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去教室,前桌方浅歌小声问她情况怎么样,她如实道明。
方浅歌认真说:【梁吟,他们有关系,所以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警局再未有消息,她拿了钱,这件事了结。
少年顾思成用温柔裹挟的刺刀给17岁的梁吟上了一课——我给你伸张正义的机会,亦可以轻易夺去你的正义。
而梁吟感激顾思成,那个人若不是他,她可能一点赔偿都拿不到。那时候她正因为极度贫困想要辍学,却因这几万块钱念出了大学。
十年后,梁吟望着顾思成那双显露出关切却又深不见底的眼眸,心道:可惜她不会给他联系警局的机会。
梁吟展开折叠桌,将手提袋里几瓶高度数酒拎放到桌上,坐床上开了一瓶,闷头喝起来。
顾思成看清酒标,吓一跳,“你这么喝不要命了?他赔你的钱你全买酒了?”
梁吟哼声作答,不多时面颊显得酡红。
顾思成握住梁吟手中酒瓶,轻而和缓地接过来放到桌上,温声问:“你吃饭没有?”
梁吟摇头。
“那你等一会儿,好歹别空腹喝酒。”
十多分钟后,顾思成端来两碗热腾腾的鸡蛋面。梁吟尝了一口,神情微顿,实言道:“不怎么样。”
顾思成心道她做的也不怎么样,面上好言劝道:“将就些吧,我几年没下厨了。”
梁吟抬脸,直直地望他:“是么?”
“嗯,留学时吃不惯那边饮食,自己琢磨厨艺,那时还行,工作后就没心思自己做了。”
“你们不会带个厨师去么?”
顾思成笑:“厨师总不能跟着我上学。”
梁吟埋下脸继续吃面,几口吃了小半碗,她忽然又抬起脸,弯眼睛笑了:“受宠若惊。”
顾思成愣了,“你会笑啊……”他以为她面瘫呢。
梁吟弯眼睛笑的模样像只湿漉漉的可爱小狗,但白皙脸颊上醉酒的酡红和两个硕大的掌印扎眼得紧,顾思成心间感到不适,脑海浮现另一张丑陋狰狞的人脸,一个社会败类几次三番地欺辱独身在外的年轻女孩。
吃完面,梁吟又拿起酒瓶,闷头喝。
顾思成不再制止她,若酒精能缓解梁吟受辱的心情,那即是有效用的。
他去洗了碗,回来见梁吟开了第二瓶酒,忽然联想到自己的气闷。他昼夜不息地忙碌一个大项目,身体不适去医院检查,诊断结果是基因变异导致的全球首例疾病,可能早亡,他一面跟进项目,一面辗转于不同权威机构检测了十一次,结果都是一般。人不会立即死,他选择继续做项目,但在董事大会上,他汇报进度时,父亲把厚厚的体检报告单砸到他额头上,以他身体不适革去他的职务。
顾思成离开会议室,茫然不知何去,助理领着一个男孩来他面前,说董事吩咐把项目后续交接给他。这个孩子未成年,长着和他相似的外表,怯怯地缩着肩膀喊他“哥哥”。
如果父亲要这样一个继承人,那他这么多年的努力算什么?算笑话么?
把最重要的几项工作讲给这孩子听,这孩子一脸茫然看得他想呕血,外面下了大雨,顾思成吩咐自己的司机送私生子弟弟回去,他到超市欲买一把伞,发现昏头昏脑连钱都没带,他迈进雨中,穿过天空昏暗少人少车的宽阔公路,到桥栏看雾霭沉沉,闪电划过整片天空,忽然就想跳。
窄小出租屋内,顾思成开了一瓶新酒,和梁吟碰杯,猛灌了一大口。他胸腔闷得难受,酒下肚像火烧般,牵动不知何处的病灶,引得他连连咳嗽。
梁吟忽然低低笑起来。
顾思成抬眸,问:“笑什么?”
