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淮想了想,来到周家的这些年,周聿白一直以哥哥自居,每次岁淮做了些淘皮捣蛋的事,周聿白就冷着脸吓唬她:“下次再这样揍你了啊。”
但永远都是下一次。
他还真没揍过她。
岁淮理亏,身子坐直了点,从果盘了叉了个葡萄:“这次勉强跟你和好。”
周聿白很给面子:“谢谢公主殿下。”
两人重归于好,岁淮调了个节目出来看,是近期比较火爆的一个综艺。周聿白坐在旁边,时不时叉个葡萄咬在嘴边,跟岁淮安安静静地看了会儿电视。
里面的女明星正在表演化妆,布灵布灵的美甲闪着光。
以往岁淮看着会拍张照片发给章盈,要么发给钟晴,再不济跟周聿白分享,问他:“这种好看,还是这种好看?”
周聿白一个大老爷们,是个妥妥直男,对这些没兴趣。不过他审美一直很在线,认真思考后选了一个透光的,后来岁淮跟章盈还专门去做了下那款美甲,不过效果很拉胯,周聿白说离了滤镜就不好看,这种皆称为“见光死”。
今晚的岁淮格外安静。
就在周聿白以为这种安静会一直持续下去时,小姑娘轻咳了下,冷不丁地喊了声:“boy。”
一声boy叫的周聿白毛骨悚然。
周聿白:“没吃药?”
岁淮:“你教我打游戏吧,就是你们刚才玩的那款,我想学。”
“怎么突然想玩?”
“你别管,女孩子的心思不好猜——”岁淮说话卡了一下。
周聿白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她,少年眉眼深邃,黝黑的瞳孔在灯光下格外熠熠,那样灼灼的目光在静谧深夜的别墅里,增添了几分暧昧。
岁淮那不可言说的心思,平时旁人难以察觉,因为她藏得好。只有在这种被莫名的暧昧氛围包裹时,才会无法控制地倾泻出来一点,她藏在头发下的耳朵发起烧来。
她目光躲闪,“我就是想打游戏排遣一下,马上就要开学了,一开学就是高三,课多作业多压力大,晚自习也是上到半夜十点才下课,肯定没时间玩游戏了。”
周聿白把手机捞过来,打开游戏,“叮叮”一声,“这款游戏上手有点复杂,初学者不太好把握,等你熟了就会好很多。”
岁淮忙把手机拿出来,下载,注册,打开。
“好了,然后呢?”
她玩游戏有些生疏,好几次都是无效操作,对方都挖她老底了,她还傻傻地站在原地分不清方向。
周聿白耐心地提点了几句。
随后身子后仰,无意间将人罩在怀里,两手把住岁淮的手指和虎口,手把手教她操作,白天冷淡的嗓音在夜晚有些低沉,像仲夏夜的蝉鸣,有一丝温柔:“这样,跑过来。”
“不急,等一等。”
“没事,再来一遍。”
“很棒了。”
岁淮老是走神。
但她觉得,这不能怪她。
要怪只能怪少年的胸膛,贴着她的背,灼热如火。
-
这一年的夏雨好像真的停了。
又是一个艳阳天。
周聿白下楼的时候,岁淮已经在楼下边放电视边打游戏了,一个晚上的成果很显著,大清早就在小群里呼叫来人开黑。
章盈和余伟立马加入,扬言看看岁淮菜不菜。程清池这个点肯定是醒的,不过他向来话少,也不怎么玩手机,多半是在学习,很有学霸修养,岁淮便没吵他。
三人匹配了几局游戏,一路打下来,岁淮战绩不菲。
余伟连连夸赞:“岁淮进步神速啊,一晚上就那么厉害。”
章盈:“是不是周聿白教的你?”
“对。”
“周聿白太厉害了吧,学习好,打游戏牛,教人玩游戏也牛逼。”这一瞬章盈对周聿白的崇拜达到了顶峰,她毫不犹豫丢掉余伟那个半吊子水平,转换目标,“岁岁,你让你哥也教教我吧,我卡在现在这等级都卡了半个月了。”
岁淮如常地忽略那声哥。
她张口就要答应,想到什么,转了口风:“你确定?盈盈,我提前告诉你啊,周聿白这人可凶了,你一个操作不稳他能骂死你,凶的你瑟瑟发抖那种。”
章盈“啊”了声,“那算了。”
“怎么突然想找周聿白教你?”
“还不是昨天跟你说的那陪练兼职,对方嫌我等级低,足足把佣金压了二十块,那可是二十块啊!”章盈叹气,“看来我就没暴富的命,只能靠自己苦练了。”
那边的余伟开始咋呼:“章盈你什么意思啊,我给你当陪练当打手还不行,你还去找周聿白!你个没良心的,想当你还是哥帮你把级练上去的呢!”
“你自己都说了那是以前,”章盈啧啧两声,“现在,比我还菜。”
两个人突然下了游戏,估
计是回微信里吵去了。
岁淮习以为常,退出游戏,忽然听到背后一道慢悠悠的声音:“我凶?”
