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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杏眼圆圆的姑娘看到江遥抬眼，忍不住激动出声：“遥遥姐你好，我喜欢你好久啦！能给我签个名吗”
其他人也不甘落后，争先恐后问好，场面一时颇为热闹。
江遥被年轻的姑娘们围绕着，微笑着照单全收。抬头不见低头见，场面话谁不会说，认真你就输了。
“好久不见了，最近在忙什么呢？”方琦在旁边似笑非笑地看他们闹腾了一阵，这会儿出声邀约，“中午一起吃个饭”
江遥还没想好怎么回绝，李茜“呵”地笑了一声，语带嘲讽：“她还能忙什么，忙着截胡咯。”
周边叽叽喳喳的声音慢慢小了下来，一群人恨不得化身空气，站在一旁不再出声，眉眼间的官司却一点没停。
有人朝同伴挤挤眼：“不是说他们两个关系还不错吗，这是什么情况”
有人恍然大悟，一脸果然不出所料的态度：“我就说同期的竞争对手怎么可能是好友，塑料姐妹罢了。”
不管内心是如何翻涌，这几人他们谁也得罪不起，公司前辈的战争，不是他们可以插手的，不如明哲保身，免得溅上一身腥。
打定主意，有人弱弱举手：“遥遥姐、琦琦姐你们聊，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话音未落，一溜烟跑了个飞快。
没有围观群众，江遥也懒得陪他们上演姐妹情深的戏码。和刘导见面的消息，本来也没想瞒着谁。圈内资源就这么多，良性竞争有何不可。
“如你所见，各凭本事咯。”江遥冷冰冰吐出几个字，转身按下了关门键。
“呸，还把自己当根葱呢，不知道在傲什么。”李茜最看不惯的就是她那清高劲儿，明明比她还晚进公司几年，运气好火了一把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要我说再好的资源到她手里也是浪费。”
办公室里，Susie手里握着一沓资料看得认真，江遥敲了敲门，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猜测道：“刘导那边有消息了？”
Susie也不意外她的敏锐，合起文件，肯定地点点头：“对，下周试镜。”
看着眼前的女孩，从万人追捧到登高跌重，几经锤炼，此刻闲闲坐在那儿，仿佛万事不挂心。
Susie不由想起来当初刚刚接手她的时候，外面风雨交加，二十出头的女孩缩在沙发上，稍嫌稚嫩的脸庞，还带着一丝显见的迷茫，却反过来安慰她：“Susie姐，不好意思，以后你只能跟着我混啦。”
几年相伴，Susie自然是希望她的未来更加光明远大。此刻不无感慨：“既然你坚持不再续约，公司已经在慢慢减少你的公开行程和商务活动，以后公司层面不会再给你任何特殊优待。”
“这次刘导的电影会公开试镜。”她顿了顿，再次语重心长地交代：“遥遥，以后的路还长，之后的机会你要自己好好把握。”
江遥点点头，虚心受教。
刘聪新电影是一部现实题材的作品，秘密筹备将近半年，预计下月开拍。讲的是一对小镇长大的姐妹花，姐姐乖巧优秀，妹妹叛逆桀骜，从小到大，他们的方方面面都被周边人比较，姐姐羡慕妹妹的恣意任情，妹妹却在不断的比较中心态失衡，心生嫉恨，最后两人在一系列考验中互相和解，彼此治愈的故事。
选角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主要角色陆续敲定，还剩一些留给资方发挥。江遥瞄准的就是剧里的妹妹一角。
试镜地点定在一家星级酒店，江遥到的时候，等候区已经围了一圈人，选角导演上来收好资料进了另一个房间。
因为是资方小范围推荐，相比于大海选，这次参与女二号试镜的人数相对来说不算多，大概二三十来个。等候的人中有些新面孔，也不乏老熟人。
方琦姗姗来迟，看到江遥一个人坐在那儿，一身素净的装扮，却仿佛有气流将她和周边分割开了一样。她稳稳神，扬起笑脸，径直走到她身前，自然得像老友会面。
“咱们最近缘分不浅。”
只要有观众在场，戏台子说搭就搭，说实话这么敬业的演员江遥私心是很佩服的，如果不是这人非爱拉着她演对手戏的话。
