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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会吗？
雪莉娜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眉眼。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始终逃避她的视线，从不与她对视。
但是面色如常，看不出一丝悲伤或者其他情绪的影子。
不好判断，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放下了。
雪莉娜知道有种方法可以判断人是否说谎，那就是听心跳的变化。
她微微俯下身，凑近洛克兰的胸口。
“你干嘛？”他突然叫起来，往后仰身，躲开。
雪莉娜不耐烦地说，“别动。”
他就真的不动，单手撑在身后维持平衡，她的耳朵几乎贴在他的心口。
“你继续说，高中的时候你不是经常和别人打架吗？那又是因为什么？”
洛克兰看着自己的另只手，好想就这样将她揽进怀中。
其实她现在这样也差不多是缩在他怀里，至少他们的影子看起来是这样。
这还是第一次，她完全清醒的状态下，他们如此亲昵。
他哪里还有心思回答问题，前言不搭后语，但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反而泄露了心底的秘密。
“高一那会，父母刚出事的时候，我找过你……”
雪莉娜仰起头，有些不敢置信，“你确定？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洛克兰看着她，清丽的面容与七年前的青涩少女逐渐融合，不由得百感丛生。
原来她真的不记得了。
“嗯，我找你借过钱。”他开始胡编，“我和全班同学都借过，有几次还地不及时，就被揍了，我当然也不会老实挨揍，慢慢传开，就变成我经常打架了。”
他的心跳变化并不明显，看来都是真的。
“哦。”她有些扫兴，“我完全不记得了，我那时有借钱给你吗？”
“没有。”
“如果我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肯定不会再拒绝你了。”
雪莉娜倒不是可怜他，只是觉得他太倒霉了。
高一刚入学他还是被人追捧、出尽风头的贵族少年，两周后，就成了无父无母、靠政府接济的平民，命运可真会开玩笑。
洛克兰扯了扯嘴角，“那真是多谢了。”
“你那时候经常打架吧？每次看到你都带着伤。”雪莉娜终于想起来，从口袋掏出那管药膏，“这个你拿去用吧，我以后绝不会再掐你了。”
但让她涂药就算了吧。
洛克兰接过来，知道这次她真的在关心自己。
床单快被他揪破了。
怕被她看出来，连忙压住心头的雀跃，抿紧唇角，“其实没必要，就那点小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雪莉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明明上午还说青了肿了，这会又说小伤，看来他真的很怕腰伤的事被她知道。
洛克兰到睡着，嘴角都是上扬的。
梦里，他又回到了高中时期。
整个梦境都是灰色调的，课桌、楼道、还有天空都是灰蒙蒙的。
唯独鲜血是艳红色的。
一滴滴血沫飞溅，伴随着汗水，还有不知谁被打飞的牙齿。
这就是他高中阶段最熟悉的日常。
他躲在楼梯阴暗的角落，包扎伤口，不能让妹妹发现身上的伤，她总是大惊小怪。
起身的时候，腰部刺痛，将衬衣拉起来，才发现腰侧已经青了一片，还肿起来。
“这个你拿去用吧。”
——面前突然出现一管药膏，被捏在葱白纤细的手指中。
他抬起头。
“你好像经常受伤呢。”雪莉娜眯起眼睛看他，像是那种冷傲的名贵白猫，就算偶尔会蹭蹭人类的手臂，也一脸淡漠。
他失神地看着她。
“收下呀。”她轻声催促。
“……谢谢。”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接过来，同时低下头，不敢让她看清自己。
怕被她看到自己的狼狈，脸上丑陋的伤疤。
也怕她知道上周那份匿名告白信是他送的，更怕她知道他打架也是因为她。
雪莉娜身为Omega，精神力却比绝大部分Alpha还要强大，而且还在比赛中获胜，将这个事实甩到每个桀骜不驯的Alpha脸上。
他们暗地里给她取各种难听的外号，讨论她从未出现的父母，还计划更加恶心的行为。
他可以忍受他们对他的嘲笑与谩骂，但不能容忍他们玷污他心中美好的存在。
梦里的画面一转。
灰色调加深，乌云密布，暴雨倾盆。
对了，是那天。
