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过几个呼吸间,那蟒蛇额头忽然亮起一点浅金色的光芒。
下一刻,桑宁便对上了一双金黄色的竖瞳。
“看什么看,没死呢。”
是个少年的声音,还挺傲娇。
“别以为你用个破琴就能打死我,要不是那琴里有一丝大能修士的神魂之力,你根本动不了我。”
这样的吗?
桑宁眨了眨眼,下一瞬,她眯起眼,朝他笑笑,然后抄起了手中的鸣霜琴……
打不死,难道还砸不晕吗?
“住手!”
蟒蛇猛地挣扎起来,无奈冰晶给它死死钉在了地面,眼睁睁看着那琴就要砸到脑袋上,它忽然喊道:“我是神兽我可以认你为主你给我停下!”
被鸣霜琴碰到的它的蛇头一角已经结了一层冰晶。
桑宁眨巴了下眼睛,冲它微微一笑:“我读书少你莫驴我。”
蟒蛇:“?”
桑宁:“你是个什么东西?”
东西?
他堂堂神兽,竟被个修为浅薄的女人给打了,还被她叫做东西?
他忍了又忍,压抑住火气道:“我叫流光。”
“哦。”桑宁应了声,又问道:“你为什么会被封印在这里?”
流光一顿,凝神想了想,道:“我睡了很久,不太记得了,但……我应当是在此守护这棵寻木树吧。”
寻木是神树,有守护兽倒也说的过去。
但山洞里的封禁符阵总不能是摆来看的吧?
这蛇也忒不老实。
桑宁睨了它一眼,也知道它应当是无法挣脱那些冰晶了,索性也不管它,抱着鸣霜琴回身走到了云时宴身侧。
他的肩膀被咬了两个大洞,伤口处渗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裳,翻开的皮肉焦黑,血肉模糊。
桑宁看向昏迷不醒的男人,瘪了瘪嘴:“你可别死啊。”
说起来,他昨夜帮了她,今天又保护了她,也算是她的恩人了。
恩人死在面前,她这良心可是过不去。
“我可是有毒的,再加上炎火灼烧,他的伤口中会渗出火毒,炙烤他的经脉肺腑。”流光笑了声:“你帮我解开封印,我可以认你为主,什么都听你的,我也可以帮你救他。”
“你人......蛇还怪好的咧。”桑宁哼了声。
“它没说谎。”清冷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桑宁一怔,知道这是有人在传音给她。
“但普通的缔结契约无法牵制它。”
声音顿了下,意识中便出现了一个精妙的符文图案。
“这是什么?”
“御神咒。”
桑宁点点头,将符文的画法记住了,这才回头对流光道:“那我就信你一回。”
流光满意地眨眨眼,有些迫不及待:“那开始吧。”
它被困在这里已近千年,要不是昨晚封印阵法突然被冲破了个缺口,此时它恐怕还在沉睡中。但它力量被封印,若不借助这个女人,它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出去。
结契后,它不仅无法伤害主人,还得听命行事,但也无妨,普通契约只能制约这具蛇身,待它恢复真身,这契约到时候也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
这个女人,恐怕结契怎么结都不知道吧。
流光张了张嘴,正要好心将结契之法告诉她,眼前便已经起了一个法阵。
桑宁按照云时宴教她的,用灵力虚空画出符文的同时,又跟着他念出咒术口诀。
“不对不对!”流光见状大惊:“不是这个,你给我停下来!”
她用的分明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结契之术,要知道这书法不同于普通结契方法,那契约可是要刻在神魂上的。
天杀的!
究竟哪个龟孙子教她的法子!
桑宁对它的大喊大叫充耳不闻,轻轻划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液滴到流光额头那一抹金色印记上。
法阵和印记融合,渗入流光额头消失不见。
流光瞪着眼,眼神从惊愕到愤怒,语言也从惊慌失措转到骂骂咧咧。
可惜契约已成,它就是在骂也没有丝毫作用。
陡然间,他额头金印一闪,刺眼的金光霎时笼罩他全身。乌黑似沉铁的鳞片在这片光芒中渐渐变得透白,鳞片间有细碎的金色碎微闪,身子腹部也多出了一对锋利无比的白色爪子。
桑宁第一眼瞧过去,还以为是条白龙,但仔细一看,虽然长得像龙,但它头上分明没有龙角,这又是哪门子的神兽?
“是螭龙。”身后的人像是知道她的疑惑,替她解答道。
螭,形状似龙,无角,与龙一样是象征祥瑞的神兽。
“啊。”桑宁呆愣须臾,缓缓说出一句:“还挺好看。”
眼前这一幕实在太过奇异,简直让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金光散尽间,流光身形一转,又一瞬化成了人形。
眉宇挺扬,鼻梁高挺,一双圆亮的大眼,束成发髻的黑发中夹杂这数缕雪白,竟是个秀气又漂亮的少年。
除了一张好看的脸,身材......
