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依然是初识者,刚刚去卫生间清洗时还相互谦让,持有对陌生人的礼貌。他们不是恋人,未在对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
此刻的疏离在刚刚亲密的衬托下,给心灵带来愈大的空洞。
梁吟准备熄灯,见他不睡,问:“要继续么?”
顾思成摇头:“你明早要上班,我们明天晚上也一样无事可做。”
有种日久天长一起厮混的味道。梁吟嘴角微弯:“嗯,明天想吃什么?”
顾思成想起她今天把剩大半盘的食物倒进垃圾桶,“我最近胃口不太好,你……”
门口忽然响起巨大的捶门声,震得整个屋间都在晃,顾思成看闹钟,确定是凌晨四点,想起丈夫捉奸的论调,起身欲探究竟。
梁吟拉住他手臂,“邻居,我去处理。”
梁吟打开门,门外是个光着膀子、胸毛很长的络腮胡男人,长得凶神恶煞,浑身是醉醺醺的酒气,倚着门框,眯着眼睛打量梁吟,“喂!小婊子,上个客人走没有?来接待你爷爷我!”
男人说着推门往里看,顾思成目光依次落在他肥腻的油肚、乌黑的指甲、昏黄的牙齿,心间泛起恶心,把丈夫论调排出脑海。
他做好打架准备,但对面模样邋遢、臭气熏天,他一时有些迟疑。
梁吟弯身,捡起地上的砍刀,二话不说朝大汉挥过去,第一刀差点横劈断大汉脖子。大汉浑浊的眼立时清澈,转身就跑,整条楼道回荡着他响亮的喊声——
“杀人了!烂婊子杀人了!!救命啊啊啊!!!!”
他挨家挨户捶门,门户里灯亮起,但无人开门。
顾思成目送梁吟将男人赶到走廊弯拐,一脚踹开房门,拽着男人脏乱的长发进屋。
屋内,梁吟拽着人直奔熏臭的卫生间,按着人到厕坑,打开水龙头浇淋他脑袋,梁吟揪住他耳朵,大声道:“胡天汉,等酒醒了来找我。”
胡天汉费劲睁开眼睛,歪着脑袋看她,瑟缩一下:“梁吟……”
梁吟目光冷淡:“我家里有客人,你若是吓到他,我和你没完。”
梁吟完好无损地提着砍刀回来了。
顾思成因为衣衫不整、怕丢脸而不敢出门,在房间等着梁吟回来,觉得自己像小白脸一样。
梁吟关好门,去阳台洗手,放好砍刀,回过身和他说:“睡吧。”
“我们……的声音,他们听得到么?”
“你没有听见过别家的声音?”
“听见过。”
鼾声,婴孩哭泣声,窃窃私语声,翻身时床的响动声……整个夜晚都不宁静。
所以他们的床事,在这层楼相当于广播。
“睡吧。”
梁吟关灯,帮他掖好被角。
顾思成思绪繁杂,他觉梁吟可以应付,由是没挡在她身前,没追着她出门,再联想到一夜里多半是梁吟自助,心间烦乱——他无用得像根玩具。
顾思成一夜无眠。
第9章
一万三。
早晨六点,梁吟轻手轻脚下床,顾思成睁眼,望她洗漱换衣,六点半时,梁吟收拾好要出门,他们对上视线。
梁吟神情如常,弯下身,指腹在他下巴摩挲了一下,顾思成想到挠小猫下巴。
天色昏沉,顾思成不想说话,梁吟也不说话,相触的目光分开,房门阻隔身影,上锁声自外传来。
顾思成头靠回床板,眼睛盯着天花板,胸膛起伏,四肢一动不动,他的身体叫自己陌生,多日宅在方寸之地已经成了一摊软肉,昨日稍有运动,渗出的汗液令他恶心。
这栋楼白日比夜晚安静,八九点时会吵闹一阵,有陆陆续续的开关门声,之后就陷入寂静。顾思成起身坐在床头,目光落于窗外的部分城市,一会儿雨滴灰蒙蒙,一会儿天空成了黑色,可能是异常天象,更可能是他短暂性失明。
顾思成不时看闹钟,等待着梁吟回来,未到来的时间异常漫长,已度过时间似很迅速,从早晨到日暮天空变化不大,始终灰黑一片。梁吟在五点四十推门进来。
梁吟变化不大,但梁吟眼眸中的他颓唐衰败。梁吟走近,又摩挲他下巴一下,问:“很无聊么?”
