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的“它”是的是谁?
“弃子”又是何意?
他思绪翻滚混乱,瞧不真切师尊的神色,只听到师尊语气不耐烦的声音:“你先回禁地去,这几日我要召集修真界大小宗门于此,别让他们瞧见你。”
“哈。”那少年冷嗤一声,“过河拆桥这招,温宗主用得可真不错。”
“过河拆桥?”温行砚冷声:“我还道你是云时宴派来的内鬼呢。”
流光面不改色:“温宗主既不信我,又何必还要与我合作。如此畏首畏尾,温宗主不如索性退一步,便将那女人再客客气气送还回去,再跪倒在衍霄面前求一求他,说不准他心情一好,就不杀你这个杀师灭亲的仇人了呢?”
温行砚又半张狰狞的面孔上竟挤出了笑容来:“做梦!”
退一步?
呵!他没有退路,只有往前。
他说完,便转过了身。
背影匆匆,甚至有点像逃一样。
流光在原地站了会儿,半晌,冷嗤一声,亦往半空一跃,消失了身影。
宋霁尘被那句“杀师灭亲”震得思绪一片空白。
恰好有什么东西自空中落下,他本能地伸手去接。
等片刻后回过神,才发现掌心躺着的,是一块留影石。
///
妖族。
又是两日过去。
禁地中的狂化妖兽所剩无几。
一头狂化白虎嘶吼一声猛冲而来,剑光闪过,眨眼的功夫,便倒地不起失去了生机。
桑宁收起剑,回头看了看结界中的男人。
云时宴也正抬头看过来。
他今日着一身墨绿色衣袍,眉眼清冷,身姿挺拔如松柏,可惜那双此时正在他胸前扯着他衣襟的藕节般雪白手臂,以及“咿咿呀呀”的奶娃声将他那如凌凌山上雪的气质给破坏了个干净。
桑宁于是忍不住地笑。
云时宴挥手撤掉结界,摸了摸她的发顶:“阿宁辛苦。”
大概是因为有了昭昭的缘故,近几日来他总喜欢这么摸她的头,跟哄小孩似的。
桑宁抗议了两回无果,也就随他去了。
回到暂住的寝殿,才坐下歇了片刻,九疑便从外头冲了进来。
“成了!我们可以打过去了!”
第78章
战起
说打过去其实并不准确, 事实上,等桑宁一行人先行通过传送阵回到沧澜境时,温行砚率领的正道人士已经将天绝崖整个包围了起来。
彼时妖族众妖尚未赶到, 而一直躺在天绝崖扮演云时宴的狸妖已经收到消息, 一看状况不对, 索性变回了原形。
于是当正道修士在温行砚带领下, 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在院子里搜了一圈, 却只隐约见到一只野猫从院子里蹿出去以后,一众人都懵了。
“温宗主不是说那衍霄魔君便在此地养伤, 可眼下又是怎么一回事?”有修士沉不住气忙问道。
温行砚没有说话。
“想必是有所察觉,提前藏起来了。”有人开了口。
当即就有修士接口道:“我们此番能如此轻易进得这地方,该不会是他设下的陷阱吧?”
这一句也问出了在场大部分人心中的隐忧。
不错, 即便如温宗主说, 那衍霄魔君受了重伤修为倒退,那也应当不至于连他们此番如此大的动静也没有察觉, 既察觉了,难不成……是在此地设了陷阱?
“但如果有陷阱的话,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有修士猜测道:“会不会是那魔头心知敌不过, 索性跑了?”
当即就有人否定到:“他跑不了。”
说话的是无极刀宗的宗主, 他瞧了眼温行砚:“温宗主昨晚便与我等联手在此设立了困灵阵, 那时我等都亲眼见到衍霄魔君就在此处, 如今困灵阵也并没有损坏。”
所谓困灵阵, 便是将阵法之内所有生灵困囿于这一处,若衍霄魔君真的跑了,便如方才那只野猫一样会被困灵阵挡回来, 不可能他们会毫无察觉。
众人便又一齐看向了温行砚。
毕竟围剿衍霄魔君这事是他在牵头,若不是他说那魔头身受重伤修为倒退, 且他手里还有对付衍霄魔君的底牌,他们不会如此仓促就跟着他前来此地。
如今衍霄魔君没瞧见,就不知那底牌又是什么了。
便是在这时,温行砚开了口:“把人请过来。”
跟在他身侧的两个弟子听令,片刻功夫,便引了一个容貌出色,却挺着大肚子的女修过来了。
合欢宗有不少人都识得桑宁,更不要说其中还有穆翎和月殊,二人此前隐在人群中,此时见到桑宁,都禁不住地皱起了眉。
而此时人群中也已经纷纷议论开了。
“这又是谁?”
