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山与梁统站在廊前,苏远山心里默默捏了把汗。
“梁大人见笑了,小女不懂事。”
梁统赶紧摇头,“哪里哪里,苏小姐与林将军情投意合琴瑟和鸣,令我等实在是羡慕,愿我小女也能寻得个好姻缘。”
苏远山听罢摇摇头,知道不过是些客气话,问道:“你家也有一女?”
梁统点点头,“正是,不过这几年养在乡下,说起来我倒是有个好人选。”
苏远山道:“有好人家自是不错。”
“苏大人你也见过的。”梁统淡淡一笑,故作神秘。
苏远山微微蹙眉,“谁?”
梁统一笑,“邝衙役,他才华出众我实在是佩服。”
苏远山面色凝重,“有句话我想来还是需告诉你,你可问过邝衙役的身世住处籍贯是何许人?”
梁统讪讪低头一笑,“他说他是从京城逃难来的,我见他可怜便留下,谁知他文采斐然,为我出谋划策,才解了淮冲的燃眉之急。”
“我实话同你说,你可知我小女为何知道他的名字,为何偏偏将他认了出来?”苏远山低声道,“你可知京城的江家,他是江家的门客,江家兹事体大牵扯众多,他一个门客逃了出来,暂且不计有何过错,这种不念旧情的人不值得同情。”
梁统目光有些紧张,“苏大人此话当真?”
“自然!我骗你不成?”苏远山没好气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梁统急忙道歉,“那我该如何做?”
他实在拿不定主意,只好问问旁人。
“他人你可以先用着,毕竟他倒是有勇有谋,可你家小女再择良婿的好,若日后他出了狼子野心,再打发了便是。”苏远山想得长远,毕竟如今他手下也没有可用之人,但邝文易好歹是从江家逃出来的,也不知他到底安的是什么事,凡是留个心眼总是好的。
梁统赶紧点点头,不敢反驳,嘴中连连说好好好。
穗岁发丝上被洒了不少白雪,都有些化开,打湿了她额前的碎发。
说起来她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在想什么?”林穆和跟着她走进屋子,看着正坐在梳妆台前发神,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发丝已然打湿。
穗岁摇摇头,“没什么,只想着下一次多久才能看见这么大的雪呢。”
林穆和摸了摸她额前湿了的发丝,用里衣柔软的料子擦拭着,“京城冬日没有这般冷,恐怕也下不了这么大的雪,不过明年我们还能来淮冲看雪。”
穗岁抬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明年?”
林穆和点点头,“明年。”
日子还能过到明年吗?穗岁想到,或许根本等不到明年,她与他便不会在一个世界里了,心里竟然有些可惜。她看着他的侧脸,白雪抚过长眉,眉眼弯弯带着笑意。
“大人!大人不好了!山贼又下山抢东西了!”一个小厮惊慌失措地跑进府门。
林穆和眼神骤变,梁统心有余悸地看着他。
“不必担心。”说罢他直径走入了屋子,林瑞跟在一旁,“那我去组织兄弟们。”
“在府门外等候。”
军队集合完毕,林穆和身穿黑银色的铠甲缓缓走出,雪光映在他的铁甲上,露出寒意的黑眸。
他一下跨上马背,看着门内的穗岁微微一笑,似乎让她不必担心。
但她怎么能不担心呢,早就听闻淮冲这片的山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且地势险峻,军队根本没法深入,朝廷拿他都没有办法,如今好不容易趁着灾情他们下山之际,这才派出军队前来铲除。
林穆和骑马而去,街道上已遍布百姓尸体,远处还能听见山贼扬长而去的声音。
穿过一条条空旷的街道,路边上偶尔能看见几个掩门张望的百姓,左顾右盼,眼中满是担心。
一支利箭从耳旁飞过,直直射在柱子上,震得林穆和一阵耳鸣。
只见一队人马从巷子处缓缓走出,为首的那人坐在马背上,漫不经心地看着他们。
谢疑那日在竹林与他一别,两人亦是许久未见,今日见面却是这般场景。
林穆和的神情微微松懈下来,一脸怎么又是你的模样,此处是无声胜有声。
“林将军好久不见啦。”谢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林穆和手中拉着缰绳,看了看四周的人,问道:“这些都是你的人?”
谢疑苦笑,“我可没那么大的能耐,这些是其他人的。”
林穆和有些疑惑,“其他?”
“林将军,淮冲这么大的山可不止我一家山贼啊,况且我也不做伤害无辜百姓的事。”谢疑微微一笑,“你来淮冲就是为了此事?”
林穆和闭口不言,却被谢疑看在眼里,谢疑笑道:“我可以帮你。”
谢疑拿着大刀,他身材高挑,虽不及林穆和壮实但看着倒是干练许多,见林穆和不说话,骑马挪了几步,“欸,跟你说话呢!”
林穆和道:“怎么帮?”
“你那新妇在何处?”谢疑突然问道,却将林穆和问住,他百思不得其解道:“你问她做甚?”
