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雨势渐小,小妇人拎着菜篮子走了却将油纸伞留给自己的时候,不免意外。
很快,下属赶着马车来了,我的目光掠过那柄孤零零倚墙而立的油纸伞,不予理会地移开视线。
“老爷,这伞可要带走?”
另一个侍从打断他:“老爷什么身份,岂会用这种伞。
他们的对话落在我的耳边,却是不甚在意,一把普通的伞罢了,就像这一场突如其来的躲雨。
第二次见到她是在准备出城时,见到她面对着脏水质问却能做到临危不乱,有理有据且能掀屋顶的胆量,还能维护她那个窝囊丈夫的自尊心,不禁感叹真是个聪明的女人。
那天雨水朦胧没有看清女人的脸,如今倒是见了。
女人虽非国色天香得令人见之神魂一颤,也不能否认她是个美人,眉如柳叶,乌发鬓云,哪怕是普通的布衣木衩依旧衬得人如沾露茉莉般清丽可人。
对比于相貌,更吸引我的是女人贞静清冷,自带明士气节的一身气韵,令人忍不住想碾碎她的傲骨,打断她的清高。
不过到这里,也仅是好奇居多。
只是没有想到第三次见面会来得那么快,让我颇感意外的是她的身份,女子当大夫本就少见,何况是在乡野之地。我也明显对她起了兴趣,但仅是起了一点兴趣。
真正说到感兴趣,还是罗县令举办的那场宴会,我摇着酒杯注视着低头弯腰倒酒,面上满是讨好娇媚的女人。
脑海中浮现的是初见那次,她也穿了那么一件绿色。
所以在得知罗县令和他夫人准备将那小妇人送到我床上时,我并未拒绝。
唯独没有想到她性子会如此刚烈,又很聪明地选择向自己求救,也错在聪明地向自己求救,因为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君子。
“你想要我救你?你有什么值得我救的。”结果在我刚说完这句话后她就晕了过去,可惜了,我还以为她能在坚持久一点。
洗干净后的她看着果真比前面脏兮兮的模样顺眼了许多,微凉的手指从女人秀美清冷的五官轮廓逐渐往下滑,最后停留在她的领口上,随后发出一声嗤笑。
我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何非得强要一个有妇之夫,学那曹贼之流。
何况我真的要因为一个女人留下人生的污点瑕疵吗?如果换成以往,我的答案必然是否。
如今我倒是很想要从这个女人云淡风轻的脸上看见绝望,痛苦,崩溃的表情,定然会很有趣。
这种感觉甚至和那种搞垮政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快感不一样,又有种相同的,令他血液叫嚣着的刺激感。
我有时候就在问自己,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破坏掉他完美人生的秩序,留下一个不堪的污点吗?
可是我的人生就是过于顺遂得宛如一滩死水,如今有人往里扔了颗石子,泛起涟漪。
我怎么能错过,哪怕,明知那颗石子会破坏掉,我所谓的完美平衡。
强取豪夺必然有趣,可看着猎物主动跳进陷阱里对着猎人毫不设防的模样更有趣。
而我,向来是一个极有耐性的猎人。
我买下了崔家隔壁的院子,和她丈夫有意交好,没成想
会得到一个令连呼吸都急促欢喜的消息。
他们结婚多年尚未圆房,她仍是处子之身,如何能让我不惊不喜,更多的是对猎物伸出跃跃欲试的爪牙。
如何让一对昔日恩爱夫妻反目成仇,分席而坐。自是诱惑二字,若爱财以财诱之,爱色用色,即便他是圣人君子也不免心有俗物,何况是一个普通男人。
若问他都不上当,又该如何?
答曰:诱敌深入,擒之。
本以为他只是个无用的窝囊废,没想到竟是个窝里横,我看着她失魂落魄的被赶出来,心中不禁划过一丝异样,但也没有让我因此收手。
只是鬼使神差地出现在她面前,给了她一两银子让她夜里不至于夜宿破庙,只因我调查过她,她在清河镇中并无亲朋好友。
自此我看着昔日爱侣两见两相厌,想着也终于到了品尝自己摘下的枝头果实之时。
我知道他很快就会在走投无路之下来求我,不过为防止她向那位姓罗的追求者求助,我自是得要断了她的念头,将他们家仅有的生路斩断后仅剩下我这一条活路。
那么,在崔玉生走投无路之下,能救他的仅有我一人。
“想要钱吗,用你的妻子来还?”