“莫非就是那魔头抢走的那个合欢宗弟子?”
“她怎的还有了身孕,这都快生了吧。”
……
十鸢长老拦住正要上前的穆翎和月殊,上前一步,问道:“不知温宗主这是何意?”
温行砚面色不变,对十鸢长老道:“道友不必心急,桑仙子与那魔头渊源颇深,我此番既然请得桑仙子相助,也定会护桑仙子及她腹中孩子的周全。”
既然是“请得相助”又“定会护桑仙子周全”,再瞧‘桑宁’也并非被强迫,十鸢长老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只是其余听到温行砚这话的修士面上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与衍霄魔君渊源颇深的意思,难道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那这女子腹中的,就莫非就是衍霄魔君的孩子?
震惊过后,许多人便也理解了温行砚此次为何会如此仓促便来围剿衍霄魔君。
当初衍霄魔君入魔的原因,修真界内都多少知道一些,如此重情之人,又怎会不顾自己的道侣和孩子?
这样看来,即便那魔头跑了,恐怕也会再跑回来。
此举说出来或许算不得磊落,但对付衍霄魔君那等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这一定是死伤最小的法子。
就在众人都如此说服自己的时候,人群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温宗主这法子倒是好的,只是找人来扮作那名仙子却不大妥当。”
温行砚一怔。
他下意识凝神去看‘桑宁’,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对的来,便是方才十鸢长老在看到她时,表情也没有什么异常。
是哪个在胡说八道扰乱人心?
他抬起头,便见一落音谷弟子站了出来。
“你在胡说些什么?”温行砚冷声质问:“便是我认错了人,总不至于连十鸢长老都会连自己的亲传弟子都认不出来吧?”
十鸢长老心中冷哼一声。
这老东西,时时刻刻不忘记拖人下水,但是……
她视线重新落到‘桑宁’身上,而后,便对上了一个昳丽的笑容。
“……”
确实,好像是和从前不太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这时方才出声的那名落音谷弟子又开口了:“该是我问温宗主,为何会连妖都认不出来,难道温宗主是要与妖物同流合污吗?”
妖?哪里有妖?
众人一脸迷糊。
温行砚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脑中忽而闪过什么,却又被那落音谷弟子打断了。
只见他指着人群前的‘桑宁’,不紧不慢道:“温宗主让人假扮桑仙子也罢,竟还让妖物来假扮,若是被衍霄魔君察觉,届时迁怒之下,岂不是把我等架在火上烤?”
‘桑宁’眨了眨眼,在接触到那人的视线时勾了勾唇,而后身形蓦地一晃。
一股妖气冲天。
众目睽睽之下,一只雪白的狸猫一蹬腿,趁他们尚未醒过神,“咻”的一声便蹿出了他们的视线。
温行砚此时也反应过来了。
这一切,果然都是云时宴设的局。
他心中早有猜测,而此时当他真正确定了,心里的那块大石头反而落了下来。
但他仍是忍不住地愤怒。
云时宴竟然敢这么耍他!
他指着长流怒喝道:“你和云时宴是一伙的?你们是想要污蔑我?”