岁淮一僵。
没料到自己背后说坏话还能正主逮住,转身,讨好地弯起眉眼。
周聿白没多计较,去了冰箱拿出一盒酸奶,喝了一口才问:“什么陪练?”
“盈盈最近手头紧,找了份游戏陪练的工作,刚说金主爸爸嫌她等级低,佣金压了二十块。”
“她很缺钱?”
“嗯,她爸妈每次开学前都管她管的严,生活费直接从四位数扣成三位数。”
周聿白:“岁岁,比起她还是你好。我这人开明,不克扣生活费。”
那倒是。
周聿白的父母因为工作原因常年出差,有时候在北极的某个小冰岛做科考,有时候非洲的哪个沙漠做研究,那些寄回家的照片里,夫妻俩身边的动植物就没有重复的,千奇八怪,岁淮常常感慨大自然的奇妙伟大。正因为这样,两人的生活费都存在一张卡里,卡在周聿白那儿,定时发两人的生活费,每月至少五位数。周家虽然有钱,周聿白也的确是大少爷,不过他这个人吧其实没什么少爷脾气,也没烧钱的爱好,所以没怎么用过,顶多买几双球鞋。
岁淮就更不会随便花那些生活费了,她自己也有一张卡,钱大多数都存在里面。除非必要,她很少动。
她不是周家人,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不是她的东西就不能安心的用,更何况是钱。她寄住在周家,已经是数不尽的感恩了。
岁淮喜欢钱,比任何一个人都喜欢钱。
她常开玩笑说她是财迷。
但她不能用别人的钱来成为她是财迷的手段。
岁淮握着手机出神。
冷不丁地,周聿白忽然问:“你让我教你打游戏不是也想着当陪练吧。”
岁淮蓦地回神,两秒后连连挥手,“没没没。”
“看着我说。”
她吞咽一下,屏息,仰头,那句“没有”气势都弱了下去。
周聿白抱臂,许是觉得这个姿势不够威风,他又垂下来。然后一只手搭在沙发沿上,弯下腰,整张脸逼近,眼神澄澈而冷静:“撒谎。”
岁淮心一跳。
太近了,太近了。
近到她要是装作不小心起身,就能嘴对着嘴碰到周聿白的唇。
就能光明正大、还能不留痕迹地亲到他。
岁淮心跳砰砰,手指无意识攥紧衣角,“我、我看着挺挣钱嘛,就就想……”
“你掉钱眼子里了?”周聿白收回摁在沙发上的手,站直身子,睨着她,“我不准。”
那令人脸红心跳的体温散去,岁淮才恢复自己的气势,“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你霸道,”岁淮也站起来,叉着腰跟他控诉,“凭什么不让!”
周聿白没好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转身上楼,就在岁淮气愤不已的时候,轻飘飘又理所应当地甩过来一句:“凭你得管我叫哥。”
一句话轻飘飘的,却又沉甸甸的。
压得人无法反驳,措手不及,只能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这一句——
凭你得管我叫哥。
没有血缘,没有关系,也得叫一声哥。
那一刻,岁淮忽然生出了大逆不道的心思。
如果有一天,周聿白知道自己当妹妹看待的人一直喜欢他,会是什么眼样子?
坦然接受,还是。
——避之不及。
第4章
狮子发威
岁淮的陪练赚钱想法被扼杀在摇篮里。
一直到第二天都没提过。
不过有人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
近两年安怀市各方面发展很快,去年入选了国家新一线城市,这才大大小小的街道都在美化改造。
老槐街是个例外。
背靠安怀一中的后门,原本是充当学生街的作用,一到放学围满了一中的学生。岁淮周聿白他们几个人也是,放了学就来这玩玩吃吃。学校这种地方是最好做生意的,老旧街的店面便宜,学生人流量大,各式各样的小店开的风生水起,就是手扒鸡、杂酱面、狼牙土豆这种再烂大街不过的东西,一条街就能数出上十个摊子。不光这些,什么网吧,精品店,玩具店,小商城,出租屋到处都是。
生意好,门店多,整改起来麻烦棘手,一拖再拖。
就拖到了现在。
不过岁淮上学期期末的时候,听他们老班提了一嘴,今年年末是真要开动了,市政府下了命令,必须赶在明年高考前完成,不然下一批新生来安怀一中,后面还是老槐街这些“垃圾食品”,“影响名校风气”。
岁淮还念着她那流落在外的一百块钱。
又来了一趟老槐街。
今天阳光明媚,气温28℃,整条街的小贩都出摊了。