桑宁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不过一瞬,一双带着血腥气的大掌便蓦然捂住了她的眼睛。
男人冷冽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穿上衣服,或者滚回水里去。”
流光不屑地哼了声:“我又不是人,我不爱穿。再说了,你又不是我的主人,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闭眼。”
这句话显然是对她说的。
桑宁心道你管得还挺多。
但她识时务,生生将这句话给咽下了肚,只软声应他道:“嗯,我不看。”
流光见状,嘴角挂上了一抹挑衅的笑:“你放开她,我得让我主人好好看看我——”
身后寒意更甚。
“噗通!”
溅起的大簇水花打湿了衣衫。
桑宁被这动静惊了下,脚步往后退了退,恰好贴到了身后人的怀里。
浓浓的血腥味充斥了鼻腔。
桑宁忍不住皱眉,抓住捂在眼睛上的手挪开,这才发现两人已经回到了之前她醒来的地方。
身后就是石榻。
桑宁扶着他在石榻上躺下,看着他的伤口有些不知所措:“你这伤该怎么治啊?”
云时宴掀起眼皮瞧了她眼:“没事。”
桑宁无语。
这都快厥过去了,嘴还挺硬。
她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储物袋,一打开,却见鸣霜琴赫然便在其中。
桑宁微微一愣。
难不成这琴会自己钻到她储物袋里?
她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将这个疑惑放到一边,只在储物袋中翻找起聚灵丹。
聚灵丹是原身自己炼制的低阶疗伤丹药,效果有限,但眼下也没得挑了,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她从瓶子倒出丹药:“这个聚灵丹你吃一点?”
云时宴看都没看便拒绝道:“不——”
话未说完,唇上已经贴上了一个柔软的触感。
一息恍惚,丹药已经被塞进了他嘴里。
云时宴的眉心跳了跳。
“快吞啊。”桑宁催促道。
昨夜还只会哭着求饶,今日竟然就敢这般跟他说话。
他都不知道她是真的胆大,还是当真眼瞎,竟认不出来他是谁。
云时宴视线定了片刻,许久,终是将丹药缓缓吞了下去。
他按下浮动的心思,闭上眼,开始运转体内所剩无几的灵力来疗伤。
第4章
煎药
山洞里安静下来,桑宁才有时间整理自己的思绪。
这里除了流光,并没有什么厉害的妖兽魔兽,想来石壁上刻的符文大阵应当就是为了封印流光而设。
也不知道这流光究竟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封印一层又一层的。
至于眼前这个男人,大约就是和她一样一时迷了路,才会在这里躲雨。结果这一躲雨,不仅自己的清白给丢了,现在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桑宁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心虚地摸了摸鼻尖,一时都不知道该感谢他昨日做了好事,还是该替他觉得后悔。
但……他应当也不算吃了太大的亏吧。
等说服了自己,她才拿上储物袋离开了山洞。
脚步声渐远,女子的气息被山洞口的结界彻底隔绝,石榻上的人蓦地睁开了眼。
这女子是当真不认识他?
她不过堪堪炼气期的修为,又是如何能跑到云渺宗禁地来的?
昨夜和她那番......
罢了,她虽对他下药,但也带着鸣霜琴闯入山洞,打开了封印的缺口,他不杀她,还帮她得了神兽。听上去虽然荒诞,但也勉强算是两清了。
再者,这禁地她一人也出不去,若她当真别有目的,届时再杀她也不迟。
云时宴眼底划过一抹凉意,缓缓闭上了眼。
翌日。
天空碧澄,纤云不染。
桑宁摇着扇子,抬眸望着远处湖面上那道任劳任怨的白色虚影,十分满地地弯了弯眉。
有细微的“噼啪”声响起。
桑宁表情一敛,尚不及退开,面前的巴掌大的紫晶炼丹炉便“嘭”地一声炸了。
黑色浓烟扑面而来,呛得她连连咳嗽。
“你行不行啊,不行别浪费灵草。”
方才湖面上的虚影落在她身边,化作一个拉着脸的漂亮黑衣少年。
他将手里采来的墨叶莲往她怀里一扔,没好气地:“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是狗吗?整天对我呼来喝去,总有一天我一定让你们好看!”
桑宁抬手压了压耳旁的乱发,听他咬牙切齿碎碎念,提醒他:“你不是狗,你是螭龙,那可是神兽,怎么能和后相提并论。”
流光话一顿,哼了声,抬起下巴:“算你识相。”
又大发慈悲般地道:“说吧,还要点什么?”