顾思成摇头,打起精神说:“你上班辛苦。”
“不辛苦,天气不好,店里没几个客人,只是需要有人看着。”
顾思成想自己可以和她去店里待着么,问:“什么店?”
“美妆店,卖卖东西,还给人画指甲。”
顾思成不说话了。
梁吟去做饭,吃饭时依然一人坐凳子,一人坐床边。梁吟准备了两素两荤,还熬了白粥,无胃口的顾思成勉强吃下去一些。
饭后顾思成想去洗碗,将碗筷收到阳台后,梁吟站到他旁边,没让他碰水,自己三几下洗完收拾好,顾思成杵在阳台里侧看她。
顾思成少和母亲接触,身边有一位上了年纪的保姆,他没注意过保姆是怎样洗碗,但觉梁吟的手纤细白皙,洗碗像扎针、提刀一样,稳固而有力量。
阳台挂着几件衣服,和梁吟身上一样的洗衣粉味道,顾思成嗅了一会儿觉得很舒服。梁吟喊他一起回到床边,让他坐好,自己去打了一盆热水,浸湿毛巾,在他脸上轻轻擦拭。
梁吟的手又摩挲他的下巴,温热而带来痒意,从袋里捞出一塑封盒子,撕开包装,把泡沫软膏在他下巴揉开,剃刀轻轻刮过。
这时响起敲门声,梁吟把剃刀递给他,自己去开门,顾思成想到:是哦,我自己不会刮么?她必须要帮我吗?
“梁……”
门外是胡天汉。
梁吟接过他手中一袋水果,不待他开口,立即把门关上。水果放到地上,转身回床侧,接过顾思成手中剃刀,继续刚才的事。
顾思成:“……”他没问出自己的疑问,总觉梁吟虽面无表情,但眸子是欢欣的。
——养个吃白饭的有什么可开心?
刮完胡茬,梁吟又给他净脸,温热毛巾仔细地擦过他鼻梁、脸颊、下巴,顾思成觉得这不是在养儿子,就是在养残废,但体感挺舒服,遂没有挣扎。
梁吟带湿气的手指陷入他头发,轻轻揉着头皮画圈,黑沉的目光望着他,道:“你头发好软。”
顾思成一身鸡皮疙瘩,想说她像骚扰一样,又记起两人昨天睡过。
怎么昨天刚睡的,今天印象就不明晰了?
梁吟俯下身,欲把头埋他发间,顾思成一哆嗦,扶着她肩膀推开她。
“不要……”
这是在做什么?没见过人这样子亲近。
梁吟弯起眸子,顾思成觉自己像被恶霸调戏的良家妇女。
梁吟坐到他旁边,从胡天汉送来的袋里捡出一橘子,仔细剥干净喂到他唇边。
顾思成想说你刚刚碰了我头发没洗手,但梁吟目光黝黑,人又不说话,他不得已张嘴吃了,酸苦味霎时在口腔绽开,顾思成没表情,吃完整个后捧过梁吟面颊,跟她分享这无比的酸味。
梁吟眉毛蹙起来,顾思成心情不错。
二人洗完澡后又到床上,顾思成整天的运动量只在这时候。昨天还绞尽脑汁说几句荤话,今日安安静静的,不敢太用力,梁吟看过来时,他说:“怕邻居听到。”
顾思成脸皮很薄,明明这些邻居他一个也不认识,他却在意他们。梁吟不置可否,搂着顾思成脖梗,把下巴埋在他颈间。梁吟很少发出声音,细微的喘息声也只在顾思成耳边,只他一人听得见。顾思成有些喜欢梁吟的不善言辞,可预想到梁吟也不怎么同其他人说话,只回家来和他说两句。
做完后二人躺在床上,窗外没有雨声,隔壁屋也安安静静的,一时就像世界只有他们两个。顾思成纠结后问:“外面有什么消息么?”