他有些疑惑,谢疑与穗岁不过上次竹林一见,应该没有太多印象。
“有一日在京城我与她在赌坊中见过一面,她似乎在调查她二叔赌钱一事,身边还有个男子,高高瘦瘦,温文尔雅,每每说话眼睛都不曾离开过她半分,你可得好好待你新妇,免得被人撬走了去。”谢疑笑着打趣道。
林穆和眼神一沉,想到了那夜在院子捉拿贼人一事,她那时便同骆祈安在一起。
谢疑见他沉着脸,又说道:“当然,我与你说此事不是为了气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你那新妇根本就不喜欢那男子,她的视线从未落到那男子身上,我听说了你那夜刺伤了你的新妇,实在是莽撞之举。”
林穆和有些动容,他竟然有些相信谢疑的话,可他心中又有些恼怒,为何自己能听信旁人的话,却偏偏听不进穗岁说的,她同自己说了那般多,自己竟然不相信她。
“林瑞!”林穆和突然喊道。
林瑞惊了一跳,连忙应道:“将军有何事?”
“你先带领军队同此人前进,有消息再回来汇报。”说罢,他手中拉着缰绳朝着来时的方向驶去。
林瑞挠了挠头,有些尴尬地看着谢疑,“谢......小公子,这如何是好?”
谢疑爽朗一笑,“走吧,既然你家将军让你们随我一起,那便随我一起吧!不必理会你家将军,他就是个死脑筋。”
林瑞尴尬一笑,招呼着将士跟上步伐,好在这次游街只带了十几个人,并未有太多人知道林将军的糗事。
林穆和快步下马,直奔到府衙的院中,老远就瞧见穗岁穿着他的大氅站在梅树下端望着什么,正看得仔细。
梁统被他这风尘仆仆的模样吓了一跳,林穆和像阵风一般从他身前吹过,带起他的一角衣袍让他身子一阵寒风,“林......”将军二字还未说出口,便硬生生地冷死在了嘴边,取而代之的是一句“好冷!”
穗岁觉得身后步伐轻快且沉重,来不及转身,便被一只温暖的手揽入了怀中,熟悉的味道在鼻腔中散开,还带着梅花的淡香。
“怎么了,你不是你游街扫山贼了吗?”
林穆和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你别动,我抱抱。”
梁统跟着林穆和的大步子赶紧走近,他想着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通知家属收拾行李赶紧离开此地。结果刚进院子就瞧见了这一幕......
顿时他默默回头,想当此事从来没发生过一样,结果一回头,苏远山沉着脸站在身后。
“啊,苏大人,他们感情真好......”
苏远山被他这冷不丁的一句说得有些头昏,应道:“是啊……是啊……”
第60章 亲热是这样又那样
穗岁想都不用想, 苏远山又借此事跟她说了夫妻在外不可亲热的道理。
“这不是亲热,亲热是这样又那样......我这不过是他抱我一下......没有那么严重!”穗岁故作苦恼地转过身去,不去看他。
她知晓在古代礼义廉耻的重要性, 可这自家夫君,又不是外人, 再说了还在在院子里,又不是在大街上!
苏远山自己这女儿吃软不吃硬, 又只好和气说道:“你们搂搂抱抱好歹去屋子里面, 你看这梁县令又在一旁,成何体统!”
穗岁又转过身来,张牙舞爪道:“我与林穆和已经成婚了, 我管他怎么看!我又不是跟那骆祈安搂搂抱抱,又不是跟梁县令搂搂抱抱,我跟我夫君搂搂抱抱有什么错!”
“可你......”苏远山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气息平息了好一会儿赶紧说道:“姑娘家家怎么说话这般毛躁!也不害臊!”
穗岁不以为耻,“我还害什么臊,本来就是自家夫君,看见了便看见了,若是有一日我与一陌生人搂搂抱抱那才叫害臊!”
“罢了,不与你说!这姑娘家大了嫁人了翅膀硬了,也听不进我这老父亲的话了。”苏远山叹口气, “前几日祈安刚来时同我说你们吵架, 说要和离, 我是担心得很, 好在你们如今和好, 我也不担心了。”
穗岁脸上神情这才和蔼了些,小声道:“是, 我不该让阿父您担心。可我本来想让骆大人给我带封信给您,结果林穆和不让!我因为这事又和他吵起来,说起来我真是!”她话到嘴边还未说出,又突然闭了嘴,“罢了,不提此事,如今这般局面已是最好,不说了不说了!”
她也不想再提这些过去的事,免得让苏远山担心,于是她又说了些开心的事,比如二叔家的事已经解决,虽然解决方式寥寥几句就此带过,再者就是冯姨娘与苏卿如回了老宅,府中就是些下人管事在打理,关禄在苏家干了几十年,交给他自然是放心的。
“你冯姨娘倒是聪明,知道去老宅躲清静。”
穗岁点点头,嘴中应道是是是。
“卿如最近如何?性子可有收敛些?”苏远山问道,“前几月你冯姨娘说要给她议亲,说你都成亲了,你妹妹自然也该物色人家了。”
穗岁摇摇头,“没听说过,卿如不是喜欢骆大人嘛,去他家说说呗,看看骆夫人心中所想。”
“你倒是同我想到一处了,我也在想这祈安是否对卿如有意思。”苏远山赞同地点点头,似乎对自己这个想法更肯定了。
穗岁也跟着他直点头,想着若是骆祈安娶了妻,这林穆和总不能再逮着她说事了吧!虽然自己知道了苏卿如与二皇子的事,但话又说话来,二皇子都已经倒台,还说什么狗屁二皇子!