梁吟眼眸黑而幽:“我下了药。”
顾思成思绪迟缓,愣了三秒,“你说什么?”
“我说,我在你的酒里,下了药。”
顾思成立即丢开酒瓶,起身跑去卫生间,抠着喉咙催吐。
第5章
像个人机。。
他喝得太少,吐不出来,想喝水稀释,感受到梁吟出现在身后。
“别过来。”
梁吟视若无睹,挤进狭小的卫生间,弯下身轻拍他脊背。
顾思成气极反笑,“非法拘禁,下违禁药物,你是法外狂徒么?”
梁吟弯了一下嘴唇,打开花洒。水柱从顾思成脊背上方撞出厕门,梁吟扶他起身,水柱从他胸膛淋下,整个人立即湿透了。
顾思成在凉水中醒了昏沉的脑袋,张口去喝水,梁吟在旁边道:“漱口。”
这水带着股管道味,顾思成几欲作呕,在梁吟冷淡目光的盯视下,愈发觉得自己这幅样子蠢极了。他转身欲出去,眼前一阵发黑,扶着门框等待晕眩过去。
梁吟被困在他身后的狭小卫生间里,关了花洒,手背贴上他后颈,冻得像冰块一样。伴着大脑漆黑的眩晕,顾思成幻想自己转回身掐死梁吟。他在国外最混乱的地方都没有中过招,却在面对梁吟时放松了警惕。
“去床上,脱衣服躺好。”
他思维清晰,手脚却不受控地听从指令,往床边走去,梁吟跟在他身后,他在床侧将自己扒了个精光,脱至鲜红内裤时,面颊乃至脖梗泛起疹子般大片红晕。
“等等。”
他停了手。
梁吟眸子格外平静,递给他浴巾:“擦擦。”
擦干水迹后,顾思成手臂痉挛,却仍是不受控地脱掉底裤,赤、裸地平躺到床上。
梁吟瞥他一眼后,消失在视野范围,顾思成望着死白的天花板,眼睛被炽亮的灯光刺出泪意。窸窸窣窣的响动后,梁吟走过来坐在床边,手中拿着一根极细的毛细管。
“别闭眼。”
顾思成惊恐地望着她拿毛细管靠近自己的眼睛,毛细管一端接触到眼球,带来极重的不适感,梁吟手很稳,维持这个姿势不知多久,带着毛细管又离开视野范围。
她在收集泪液。
一会儿后梁吟回来,指腹抚上他头侧部,脸挨在他脸上方,拔了几根头发。
梁吟离开,再回来时,以酒精在他手臂上擦拭消毒,扎入注射器取血。顾思成的心脏随血液的抽离而恢复平静,梁吟大概来自某个医药或生物机构,对他的病症很感兴趣,拿他当了样品。
梁吟放好采血管,再一次坐床边,手上拿了细钳子。她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口,塞入一个开口器,右手拿钳子夹着沾了生理盐水的纱布球探入他口腔,冰冷地刮过牙龈、内壁、上颚和舌面,左手使用舌钳,夹着他舌头抬起,纱布球擦过舌下。
顾思成神经紧绷,安放在身侧的手颤抖,闭上了眼。
“睁开。”
顾思成对上梁吟乌黑的眼球,梁吟神情刻板没有笑意,顾思成却从其中看出了兴奋。
梁吟为如此对待他而开心。
梁吟面颊上的红掌印没有消去的迹象,但顾思成眼中她不再是一个可怜的小职工,而是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变态,遇见了算自己倒霉。
顾思成不能闭眼,于是一直看梁吟,梁吟拿一根棉签到他口中涂抹,酸味流遍口腔,口中蓄起唾液。梁吟扶着他后脑勺抬头,以一个收集器接住唾液。
梁吟放置好唾液容器再回来,手上拿着昨天给他看过的避孕套,顾思成两只眼皮都跳起来,想要挣扎,梁吟撕开包装,手指撑开,帮他套好。
她坐床边,神情淡淡,歪着头,好像在想怎么使他兴奋。