他的消息。比如公司换了总裁,顾家换了继承人,顾家前位继承人不见影踪,或者被发现能证明身份的证件在河里,发了讣告。
梁吟漆黑的眼眸好似看穿他的心事,回答与温存不同,显得异常平静冷淡,“没有。”
这才是梁吟正常说话的样子。
顾思成问:“没有是什么意思?”
“他们没发现你不在。”
“怎么这样说?”梁吟一个美妆店上班的小员工,又知道什么?
梁吟不说话了,一直到黑夜过去,新的一天来临,顾思成又开始颓丧的等待时光。
梁吟回来时带了一套全息眼镜和游戏机,顾思成前不久看见自己的小侄子在玩,最近似乎挺流行这个。
他问:“你一个月工资多少?”
“两千三。”
“这些多少钱?”
“一万三。”
顾思成感觉心脏梗起,“如果你是买给我的,退了吧,我不喜欢玩这些。”
梁吟平静道:“打折买的,退不了。”
顾思成想骂几句奸商,梁吟已拿起说明书琢磨,戴上眼镜,说:“我没有玩过。”
顾思成只得凑过去和她一起琢磨,帮她调试性能。
梁吟把眼镜让给他,眼镜外不是这个狭小的房间,而是一个广阔的葱郁树林,不时有影子跳过眼前,是森林里的小动物,顾思成好像真的闻见森林的清新气,操纵手柄走了一会儿,到溪流边看见主控的模样……一个穿着天蓝色蕾丝花边情趣内衣的肌肉壮汉,给他雷了一下。
顾思成不知自己嘴角微抽时,梁吟在专注望着他;不知他看游戏世界时,梁吟迷恋地扫过他全身上上下下;不知梁吟的手提袋里装着一件游戏同款情趣内衣,买游戏机时一同买来的“周边”,给他准备的。
顾思成闻见饭菜香才摘了眼镜,不好意思地道:“我之前也没玩过,看得久了些。”
梁吟没有回话,把筷子递到他手中。顾思成从墙上取下折叠凳,准备递给梁吟时,梁吟说:“你坐吧。”
顾思成不欲再和她推让,便坐下。他埋头吃饭时,梁吟位于较高处始终盯着他,手指摩挲碗壁,忍耐着什么。
第10章
控制欲
梁吟每天回家都会带一些新东西,如立体拼图,取下木块搭成上下两个平台,以丝线连接,可成空中楼阁;如封着水的掌上塑料小玩具,按下按键可以产生气泡,使散落的小圈套到峰尖上;如石膏娃娃,给精致的石膏公主上色……
顾思成问过为什么要买这些,梁吟不答,顾思成只能由着她买而自己使用,消磨一些时间。这些孩童玩的东西不久占据了屋子一块地方。
顾思成常常头疼发昏咳嗽不止,毫无胃口,梁吟带回的东西成了一袋袋药。
她晚上七点回来,守着熬药快九点,端来一碗黑乎乎的东西。
“苦。”顾思成喝了一口即蹙眉。
他未发现自己表现之亲昵,竟先嫌弃一二,而不是闷头喝完。
梁吟望他蹙起的眉、纤长的眼睫,问:“不爱吃甜不爱吃苦,不喜吃浓不喜吃淡,你想吃什么?”
顾思成嘴上说不挑食,其实什么都不喜欢。梁吟想满足他喜好都不能。
顾思成仰头,将汤药一口灌完,脸皱成了苦瓜,扭头不对着梁吟,问:“吃药管用么?”
