礼仪式在机械化的指导下进行的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最后的誓词与亲吻环节。
这一步,原本是江祁安最期待的环节。
她的誓词是她想了很久才写出来的,每句话都蕴含特别的意义。她想在这一天,表达她曾经对纪临澈无数的爱恋,更希望他们的未来,可以长长久久,幸福美满。
可现在,似乎用不上了。
在司仪的引导下,江祁安提着裙摆转过身。
她准备随便说些老套的话糊弄过去,谁知道,司仪递来的话筒竟直接越过了她,交到周时晏手上。
聚光灯正好打在周时晏身后,将他整个人笼着,细末的发丝都仿佛发着光,如众生眼中那般悲悯天人的神只。
周时晏正垂首凝视着她,那样的眼神,江祁安看不懂,柔和又深沉,疯狂且克制,复杂到了极点。
话筒抵在他唇边,过了磁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宴会厅,他一字一句,认真虔诚,
“我,周时晏,在此请江祁安,江小姐允许我成为你的丈夫,你此生唯一的伴侣。
今后,无论贫穷或富有,健康亦或疾病。我都会敬你、爱你、守护你,不离不弃。
我会在你身后,做你最忠实的信徒,我会予你最可靠的港湾,最坚实的后盾,此生不负。”
全场静得可怕,静得江祁安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与周时晏的气息纠缠。
他的话诚恳到,让江祁安觉得,周时晏爱惨了她,他们才该是今日婚礼真正的主角。
等话筒落在自己面前,江祁安才在司仪兴奋期待的目光下后知后觉开口,
“我愿意。”
司仪音色饱含激动,情绪高昂,“好的,接下来,新郎你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江祁安还没从周时晏刚才说的那番深情话中回过神来,瞳仁之中,周时晏那张脸渐渐放大。
他抬起手,宽大的掌心虚捧住她的右脸,挡住外界的视线。周时晏瞧出她眼底的怔楞,在江祁安咫尺的位置停下,出声宽慰,
“不用担心,只是借位。”
江祁安眼睫轻颤,呆呆点了下头,却没听进去周时晏到底说了什么。
在周时晏偏头下来时,江祁安下意识配合的踮脚——
微凉的触感令人心悸。
馥郁的香气充斥鼻息。
周时晏脊背僵了僵,几乎瞬间抽身。
第4章 我们分手
婚礼简单收场,换回常服后江祁安才觉得如释重负。
周时晏在婚礼结束后匆忙离开,他就像是来帮个小忙,事后走的干脆利落,仿佛那样深情的誓言只是逢场作戏。
不过这次的事也确实得多谢他帮忙。
江祁安找到在联系人最末端周时晏的微信号,点开给他发了条消息过去,表达感谢,顺便约了下次请他吃饭跟商议合约细则。
那边没有立即回消息,江祁安无聊,点开周时晏的微信界面。
她对他的了解着实不多,明明感觉他存在于自己整个生活,算得上亲戚或兄长之类的,可又实在陌生。
他的界面过于简洁,头像是那种中老年爱用的风景照,朋友圈也干净得可怕。
江祁安没多研究,指尖轻点,挑了几个未读消息回。
江家落魄,可能唯一的好事便是给她留下了几个知心朋友。
之前找他们帮忙找纪临澈此刻也有了消息,有人发来张照片,场景是在医院,男人背影模糊,怀里抱着人,步子迈的着急。
追逐了这么多年纪临澈的背影,江祁安几乎一眼认出了是他。
江祁安没多看,回了个知道了,下一秒,电话就打了过来,对方似乎一直等着。
“安安,之前打你电话关机,现在婚礼怎么样了?纪临澈来了吗?”林望舒周围有风呼啸,“你等等我啊,路上有点堵车,刚叫萧束骑摩托载我过来,马上就到了。”
“不用过来了。”江祁安音色平静,“去夜色,你们在那儿等我。”
夜色是陵川一大娱乐场所,往日里江祁安和她的朋友每每聚会都是在此。
只是近半年来,江祁安忙着准备婚礼,几乎都不曾来过。
林望舒等在门口,她知道江祁安此刻心里肯定不好受,所以先订好了包间挑好了酒备足了人。
萧束在她旁边,林望舒眉头一皱,看他不爽,“要我说,你们男人真不是东西。我还以为这一年纪临澈真变了,结果就装装样子,还以前那样儿,恶心人,哪值得安安这么喜欢。”
“别乱说昂,我可跟他不一样,我从小就不跟纪临澈玩。”萧束咬着支烟,斜靠在墙上,吊儿郎当。
“都一样。”林望舒叹了口气,蹲在地上画圈诅咒纪临澈,
“也不知道安安这次能不能想明白,她要是再像去年那样恋爱脑,我,我就不跟她玩了!”
林望舒气呼呼的,她跟江祁安从小就是好朋友,后来看着她跟纪临澈在一起后受尽委屈,她都替她觉得不值,偏偏江祁安一根筋,就因为小时候的事爱了纪临澈这么多年。
以前她还为江祁安高兴,后来她看纪临澈哪哪儿都不爽。
这次出了这种事,江祁安要再不分手,她都怀疑自家闺蜜是不是被什么恋爱脑给魂穿了。
“怎么就不跟我玩了?”
轻挑玩味的笑音传来,林望舒腾地一下起身,看清来人后,眼底陡然升起亮光。
红唇红裙大波浪,又A又浪野玫瑰。
萧束在旁吹了声口哨,调笑道,“哟,江大小姐回光返照了。”
林望舒瞪了萧束一眼,走过去上下打量江祁安,憋出了句,
“安安,你找回身体控制权了?”
“你俩不会说话都给我闭嘴。”
这俩能是一对,江祁安真是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从小到大,妥妥的欢喜冤家。
被他们这么一闹,江祁安心里轻松不少。
只是她到包厢时,看着一排的…帅哥,有些眼花缭乱。
“都是给你点的,喜不喜欢,各种类型都有,保管你沉醉在温柔乡把渣男给忘干净。”林望舒招手,一个180小奶狗走了过来。
他戴着一副兔耳朵,眸子水润,又黑又亮,看见江祁安直接脸红的低下了头,怯生生的唤了声姐姐。
“林望舒你,好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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