顾思成不敢看梁吟,忍耐着自己的生理反应,但他仍能想象出梁吟淡然的模样,梁吟触摸他后颈的手很冰,炙烫的身体渴望这只手的抚慰,梁吟之前所有步骤都没有弄得他很疼,梁吟在技术层面可靠而值得信任,梁吟昨日说对自己见色起意,想要自己用身体偿还恩情。
冰冷碰上了他。
……根本忍不住。
顾思成闭着唇压住喘息,体感上比取泪液好受得多,异样感与取唾液前的清洁口腔不相上下,爽感更甚。顾思成多年洁身自好,没有和别人乱来的经验,同样是手,自己的和别人的大不相同,梁吟的和别人的也不一样。大概别人不会带给他同梁吟这般的刺激感。
“……”
梁吟取走装着乳浊液的透明套,拿纸巾帮他擦拭污迹,又离开视线范围。
顾思成气闷,她哪里有昨天说的喜欢自己的模样?像个人机。
梁吟披着厚雨衣,抱着一个泛寒气的冰盒路过他,顿了顿,将冰盒放在地上,给他盖上被子,才又抱着冰盒出门。
关门声响起,顾思成百无聊赖地望着天花板,动弹不得,四肢轮番发麻,脑海里全是梁吟的脸,等待着药效过去,跟梁吟这变态谈谈。
取样就取样,和他商量后去正规机构会怎么样?给他下药,在这样一间狭窄逼仄的屋子里,由一个不穿白大褂的年轻姑娘操作,像黑贩子挖器官,非常吓人。
窗外电闪雷鸣,暴雨如注。夜色深了,别人都躲在家中不敢出去,梁吟却独身抱着冰盒去机构送检。
顾思成一直在想,梁吟怎么还不回来,非得晚上取样么,白天取不是更方便安全么?
雨声最大的时候,差点掩盖了推门声,梁吟像水鬼一样,湿漉漉地走进来,脱衣服,洗澡,换家居服,她没有洗头发,坐在床边,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手铐,对着顾思成的手腕比划。
顾思成睁大眸子。
梁吟轻笑,俯下身,羽毛般在他唇瓣上舔了一下。
适应了她各种诡异操作的顾思成,心脏奇迹般跟着烫了一下。
第6章
“我会对你好的”
顾思成失神片刻,回神与梁吟对上目光。他们挨得极近,鼻息交错,梁吟黑色眼球中直白地映着他的模样。
被舔了一下嘴角后,他两颊各有一团红晕,眸子迷离而不凶狠,中没有抗拒情绪。
梁吟从被子下捞出他的手,刚洗浴完带暖气的指腹从他指根摸到指尖,从手指间隙穿过,十指相扣。梁吟低下脸,轻轻地啃咬上他唇瓣。
颊上红晕弥散到脖颈,顾思成十分难为情,他受了人囚禁,遭了人下药,却不抗拒对方的亲近。
这也太……没骨气,贱骨头。
梁吟一手与他相握,另一手陷入他头发,不轻不重地来回抚摸。顾思成身体各处被她逗弄得极痒,苦于动弹不得,只能任由爬虫在身上圈圈爬绕,等待着可以动弹的时机。
梁吟身上温热淡雅的沐浴露香味、衣服上廉价洗衣粉的味道、发丝间秽雨的腥土气,闻久后带给顾思成一种醇浓的安定感。这是个“廉价”的女孩,即使发生什么事亦不用他负责,甚至是女孩自己“下贱”地贴过来,既然自己不讨厌她清淡的味道,那享用了又怎么样?
药效消失的一瞬,顾思成主动张开口纳入梁吟的唇舌,梁吟微顿,欲撤走,顾思成扣住她后脑,在她口腔中尝到了苦味和涩味,抬眼,正对上梁吟微蹙的眉头、厌恶的目光。
“……”
梁吟直起身,握住他手腕戴上手铐,顾思成坐于床,安静望着,没有反抗。
梁吟起身,毫无留恋地转身去阳台,漱口声传来。
顾思成低垂眼,望腕间银手铐。
——你会因为我的轻浮而不喜欢我么?
