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指…王后?”索菲亚迟疑地开口。
传言或许不可尽信,可王室里的秘密,自然不会有人比王室之人更加清楚了。
“嗯。”
乔恩公爵坦然道:“想要在实力不足时扳倒敌人,总要另辟蹊径才行,比如先解决掉他们的女人。”
他朝索菲亚露出一个狡猾的微笑,“因利益而结合的关系,同样会因为利益而走向终结,即便是婚姻也不例外,你应该清楚我有多么擅长让女人背叛她们的婚姻。”
“这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索菲亚皱眉。
“我知道。”乔恩公爵握紧妻子的手,“而这也不是我想要的……再也不会有别的女人了,索菲亚,从我们在神前向彼此宣誓开始,对待婚姻我自始自终都抱以最神圣的态度,我会为你献上我唯一的忠诚,我发誓。”
可索菲亚却久久望着他,摇头道:“我不相信。”
“没关系,你有权利质疑一切。”乔恩公爵微微一笑,他眼里布满虔诚,温柔地面对他生命中的神,“就像你说过,想要得到你的爱,总要付出点代价才行。”
洗漱结束后,索菲亚简单吃下一点午餐,然后随乔恩公爵走出营帐,沐恩爵士等候在门口,见两人出来立即上前道:“大人,乔伊斯公爵他们说…想要见夫人一面。”
索菲亚闻言挑眉,“你说谁?”
“维斯塔那的使臣团,夫人。”沐恩爵士回答。
“维斯塔那的使臣团为什么要见我?”
“因为乔伊斯公爵坚持离开之前,要觐见一下王座的继承人。”
“……”
这回答真是让人猝不及防,索菲亚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而乔恩公爵低头对她说:“你若不愿意去,便拒绝就是。”
“可你看起来似乎更希望我去。”
索菲亚抬头看了他一眼,每当乔恩公爵将选择权交给她时,通常都充满了各种期待的暗示,以退为进是他惯用的手段,再加上此刻索菲亚自己也对使臣团感到好奇,于是她决定道:“带我去见他们吧!”
“好的,夫人。”
沐恩爵士应声道,随即将索菲亚领到另一处营帐,午后灿烂的阳光在丝制的篷布上跳跃,将一切色彩映照得鲜艳夺目,而索菲亚站在入口处,本能地对即将在帐内见到的一切感到紧张,那些来自旁人口中的有关祖父母的事,对她来说真的非常遥远,可现在她却因为那些不曾参与的过去,要与一个陌生国度产生联系。
“不用怕,放心去吧!”乔恩公爵捏了捏妻子的手,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
索菲亚似乎得到了些许安慰,她默默吸了口气,一步一步向帐内走去。
她知道自己必须去面对,无论前方等待着的究竟是什么。
第36章 使臣
索菲亚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营帐,帐内是几名陌生男人在安静等待,见有人进来,全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
他们的目光审视多过好奇,若有似无的打量自各个角度一齐向索菲亚袭来,她沉默地站定,凭借直觉看向其中一名年轻男人,他看起来和乔恩公爵年纪相仿,铁锈色的长发流泻于肩,一双翠绿清澈的眼睛则礼貌地注视对方,“初次见面,夫人,我是来自维斯塔那的乔伊斯公爵,莫顿·蒙尔特,王国的司法大臣,国王的使臣。”
他自报一串名号,其余在座的人却是一言不发,索菲亚沉默地看他们,漆黑的瞳眸里不见任何情绪,她太擅长应对眼前这种气氛了,看似恭敬的态度底下隐藏着不易觉察的轻蔑与嘲弄,一如童年时期那些散落于各个社交场合中的不怀好意,而通常索菲亚只需静静地欣赏表演,等待对方在未及预期的收获中自乱阵脚即可。
“您是…苏瓦尔公爵夫人?”
乔伊斯公爵右手边的一个男人最先忍不住问道,他的语气有些迟疑,而索菲亚眼神从他身上淡淡地扫过,“你是…”
“男爵威廉,维斯塔那北部坎帝斯的领主,国王的使臣,在此向您致以诚挚的问候。”男人大声道。
接着便以他为起点,剩下的人也依次向索菲亚自我介绍,等到最后一个人结束,索菲亚才不慌不忙地开口:“索菲亚·兰斯凯特,马赛的继承人,苏瓦尔公爵夫人。”
她顿了顿,“以及,维斯塔那王座的继承人。”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顿时神色各异,而目光从未离开过索菲亚的乔伊斯公爵则微微一笑,“您比我想象中的有趣,夫人。”
他礼貌而坦然地上下打量,“也远比您的外表…更具魄力。”
毕竟抛去所有身份与地位,索菲亚本质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此刻穿着贝蒂那条白色的棉布长裙,黑发织盘于顶,纯洁无暇,美貌逼人。
没人会将她与杀人如麻的苏瓦尔公爵联系到一起,也没人觉得她能成为王座之上那个最无可替代的存在。
乔伊斯公爵保持着微笑,将一切想法按压心底,“想必您已经知道我们此次见面的目的了,夫人,眼下维斯塔那正处于分崩离析的状态,国王陛下垂垂老矣,可王座却后继无人,所有人都对那个位子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而您,则是律法为维斯塔那给出的唯一答案。”
“既然如此,那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索菲亚平静地望着他,从头到尾不见任何神情的波动,乔伊斯公爵意外地朝她点头,“嗯,可以。”
于是索菲亚直截了当道:“苏瓦尔与维斯塔那之间的战争,原本就是你们事先策划好的,对吗?”
