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看戏吧。”穗岁笑了笑,“你随我一同去吧。”
林穆和眼中闪过一丝疑虑,来不及反应,脚步已经踏了出去。
穗岁拉着他绕小道去了祠堂的后门,祠堂背后是层层叠叠的假山盆景,脚下有团清水池,池中养着几条锦鲤游来游去。祠堂背后平日里没有人来往,倒是十分宁静。
两人刚停步一会儿,便听见祠堂内徐月容的声音刺破耳膜。
“好啊!竟然是你这个贱人!勾引我儿子不成,反倒动起邪门歪道!”
林穆和听罢瞬间明了,“那消息原来是你们传播出去的。”
穗岁嘻嘻一笑,拉着他去了祠堂。
只见菀娘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上,“夫人夫人!不是我不是我!”
徐月容一耳光扇在她脸上,骂道:“贱人!事到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还要狡辩,明日我去找个买家把你绑进窑子!免得你拿些的恶毒心思出来害人!”
“夫人!不是我不是我!我无意间路过此处!”
徐月容又是一耳光,“你说得倒是有意思,无意间来了此处,你睁大眼睛看看这是哪里!林家祠堂!你个外来人也能来此处?我也算是明白了,你就是看在你与我儿的事情败露,趁着老将军过逝来报复我们!”
菀娘跪地万般求饶,哭得梨花带雨,“求夫人您看在我腹中怀有林家骨肉的份上,饶奴婢一命!奴婢当牛做马都愿意!”
徐月容眉头一皱,似乎听到了恶心话,“你还好意思提林家骨肉?你肚子里那孩子可由不得你!”
林穆和在一旁默默看着,嘴角微微上扬,“这主意是你向徐伯母提的吧?”
穗岁看得入神,“一点拿捏人心的小把戏而已。”
“那你再猜猜会如此处置菀娘?”林穆和又问道。
穗岁这才微微偏头,“听徐伯母的意思,那孩子怕是留不住了,就算生下来,也是死路一条。”
林穆和点点头,“不错,徐伯母讲究血脉,她不会让菀娘这样子的人进林家的门。”
穗岁看着地上跪着的菀娘,果然人不可貌相,她又向四周张望了一圈,“好几日没见叶霁了,不知道她如何了。”
“叶霁有自己的想法,不会被长辈们的思想所禁锢。”林穆和看了看天空,“也不知道她会怎么做。”
穗岁叹一口气,“女子本该如此。”
此后穗岁回了院,听说徐月容让菀娘跪了一夜,跪到她直接晕厥,想必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凶多吉少。
总之昨晚一整夜府上都不安生,时不时一阵嘈杂。
穗岁一整夜都睡得迷糊,而天还没亮之时,却又听见枕边有窸窸窣窣的响动,大抵是林穆和正起床。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还用被子捂住了耳朵。
林穆和见她这副模样笑了笑,轻伏在她耳边,“岁岁,你可想去淮冲?”
穗岁脑瓜子一下子清醒,淮冲!她猛得一下坐起来,“我能淮冲?”
林穆和摸了摸她睡翘的发丝,“可以去,只不过那边凶险,还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事。”
穗岁将被子掀开,准备下床,“那无妨,阿父既然在淮冲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真的只是为了看苏伯父?”林穆和又问道。
穗岁皱了皱眉,“那不然呢?”话落,她又想起了在淮冲的骆祈安,一下子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我是去干什么的?”
林穆和低下头,摸了摸鼻子,“我不知道。”
穗岁也将头低下,看着他埋在暗处的眼睛,就这般静静地看着他,“你又吃醋了?”
林穆和避开她的目光,“没有,我为什么要吃骆祈安的醋。”
穗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我可没说是他,是你自己说的啊!”
林穆和赶忙站起身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吞吞吐吐地边喝边说道:“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穗岁看着他几乎红透的耳根,嘴角噙住笑意。
“我去看林瑞将东西都备起没有。”林穆和几乎是落荒而逃。
天边刚见一丝红光,两人便启了程。
穗岁坐在马车上,林穆和骑马走在队伍的前端,他们这次粮食并未备上太多,京城到淮冲的路程大概三天,而粮食也只够三天。
第57章 有危险我会保护好你的
一路上摇摇晃晃, 这边山势高大,路也难走,穗岁被磕醒了好几次, 好在林穆和给她备了张虎毛皮当毯子,又带了个软枕, 这一路上才能好受些。
马车缓缓停下,穗岁撩起帘子朝外看去, 林瑞的马便走在她的旁边。
穗岁问道:“怎么停了?”
“前面山势更高, 停下来吃些干粮再出发。”林瑞答道。
穗岁点点头,在林瑞的扶持下跳下马车。
这边一片全是高山,几乎得将脖子仰直了才能看到顶端。
将士们拿起干粮便吃了起来, 吃完又给马儿喂了些粮草。
“君夫人你吃吗?”一个年纪小小的士兵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的点心,递在穗岁的面前。
穗岁有些意外,但还是将油纸打开拿了一小块,“多谢!”
