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肯定道:“就是他。不过他穿了黑色斗篷,又戴着兜帽,别说脸了,就是身形我都看不清楚,不过......”
桑宁好奇道:“不过什么?”
流光沉默了下,犹豫道:“我总觉得那个人......我以前可能见过。”
他虽然瞧不清那个人,但那人的声音,带给他的压迫感,都让他觉得无比熟悉。可当他细想时,却又毫无印象。
桑宁沉吟思索了片晌后,轻轻蹙眉:“会不会是你以前认识他?”
“我不知道,”流光摁了下隐隐作痛的脑袋:“以前的事,我都记不得了。”
他如今所有的记忆都只是从云渺宗的禁地才开始,至于从前......从前他......他......
脑中倏地闪过一个画面,下一刻,一波扭曲的痛楚猛然侵袭过他的脑海。
他呼吸加快,直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好在只是一瞬间,只要不去想,疼痛便如浪潮转瞬褪去。
桑宁察觉到他的异样,看向他:“你怎么了?”
“没事,”流光喘了口气,想到什么,忽然神色认真道:“那人肯定是个男子。”
桑宁:“?”
既看不见脸也看不清楚身形,更何况人家还可能用了遮掩面貌和气息的法器,又何以见得就是个男子?
流光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轻喟一声,道:“那人......应当是岁屏的丈夫。”
桑宁懵了下,微微瞠圆了眼睛望着流光:“你说什么?”
流光撇了撇嘴角,语气很是讥讽:“我说,那人应当是千年前,与岁屏成亲相伴十余载的,她的丈夫。”
桑宁:“!?!”
第29章
同心
“既是岁屏的丈夫, 为何要这般待她?”桑宁发愣片刻后,轻轻蹙眉问道。
流光犹豫了下,道:“好似是那男人当年出于什么原因想杀了岁屏, 但岁屏在他身上下了同心蛊, 他才无法彻底杀了她。”
无法彻底杀死岁屏的意思难道就是, 躯体死亡, 魂魄却无法从躯体上抽离......
所以便是因着这同心蛊, 还有那个男人,岁屏如今才成了这副样子?
那个男人又究竟是谁?
还有那同心蛊, 是蛊虫吗?小说里写的,苗疆那种蛊虫?
桑宁思考片刻,也没理出什么头绪来, 身子砸回躺椅, 重重叹息了声。
这时,院子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打开了。
桑宁闻声望去。
踏进院子的人身量挺拔, 一身白衣换成了青衣,眉眼俊美疏淡,好似云端神祇一般。
而眼下, 神祇手里正拎着几条垂死挣扎的......鱼?
桑宁眼睛一亮, 猛地从躺椅上弹起来, 三步并作两步冲向了云时宴。
到得他近前, 却是刹住了脚步, 她眼睛盯着他手里的鱼,咽了口口水:“你去捉鱼啦?”
她也不过是早晨起来时说了句“好久没吃鱼”,那会儿也没见他说什么, 没想到出了趟门,就把鱼都抓来了。
噢哦, 剁椒鱼头、酸菜鱼、烤鱼......
云时宴蜷了下手指,淡淡应了声。
桑宁的眼角霎时弯成了月牙,一句“我爱死你了”刚到嘴边,她鼻尖捕捉到空气中一缕夹杂着血腥和鱼腥味的气息......
忽然从胸口涌起一阵遏制不住的恶心感。
她一时反应不及,拽住云时宴的手臂便干呕起来。
怎么总是吐?
云时宴这会儿也顾不上鱼了,他眉心微蹙,双手扶住她身体,正打算把她抱到屋子里——
桑宁忽然抬起眼望向他:“你流血了?”
云时宴闻言,一下眉心也皱紧了,眼底冷意顿生。
血?是因为闻到血,才这么难受?
他抬起手将她的脑袋从自己身前推开了些,又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这才道:“没有。不是我的血。”
噢,那应当是这几条鱼的吧。
桑宁不疑有他,只是现在再看这几条鱼,却全然没有了半分食欲。
她迅速瞥开视线,蔫蔫地道:“中午咱们还是吃点别的吧。”
云时宴:“好。”
另一边看完全程,正在收拾药炉的流光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矫情!
