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这么想着,手腕就被方才还紧扒在门上的人扯了一把,他脚下一趔趄,整个人往前扑过去的同时,也没忘记把罪魁祸首一起拉下水。
于是大门刚一打开,桑宁才护着云时宴往后退了两步,就看着一蓝一黑两个身影交缠着扑进门,而后“嘭”的一声,齐齐摔到了地上。
桑宁认出了黑衣魔修是九疑,视线又在另一个蓝色身影上转了圈儿。
如果没看错,这身衣服该是落音谷弟子的装束,那这人……
桑宁不大确定,直到那道蓝色身影和九疑一起抬起了头。
“……长流?”
长流从前,不,现在也还是落音谷弟子,他自小擅长音律,因而踏入修道一路后,自然而然拜入落音谷。他修为还不错,因而在温行砚召集各宗门人手前往峚山之境出口,企图合力围剿云时宴时,他也赫然在列。
在峚山之境关闭的时候,他也赫然觉醒了另一部分的记忆。
在那段记忆中,他会在未来弃正道,修魔道,入苍炎殿,成为衍霄魔君的护法之一。
这种事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大抵会难以置信,产生怀疑,而后只当作是个无稽幻觉,一笑而过,又或者,相信这是另一条人生轨迹,想尽办法要去改变这样的未来。
但长流不是。
他不只相信,并且很轻易就接受了这段记忆,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修魔不过是迟早的事。而这段记忆,不过是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而已。
“所以长流原来是落音谷的弟子,后来因为生了心魔被逐出落音谷才会入苍炎殿。然后九疑知道你现在还没被逐出师门,就一个人偷偷摸摸跟在落音谷后头想去找你,结果人没找到,反被你先给发现了?”桑宁憋着笑,又实在不好意思笑得太明显。
九疑委屈道:“我也没办法啊,我们苍炎殿前些日子糟了大难了,全殿上下,死的就剩我一个人了,那我也只能去找帮手了。”
说起这事,桑宁倒是也想起来,在进入峚山之境前的几天,她确实听月殊说起过苍炎殿好像是出了什么事。
“所以苍炎殿怎么就剩你一个人了?”桑宁好奇,又有些忧心。
他们现在都有另一个世界的记忆,知道该对付谁,也可以避开许多还没踩到的坑,比如温行砚,又比如那块记录了温行砚罪行的留影石。
可如今的问题却在于现在云时宴的修为倒退,在另一个世界是借助邪气入体后的力量才杀了温行砚,但在这个世界里,他是绝不能再碰九幽那些邪气了,否则和那个世界又还有什么差别?
要不然……
桑宁握紧了拳头,很快又被温热的大掌包裹住了。
“你的修为还对付不了他。”云时宴垂眸瞧住她,淡声道。
桑宁默默叹了声。
按理来说,云时宴的大半修为都给了她,那么她也该是个超厉害的大能,就算到不了大乘期,也该是个渡劫期的大能吧,偏偏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现在只是元婴期的修为,而云时宴的修为却跌到了灵寂期,比她还不如。
总不会是因为……过程中损耗了太多吧?
那么问题来了,就凭他们这几个人,要怎么去对付一声令下就可以煽动整个修真界的温行砚?还有那虎视眈眈,想要借助云时宴身体造神的九幽邪气?
桑宁原本想着,再不济还有个苍炎殿能够托底,虽然好像菜菜的,起码说出去的名头也还能唬唬人,好叫修真界那些人多少忌惮一些。现在倒好,苍炎殿死得就剩九疑一个了?这还怎么搞?
“到底谁干的啊?怎么就把苍炎殿整得就剩一个人了。”桑宁恨恨道。
九疑默不作声,掀起眼皮瞧了眼云时宴。
桑宁顿了下:“……”“是……你干的?”
云时宴干咳一声:“……嗯。”
桑宁:“……那要不然,你让百里前辈出来,咱们问问他看有什么办法?人多力量大嘛。”
云时宴:“他只是一抹残魂,现在怕是比我还虚弱许多。”
桑宁:“……”“那不如我们去把那块留影石偷出来,然后当着整个修真界揭穿温行砚暗害玄清道得事尊,这样……”她顿了顿,自己又否定了:“这样也不行,即便拿到留影石,一旦打开,那里面的邪气也会被放出来。”
桑宁觉得这事着实有些难办,比实力比不过人家,比人数更差了不只一点。想了一整日,一向睡眠质量杠杆的她难得连睡觉都睡得不大安稳。半梦半醒间,还隐隐觉得肚子都有些不舒服。
云时宴察觉到了,抚了抚她的肚子,凑近轻声道:“崽崽乖一些,娘亲要睡觉了。”
然而这句话大约是没有半点用的。
桑宁拧了下眉,方才肚子里那股似有若无的坠坠的疼痛未曾停止,反而愈演愈烈,疼得她咬牙都忍不住。
她意识到什么,猛地睁开眼睛:“要……要生了。”
话音才落,又是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她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豆大的汗珠自她的额头滑落。
云时宴顿时面色大变。
算算日子,应该还有大半月才到分娩的日子,怎么会提前这么多日子出生?