虽然保护在怀里,但还是有些碎了。
穗岁刚收回手,一旁坐着的士兵便开始去抢那点心,“欸!谷子!给我吃一口呢!”
谷子一把收回了手,“这是我娘给我带的!我才不给你!”说罢,一旁坐在地上的士兵哈哈大笑,“欸, 别去抢他的, 免得他又哭鼻子!”
一旁的士兵说完, 众人笑得更大声了。
林穆和听见这边的声响, 缓缓转过头, 瞧见穗岁站在士兵中间,正脸上挂着笑, 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瑞将干饼递到林穆和的手上,“将军,你先吃些。”
林穆和摇摇头,“我不饿,你们先吃,吃完了好赶路。”
穗岁吃完了手中的点心,边朝着林穆和的方向走来,“你不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林穆和正坐在石头上,见她来边朝着右边挪了一些位置,示意她坐下,“我不饿,你呢?可要再吃一些?”
穗岁也摇了摇头,“我也没饿。”
林穆和摸了摸她的头发,“行军打仗吃的东西都比较干巴,马车上我让春莺备了点心,你饿了便吃些。”
穗岁笑着点点头,“林将军这是单独给我开小灶呢。”
林穆和见将士们都吃得差不多了,这才缓缓站起身来,“你先上马车吧,准备出发了。”
一行人又开始出发,这次的队伍大概有四五百人,起初穗岁还在思考不过是些山贼,哪需要这么多士兵,后来听林穆和仔细说了说,她才觉得是自己小瞧了这些山贼。
天色渐渐暗下,林穆和熟练地找了个地方安营扎寨。
这个时节夜晚的气温冷得厉害,穗岁在营帐里烤着火,透过帘子依稀看见今夜值班的士兵是那个年纪较小的谷子。
林穆和交代好了事务便也回到了营帐,见她正看着屋外,“怎么了?”
“看着真冷。”穗岁搓着手缓缓说道。
林穆和跟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去,发现是那个男孩,笑了笑说道:“他啊,他可有意思了,动不动就哭鼻子,但他的刀法很准。”
“跟着你的所有将士你都知道名字吗?”
“当然知道。”林穆和将毛毯搭在身上,“既然他们的家人将他们交付在我手上,我自然是要护他们周全。”
穗岁不由地打了个哈欠,林穆和将毛毯裹在她身上,“今日你也累了,先睡吧。”
“你不睡吗?”穗岁躺在毛毯上,旁边生着柴火,火光悦动,映在对面人的脸上,也映在她的心里。
林穆和摸了摸她的头发,“我看着你睡着。”
穗岁笑了笑,如愿地闭上眼睛。
虽然只是稻草加上破棉布的床,但上面垫了层柔软的毛毯,睡上去很是温暖。
呼啸的风在营帐外肆意横行,一声狼嚎,让穗岁在梦中惊醒!
营帐外一阵嘈杂,穗岁披着毯子偷偷撩开一点门帘,外面看不出异常。
林穆和从边上小跑而来,刚好看见她探出来的头,说道:“你先在营帐里待着别出来。”
“发生了何事?”穗岁见他有些慌张,“我刚听见狼嚎,可是有狼来了?”
“想必是,你在营帐里面待着别出来,我先派人去周围探探情况,若狼群太多,今夜我们便启程。”
穗岁点点头,“好。”
看着林穆和离开的背影,不一会儿谷子便站到了她的营帐前。
穗岁披着林穆和的狐毛大氅走出来,她的整张脸被埋在柔软的毛绒下,露出一道弯弯的眉眼。
“给你个汤婆子暖暖手。”穗岁笑道。
谷子摇摇头,支支吾吾地朝后退了一步,“我不能......拿君夫人的东西,我不冷......”
他的脸冻得红扑扑的,显得更加稚嫩。
穗岁将汤婆子收回,问道:“你多大了?”