转眼便到了晚上。
桑宁从岁屏的屋子出来,一进门,就瞧见了屋中的桌上放着一盏琉璃灯。
此时灯已经点燃,灯面上亮着璀璨繁星,映照得屋内如同漫天星海一般。
是在丹阳城时,她送云时宴的那盏灯。
怎么这个时候拿出来了?
桑宁歪了歪头,不解地看向立在桌旁的人。
云时宴却是抬手指了指屋中的角落处:“这些,都给你。”
桑宁:“?”
她侧过头,这才看到原本空空如也的地方,此时已经堆放了许多大小不一的匣子。
“是什么?”她嘀咕了一声,走过去拿起一个匣子,看看他:“给我的?”
“嗯。”
“那我拆了?”
“好。”
桑宁收回视线。
小心翼翼打开了手中的匣子,里面端端正正放着两面镜子。镜子边缘和手柄处镶嵌着古朴的纹饰和符文,碧蓝色的镜面,如湖水般清澈。
“镜子?”
云时宴道:“这是凌波镜,两面镜子可共鸣,拥有镜子的双方,可以随时随地看到对方并交流。若是其中一方遭遇危急,另一方便可以第一时间察觉。”
这不就是个视频通话装置?还配备了实时警报功能。
桑宁好奇地拿起镜子,镜面霎时泛起阵阵涟漪。
“这个怎么用啊?”她问道。
云时宴:“滴你我之血——”他说到这顿了下,忽然改口道:“改日再教你用法。”
桑宁听罢,虽是不解为何要改日,但还是乖乖应了声“噢。”
她放下凌波镜,转过头,拆开了另一个匣子。里面装的是一把不知用什么灵兽羽毛制成的羽扇。扇子以雕刻精美的白玉作为扇骨,扇面轻盈如羽翼,呈现出火焰般的红色。
云时宴:“是凤羽扇,传说由凤凰羽毛制成的扇子,可以操控风和火。”
“凤凰啊?这么厉害......”
桑宁喃喃着,放下扇子,手一伸,又够到了个狭长的锦盒。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把由透明玉骨琉璃支撑的伞,伞面收在一处,可以看到上面似乎也绘制着一些符文。
云时宴:“锦罗织伞,是一件护身法器,打开伞面便可以隐藏气息,即便是大乘期修士也无法察觉到持伞之人的存在。”
桑宁眼睛一亮。
隐身啊,那可真是逃跑苟命的好物件!
她将伞收好,视线一转,又在一堆的匣子中看见了一个木制的托盘,托盘上还盖着块红色布帛。
在一堆包装古朴又精致的匣子和箱子中,这木盘便多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探头瞧了眼,手指捏住上面的红帛一掀。
一顶金灿灿的双蝶步摇流苏头冠出现在她眼前,险些亮瞎了她的眼。
这是......凤冠?
桑宁发愣片刻,这才注意到凤冠下面,还压着一件折叠整齐的火红色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裙摆之上,金光点点,隐约勾勒出山川云海的图案,宛如天边流霞一般的艳丽。
“凤冠嫁衣......”桑宁缓缓转头望向云时宴,呆呆问道:“这是给我的?”
云时宴眸色沉了沉,低声应道:“嗯。都是给你的。”
这么多灵器,应当不会轻易被人拐走了吧。
桑宁动了动唇,想说我可还没答应嫁给你呢,但转念再一想,既然有这么个金大腿自愿让她抱,那她......就抱一下吧。
更何况,他长得又这么好看。
她微微勾了下唇,好似那春花秋月,都落在她的眼角眉梢,瞧着越发动人。
“那你的呢?”她问道。
云时宴顿了下。
桑宁见状,指尖戳着嫁衣上的流苏:“你该不会没准备自己的吧?成亲哪有只新娘子穿嫁衣,新郎却不穿的。”
云时宴:“......”
他确实不大习惯穿大红的衣裳。
桑宁喃喃道:“罢了罢了,你都送了我这么多好东西,你的婚服,我来准备吧。”
云时宴微微一怔,旋即,眸底渐渐溢出点笑意。他低声应道:“好。”
桑宁收好嫁衣,又拆了几个匣子便觉的有些累了。
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再次跟云时宴确认道:“这些,都给我了噢?”