上回那个莽汉今天开张了,钝厚的黑刀一下一下地剁着肉,砧板被剁得闷响:“一斤二十六,要买买,不买滚。”
凶神恶煞,声音浑厚,气势骇人。
骑着车的大妈敢怒不敢言,估计是顾忌他手里那把沾着肉腥的刀,骂了两句“没礼貌”骑着小电驴走了。
岁淮远远望着,忽然有些后悔。
早知道该拉着周聿白一起来的。
岁淮一袭白裙,到膝盖那儿,露出一双白嫩的小腿,踩着白鞋。齐胸的长发被她随便挽起来,鬓角落下几缕,十七八岁的姣好年纪不需要淡妆浓抹,也是青春漂亮。
这样的一种气质,干净纯白。
在老旧街道的菜市场尤为突兀,像是一堆黑石沙粒里混进了一颗白珍珠,再不济,也是一颗白雪粒子。
阿婆认出了她来,跟那莽汉说道一句。
下一瞬,莽汉皱着粗黑的眉毛,眼神如刀地射向岁淮。
她肩膀僵了下,脚步后退,眼看着那莽汉举着刀走过来,脑子一抽拔腿就跑。
老槐街很长,岁淮跑了十分钟才跑到巷子口,弯下腰,两手撑着气喘吁吁。等缓过劲儿来,她才奇怪自己跑什么跑,光天化日的,人家还能砍她不成。
真怂啊你岁淮。
也是够巧的,岁淮再次回去的时候,刚还摆摊卖肉的人又没了,问了阿婆,阿婆说是跟别人跑了的老婆回来了,说要跟他打官司要女儿的抚养权,这不,又着急忙慌地回去了。
岁淮:“……”
走出巷子口,岁淮接到了周聿白打来的电话,问她人呢。
“我在老槐街,刚来找钱,就离开一会儿,人又没了。”
电话里的周聿白“嗯”了声,示意她继续说。
“阿婆这次没不理我,她说那人的老婆回来了,要跟他打官司争女儿的抚养权,于是急着回去了。”岁淮仰头望天,“你说我怎么就那么背。”
她无所事事地晃晃腿,裙摆摇了摇,“周聿白,你说盈盈会不会猜错了,没准我这钱就不是他捡走的。老天在这暗示我呢。”
周聿白那边传来车门轻甩的声音,还跟司机交代了句让他先走。岁淮正要问他是不是出门了,身后传来一阵轻而缓慢的脚步。
噔,噔,噔。
鞋底与留着积水的花砖摩擦出的轻响。
“岁淮。”
岁淮那一刻还举着手机,背对着他,眼前是车水马龙,心却在他喊她名字的那一秒毫不犹豫地跟了过去。巷子口的过堂风吹得她头发凌乱,裙角摇曳,所以回头去看周聿白时也被头发丝迷蒙了视线。
隔着几米的距离,少年站在那里。
青翠绿意的樟树为他遮阳,斑驳光圈落在肩头,乌黑的头发晕染着一层浅淡的棕色。他也举着手机,又叫了声她的名字,本音和话筒音同一时间钻进岁淮的耳廓:“岁淮,过来。”
原来真的有一种声音,可以穿透时间和距离,穿透一切阻碍,直达一个人心底最无法抗拒的地方。
岁淮捏着手机,慢慢挂断后,才走过去,“你来的好快。”
“刚跟你打电话的时候就到了。”
“你知道我来老槐街了?”
“你去外太空那也是坐我的飞船。”
言下之意,去个老槐街没什么不知道的。
周聿白手从兜里拿出来,指间夹着一张钞票,“刚路口撞见你说的那个人了,点了他两句,立马招,还了钱。”
“牛啊你周聿白,”岁淮抱着一张毛爷爷使劲儿亲,小心翼翼地揣兜里,还心有余悸,“我刚来找他他
还瞪我凶我呢。”
“跟你说了我跟你一起,不听。”他说。
岁淮耸耸肩,她没看见周家的车,“我们不回去吗?”
“先不回,今天天不错,余伟约了打篮球,一起去吧。”周聿白冷淡地笑,“下这么多天的雨,家里待不住,发霉了。”
岁淮假模假样地绕着周聿白转两圈,“是吗,那你怎么没长蘑菇呀。”
“长了啊。”
“哪里哪里。”
周聿白欠欠地拍了下岁淮的脑袋,跟拍蘑菇的孢子似的,“这不是吗,好大一个蘑菇。”
-
距离上一次小分队一起出来玩还是大半个月前了,那是唯一一次阴天,结果几个人还脚底板还没踩热又下起了瓢泼大雨,只能悻悻地回了家。
这一次见面,小分队尤为兴奋。
周聿白和岁淮刚到室内篮球场的时候,余伟一手拽着程清池,一手拉着章盈,嘴像个豌豆射手突突突地说个不停,左右边快要忙不过来。他这会儿刚好聊到隔壁班的一对情侣:“你们是没看到啊,杨璐璐直接一巴掌扇赵觉脸上了,那力道,如来神掌来了都自愧不如。”
章盈:“杨璐璐为什么打他?”
余伟:“赵觉那德行你不知道吗,就喜欢沾花惹草,跟杨璐璐谈得时候招了个美术班的女生,他那狗屎记性弄混了两个人的生日,”他一个巴掌拍得震天响,“好了,露馅了,两个女生差点没把他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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