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豆大的汗珠从额间滚落滴在地面上,才听到一句宛如大赦天下的圣旨。
谢钧处理好罗家一事后,就听到了她将柳儿赶到前院一事,对此不置一词。
回到望玉轩时,她已然醒了过来,正坐在桌边用着早饭。
宋嬷嬷见爷来了,立马让人拿一副碗筷过来。
“昨晚上是我没有节制,你可有感觉哪里不舒服。”他本想问孩子是否有事,又未免觉得多此一举,毕竟后半夜他但凡能克制一下,也不会让她感到不舒服。即使太医说过孕妇满三月后便可同房,他也舍不得碰她,以至于一时间难免克制不住。
玉荷露出一抹虚弱的笑,“除了腰有些酸,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他若真关心就应该早些停下,而不是在事后来句假惺惺得令人作呕的虚伪。
坐下后的谢钧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最近我可能会有些忙,你要是想出去的话让宋嬷嬷她们陪你出去。”
“好。”从碗里抬起头的玉荷轻咬唇瓣,眼里带着期盼,“只是对比让宋嬷嬷她们陪我,妾身还是想让爷陪我出去。”
此刻的谢钧望着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女人,连心跳都不禁漏了一拍,随后感觉到喉咙发紧得完全忘了要说什么。
只觉得自己的整颗心神都为她所牵动,忽上忽下,忽高忽低得如天边纸鸢,而牵着纸鸢的那根线握在她的手中,他所有的喜怒哀乐也皆由她一人所掌控。
他也是头一次感受这种无法掌控棋局的烦躁,意外的是,他并非全然是讨厌。
柳儿被调去前院后,如今到身边伺候的是之前那个叫明月的丫鬟。
明月不爱说话,做事也是一板一眼,连带着习惯了麻雀叽叽喳喳的玉荷都有着片刻的不适。整日待在屋内过于无趣,便准备出门走动。
也不知道是否最近不利出行,要不然怎么一出来就遇到崔玉生,也注意到了他走起路来,格外不自在奇怪的一双腿。
“玉娘,我娘没了。”此时的崔玉生蓬头垢面,捂着头哭得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想要靠近她寻求安慰,又在女人冰冷漠然的双眼中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嘴唇翕动着痛不欲生,又急切地想要寻求精神依靠,“玉娘,我现在就只剩下你了,所以我求你,求你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没有母亲了。”
玉荷听到崔母走了,心脏跟着传来一丝刺疼,眼睛泛起一层萦绕水雾,就算崔母后面做得再不对,也实打实将她当女儿如珠如宝的养了十多年。
指甲往里蜷缩的玉荷压下舌苔上涌的涩意,冷漠无情地望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男人,“那是你娘,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以为她最起码会有一点难过的崔玉生不可
置信的抬起头,猩红的眼睛里全是痛苦,喉间生哽,“玉娘,你怎么能那么狠心!就算母亲做过错事,她也真心诚意的把你当女儿媳妇了那么多年。”
“我说了,她是你的母亲,不是我的。”玉荷取出银票远远地扔到他脚边,“这里有一千两,你拿着它离开京城,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清河镇的事对她来说一如前世烟消云散,既是前世,那他就没有出现的必要。
张嘴间全被汹涌苦涩占领的崔玉生抬起通红的眼睛,似哭似笑宛如癫狂,随后又变得坚定异常,“玉娘,我来找你不是要钱的,我是来带你走的。”
“这一切都是姓谢的布的局,他就是想要我怀疑你和姓罗的有一腿,挑拨我们夫妻关系,再一步步引诱我赌博,好让我将你送给他抵债,我们变成这样都是拜他所赐,要不是他,母亲不会死,你也不会沦为他的妾室,我更不会被他活生生打断一条腿!”在寺庙里被拖走前的崔玉生是不愿意接受的,可是在他打断腿后像条死狗被驱赶出去的时候。
原先被他所遗忘的桩桩件件开始在清晰不过的浮现于眼前,所有的灾难也都是从遇到他后开始的。如果不是他的出现,自己怎么会被引诱着染上那种东西,更不可能会做出将玉娘抵债的恶心事,还因为怀疑玉娘不贞多次殴打玉娘。
事后他去找引诱他走上不归路的刘庆,结果将整个清河镇都翻遍了都找不到此人!只是那个时候的他依旧不信,毕竟谢兄看起来就是个才望高雅,霞姿月韵的君子,只觉得定是那姓罗的在泼脏水。
短短的几句话就在玉荷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脸色骤变。
如果这一切都是他做的局,那……一股寒气从脚底浮现,随后游走于四肢百骸。
崔玉生见她抿唇不言,便认为她是信了,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她,“玉娘,你和我走好不好,那个姓谢的根本不是什么好人,他就是个恶鬼。是个不择手段的衣冠禽兽,伪君子。要不是他,我们夫妻二人怎会分离许久,还害得我变成这副不人不鬼之貌,让你一个好人家的妻成为可随意发卖的妾。”
“玉娘,你放心,我已经赚到钱了,我带你回清河镇,我们就像以前那样好好过日子,开一间药馆好不好,如果你喜欢孩子的话。”崔玉生说完才注意到她衣服下面藏不住的肚子,连人都变得有些结巴,“玉,玉娘,你有孩子了。”