长流双手一摊:“我只是奇怪以温宗主如今的修为,看样子又早与那妖物接触过,怎会看不出那女子是妖物。毕竟温宗主如今渡劫期的修为,应当是在场所有人中修为最高的了吧。”
众人疑惑地皱起眉,心道不错,他们瞧不出来也罢,但温行砚与那妖物早有接触,怎会瞧不出来那女子是妖物假扮?除非真如那落音谷弟子所说,温行砚与那妖物……
温行砚冷笑一声:“如你所说,在场所有人都没有瞧出来,怎么偏偏就你……”
他话未说完,有什么东西被抛掷到了空中。
温行砚脸色一变,本能地要抬手去打,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留影石一抛到空中后,便在云间映出了一道模糊的画面来。
画面中首先出现的是玄清道尊的影像,而后便见那摘掉帽兜后的温行砚走到玄清道尊的跟前,对着玄清道尊出了手。
画面外,鸦雀无声。
众人面上或是震惊或是疑虑或是难以置信……各色俱全。
有修士忍不住喃喃出声:“难道这便是当年玄清道尊……”
“不可能!”有云缈宗弟子禁不住激动地接声道:“一定是假的!留影石肯定是伪造的!这分明是离间之计!先前修真界几次危机,都是靠宗主才得以轻易,这些大家都是历历在目的……”
等说完,他才意识到有些许失态,于是又往温行砚的身旁退了退,深吸几口气,平息愤怒的神情。
众人闻声沉吟。
确实,所有人都知晓千年前与衍霄魔君那一战,温行砚是何等卖力,几乎是要舍身忘死,只求将那魔头封印。
他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况且画面中那人,半张脸完好,另半张脸却何等可怖,又怎么会是温宗主?
多数人的心中又产生了动摇,但在修真界中资历更长些的老狐狸,已经咂摸出这其中的不对劲了。
当年衍霄魔君还是衍霄仙君,是最有可能继承云缈宗宗主的修真天才,而后头出的这种种事端,却是生生将他逼得入了魔,之后便是温行砚匆匆接下云渺宗宗主之位。
这细细一回忆……不是更显得太巧了些吗?
“温宗主可有话要说?”十鸢长老长叹一声,转头看向了温行砚。
温行砚还是站在那里,阴沉沉地看着长流,目光似是恨不能剜了他一般,却并没有要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辩解?
他不需要。
即便他们知道真相又怎么样?
只要他足够强大,所有人都得在他面前俯首!
“温宗主……真是好手段啊!”无极刀宗的荆褚翊冷哼一声,当先喝道。
其余人如梦初醒:“温宗主此举实在可怕……”
“温宗主怎能对玄清道尊出手,那可是温宗主的师尊啊。”
众人义愤填膺,然言辞间却也并不过分激烈。
他们此行,为的是对付衍霄魔君,至于温行砚迫害师尊和同门之罪,日后再算也不迟。
温行砚便是在这时蓦地嗤笑出了声:“哈哈!瞧见了吗?”
众人:“……”
瞧见什么?
“宗主……”那方才替温行砚辩解的弟子嗫喏道,眼底流露出仍不肯信的痛苦之色。
“快看那里!”
“那是……衍霄魔君?”
“是他,我在峚山之境里见过他。”
众人纷纷拿起武器,摆出了防御之态。
云时宴和桑宁并肩而行,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之中,闲庭信步地踩着云走了过来。
温行砚神色未变,抬起脸冷笑一声:“看吧,你费尽心思设局揭穿真相又如何?你以为他们会同情你的遭遇,在这时调转矛头来对付我吗?你还是这么天真。”
众人:“……”
这话听起来……怎么好像是在讽刺他们?
云时宴神色漠然。
仿佛方才的一切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闹剧。
“我不需要他们来对付你,”他垂下了眼眸,淡淡道:“你自己便已经将自己推入了死路。”
“呵!”温行砚冷声:“我倒要看看,今日死的究竟会是谁。”
说罢, 他抬手引来一物。
那是一柄巨剑。
剑身长逾十来丈, 剑刃寒光熠熠, 其上黑气缠绕,光是瞧着,便让人觉得胆战心惊。
温行砚抬手。
那巨剑便以极快的速度飞向了云时宴。
如果他没看错,云时宴眼下的修为已倒退至灵寂期,是如何也抵挡不住他全力一击的,因而他还悄悄收敛了修为,以确保他能够神魂不灭,他才好从他口中知道自己想知道的。
然而巨剑才飞出去不远,便被一股磅礴的灵力给牵扯住了。
巨剑就这样被悬停在了半空中,就停在云时宴的面前。
温行砚一怔,眉目间黑压压地透着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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