他没带伞，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湿透了，像是落水狗。
这是他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实在太痛苦，让他忍不住想要放纵，不顾一切。
他追上举着长柄伞的雪莉娜，冰冷潮湿的手指扣住她的手腕。
鼓起勇气，将信上的话又和她说了一遍。
梦里的世界好似按下了静音键，她柔软红润的嘴唇上下触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也只能看到她的下半张脸，上半部分被伞盖住看不清楚。
但他知道，她同意了。
她向前迈了一步，凑近他，将伞举过他的头顶，替他遮住滂沱的雨。
灰黑色的梦境终于渐渐有了明亮的色彩，直到整个世界一片雪白。
洛克兰终于醒了，被刺眼的阳光晒醒的。
床侧已经空了，手摸了摸床单，没有任何温度，看来雪莉娜早已起床。
反正已经睡迟了，洛克兰也不急着起来。
他翻了个身，平躺着，抬手挡住眼睛，反复回味梦里的细节。
嘴角噙着幸福但苦涩的笑。
因为那都是梦，而梦通常都是与现实相反的。
第14章
Chapter 14 就你那破嘴能哄……
在高中之前，洛克兰的人生可以算是顺风顺水，所有人都追在他身后，将他高高捧上天。
直到父母双双离世。
他们不是被陷害，也没有阴谋诡计，他调查过了，真的就是极低概率的意外，落在他们头上。
他的世界一下子翻了天。
没了父母的庇佑，他和妹妹被赶出沙克家族。
尽管有政府提供的补助金，不至于流落街头，挨饿受冻，但也正是这笔补助金，让他的颜面扫地。
曾经追在他身后的人，现在骑在他头上。
也都怪自己，之前的嚣张狂妄如今是挂在他脖子上的枷锁。
偏偏他不肯低头，面对嘲笑，他装作不在意地笑笑，没什么大不了的，又死不了。
但他不能容忍别人咒骂他的家人，那是他的底线。
也是一条不可逾越的清晰界限。
从打出第一拳开始，就好似激活了他体内属于Alpha的暴戾开关，完全沉溺在汗水与鲜血的刺激中。
甚至有段时间，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喜欢用拳头解决，包括听到雪莉娜的流言蜚语。
她是公认的校花。
人美心善，无论对任何人都保持着温婉的微笑。
其实刚认识时，他以为她和其他Omega一样，都是好看易碎的花瓶，别说喜欢了，甚至有几分瞧不上。
哪知道她的精神力竟然比绝大多数Alpha还要强盛，她轻松赢了比赛，也赢了他的心。
美丽而强大，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个比雪莉娜更完美的人。
所以他不能容忍那些污言秽语玷污他心中的美好。
或许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吧，但在那一刻，他控制不住血往上涌，捏住那个人的肩膀，将他摔在地上，就是狠厉的一拳又一拳。
没有人敢拦他，大家早就逃走了，只有雪莉娜，依旧按照平常的步调，午饭后悠闲散步，路过这里。
血溅在她洁白崭新的皮鞋上。
她并没有生气，仍然保持着往日的笑容，拿出手帕，缓缓蹲下身，低头将血迹擦净。
举止优雅，完全符合贵族的礼仪规范，露出的天鹅颈纤细白皙，连裙子上的褶皱都完美无瑕。
她全程在微笑，眼神却异常冰冷。
他忽然感到恐慌。
那天之后，他发现她总是避着他。
他苦笑着，他好似有某种天赋。
让她越来越讨厌的天赋，让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的天赋。
终于在某个暴雨天，他被种种压力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控制不住，从阴暗的角落冲到她的面前。
暴雨倾盆，雨声盖过他颤抖的告白。
她脸上的表情平静淡漠，嘴角带着礼貌性的微笑，眼神未曾停留在他身上。
然后是拒绝，意料之中的回答。
雨那么大，他听不见她的声音，但看嘴型也知道了。
因为他听过无数次，在别人和她告白时，她都是用同样的话术婉拒对方。
曾经他也写过告白信，匿名的。
没几天出现在垃圾桶，被撕成了碎片。
那是第一次，他窥探到这个近乎完美的人，也有冰冷无情的一面。
她就像朵圣洁精致的雪绒花，看上去再怎么柔和美好，本质还是冰冷的，想要靠近一些，她早已消融不见。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终究还是成了他的妻子，他小心翼翼地托着手掌，希望雪绒花能停留更长时间。
洛克兰从枕下摸出那管药膏，嘴角浮起笑意，他拿出手机，拍照留念。
这可是雪莉娜第一次关心他，也是第一次送他礼物。
编辑好照片，刚好看到妹妹发来的信息。