玉荷注意他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她的肚子上,厌恶地用手遮住,“这是我的孩子,和你无关。”
崔玉生涨红了脸,反驳道:“怎么和我无关,我可是你的丈夫。”
随后又恶狠狠的一咬牙,“玉娘,你放心好了,只要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我定会将它视为己出。”
没有想到他会如此无耻的玉荷只觉得自己要被气笑了,嚼舌怒齿,“你忘了我们二人早已和离,难不成崔大夫连脑子都用来抵了赌场的债务不成。我再说一遍这是我的孩子,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玉娘,我没有,我之前答应过你绝对不会再赌了。”清楚说错了话的崔玉生上前,伸手就要去拉她的手,“玉娘,你和我回家好不好,回我们两人的家。”
崔玉生的手快要碰到她时,后腰骤然挨了一脚,整个人当即被踹飞一米远,疼得他龇牙咧嘴,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
收回脚的谢钧阴沉着脸,目光阴鸷森冷如看一具冰冷的尸体,“崔大夫是想要将本相的女人带去哪里,还是一条腿不足够让你长教训。”
疼得从地上爬起来的崔玉生见到这张毁了他生活,毁了他美满家庭的脸,恨得切齿痛恨,双目赤裂,“什么你的女人!玉娘是我的妻子!你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若非你无耻下作的引诱我惹上赌瘾,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
“过来。”没有在意狗吠的谢钧眸中含笑地向她伸手,眼里全是势在必得的高高在上。
见她看向那个男人的崔玉生跪趴在地上,满脸是血,一字一句的恨意倾诉,“玉娘,你别忘了,要不是他,我们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们现在还在清河镇经营着回春堂,是一对在普通不过的平头小百姓。你可以去乡下村子做义诊,能无拘无束做自己喜欢的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为囚在高楼深院里的金丝雀。而且你的身份还不是正妻,还是个能随手就可以被发买的奴仆,玉娘,难道这样的生活就是你想要的吗。”
“你不要过去,你回到我身边不好嘛,我们就像以前那样,你忘了我们两个青梅竹马的日子了吗。”
谢钧对上她的犹豫不决,仅是阴沉着脸重复了一句,“玉娘,过来。”
他甚至吝啬得连多一个字都不愿意,就笃定了她注定会选择他这一边。
此时的玉荷又一次站在了一座横在悬崖中间,摇摇欲坠的木桥上。
第50章 一人两巴掌
谢钧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久久得到回应时,他的心脏像被成千上万的针给扎得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疼痛虽不致命,却能掠夺走他周围所有的空气。
为什么她不选择自己?他有哪一点比不过她那个愚蠢的前夫!
原本并不抱多少希望的崔玉生看着正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的玉娘,顿时手忙脚乱地用脏乱的袖子擦干净脸上,玉娘最爱干净,他绝对不能在玉娘面前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
“玉娘,我就知道在你心里………”扬起笑容的崔玉生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玉荷尤嫌一巴掌不够又打了一巴掌,眼中全是淬了毒的恨意,“你知道吗,这一巴掌我想打你很久了。”
如果说是谢长钧毁了她,害她从好人家的妻沦为他人妾,变成囚在深宅高院里的金丝雀。可真正的罪魁祸首还不是眼前人,但凡他意志坚定点能选择相信自己一回,又如何能给他趁虚而入的机会!
一个始作俑者,一个加害者,他们是怎么有脸将责任全部推脱给另一个人,好诉说自己是多么的纯白无辜。
在她看来,他们都是一样的恶心,卑鄙无耻没下限的蛇鼠一窝。
两巴掌下去,连人都被打懵的崔玉生全是茫然地无促,“玉娘,为什么。”
“滚,识趣点以后不要出现在京城,否则再让我看见你,我可不只是打你一巴掌那么简单了。”深吸一口气的玉荷收回手,而后头也不抬地走向谢钧,也让男人原本冰冷阴鸷的目光如春暖化冰,唇角勾起得意的笑。
“玉娘,过来。”谢钧拉过她的手,温柔的询问,“手疼不疼。”
“疼。”前面她是用尽了力气抽的,现在缓过来,玉荷发现手确实有些疼。
“既知道疼,下次这种事让你身边的丫鬟做就好。”
眼见着玉娘投入那个伪君子的怀抱,一步步离开自己的崔玉生双眼猩红地想要冲过去将玉娘抢回来,将那个胆敢抢走自己妻子的男人捅死,可现实是,他就只能跪趴在地上宛如死狗目睹着她一点点离开。
都怪他当初为什么要引狼入室!
否则现在也不会妻离子散,害死母亲,更不会让玉娘离开自己!!!
抬脚重重踩上崔玉生断腿的白简在大人上马车前,询问,“大人,这人如何处置。”
玉荷知他想要做什么,眼睑垂下的抿了抿唇,“将人赶出去就好,就当是为我肚里的孩子积福,我也不想让它还没出生就背上一条人命。”
“看来我远不及玉娘心善。”知她小心思的谢钧从不会再这些小事上反驳她,“按夫人说的意思办。”
在他们将自己拽走的那一刻,崔玉生所谓的体面教养都全都不叫了,唯剩下独属于弱者声嘶力竭的咆哮,怒吼,“放开,你们放开我!”
