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是原主来参加宗门竞魁之前在云渺宗山下镇子上买的桂花酥,没吃完,便收在了储物袋里。
或许是因为收得时候比较匆忙,这桂花酥有大半都被压碎了,零零散散的,样子瞧上去有些磕碜。
桑宁本着不吃独食的美好品质,将油纸包往前递了递:“你吃吗?”
云时宴一怔。
他活了一千多岁,自从辟谷后就没再吃过凡间食物。
即便修真界中也有许多灵草灵兽肉烹制而成,既能满足修士口腹之欲也能增加灵力的食物,他也从来没有吃过。
桑宁见他不动,利落地收回手,笑眯眯地:“你不饿哦,那我吃啦,我都快饿死了。”
话才说完,她已经捏起一块还算大的桂花酥放进了嘴里,慢慢地嚼,静谧的山洞里很快便响起轻微的“窸窣”声。
桑宁吃得专心,也没注意云时宴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少女捧着碎得不成样子的桂花酥,脸颊鼓鼓的样子,叫他想起自己幼时养的那只馋嘴小肥猫。
又笨又贪吃,还爱撒娇。
空气里多了丝香甜味。
云时宴眉心跳了下,陡然回过神,眼里立即笼罩了一层暗色。
“你怎么了?”
桑宁见他脸色不好,连忙放下桂花酥,还以为是方才的药喝出了问题,有些着急道:“哪里不舒服吗?”
云时宴静静与她对望,黑漆漆的眸子里倒映出她略带忧心的眼神。
半晌,他垂下眼,低声道:“没事。”顿了下,又问她道:“你还没辟谷?”
桑宁“啊”了声。
原主确实是早就辟谷了的,但是吧,人生在世,若是没有美食相伴,那得多无趣啊。
她方才说“快饿死了”,其实也只是张口一说,她真正想说的是她快馋死了。
穿到这里快三天,她什么都没吃过,这让一个从小长在美食之国长大的人来说,是一件多残忍的事!
“我就是饿啊。”
她含糊搪塞了句,眼珠子一转,问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你也是来参加宗门竞魁的弟子吧?你是哪个宗门的?万药宗?飘渺宗?落音谷?还是……”
“云缈宗?”
第5章
小猫
话题转得实在生硬。
桑宁见他只是盯着自己不说话,还以为是他怕她知道他名字以后会缠着他。
天道作证,她可真没这想法。
桑宁摸摸鼻子,温声道:“那你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说罢,她弯下腰收起石桌上的药罐,转身便往山洞外走去。
一只脚就要迈出山洞,身后忽然传来男人清冷的声音。
“云时宴。”
桑宁回过头,只看到男人模糊的脸颊轮廓,和紧抿着的唇角。
“什么?”
少顷,他动了动唇:“我的名字,云时宴。”
“嗯,”桑宁眼角微微弯成了月牙,笑盈盈道:“我叫桑宁。”
少女说完便转过了身,她的背影纤细,乌发懒散地梳起,浅蓝色发带在她走动间颤颤巍巍地飘动着。
云时宴收回目光,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
方才那瞬间充斥胸膛的感觉,似乎是害怕?
他已经许久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可他在怕什么呢?
怕她知道他是谁?
可笑!这样娇弱的女子,即便是如今修为近乎枯竭的他,也能一掌捏死她。
哪怕她知道他是千年前那个入了魔的衍霄剑尊,又能如何呢?
或许,只是因为太久没有人跟他说过话,觉得有趣罢了......
害怕?
呵!
云时宴的唇角勾起一个讽刺的笑,他闭上眼,掩住了眸中一丝若有似无的凉意。
***
月华影转,寒意渐生。
洞口沁来丝丝凉意,桑宁含胸抱臂,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硌了半宿,终于忍不住迷迷糊糊地爬上了石榻。
云时宴端坐在榻上修炼,察觉到动静,只掀起眼皮瞧了她一眼,并未有其他反应。
看他这样子,今晚大约是不会再睡了,桑宁也便心安理得地躺了下来。
很快,睡意来袭。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时宴突地感觉到腰间一紧,一双如霜赛雪的手臂便缠了上来。
他掀开眼皮,就见少女的脑袋也紧随其后靠了过来,乖乖巧巧地偎着他,仍在熟睡中。
少女睡得正酣,嘴唇微微张着,一头墨发铺满了半个石榻。她身上的衣裳滑落了些,露出底下的莹莹肌肤。
立时便令他想到了“冰际玉魄”四字。
云时宴垂下眸,无声的视线落在她的侧颜,在周遭的昏暗中愈显深沉。
在他面前,竟然还敢这般毫不设防地入睡,真不知她是太单纯,还是太相信他。
许久,他的手指微微一动,替她擦去鬓角的一抹黑色烟灰。
肌肤相触的瞬间,指尖温热细腻的触感令他微微愣了神。
他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漫不经心地想,都道凡人女子讲究从一而终,她修炼不久,难道还抱着这种想法?她在他这里丢了清白,还要为他炼丹熬药,精心照顾,实在是有些......