兵力悬殊的对战,兰斯凯特特制的武器,所有一切从一开始就在偏向维斯塔那。
“这个…”乔伊斯公爵迟疑道:“没错,但确切来讲,是王国首相班布尔斯公爵与恺撒王室共同策划了这场战争。”
索菲亚挑眉,“有区别?”
“当然了,夫人。”乔伊斯公爵笑着解释,“班布尔斯公爵的所作所为,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他就是那些对王座抱有不切实际幻想的人之一,而策划这场不必要的战争也是为了能够控制您,继而控制整个维斯塔那。”
“这么说,战争的确因我而起?”索菲亚突然道。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倒也确实如此。”
索菲亚笑了起来,布满白裙的郁金香仿佛在她身上盛开,在座的人见此全都不解地互相对望,却听年轻的公爵夫人说:“都说战争因我而起,可你的律法却视我为维斯塔那的救赎,不觉得讽刺吗?”
“……”
乔伊斯公爵有些怔愣地看着索菲亚,午后阳光透过丝质的蓬布,在帐内投下斑驳的亮影,而索菲亚身置其中,眼中包含淡淡的戏谑,那一瞬间,乔伊斯公爵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被维斯塔那联合军称之为死神之手的苏瓦尔领主,他带着一身杀戾,向自己展示浴血锋鸣的宝剑,并用一种怜悯和嘲弄的语气告诉他,他所追寻的律法并不能让公平真正降落人间……
而此时此刻他的妻子亦向自己发问:“你想让我坐上维斯塔那的王座吗?公爵。”
“是的,夫人。”
“那你和班布尔斯公爵又有什么区别?”索菲亚歪了歪头,眸光澄澈,璀璨如阳,“毕竟刚才你也说了,他亦抱有相同的想法。”
“您说的没错。”乔伊斯公爵颔首,他神情肃穆,翠绿色的瞳眸低垂着看向面前的公爵夫人,“可乔伊斯永远忠于王室,夫人,我将为您献上我的忠诚。”
不同于妄图颠覆王权的班布尔斯,乔伊斯的蒙尔特只会为王权的荣耀而战。
而这也是索菲亚想要听到的答案。
当会面结束后,索菲亚独自走出营帐,乔恩公爵的确如约定那般一直守在门口,身着盔甲,却未佩戴头盔,露出一头已渐长至肩部的栗发,金属的光泽在阳光下令人眼花,而红色的丝绒披风自肩甲垂落,衬得他更加魁梧和挺拔。
他上前握住索菲亚的手,“怎么样?”
索菲亚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和他一起向马场走去,那里有沐恩爵士准备的良驹和马车,在会见使臣之前,他们本打算赶回苏瓦尔驻扎的营地的。
艳阳已从高空渐渐西落,黑谷地常年被河水侵蚀的土地充满了岩石的坚硬和杂乱,索菲亚被乔恩公爵牵着往前走,他没戴手甲,指节有力而温柔地握在她的掌心,他们走得很慢,仿佛午后一场闲散的漫步,或许是感觉到妻子过于沉寂的情绪,乔恩公爵忍不住问道:“乔伊斯公爵他们刚才为难你了吗?”