“姓谢的,我要告你强抢他人/妻子,我就不信你能只手遮天。”
“姓谢的,我诅咒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马车里,不满她的眼睛落在那个男人身上的谢钧强行掰过女人的脸让她和自己对视,“你心疼他了。”
相处了一段时间,知道男人是在生气的玉荷又怎会承认,甚是表露出半分地闭上了眼睛,“他如今所得皆是他的罪有应得,我为何要心疼一个卖掉我,还对我拳打脚踢过的人。我非圣人。”
“我还以为玉娘会心疼他,在如何你们也做过三年的夫妻。”谢钧着词咬重“三年夫妻”几字,愤懑又生辏更甚是变得尖酸刻薄。
他原以为自己不会在意的,可前面看见她走向那人时,恨不得将对方给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才能抑制住杀人的念头。
而她的沉默则是令谢钧感到难以言喻的心慌,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抓
住些什么,好让他浮出水面得以呼吸,“玉娘,你这样真让我感到心寒,怕你往后向对待你的前夫一样对我。”
玉荷侧脸避开他的手,不躲不避的和他目光对上,“那你会变成他这样吗。”
收回手的谢钧失笑,手指转动着扳指,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极为认真的说,“除非我死。”
他自以为是深情的话落在玉荷耳边仅剩下威胁,难不成自己想要逃离他,就真的仅剩下死这一条路可走了吗?
“你说他可笑不可笑,当初是他用一万两银子把你卖给的我,现如今又反悔了,难不成天底下所有好事都让他占了不成。”
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收紧的玉荷骤然抬首,神色冰冷的凝视着他,“所以他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谢钧对上她冰冷的质问也不否认,扬唇讪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难不成还能改变得了什么吗。”
他直接承认的态度让玉荷的心彻底凉成了半截,她以为他足够无耻没下限了,结果突然告诉她,如今她的苦难都是拜他所赐,要不是她,她也不会从一个好人家的妻变成随手可发卖的奴仆,更变成一个连她自己都看不起的厌恶存在。
“谢长钧,你无耻!”
谢钧扣住她举起的手,阴冷的瞳孔如毒蛇寸寸逼近,“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玉娘今天知道吗,你就算是对我有再大的不满,也不要忘记你现在怀着我的孩子,难道你想要让孩子还没出生就见到它父母不合的一幕吗。”
越是清楚的知道,玉荷越是痛苦的绝望,在手腕被握住时,另一只手抬起朝他脸上重重扇去,咬牙切齿,“谢钧,你简直就是个畜生。”
脸颊被打歪的谢钧冷笑地捏住女人愤怒得通红的脸,忽地笑出了声,“这番生动的模样,倒比之前死气沉沉的模样有趣得多了。
手腕被攫住的那一刻,想到某些画面的玉荷惊恐得头皮发麻的就往后退,“你想做什么。”
“爷,相府到了。”就在这时,白简的声音传了过来,也让玉荷似抓到救命稻草。
白简话音刚落下,就看见爷抱着姨娘从马车上下来,当中最令人显眼注目的当属爷脸上的一个巴掌印,不禁看得惊恐万状,瞪目结舌。
不是,玉姨娘她怎么敢对爷动手的啊!
谢钧全然不在意旁人探究的目光,只是阴沉着脸抱着她回到望玉轩,将人给放在床上,扯过一旁的薄被给她盖上。原先被她一巴掌打出的火气如遇水消散,颇有几分疲累地轻摁眉心,“我之前是混蛋做错了惹你生气和不喜的事,但我发誓除了那件事以外,我就没有欺骗过你了,你要信我,那个信崔的真不是好东西。”
“而且我们现在都有孩子了,就算你再生气,也要为我们的孩子着想,你希望等它出生后见到自己的父母不合吗。”
他毁了自己的一辈子不够,现在是怎么有脸说出看在孩子的面上原谅他的,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就连这个孩子也不应该存在世上。
指甲抓得床单皱成一团的玉荷深呼吸着,平复着快要溢出胸腔的恶和恨,闭上眼不愿去看他那张虚伪至极的脸,“你给我出去,我想一个人单独待一会。”
谢钧明白她现在要紧的是自个想通,伸手为她掖好被角,“好,晚点我在来看你。”
前面见爷气势汹汹回来的宋嬷嬷瞥到他脸上鲜明的巴掌印,大惊失色,“爷,你的脸怎么了,得要尽快处理下才好。”
宋嬷嬷不用想,都知道爷脸上的巴掌印是怎么来的,对玉姨娘的厌恶更是加剧几分,真不明白爷怎么就看上了她。
“不必。”
等爷走后,恨毒了的宋嬷嬷藏不住火气的直接推门进来,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姨娘,就算你仗着肚里怀有孩子,也不能对爷动手。你可知道爷的脸有多金贵,岂是你能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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