桑宁拿过炸开的紫晶炉看了眼,从里面拿出一颗黑乎乎的东西,拈在指尖,还隐隐有黑气不断往外冒。
这要是吃下去了,不死也得被毒死吧。
“你真的学过炼丹?”流光也探过头来瞧,脸上的笑容十足欠揍:“要我说,你也别费这功夫了,反正他身上的火毒我已经帮他解了,那些个皮肉伤,疼几天又有什么要紧。”
桑宁忍不住瞪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也不想想这都是谁干的。”
“我干的。”流光坦然道,依旧笑嘻嘻的:“我厉害吧?”
桑宁也不再理会他,自顾自翻看着储物袋中的灵草药材。
青莲果、蛇脱花、佛焰根、墨叶莲,都是修真界中珍贵的灵草。
修士不比凡人脆弱,一些轻伤只需吸收天地灵气自可修复,严重些的,辅以天才地宝炼制的丹药,只要不伤及要害,便于性命无碍。
可惜桑宁储物袋里只一瓶低阶聚灵丹,于疗伤的效果不是太理想,这才想尝试着按照记忆中的丹方来自己炼一些治伤的丹药。
但显然,她在炼丹一途上实在没什么天赋,短短一个时辰,便已炼废了两炉。再炼下去,恐怕也炼不出个什么好东西来。
她将紫晶丹炉放回储物袋,抬头环顾四周。
眼前一大片湖泊碧波荡漾,映衬着远处的翠绿山峰,湖边绿茵萋萋,不知名的淡蓝色野花点缀其中,空气中隐约漂浮着淡淡芬芳。
桑宁闭眼伸了个懒腰,方才炼丹失败的颓丧之气一扫而空。
炼不成丹,换个法子就是。
她朝流光勾了勾手指:“你去找一个药炉来......还要个药罐。”
“你要药炉做什么?”流光问了句,随后才想到什么,嚷嚷道:“这地方连个人影都没有,怎么会有药炉药罐,你耍我是不是!”
桑宁朝他笑起来,眉眼弯弯地道:“你可是很厉害很厉害的螭龙,什么事情办不到,不就是一个药炉一个药罐,多大点事啊,你一定能找到的对不对?”
流光闻言,脊背一挺:“你给我在这等着。”
话落,白光一闪,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桑宁看着半空中虚影远去,哼着歌,转身朝山洞走去。
炼不成丹,她可以煎药嘛。左不过这些东西放在一起,一个炼一炼一个煮一煮,效果也一样。
嗯,应当一样吧。
***
外头天朗日清,山洞里却依旧不甚明朗。
几乎是在桑宁踏进山洞的一瞬间,云时宴就睁开了眼。
她已经换下了他的那身白袍,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衣裙,花容月貌。没了药物的影响,她脸上那股子媚意荡然无存,一双眼眸清亮,清丽动人。
“你醒得正好。”
桑宁将捧在手上的石头药罐放下,烫红的手指捏了捏自己的耳垂,看向他:“那个......我本来想给你炼些治伤的丹药,但我修为低,怎么炼都炼不好,所以只给你煎了药。”
她一边念叨着,一边重新端起药罐递给他:“你趁热喝。”
云时宴的目光不由地落在她的指尖上,她皮肤白皙,指尖被烫出的红痕便显得格外明显。
他不由想起前夜疯狂时他在她身上留下的那些印记。
尽管他那时已尽力克制自己不太过失控,可即便他只是轻轻一握,她也要娇娇地喊疼。
实在是娇弱。
“你不喝吗?”清脆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桑宁更靠近了些,将手中的药罐往他面前送:“我煎了很久的。”
距离近了,他能闻到她身上一股隐约的香气,像是下过一场春雨,泥土露水,草本根茎,轻而清,冲散了他留在她身上的气息。
云时宴觑了她一眼,须臾,伸手接过药罐:“多谢。”
随后看都不看一眼便仰头喝了。
桑宁忍不住出声阻止:“慢一点——”烫。
而且你都不看看这药有没有毒吗?
“烫”字都没出口,他已经将药一饮而尽。
云时宴擦了下唇角的暗褐色药渍,眉头因这药的苦涩不着痕迹地拧了下,问她:“熬药的灵草是你去采的?”
他一闻便知这药里加了哪些东西,可之前她的储物袋里并没有这些。这药虽然对他的伤有益,但经她这么一折腾,效果也并不很大。
若是为了他,倒是完全没有必要在这对她来说危险重重的禁地里乱跑。
“不是啊,”桑宁丝毫不知他在想什么,笑了下,诚实道:“我是让流光去采的。”
云时宴:“......”
桑宁瞧了眼他苍白的脸色,眨了眨眼,像是想起来什么,低头在储物袋里翻了翻,取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打开。
3/66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