索菲亚看向前方灌木丛中盛开的杜鹃,摇了摇头,“若他们能为难我,你一开始也不会允许我走进那间营帐了。”
说完她停了下来,仰头道:“你一点都不好奇我们在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乔恩公爵笑了笑,“显而易见,莫顿·蒙尔特这时候提出来要见你,是出于对王座继承人的某种担忧,可他应该不会忘记,如今选择权并不在他的手中。”
尽管局势已定,但对于维斯塔那的下任君王,乔伊斯公爵作为王国的司法大臣还是要一探虚实的,这毕竟关乎着整个王国的未来,也是他的职责所在,只不过,无论最后索菲亚是否满足他对一国之君的期望,他除了接受以外也别无他法。
因为律法选择了索菲亚,而乔伊斯公爵自己也无法阻止乔恩公爵的铁蹄踏入维斯塔那。
“所以,他们恐惧于你,亦不敢不敬于我。”
索菲亚也笑了起来,周围杜鹃花盛开,却远不及她的眉眼生动,“原来狐假狮威是这种感觉,如此看来,前段时间你一刻不停地往战场上跑,的确是收获不小。”
两人同在黑谷地两个多月,见面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甚至一切有关战场上的消息和细节,索菲亚都是从菲利普·兰斯凯特口中得知,而提起这个,乔恩公爵也颇有怨言,他看了看天色,突然一把搂住索菲亚的腰,将她整个人从地面提起并托举到了手臂上,索菲亚猝不及防地发出惊叫,仿佛婴孩一般,攀附在丈夫的肩膀上。
“毕竟这段时间我有多辛苦,你昨晚应该看得很清楚才对。”
乔恩公爵仰面提醒她,神情也带上了点戏谑,索菲亚反应过来顿时脸颊绯红,她想起衣物褪去后,乔恩公爵身上那些深浅不一的伤痕,指尖偶尔碰到之处,还有血液濡湿的触感…
直到此刻,索菲亚才终于明白,为了今日这一面,他从未停止过与人厮杀。
而风吹林动间,乔恩公爵边走边说:“虽然我也不想太过着急,但是夫人,我们最好还是赶在天黑之前到达营地吧!不然若你那冒牌哥哥借题发挥,在我的军营里胡作非为,我可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就此一剑了解了他。”
等到了马场,沐恩爵士早已在那里等候,看见乔恩公爵像托举孩子一样抱着索菲亚走来,脸色也是十分玩味,他替两人拉开车门,待索菲亚坐进马车,乔恩公爵也准备驱动马匹奔跑之际,沐恩爵士听见公爵夫人在车窗里面对他说:“我告诉乔伊斯公爵,希望他在我登上王座之前,能够解决维斯塔那混乱的朝政。”
“如您所愿,夫人。”
沐恩爵士朝她恭敬地微笑,任谁也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情绪,索菲亚忍不住提醒道:“若你父亲班布尔斯公爵执意要与苏瓦尔为敌……”
“我明白你的意思,夫人。”
沐恩爵士打断了她,他轻轻叹息,像是对索菲亚的怜悯之心感到有些无奈,这个跟随在乔恩公爵身边多年的骑士向公爵夫人认真地行礼,缓缓道:“我自幼无母,被视为肮脏之物,我的父亲厌弃我,我的兄弟姐妹欺辱我,直到我八岁离家,与奴隶为伍,与乞丐夺食,十岁时便已在奴隶主的竞技场里学会了如何活着,如果不是公爵大人偶然间误入竞技场,我想您此刻也不会看见我站在您的面前。”
他平静地笑着,像是在诉说一个陌生人的故事,“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会善待他的私生子,我的夫人。”
“所以你打算向他复仇?”索菲亚皱眉道。
可沐恩爵士却摇了摇头,不作回答,只说了句:“他已衰老,而我已强大,这就是对他最好的报复。”
第37章 刺杀
“沐恩爵士大概是想说,他不会阻止对尼桑德进行制裁,但也不会为了报复而参与其中,看来他对桑尼德,对自己家人或许还存有一点怜悯之心。”
在回营地的路上,索菲亚向乔恩公爵总结了沐恩爵士的真实态度,突然觉得血脉这种被称之为家族凝聚之力的东西,其实根本没有世人以为的那么神圣和不容置疑。
至少身为尼桑德的沐恩爵士,至始至终都未得到过家族的庇护,而她自己,却在血统存疑的情况下,被兰斯凯特抚养长大。
索菲亚再次想起小时候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它们总会在父亲注意不到的角落中向她肆意投来,企图打败她的灵魂,而她拒绝那些愚蠢的社交,以此默默抗争了整个成长岁月,到最后却被告知错的那个人其实是她自己。
“袖手旁观已是他最大的仁慈,同时也不失为一个明智的选择。”
乔恩公爵一边驾着马车,一边往后靠,好让马车里的索菲亚能够听见他说话,而他语气里别有深意的味道,也让索菲亚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她向马车外面探出脑袋,试探道:“他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
“这得看他自己了。”
乔恩公爵说得轻描淡写,“站在我的立场上,当他的剑不能按照我的意志斩向敌人时,就已经丧失效忠于我的资格了,但如果是这种程度,我会看在他随我出生入死的份上饶恕他的过错,可若他的怜悯让他选择了阻止我,哪怕不是与我为敌,我也不会介意让桑德尼从那片土地上彻底消失。”
“也包括他在内?”索菲亚追问。
乔恩公爵笑了笑,答案显而易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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