对于他的犹豫我并不在意,只需要在他回去的路上让几个人恐吓他还钱,他自会像老鼠那般吓得肝胆俱裂,所谓的年少情分,夫妻恩爱在活着面前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芝麻粒。
很快,她作为诚意被她的丈夫送到了我的床上,女人倔强含泪的模样虽惹人怜惜,也催生了我的毁灭欲,更恶劣的想要让她哭得更厉害一些。
只是这样心不甘情不愿的强迫,哪里有让猎物主动讨好取悦自己有趣,谁叫我是个君子,君子向来不强迫女子意愿。
也让她看清楚,她出现在这里,皆因她的枕边人所为。
白简问我,“大人,你就不怕她跑了后不回来了吗。”
她不会,而且她很快就会回来。
事实上她也很快回来了,还被我诱导着签下一封契书,那契书共用两种笔墨书写,一种遇水即化,一种遇水即显。
在得到这个女人后,我以为我对她很快就会腻,毕竟一个女人,还是一个相貌称不上国色天香,性子冷漠清高的女人,可在我得知她私自去见那位窝囊的丈夫时,胸腔中竟腾升起难以言喻的怒火,更要抹掉他们成为夫妻的过往。
带她回京时,我本能为她安排个清白的良家女身份,可是见她对自己的靠近而心生厌恶,甚至是恐惧时,眸底愠色渐浓,难不成她还做着回到她那个窝囊前夫怀里的美梦不成。
她越想要什么,自己越不能让她如愿,直至将她的后路都斩断后让她只能留在自己身边。
但让我不明白的是,她为何要逃?难道自己对她还不够好吗?
不过就算她想逃,又如何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属下说找到她的踪迹后,我没有等着他们带回来,而是亲自将她抓回来,告诉她逃跑的下场究竟是怎么样的。
只是没有想到她的承受那么弱,这样就将她吓到了,还产生了轻生的念头。我本能继续用强硬的手段逼迫她不准死,或者冷眼旁观让她去死,但我心里又舍不得让她那么轻易的离世。
想来是还没腻,我想着等腻了就好。
只是随着相处的时间越久,我窥到她强颜欢笑下的落寞苦涩时,竟破天荒地想给她一个孩子,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一个让她从此在府上有个立足之地的孩子。
这个念头一经浮现起,即使我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她在我心中变得越发重要的事实。
她是何时在自己心里变得越发重要的?又是从何时开始的?
起先是始于有趣,后是她那假意顺从实际上心思缜密得一次次妄想逃离自己的掌心,又或者是她坐在身边安静的翻阅着书籍,因一些观点不同和自己引经据典妄图说服自己,更多的是说不清的日常相处的点点滴滴,而它们也由一点点的小事汇集成一条宽广的河流。
等意识到不对时,已是严重到了我的喜怒哀乐都要被她牵扯左右的地步,但我的世界里不允许有能不被他所掌控的东西存在,我应该将她抹杀掉才对。
可当我看着扑进我怀里朝我撒娇,和我分享着每日见闻的女人,又忽然心生不舍,只觉得整颗心都随之软成了一团。
人生在世,就当让自己放纵一回,我也坚信我有足够的信心让她离不开我。
在我想着给她一个孩子时,她想的却是再一次离开自己。
究竟是自己做得有哪里不好,才会让她总妄想着逃离自己,还是她忘了逃跑后被抓回来的下场?又或者是这个女人对他一贯的心狠。
只是谅孙猴子再神通广大,又哪里能翻得出佛祖的五指山。
一如她小小妇人玉荷,又如何能逃离他谢长钧的手掌心?
可我没有想到,这一次被抓回来的她居然怀孕了,简直是令我又气又笑又心疼,偏生我又舍不得对她发火,只是告诫自己,她人回来就好了。
这也是最后一次,绝对不会再给她妄图逃跑的第三次机会。
我守在床边凝视着这个哪怕是在睡梦中都蹙着眉头的女人,也不知她做了什么噩梦才会令她如此恐惧,伸手将她眉间忧愁不安抚平,又于额间落下一吻。
她醒来后得知自己怀孕后虽闹过一次,更多的是让我感觉到她也是在期待着我们孩子的降临。
她问我是喜欢男孩还是喜欢女孩时,其实我想说的是,只要是她生的,我都喜欢。
好笑的是我贵为一朝之相在为孩子取名字时,竟也连翻好几本书都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名字,只因我觉得我们的孩子,理应拥有这世间最好的一切,包括名字。
就在我以为她也满心期待着孩子的到来时,她为什么要狠心的打掉我们的孩子,还说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恶心,将和他在一起比喻成卖身的花娘一样,自己就如此让她感到恶心吗!
“大人,要老奴说姨娘定然是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将她送进去一段时间她就老实了。”此时的宋嬷嬷对她简直是恨极了。
宋嬷嬷的话倒是提醒了我,金丝雀为何总想要逃离主人身边,不过是认为她现在生活在无忧无虑的精美笼子里,就认为外面的世界一样安全。
若是将她放在群蛇环饲的野兽堆里,让她直面同类如当猪狗撕咬,践踏吞食入腹,而她也将成为野兽口中的下一个食物时,她是否还会天真的离开主人向往外面的世界?
可我又怎么真舍得把她扔到那种地方,我让人买下一座茶肆,将里面布置成了花楼的样子,里面伺候走动的人也皆为女子,因为我不允许除了我之外的其他男人碰她,否则我肯定会嫉妒得要发疯。
听她们传回的消息,说她喝下了那碗落子汤的时候我就已经愤怒得要不管不顾的冲过去质问她,凭什么要打掉我们的孩子!