艾丽斯：[哥！我知道你现在一定特别感激我！]
洛克兰：[你又做了什么蠢事？]
艾丽斯：[我这招可以算得上是超强助攻吧？嘿嘿，我真为你有我这样的妹妹而自豪。]
他扯了扯嘴角，知道妹妹又在胡说八道了。
艾丽斯：[一管药膏一千元，看在你我兄妹的情分上，我收你一千五，不过分吧？]
洛克兰：[？？？]
艾丽斯：[你不要看这管药膏的市面价格只有几块钱，但没有它，就你那破嘴能哄好吗？雪莉娜姐姐会可怜你吗？会亲手帮你上药吗？]
洛克兰：[……药膏是你给雪莉娜的？]
艾丽斯：[是啊，怎么了？]
洛克兰一手握着手机，另只手握着药膏，忽然明白过来。
是啊，她怎么可能突然关心他呢？
全是自己痴心妄想，他泄气地将药膏扔在抽屉深处，再也不想看见了。
给妹妹转完1500元，就将她的信息设置为免打扰。
他蒙上被子，倒头大睡，寄希望再回到梦里。
艾丽斯在巴里斯市一直待了足足二十多天，直到快开学了不得不回去。
来时她是自己坐星舰到太空航站再搭乘列车到巴里斯，回去时洛克兰和雪莉娜一起为她送行，直接送到太空航站，依依不舍。
在等候区，艾丽斯朝洛克兰挥手，“你到一边去，我有悄悄话要和雪莉娜姐姐说。”
洛克兰狠狠瞪了她一眼。
现在艾丽斯对他的态度像极了雪莉娜，以前她哪敢这样和兄长说话。
正想教训她几句，余光注意到雪莉娜也望着他，眼神带着疑问，好像在说，你怎么还在这里。
“好吧，注意点时间，别耽误了。”洛克兰捏紧拳头又松开，摸了根香烟，走开了。
他站在吸烟处，懒懒地倚在栏杆上抽烟，望着妹妹和妻子的身影。
这是他最重要的两个人。
看得出来，艾丽斯很喜欢雪莉娜，而雪莉娜应该也是吧，至少比对他的喜欢要多一些。
他深深吸了口烟，又吐出来。
真是令人羡慕啊。
等洛克兰走远了，艾丽斯就开始撒娇，她一直想要个姐姐，可以说，雪莉娜满足了她的愿望，甚至还超出了，她比自己想象的更加美丽温柔。
想到马上要分开，她猛地扑进她怀里，挂在她脖子上呜咽，“我真舍不得你。”
雪莉娜因为她突然撞过来吓一跳，虽然她不太喜欢肢体接触，但艾丽斯明显是个例外。
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部，“下次假期可以再来找我们。”
“嗯嗯！”艾丽斯突然说，“谢谢你选择我哥哥。”
“为什么这么说？”雪莉娜忍不住笑了，“别说的你哥哥好像是肉摊上卖不出去的腐肉一样，我们是自由恋爱，互相选择，你非要这么说，那我也该感谢他选了我这块肉。”
艾丽斯咯咯笑了两声，语调又认真起来，“其实我知道的，哥哥一直有个暗恋多年的人。”
嗯？
雪莉娜竖起耳朵，屏息倾听。
“虽然他总是藏着掖着，不告诉任何人，也不表露出来，但我知道哥哥非常喜欢她，喜欢了很久。”
说起洛克兰过去的感情经历，雪莉娜首先想到的是曾经向他告白过的温蒂小姐。
这位暗恋对象可能是她？更有可能是别人。
但不管是谁，艾丽斯都不应该将自家兄长的过去恋情透露给她，毕竟他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
于是她问，“艾丽斯，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呢？”
“我觉得哥哥暗恋的人就是你。”艾丽斯抱紧了她，“所以才说，谢谢你选择哥哥，让他得偿所愿。”
星船即将启动的广播响起，到离别的时候了。
艾丽斯从雪莉娜的身上跳下来，“我该走啦，你们一定要幸福哦！”
说完她拖着旅行箱挤上接驳的车辆，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
接驳车驶过，扬起雪莉娜的长发，她还在挥手告别。
“怎么呆呆站着？”身后传来洛克兰的声音，“她和你说什么了？”
雪莉娜转过头，有些木然地看着他。
艾丽斯给的信息实在太劲爆，她一时还无法接受。
她还没来得及问清楚，艾丽斯到底是怎么判断她就是洛克兰的暗恋对象的？
就因为他们是高中同班同学吗？
明明他们都没什么接触，怎么可能呢？
她忽然想起那张照片。
艾丽斯说过的话，还有之前洛克兰怎么都不愿意告诉她照片的来历，种种蛛丝马迹在脑内不断纠缠旋转，伴随着太空航站原本就嘈杂的声音，她几乎注意不到外界的响动。
“喂！你怎么了！”洛克兰在她耳边大叫着，还拉住她的手，避免被人流冲散。
雪莉娜的手指冰寒，猛地接触到他宽大温暖的手，竟然像是被烫到了，连忙甩开。
“到底怎么回事，你看上去好像不开心。”洛克兰靠过来却没有再碰触她，“是因为舍不得艾丽斯吗？你要是想她，等休假我就带你去她的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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