“等此事解决,我回京城再问问骆家。”苏远山肯定道。
穗岁抿抿嘴,郑重说道:“阿父,这当事人就在你跟前,你不问问他心中所想,还等什么回京城再议?那好人家都是恶狼眼前的小羔羊,有多双眼睛盯着呢!你是不知道,从前在国子监,哪个学生不爱慕大名鼎鼎的骆博士!”
苏远山仔细一想,好像也是这么一回事,“罢了,你说得有理,我找个时间与祈安详细说说!”
穗岁一听,欸这就对了嘛,既然苏卿如想嫁,那便由她所愿好了!只是委屈了骆祈安,但又转念一想,都是苏家女儿,娶谁不是娶?
脑子胡乱想着,却又想起林穆和莫名其妙冲进来抱她,身上带着淡香,莫名其妙!简直莫名其妙!
在淮冲过了些日子,林穆和带兵维护着这一方秩序,山贼在谢疑的帮助下收复得七七八八,知错能改者便收录在兵策,其他逆反者就地斩杀,杀鸡儆猴这套做法倒是颇有成效,而后扫荡各个山群便十分轻松,山与山之间都在传有个杀人不眨眼的将军来了,有的甚至不用官家亲自出马,便自觉下山缴械投降。
苏远山与骆祈安则是一边在粥棚施粥,一边为各家各户发放新一年的种子,官家赈灾自然不是长久之计,还需自给自足方能长久。淮冲的百姓民风淳朴,热爱劳作,想来过不了几年日子便会好起来。
可这日骆祈安与苏远山一道回来,脸色却格外难看。
穗岁正想招呼着他们赶紧来用膳,结果骆祈安转身就进了屋子,砰的一声将门给关上。
梁统与穗岁面面相觑,小声说:“骆大人这是怎么了?”
穗岁不明所以,看向了与他一道回来的苏远山,试探道:“阿父,他?这是怎么了?”
苏远山面色有些窘迫,欲将她拉到一旁细说。结果还不等他开口,骆祈安便沉着脸开门,声音幽幽道:“苏小姐,我有事同你说。”
穗岁顿了顿,依旧不明所以。
平日里骆祈安不曾对他们黑过脸,每每说话都是轻声细语和和气气,谁见过今日这场景。穗岁看着苏远山这吞吞吐吐的模样,猜测到莫不是阿父把他惹毛了?
脚步不禁放轻了些,“骆大人?你找我何事?”
穗岁站在门口,微微探头,想着自己既是有夫之妇,孤男寡女还是不要共处一室。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重要的原因还是那个姓林的比他更加莫名其妙!
“你进来,我有话与你说。”骆祈安声音冷冷的,这与林穆和倒是有些相像。
穗岁更加茫然,在心中盘算着到底是什么事。
骆祈安指了指门,示意她关上。
穗岁尴尬一笑,“孤男寡女,这门还是不用关了吧?”
骆祈安冷笑一声,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问道:“是你向苏伯父提的我与你妹妹的事?”
穗岁咯噔一声,啊原来是为了此事!
“这……怎么能是我提的呢!”穗岁嘟囔道,“这不是……阿父提的嘛……”
“你是承认知晓此事了。”骆祈安说道。
穗岁眉头微蹙,原来在这个地方等着自己呢。
“这也不全是我的意思,我一个人肯定也不能说动阿父啊,阿父既然向你提了此事,那自然是他觉得妥当,你如今来套我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骆祈安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气不打一处来,“苏穗岁你明明知道我对你是何用意,你不接纳我我无话可说,因为我知道感情这事强求无果,可你为何非要撮合我与你妹妹,我们是无果,可你也不必如此折辱于我。”
穗岁被他吼得不知所措,干舔了舔嘴唇,着急道:“哎呀你小声些!莫被他们听见!”
“我不是这个意思,骆大人你想得实在太多了些......我本想着阿父也有此意,倒不如两家结缘,也能落个般配的名声。”穗岁苍白地解释道,总不能干巴巴地告诉骆祈安,对,我就是不喜欢你,我就是想将你随手打发给我那蛮横无理的妹妹!
“般配?”骆祈安被气笑,“从前我见你嫁进林家,你不开心嘴中嚷着要和离,我那时便想着你们若是和离,我一定会找个机会向我阿娘说明,说你的苦衷你的善良,说我愿意娶你,我根本就不在乎你是否嫁过人是否已为人妻,可后来你们又和好,我又想着没关系,你过得开心幸福就好,我只当我们这辈子没有缘分。结果你如今告诉我,你要给我和你妹妹说媒?苏穗岁你太荒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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