“没用,随便治治。”
顾思成无言,觉自己白吃苦,等将梁吟买的几袋药吃完,再不吃了。
梁吟冰凉的手指抚上他脖颈,继而到面颊,扶着他转过脸,踮脚,交换一个苦味的吻。
梁吟大多时候像母亲,细致地照顾他方方面面,偶尔像嫖客,在他身上各处流连。
日子慢悠悠过着,顾思成鼓不足勇气离开,更多时候他思考为什么要离开,凭他家人的手段,要找他易如反掌,可他们却没有出现过,他们真的放弃他了。
顾思成的意志随着一次次期待落空而消沉。他经常望着窗外,想象自己从三十层楼跳下去。
一日,梁吟早上离开前同他说:“我晚上有事,会晚些回来,你记得吃药吃饭。”
顾思成睡意朦胧,坐起身问:“什么时候回来?”
梁吟目光落在他消瘦许多的身躯上,“不知道。”
门合上,梁吟消失在眼前,上锁声传来。
顾思成颓然坐着,睡意消散。
这一日格外漫长,他熬到中午、下午,时钟指向六点,遵循习惯时不时望房门,梁吟没有回来。
他洗完澡坐床上等,过了零点,凌晨一点,三点,梁吟没回。
顾思成几次痉挛抽搐,却睁着眼睛不愿意睡,想等到梁吟。梁吟平日作风冷淡,会不会惹了人不快遇到意外?她白日要上班,若晚上还没回,他就在屋里请人报警,这是房间隔音差的唯一好处。
顾思成担心得失眠,望见梁吟新买的雪白兔子玩偶在里侧,抱来怀里揉捏,当成是梁吟来撒气……怎么夜不归宿呢?
早上六点,梁吟伴着晨曦推开房门,望见顾思成未睡,微讶,将手中包子豆浆递给他。
顾思成没接,目光含怨,问:“你一夜不归,是去鬼混?”
梁吟一身酒气,脸颊泛红,衣裳皱巴,身上男人的汗臭、女人的脂粉味浓郁。
梁吟将早餐放在鞋柜上,答了声“嗯”,回身找了几件衣服,往卫生间走。
顾思成等了几刻,见梁吟不打算说其它,震惊了。
他跟去卫生间门口,心中为她解释,也许是应酬,也许是某种不得不去的聚会——美妆店应酬什么?梁吟孤僻成这般,跟谁聚会?
顾思成问:“跟谁聚会?”
梁吟在淋浴下目光凉薄,轻声问:“同你有关系么?”
她话语直白得伤人,他们确实关系不深。顾思成道:“我和你是同居关系,你如果出了意外我脱不开干系,那些和你聚会的人也脱不开干系。我有权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会不会对你造成危害。”
水声隔着厕门间隙传出,梁吟隔了片刻才道:“高中同学。”
顾思成心安下,觉自己大惊小怪,又听梁吟说,“一位同学海外归来,大家为她办接风宴。”
“嗯。”
顾思成回床侧等待,梁吟洗完澡出来已6:37,离她上班时候不远。
梁吟湿漉漉的发丝垂在肩头,晕出小片湿迹,她眼眸黑沉,走近,一面锢着顾思成脸颊亲吻,一面脱他衣服,顾思成制止说:“你该上班了。”
梁吟充耳未闻,一直到将他上身扒干净、暴露在冷空气里,才转身去寻物件。回身时手上拿着绳索。
顾思成沉默地看着,他现在吃住靠梁吟,梁吟某种程度上对他有“处置权”,如同主人对宠物,不开心了可以踹一脚,不给饭吃。
梁吟将他裸身捆缚,手缚在身后,绳索从脖颈绕过,手肘捆了一道,手腕捆了一道,绳索穿过中心四指将其勒缠在一起。
顾思成低头望裤子,说:“没法上厕所。”
梁吟于是帮他往下褪了一些,正好露出物什。小屋里,顾思成模样糜艳得可以去拍片,梁吟却未曾多看,拿过鞋柜上的早餐,将已冷却的小笼包整个塞进顾思成口中,时间已过7点,梁吟耐心不足,顾思成口中的未咀嚼完,她又塞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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