他握住她的手,源源不断的灵力也随之涌入她的体内。
桑宁摇了摇头:“你书都白看啦,我这是……是生孩子,不是受伤了!”
一张嘴,痛吟声便忍不住地自唇角连连溢出。
她死死抓住云时宴的衣襟:“你还不赶紧去找岁屏过来!”
“好,好,我这就去。”
云时宴脸色脸色比她还难看,手忙脚乱把她安置好,出门时还撞到桌子打翻了茶壶。
住在另一侧的岁屏和九疑长流被这声音惊动,一打开房门,便见往日不管遇任何事都处变不惊的男人,此时衣衫不整慌慌张张自屋中跑了出来,竟是半点也不顾仪态了。
……
第72章
渡劫
一整夜, 桑宁耗尽了力气,除了痛,泰半过程她几乎记不清楚, 只隐约记得, 疼得想晕过去, 又痛到清醒, 反复交替……直到天边微微擦亮的时候, 耳边的嘈杂声才被一声响亮的啼哭盖住。
她忍着疲惫,瞧了眼自己生下来的小团子。
是个小姑娘, 头发乌黑,闭着眼,柔嫩的肌肤上隐隐一层金光, 不确定是胎毛还是错觉。
桑宁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当妈的都是这种感觉, 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在这一刻柔得都快化成水了。
她轻轻戳了戳小团子的脸, 惹得小团子似是不满地嘟了嘟嘴。
好家伙,这谁受得了啊!
桑宁当即就想从岁屏怀中接过小团子,却被云时宴握住了手。
“怎么了?”一开口, 她才察觉到她喉间一片干涩, 连说话都有些费劲儿。
云时宴的眉头几乎拧成了个“川”字, 他一手扶住她, 另一手抬了抬, 水壶与水杯便都飞了过来。
他捏住杯子,水壶便弯了腰,自个儿往杯子里倒满了水。
“喝点水, 先歇一下吧。”
桑宁不禁奇怪地瞧了他一眼。
这才当爹,不应该兴奋地抱着孩子不撒手吗?怎么还皱着个眉, 活像欠了他几百万的死样子。
她就着他的动作咕嘟嘟喝了大半碗水,方才停下,便见岁屏已经抱着孩子出去了。
想也知道是谁吩咐的。
“我还没抱过她呢。”
桑宁忍不住嘀咕。
云时宴扶着她躺下,伸手拂开她脸颊边被汗湿的几缕发丝:“阿宁今日辛苦,先歇一歇,养足精神了才能好好照顾崽崽。”
“那好吧……”
桑宁几乎一夜没睡,本就疲惫得很,方才一时兴奋也没觉得累,这会儿安静下来,不过片刻,就沉沉睡了过去。
床幔轻拂,方才升起的太阳似乎被乌云挡住了,房内的光线略有些昏暗,空气中还隐隐浮动着一股血腥味。
桑宁的半张脸庞埋在被褥之中,闭着眼睛,眉目之间是掩饰不住的困倦。
云时宴抬手,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一抹银白色光芒便跃入了她的额头。
“好好睡一觉。”他吻了吻她的额头,而后抬眸看向了窗外。
不知何时,小院上空已汇聚了黑压压的一层雷云,隐约有紫色雷光奔走其间,风声大作,院中的梧桐树随风剧烈地摇晃起来。
屋外,九疑和长流两人也凑了过来,紧跟在岁屏身后进了隔壁的屋子,尤其是九疑,之前他也跟着研究过好些日子的《幼儿喂养手册》呢,这会儿更是忍不住激动了起来。
他巴巴地看着岁屏怀里的襁褓,双手下意识地在身上来回摩擦。
“能给我看看吗?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刚出生的娃娃呢,是不是长的很像君上?”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天边一道落雷也猛地炸响,汹涌的雷光穿透云层,又被硬生生挡在了小院之外。
几人被这雷声一惊,下意识瞧向襁褓里的小团子,她应当是被吵醒了,却是不哭不闹,只眼睛睁开一条缝,隐约露出一点血红色的眼眸,而后砸吧了两下嘴,吐了个泡泡,又闭上了眼睛。
九疑一脸兴奋:“你们快看!果真是君上的种!”