懒得应付，只好做出一副笑模样，从嘴里挤出几个字：“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静会儿。”
对于她的反应，方琦丝毫不在意，继续自说自话：“瞧瞧刘导的戏多少人想上，鹿死谁手还真说不准呢，祝我们好运吧。”
“借你吉言。”
两人满脸笑意有来有往，旁人看起来还真是姐妹借机叙话。
不断有人被叫走，出来要不一脸深沉，要不喜上眉梢。
看着他们丰富的表情，江遥不禁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参加公开试镜的时候，紧张得头一天晚上还在坐立不安，半夜窝在被子里给苏远安发消息。尽管内心跃跃欲试，却还是忍不住反反复复确认我是否真的可以。
他的鼓励，总能让她生出莫名的勇气。
第3章 送她一程。
大家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互相提供打探来的消息。
“听说这个角色发挥空间蛮大的，演到就是赚到。”
“要真有这么好，之前那人怎么舍得推掉。高光肯定还是聚焦在姐姐那个角色身上。”
“我听到的是她之前的项目已经签了合同，刘导又不愿意等她档期，所以就成这样了。”
“反正刘导电影也不缺人上，不然哪轮得到我们呢”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干干地笑了声。
下一个被叫进去的是方琦。
几年前她就是凭借一个恶毒女配的角色冒头，在方琦看来，女二这个角色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
看到公司代表也坐在面试官的位置上，她心里更是一定。
经纪人其实已经偷偷透露过，导演看过她之前的作品觉得适配度还不错，电影着急开拍不会有那么多心力再去优中选优，加上公司极力推荐，短时间内如果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女二号十有八九就是她的了。
只要等试镜结束，一切结果就会尘埃落定，就算落选，也不会有人知道她参加了这场比拼，妨碍自己名声。但她还是选择来公开试镜。
多么难得的机会，能够堂堂正正打败她。倒在黎明前夜，想必会很难受吧？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方琦认真看起手头的剧本。
为拉拔两姐妹长大，父母早已积劳成疾。母亲生日时，姐姐拿着刚发的工资，给她买了一个按摩仪，桌上的亲戚都在夸孩子体贴懂事。妹妹楚云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一脸汗地赶回来，被父亲拉着好一顿训，她满不在乎地捏紧兜里的发票，想着得赶紧去把藏在母亲房间的礼物拿出来退掉，毕竟这可是她兼职几个月才攒下的零花钱。
楚云借口有事，提前离开了餐桌……
演员们的任务是，凭着自己对角色的理解，顺着这个场景演下去。
方琦暗暗揣摩，楚云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人，并且在长期的对比中心态失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误解，脾气一上头，自然不管不顾。但在愤怒的背后，是她极度渴望父母的关注。
不愧是一个个角色打拼出来的老演员，方琦放下剧本，眼波一转就入了戏。
看着众人对姐姐的夸赞，以及父母慈爱欣慰的目光，楚云只觉得自己和这温馨的环境格格不入，多一秒都待不下去。她重重拉开椅子，不管亲戚们惊讶的表情，直接冲进了父母的卧室，提着一个礼品袋子就要出门。
亲戚们见势不妙赶来阻拦，她歇斯底里，用力挣扎着想要离开家，远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楚云环视了一圈，父亲站在一旁涨红着脸不讲话，仿佛女儿给他丢了多大的脸；而母亲只会低头落泪，姐姐正搂着她的肩膀安慰。她颓然地坐在地上，陈说着被自己无数次验证的结果：“手心手背的肉，怎么可能一样厚呢。”是她异想天开了。
从生气离开的情绪爆发，到最后认清现实的落寞低喃，两种表情的转换方琦信手拈来，看得面试官们连连点头。