蠢。
这么想着,云时宴便也躺了下来。
她似乎很畏寒,本能地往热源处挤,很快便自己贴到了他怀中。
他顺势搂住她。
修长有力的手臂落在她身上,指尖不自觉地沿着她腰际摩挲。
掌下的腰肢纤细,他知道,那是怎样的柔软婀娜,不盈一握。
喉结轻滑了下,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待到心绪平稳下来,才阖上了墨色翻涌的双眸。
转眼又是一夜过去。
桑宁醒来时,石榻上只有她一个人。
她揉了揉眼睛,等意识逐渐清醒,才闻到了空气中隐约的一抹香气。
像是......
有人在烤鸡!
她当即坐起身,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便往外走去。
山洞外面果然生了火,火堆上架着的鸡已经烤了半熟,香气四溢。
桑宁眼睛一亮,屁颠屁颠跑到坐在火堆旁的人身侧,拽了拽他的袖子:“这是你抓来的?”
云时宴没否认,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下,淡声道:“还没烤好。”
他不紧不慢地将烤鸡翻了个面,又化灵气为刃,在其上割了几刀,以便能够更入味一些。
桑宁乖乖应了声,坐在他身侧,也不催促他,托着腮,双眼亮晶晶地盯着火堆上的烤鸡瞧。
“好香。”
烤鸡周身抹了不知什么香料,散发出一阵一阵诱人的酥香气。油滴在柴火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
桑宁鼻子动了动,忽地道:“你还会烤鸡啊,太厉害了。”
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云时宴的声音,她侧过头去看他。
男人也不知在想什么,那双黑润润的眼睛毫无笑意,如冰雪覆盖原野,冷冰冰一片毫无生机。
“咕咕哒~”
桑宁视线一转。
几尺外,三四只火红色犹如火鸟的鸡正一动不动地呆坐在草地上。
是灵兽火羽鸡。
昨日她在湖边炼丹时见到过。
但这鸡本身就比平常的鸡要大许多,不仅那身毛坚硬无比,性子也实在算不上友好,还会追着她朝她喷火,险些给她点了。
今天怎么这么老实?
等等......鸡?
桑宁迟滞地眨了下眼,转回头看看火堆上烤得香酥入味的那只,又转过视线,看看一旁视线呆滞的那几只,再转回头——
“吃吧。”
眼前是一只宽大的手掌,指尖骨节分明,极为好看。
桑宁咽了咽口水,接过大鸡腿,朝云时宴露出了无比个虔诚的笑容:“谢谢,大佬。”
云时宴:“?”
他垂眸。
她嘴角沾着油渍,吃得脸颊鼓鼓,一双潋滟漂亮的眸子眯着,看着一脸满足幸福。
恍惚间,云时宴好像又看到了自己幼时养过的那只小猫,小小的毛茸茸一团,耳朵微尖,睫毛长卷,粉色的鼻头,扒开嘴,还能看到长长的尖牙。
可惜,她不是宠物。
桑宁抓着鸡腿,两手都油漉漉的,一只腿都快啃完了,才想起来什么。
她嚼吧嚼吧嘴里的烤鸡肉,咽下去了才抬起脸:“你不吃吗?”
“我辟谷很久了。”云时宴声音淡淡。
“唔,”桑宁眨巴了下眼睛:“那你怎么会烤鸡,身上还带着香料。”
云时宴沉默了下,忽地,他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缓缓开口道:“我幼时,我父亲曾教过我,至于香料,可以由灵草代替。”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唇上,牙齿磨了磨舌尖,从唇间溢出一声轻笑:“还想知道什么?嗯?”
啊,他大概又是怕她以后要缠着他了。
桑宁眼神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想了,一点都不想知道了,真的,我保证。”
她的一双眼睛比春日初雪化晴后的溪水还要明亮,漾着星点波澜,却丝毫没有恐惧。
不怕他吗?
云时宴看着她,目光带着淡淡审视,他指腹摩挲着她光滑的下巴,半晌,才放开她。
少顷——
“那......我可以再吃个鸡腿吗?”
小心翼翼的声音。
云时宴:“......”