岁屏:“……”
长流:“……”
说话间,屋外又一阵雷声轰隆乍起。
众人也不由地转过头瞧向窗外。
只见外头天色暗沉,那雷云已经吞没了天际的最后一丝光亮,天色暗淡,清晨不像是清晨,倒像是黑夜将至似的。
随着那碗口粗的雷电一道道落下,几人只觉得气都有些喘不上来。
“这难道就是……”长流震颤道:“九重天雷?”
九疑闻声忙定身仔细去看,只见那雷电之中似乎还混着紫色的闪电之力。
“就是你们正道修士修为晋升时要挨的天雷?”他转头瞧了瞧长流:“你要渡劫啦?”
长流皱眉道:“我才金丹期,即便晋升灵寂期也无需渡雷劫。”
“那是……”九疑思考片刻:“是夫人?”
他们这小院中,除了长流,也就剩夫人一个正道修士,这雷劫若不是冲着长流而来,那就只能是夫人要渡劫了。
九疑立刻挺了挺胸膛,一脸兴奋地走上前两步,他龇了龇牙,摩拳擦掌道:“夫人如今才生产完,怎么好挨雷劈,还是我去替夫人抗一抗吧。”
长流闻言一愣:“你脑子有问题吧?这可是九重天雷。”
修真界内,境界越高晋升所要渡的雷劫就越是危险,一个不小心,就能把修士都劈得修为倒退甚至殒命,更不要提渡劫期修士的九重天雷了,哪是他们能随便抗的,怕不是当场就被劈成灰了。
看着九疑那一脸怀疑的表情,长流都开始怀疑那段记忆是不是假的了,他怎么可能和这种智障是一伙的……
正在此时,另一边紧闭的房门忽然被推开,云时宴从屋里出来,他眯了眯眼睛,抬头看向漫天雷光。
沉闷的雷声越来越大,耀眼的蓝紫色雷电在云层间急骤驰过,“轰隆隆”的巨雷随之轰响,似乎下一刻就要打破小院的防护罩,震得人心紧绷,大地动摇。
云时宴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诡异的黑色纹路自他的额头缓缓浮现,一路蔓延至整张脸,瞧着莫名多了一丝令人心惊的邪意。
碗口粗的雷电一道接着一道,伴随着震耳的轰鸣声骤然坠落,照亮了那浑沌汹涌的浪潮卷滚着的云层。
某一刻,突然天空像被雷电劈裂了一个大口,暴雨从天上倾泻下来。
///
桑宁再醒来,是因为一屋子过度的静寂,悄无声息。
有时声音太嘈杂会扰人清梦,但有时,突兀的安静也能将人自疲惫的睡梦中唤醒。
她困倦地掀起眼皮,吃力望着头顶窗幔时,还迷迷糊糊在想,怎么没听见半声崽崽的啼哭?崽崽睡了吗?
床侧窗扇虚掩,不知详细时辰,但可分辩是朗朗白日。
少顷,神智更加清晰了些,虽仍带些浑噩,却已经完全自睡梦中醒来,她这才感觉到似乎有轻浅的呼吸拂在她发顶。
她转过头,一张眉眼疏朗却面色苍白的面孔便映入了她的眼帘。
桑宁不觉松了口气。
说实话,方才醒来的一瞬间,她好似有种回到了那日云时宴独自离开天绝崖去找温行砚的错觉,但还好,他还在。
她抬起手,指尖触碰到他的脸颊时一顿,又往他身上靠了靠,方才察觉到他身上凉得厉害,像是刚从冰窟中捞出来似的。
桑宁眉心一拢,她轻喘几口气,稍作休息后坐起身,发现自己身上已经被清理过,衣服也已经换过了,最重要的是,虽然她的身体还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疲惫的感觉,但她却隐隐察觉自己体内灵气充盈无比。
她只轻轻的一个动作,都伴有灵气四溢。她的修为……似乎已经远远高于了元婴期。
怎么回事?她不过睡了一觉而已啊?
她心中莫名泛起疑惑和不安,不由地又垂眸看住了云时宴。
54/66 首页 上一页 52 53 54 55 56 5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