云时宴点了下头。
桑宁抿唇一笑,丝毫不客气地把这堆东西全收进了自己的储物袋,然后身子一歪,滚上了床榻。
见她如此乖巧,云时宴忽然觉得胸膛中微微泛起一股痒意。
他在边上立了一会儿,这才跟着上了床榻。
夜色渐浓。
透着烛光的雕花窗格间,倒映出婆娑修竹的纤细墨影,随风而动,静谧安详。
云时宴看着今日难得背对着他的人,终是忍不住,修长的指骨贴住了她的脊背。
“怎么了?”桑宁察觉到他的动作,突然翻了个身,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没有半分睡意,她望着他道:“你睡不着吗?”
云时宴眸光一闪:“......”
“正好我也有点睡不着,”桑宁顿了下,又问他道:“你知道同心蛊吗?”
同心蛊?
云时宴沉吟片刻,道:“听闻在沧澜境极南之地的山脉中,住着一支名叫落南的种族,族中之人擅于豢养蛊虫,其中就有这同心蛊。”
桑宁又问道:“那这同心蛊,是情人之间用的吗?”
云时宴顿了下:“莲开并蒂花无色,梅结同心玉有香,同心蛊,应当是夫妻之间白首同心的承诺吧。”
白首同心吗?
可是那男人,却想杀了岁屏。
不知道为什么,桑宁突然觉得心里有点难过,还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乱,便不再多想。
身子朝云时宴怀里凑了凑,头靠在他胸上,她这才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懂的东西可真多啊。”
云时宴眸光一闪,搭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他懂的多吗?
他还能回想起来她上回夸他的话,她说他是个好人,那时他觉得她单纯又荒唐。
而眼下......
他只想让她看见他的好,至于那些不好的,他永远也不会让她瞧见。
这大抵,便是见到了让他极为喜爱的玩意,一时情难自已,恨不得能将她永远禁锢在自己身边,与之合二为一的感觉罢。
他喉结微动,手掌沿着她腰际摩挲。
这回,怀中的人却是一动也不动,半点也没有声音。
云时宴眯起眼再一看,她竟是已经睡着了......
他舔了下牙,胸腔中有种塞满了什么却散不出去的感觉,不过很快便被按了下去。
他为她整了整衣衫,这才抬手重新圈住了她的腰。
又过了许久,他才像是按不住一般,悄悄地,不动声色地垂下头......亲了下怀中人的额头。
第30章
过往
桑宁从未给除自己以外的人买过衣裳。
尤其是男子成婚用的婚服, 更是应了放在眼前的那句话:
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她不知云时宴的喜好,问他也只说都可,最后还是铺子掌柜一眼认出了昨日来买过嫁衣的云时宴, 才主动拿出一件与桑宁的嫁衣相配的婚服。
桑宁把婚服往云时宴跟前递了递:“喏, 你穿这个好不好?”
云时宴还没说什么, 后头的掌柜便开口了:“道君穿上这件婚服, 定然风姿出众, 也才能更配得上这位仙子啊。”
从前修真界种从不缺对云时宴溜须拍马,赞他诸如风姿出众之类的人, 但是,说他配得上别人的,倒是稀罕。
而他竟也因这句话忽然生出些不一样的感受来。
不错, 他们确实是相配的。
云时宴接过桑宁怀中的衣裳, 正要付账,被桑宁大手一挥拦住了。
“我来付。”她将手中另一套绘有玄金暗纹的月白色衣袍也往掌柜面前一搁:“这件也包起来。”
她回眸看向云时宴, 双眼晶亮,声音又轻又甜:“这两件都是我送你的哦。”
说罢,她便大方地掏出一块昨晚从匣子里翻出来的上品灵石, 交给掌柜。
掌柜的忍不住兴奋地搓了搓手。
修真界成婚的人本就不多, 他们这铺子也不大, 纵然这婚服再好, 也好些日子都没卖出去。
昨日他还担心卖了嫁衣, 剩下那件男子婚服不好卖,又不敢追着这冷脸道君问,不成想今日他就带着夫人来买走了, 出手还这么大方。
现在他是越看这两位越是登对,好话不要钱似的一串一串往外倒, 直听得桑宁都有些受不住。
正在此时,身侧忽然响起个轻柔娇媚的声音:“师妹?”
桑宁起先没觉得这是在叫她,等到又一声略迟疑的“师妹”变成了痛呼声,她才意识到什么,转头看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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