两个烤鸡腿吃下去,桑宁肚子鼓鼓。
口腹之欲被满足,心情也变得万分舒畅。
她眯着眼,觑了觑身旁一直无话的男人,又抬首看向远处的天空。
美食美景,还有美人相伴,人生在世,所求也不过如此嘛。
一阵风吹来,流窜在草野间,叶摩枝擦的沙沙声轻柔悦耳。
极轻的足音悄悄摸摸来到二人身边,以为风声能掩去他的脚步声,
接着便传来某人啃食的咀嚼声。
桑宁收回视线,懒懒托着腮帮子,看着不知什么时候缩小了身形的流光狼吞虎咽,把剩下烤熟了火羽鸡一口吞吃入腹。
“味道不错吧?”
流光正梗着脖子往下吞,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看吃相,活像这千年都没吃过东西似的。
烤熟的鸡吃完了他还不过瘾,很快,便蹿向一旁那几只显然已经被吓傻了的火羽鸡上,一张口咬住其中一只。
“那是生的。”
流光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这才发觉原来桑宁是在跟他讲话。
他张了张嘴,嘴里叨着的火羽鸡也掉下来了。
“它要跑了。”桑宁笑眯眯地道。
流光圆滚滚的眼睛眨了眨,似乎在确认桑宁是否对于他的偷吃有任何不悦,半晌过去,仍只在她眼底看到调侃的笑意。
确定了桑宁没甚威胁,他便快速移向旁边另一只正企图逃跑的火羽鸡,一口咬了上去。
蓦然,一道灵力忽地朝流光嘴边咬了一半的鸡刺去,差点削掉他的脑袋。
“拔毛。”
什么?
“人不可貌相”这句话,当真是流光所深刻体会过的真理。
因为有些人虽然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却有可能是个十恶不赦丧尽天良的人,而有些人,整天拉着张臭脸,实际上他的心地——极有可能比那些恶贯满盈之人还要狰狞数百倍!
例如,让他给火羽鸡拔毛却不让他尝一口的云时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实例!
又例如,例如那个......
那个道貌岸然的......
流光脑中蓦地闪过一个模糊的人影,霎时间,脑袋疼得仿佛要被撕裂一般,细密的汗珠不断渗出来,额前的头发都被打湿了。
他瞬间脱力,手里拔了一半毛的火羽鸡也趁机撒丫子逃开了。
桑宁被他吓了一跳,正要上前察看时,异变突生。
第6章
风刃
方才还轻柔温和的微风,霍然间变得狂啸又蛮横。
衣袂裙袍“啪啪”腾舞,桑宁受不住狂风力道,整个人都撞向了身旁人的胸口。
云时宴顺势扣住她腰身,挺拔的身形带着她,一起牢牢钉在原地。
他抬眸凝视着风起的地方。
“哪来的怪风啊?”桑宁被风吹得睁不开眼,脑袋抵在身前人的胸口处,声音闷闷的。
云时宴注视着远方,片刻后,淡声道:“我们该走了。”
走?走哪去?
桑宁还没问出声,便听得耳旁云时宴的声音从她额头落下来:“抓紧。”
说罢,便揽住她的腰身,往半空中一跃。
伴随着一声嘶吼声,桑宁看见一条浑身雪白鳞片的螭龙从云海中冲出,带起一道银白色光芒,正往二人飞来。
是不知何时恢复了原形的流光。
云时宴抱着她落在流光头顶,地面景象尽收眼底。
分明是同一片万丈苍穹,然而苍穹之下,大地仿佛被一个巨大的无形屏障隔开,一边山清水秀绿草茵茵,而另一边,则是一片苍凉的黄色。
此时,那片黄色的荒漠边缘不知因何风气云涌,搅动得沙砾漫天飞舞,一片狂暴之象。
桑宁两只手紧紧拽着云时宴的衣袖,生怕自己从流光头上掉下去。
她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突生的异变,说话都不利索了。
“这这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
***
“这里是云渺宗的禁地?”桑宁诧异道。
流光手指搭在眉骨往远处看了看,啧啧两声:“你这都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桑宁也很无奈。
她怎么会知道啊!
那天晚上乌漆嘛黑的,她脑子都成浆糊了。谁知道会那么背,随便一走,竟然就糊里糊涂走到了云渺宗的禁地了。
这禁地她倒是进来的容易,想要出去可真是难了天了。
据云时宴所说,除非拿到云渺宗宗主的令牌,否则其他人一旦进来这禁地,便只能通过那个唯一却不定时出现的出口出去。
至于出口在哪,长什么样子,也都是随时会变的。
桑宁嘴唇嗫嚅了下,有些没底气地道:“我不都说了我是迷路了吗?”顿了顿,声音又大起来:“但你这话说的,好像你就知道似的,你不也是从云时宴嘴里听说的。”
半斤八两,谁好意思说谁。
流光闻言,嘴角也禁不住地一抽。
他确实丢失了很大一部分记忆,甚至可以说,他记得事只有自己是螭龙这一件,至于为什么会被封印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还真当是半点印象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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