谷子拿着长矛,眼睛不敢去看她,依旧吞吞吐吐地答道:“刚过十五。”
说起来,穗岁比他也大不了几岁。
“君夫人,你先去歇息吧,有危险我会保护好你的。”谷子小声说道。
穗岁笑了笑,“我刚睡过一会儿,还不困。”说完,耳边便是无尽的风声。
谷子也没再搭她的话,两人就静静地看着远处。
高山中的夜是那么宁静,静得让人可怕。
突然,一阵快步追赶的声音传来,顿时,林穆和的身影从山后面跑出,身后还跟着三个人影。
而再后面,便是一头凶狠的恶狼眼巴巴地跟着走来。
穗岁顿时屏住声息,真是好大的一头狼。
“朝两边避开!”林穆和一声令下,身后的那三人纷纷朝两侧移动。
谷子嘴中突然小声道:“还好只有这一头狼。”
穗岁有些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
谷子将手中的长矛捏得更紧了些,“因为狼是群居动物,这头狼想必只是来探探风的,只要把它杀了,它的同伴就会认为有危险,不会前来。”
说时迟那时快,那狼露出獠牙猛得朝着林穆和扑来,林穆和迅速转身,拔出腰间的剑挡住它的攻势,身后的三个将士拿出备好的绳索,三人纷纷找到机会缠住它的腿脚。
突然,那狼疯狂地甩开林穆和手中的剑,一个劲地朝着林穆和冲来,身后的三人努力地拉扯住绳索,不曾想竟断了一根,而断的那根恰巧是前脚,那狼像是没有了束缚,一声嚎叫听得人心打颤。
穗岁目不转睛地看着林穆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恶狼挣脱了束缚,朝着林穆和冲来,露出尖利的獠牙,那张血盆大口仿佛要将他一口吞下。
林穆和在空中腾起,手中拿着长剑朝着恶狼刺去,滚烫的鲜血喷射在他脸上,睫毛上还挂着颗颗血珠。
众人顿时欢呼起来!
穗岁朝着林穆和走去,寒风吹得脸生疼,但她似乎感受不到疼痛。
“痛吗?”穗岁看到他的手掌被麻绳勒出血迹,想伸手给他擦了擦。
林穆和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用另一只手抹去脸上的血迹,看着她笑了笑,“不痛。”
二日,马车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到了淮冲的地界。
穗岁起初只是在马车中颠得睡不着觉,而后在曲折颠簸的道上是浑身难受,胃里一直犯恶心。
也算是明白到了古代马车的厉害之处。
“呕……”穗岁一下马车,胃里翻江倒海一下子就吐了出来,她难受地顺了顺自己的头发,看着自己吐出来的黄水,又止不住的干呕。
林穆和给她递了些水,“要不休息一晚再出发?”
穗岁摇摇头,“别,再在路上耽搁干粮就不够吃了。”
“那你再坚持一会儿,再有几个时辰就到了。”林穆和与她一同在马车中坐着,一手摸着她的头发,另一只手给她顺背。
迷迷糊糊中终于听见到了的消息,穗岁顶着张苍白的脸缓缓抬起头,“到了吗?”
林穆和点点头,“到了!”
穗岁微微探出头,呼吸到新鲜空气,心情一下子好受了许多。
林穆和让林瑞带着将士们进了城去官家找苏远山,自己则带着穗岁找个医馆抓些药剂。
走在城中,一路上全是饿殍遍野的景象,这边许久没下过雨,庄稼全旱死在地中,百姓们哀声不绝。
穗岁看着城中的惨象不禁闭上了眼,她从未见过这般景象,“我阿父他们不是已经来赈灾了吗?为何还是这般多的饿殍?”
林穆和眼中有些动容,“岁岁,天灾比人祸难熬一百倍。”
穗岁心中一震。
两人走了许久,偌大的地方竟找不到一个医馆,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开门的是一个妇孺,她手中抱着个婴儿,她警惕地看着两人,问道:“你们可是有事?”
林穆和微微躬身,“我们来找大夫。”
妇孺摇摇头,摇着怀中的婴儿,“大夫被饿死了,没有大夫了。”
穗岁心头又是一震。
妇孺见两人没说话,直接将门关上没再多说。
穗岁叹了口气,“算了,我不过就是晕车没什么大事。”
林穆和又跑了几家,实在无果这才就此作罢。
两人又在街上走了会儿,见着一大波人朝着东边的方向跑去。
“怎么了这是?”穗岁问道。
林穆和看了一眼前方,“应该是开始发放食物了。”
穗岁一听眼中闪烁着光芒,“那我阿父也在吧!”说罢,便也快步跑了上去,“我也饿了,去看看吃些什么!”
“大抵是些白粥馒头。”
“馒头也是好的!”穗岁拉着他朝人群中跑去,风刮在脸上有些凉,心却是暖的。
四周的百姓大多数都是衣衫褴褛,显得穗岁有些格格不入。虽然她穿的衣裙不是什么名贵料子,但终究是官家小姐,百姓们还是比不了的。
“怎么官家人也来抢我们这些百姓的吃食!”一个矮小的男子突然说道,“这还要不要我们百姓活了!”
穗岁有些错愕,连忙摆了摆手,“我们只是路过此处,前来讨口喝的!”
那男子依旧不打算放过她,“你们这些官家在京城中那能知道我们平民百姓的辛苦!”
林穆和看了他一眼,“天子脚下,不可议官。”他声音不大,却十分有威严。
“天子脚下?狗屁天子!这城中干旱如此久,人都死光了才来赈灾!倒不如死了干净的好!”
“随意议论天子?你可知道你这是死罪?”
“死?死了就死了!反正迟早会被饿死在这儿!”男子话落,又看向了众人,“你们说是不是!反正都是要死的!死之前倒不如说些痛快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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