他心情略低落,本不在意别人爱慕与否,但梁吟囚禁他,亲吻他,梁吟先主动,而后怎么能用这样厌恶的目光看他?
他不忿。这人难道把他当没有感情的摆件,稍表现出情意就收回给予他的所有好感?
梁吟回来后关了灯,房间陷入黑暗,床榻下陷,被子冒进缕寒气,梁吟在旁边躺下。
房间寂静无声。
顾思成将手铐移到她眼前,盯着她问:“你是什么意思?”
梁吟扭过脸望他眉眼,静默几息,道:“关着你。”
顾思成气笑了,他没穿衣服,双手被拷,不能裸着出去。
“你留我做什么?如果想拿我当研究样本,那我们去研究所,我会配合。”
“不是,”梁吟目光在他脸上细细打量,“因为你很好看。”
“我年纪大还患病,我弟弟年轻健康又和我长得差不多,我介绍他给你认识。”
梁吟歪头问:“你在闹脾气么?”
顾思成顿住。
他往前挪动几步,平躺下,双手拉过被子盖过肩膀,手往下放在小腹上,因锁铐相连,手臂悬空,有些酸胀。
梁吟身体绷着,在等他回复。
“没有,我没闹脾气,”他已经成年许久,不是小孩子了,说出这样幼稚的话是因为病患忧思太重,“你如此囚禁人,谁都会生气吧?”
“可是你没有生气。”梁吟认真道。
她往床里侧移了一些,帮顾思成拨开戳到眼睛的碎发,“我留了手机,你没用,我当着你的面锁上手铐,你没反抗,我的门隔音不好,你没有向外呼救——顾思成,你不想走吧?”
顾思成呼吸微不可闻,“这是我自身的原因,与你无关。”
“我知道,这就够了。”
梁吟手环过他手腕,和冰冷的镣铐一起锁住他,“所以顾思成,你要留下么?我会对你好的。”
房间狭窄的黑暗罩住顾思成大脑,他张了口,但听不见声音,不知道自己是否说话。再恢复意识时,天已经大亮,闹钟显示10:09,梁吟已不在身边。
他又开始在狭小房间等人回来的一天,今天与前两天不同,他手上多了手铐,像是某种身份象征。
他起身去转动门把手,依然转不开。
回头,柜台上摆着一颗草莓硬糖。
第7章
“洗澡?”
顾思成撕开硬糖包装,含入口中,于床边坐下。
这糖是老品牌,价格在众多糖果中偏高,他上一次吃是在十年前。
这是魏妍喜欢的东西。
魏妍口袋里总放有几颗这样的糖,课间时候她来找他,当着众多同学的面,不由分说地坐他腿上,笑盈盈地剥开糖纸,将粉色硬糖塞进他口中,揽着他脖颈,双腿前后晃一下,旋即起身,【我走啦。】
甜腻在口腔中蔓延,像长满绿苔的封闭池水,滞涩地流过齿牙、味蕾,侵占每一寸地方,最后堵在嗓子眼,发痒,发苦,不上不下。
梁吟怎么也喜欢这种恶心的东西?
教室里,十七岁的顾思成对魏妍笑得眉目温柔,窄小出租屋内,二十七岁的顾思成眉目厌弃,将糖吐在纸巾,丢进垃圾桶。
他静坐了一会儿,去阳台漱口,镣铐锁着手腕,双手拿牙刷的样子看起来蠢极了,但盐味的牙膏让他好受一些。
窗外昏沉,仍在下雨。前方视野开阔,三十层楼高可将大半世界望进眼中,顾思成望见自家公司,众楼捧绕地矗立在阴云里。
他离熟悉的世界这样近,世界依旧,他却赤身裸体地站在这里,再不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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