难道除了我,全天下任何一个男人的孩子她都愿意生下,她就当真厌我到如斯地步!
她在被送进楼里的第一夜,我就住在隔壁,接下来几夜同样如此,至于那些男女暧昧声,不过是京中善口技者。
等到了第五天都没有等到她低头的我不愿意在等了,遂安排下去让金丝雀端上餐桌的戏码。
可我没想到她会因为柳儿那个丫鬟跑了出去,还遇到了姓罗的,她还真是,一点儿都不乖啊。
还是她以为只要自己跑出了楼里,就能逃离自己的掌心了。
我应该说她可怜还是可笑。
我垂眸凝视着,因走投无路之下跪在脚边亲吻着自己指尖的女人,忍不住笑了,果然鸟儿在没
有面临死亡的危险前,总会天真的想要离开主人翱翔。
当我听到她没有将孩子打掉后,更是欣喜怒狂。
你看,只要你乖乖听话就不必承受不必要的痛苦。
甚至是她想要的一切我都愿意给她,哪怕是相府夫人的位置。
第49章 玉娘,过来
待玉荷沐浴后,此事早已尘埃落定,这些都还是她从一向喜好探听八卦的柳儿嘴里听到的。
柳儿说到最后更是气愤不已的打抱不平,“没有想到那个二小姐居然不是夫人亲生的,怪不得心肠如此歹毒,好在爷及时赶来了,要不然婢子都不敢想象姨娘会遇到什么。”
直到她说完,玉荷方打断她的话,“除了这些,你就没有其它要和我说的了吗。”
柳儿一怔,完全不明白姨娘是何意?
过了好一会儿,柳儿才脸色难看的想到什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举起三根手指对天立誓:“婢子立誓此事绝无二次,更不会让姨娘置身于危险之中。”
“除了这件事,你不认为还有一件事吗。”
柳儿正想询问,猛地对上姨娘冰冷嘲弄的眸子,嗓子眼如被硬物卡住,竟羞愧得不敢与之对视,“姨娘,婢子没有要瞒你的意思,那日婢子本想和你说的,结果爷进来了。”
“所以在你的私心里,只有相爷才是你真正的主子,而非我,是吗。”
两只手绞在一起的柳儿整张脸涨红得否认,“婢子从未那么想过,在婢子的心中只有姨娘才是我的主子,这一点从未改变过。”
“是啊,在心里我才是你的主子,而你则身体力行的告诉我,谁才是你真正的主子。”玉荷不欲再听她狡辩,直接唤来宋嬷嬷,“把她调到外院,我的身边容不下这种心存二主的丫鬟。”
柳儿闻言,只觉五雷轰顶,身软力泄跪行在她脚边痛哭流涕,“姨娘,婢子知道错了,你就再给婢子一次机会好不好,婢子发誓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
“姨娘,求你再给婢子一次机会,婢子保证以后一定以姨娘马首是瞻,事事都以姨娘为先。”此时的柳儿忽然明白那日白大人和自己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所以,姨娘一直知道自己有事瞒着她,就等着自己主动坦白。
那她呢?她都做了什么啊!
不为所动的玉荷冷漠地背过身,“宋嬷嬷,将人带走,我不想在看见她。”
宋嬷嬷对此没有任何异样,“老奴之前就说过她伺候不好姨娘,姨娘身边早该换个人伺候才对。”
这一次的柳儿没有在挣扎,而是心如死灰地顺从的被拉下去。
在书房面见罗玉中的谢钧垂眸凝向跪在地上的男人,指尖摩挲着玉扳指,“罗郎中当真愿用罗家一半身家和你的马首是瞻为本相所用?只为了让本相放他一马?”
罗家众人多有经商天赋,就连盛京有一半铺子都为罗姓,从而被人戏称罗半城,可想而知罗家一半家产有多巨大。罗玉中则在户部任郎中,为人一向狡诈八面玲珑,往后不好打理的事情可交由他处理,这笔买卖横竖都很令他心动。
可要他轻易放过那个意图对他夫人图谋不轨的男人,他又做不到,哪怕他是被人诱骗过来的受害者。
“是,下官和整个罗家往后愿以相爷马首是瞻,只盼相爷不计小人过,放过舍弟一马。”罗玉中得知小弟竟干出这等混账事后,第一个想的就是将他驱出罗家族谱,又见母亲哭得可怜,父亲大哥的唉声连天愁眉苦脸,只能硬着头皮前来。
“下官的小弟自小性情温顺忠厚老实,绝非是那等会欺凌妇女的无耻之徒,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若他真敢做出那等事,即使不用相爷开口,下官定然先一步将他逐出家门后扭送大理寺处理。”早知他不想出门就不让他出门好了,何至于发现今日之事,如今的罗玉中简直是悔不当初。
谢钧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跪在地上的男人。
而这时,白简推门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跪在地上的罗玉中虽听不清说了什么,却能感觉到一道目光如利剑落在脖间,如芒在背,汗滚踌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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