方琦自然没有错过这一场面，她小心收起内心的得意，谦虚地鞠躬离场。
大半个上午很快过去，江遥等得开始犯困，迷迷糊糊中，方琦放大的脸出现在她面前，歪着头似笑非笑，嘴巴一张一合：“接下来看你表现咯。”说罢挥挥手，踩着高跟鞋扬长而去。
很快轮到江遥了。
推门进去，刘聪和几个资方代表坐在一旁，江遥鞠躬问好，刘聪熟络地招呼：“江小姐，又见面了。”
江遥笑了笑算作回应，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剧本片段，抓紧时间熟悉剧情，酝酿情绪，并没有注意到门口多出来的人。
留给她的只有10分钟。
她细细揣摩着这个女孩的内心。
生气，肯定是有的；委屈，自然也少不了。
可她真的会在这种场合不管不顾吗未必。
成长的一路上，想必姐妹之间被比较已经成为习惯，可楚云还是选择在母亲生日这天，用自己赚的零花钱，买了礼物带回家。
她感念父母的付出。
虽然自己内心委屈难过，可是在亲戚面前，就算不能成为父母的骄傲，她也不想表现得一无是处。
江遥在脑海中细细搭建着这个场景，眉头一会儿舒展，一会儿紧锁。
10分钟很快过去，工作人员示意可以开始。
楚云满不在乎地垂着头，任凭父亲数落，好似这只是之前千百次场景的重演，她早已司空见惯。
不知是父亲的哪句话成了点燃深埋地雷的导火索，她“蹭”地一下弹起来。看到亲戚们望来的或疑惑或鄙夷的目光，到底还是把情绪收了收：“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儿，大家慢慢吃。”
说完快步走出了房间。
看到女儿僵直的背影，母亲到底放心不下，放下筷子，小跑着上来哄劝。
楚云抬起眼来，眼底是强撑的倔强，嘴里吐出的话语仍是硬邦邦的语调：“吃你的饭去，你还来管我做什么？”
透过眼前这双不屈的眼睛，搭戏的工作人员仿佛看到那个被忽视的女儿，在对自己的母亲大声呼救。只是，一切炽热的情绪，都被脸上冰封的面具死死压住。
毫无疑问，此时，她就是楚云。
被江遥的情绪牵动，工作人员试探着开口：“你到底怎么了，有事也得先吃饱饭啊。”
母亲捏着小心翼翼的腔调，生怕惹急了她。知道她在气头上，却不知道要怎么安抚，说出口也只是一句要吃饱饭。死死拉着她的手臂不让走。
楚云清晰地听到自己内心刚刚加固的冰墙，“咔嚓”一声出现了一道裂缝，细小的裂纹在冰面上快速蔓延。
她感到莫名的心慌，心慌过后，又有快乐的气泡在水中咕嘟咕嘟，挣扎着想要冒头。
苦日子里趟过来的父母，压根不懂女儿过于细腻的情感需求。他们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教给她做人的道理。在她伤心难过时，藏着实实在在的担忧。
内心凝聚的愤怒找不到发泄的目标，一丝一缕消散在胸腔里。满溢的委屈被母亲懵懵懂懂误打误撞地接住。她在心里叹息。
楚云好似认命一般，脸上仍是那副表情，看起来毫无波动，冷声安抚母亲：“就是想起来买的东西忘记拿了，我一会儿就来。”
母亲估计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明显愣了愣，脸上隐隐浮现出笑容。
由于楚云的性格标签是叛逆桀骜，之前试镜的演员大部分都选择放开了演，将她的愤怒委屈不管不顾地展现在大家面前，像一个受伤的孩子，既然不被人理解，干脆选择破罐子破摔。
方琦的表演要更进一层，凭着老道的表演经验，她看到了女孩的委屈，也理解她愤怒的源头，发泄过后，是一种心如死灰的麻木。
江遥偏偏反其道而行。她试图反抗，却还是顾及母亲生日，不想闹得太难堪，只想自己默默退场。
而母亲追来的举动，让她内心燃起一丝希冀，试图把自己再次捞起。
她也想做一个光明美好的人，成为让父母骄傲的女儿。她不想，真的一个人孤零零离开家门。
生活就是这样，没有那么多纯粹的感情，或爱或恨的边界，总有人徘徊其中。可能作为看客缺少一些爽感，却更接近生活的本真。
门外的人悄声离开，制片人跟在他身侧打探口风：“程老师您看……”
依着朋友的关系，他想着也许能把程绪薅来客串个角色，借他的名头，能省多少宣发费用，可惜对方一直没有点头。剧组今天女演员试镜，他还特意请程绪前来观摩，没想到刚到就要走。他心里长叹，到底是没有缘分。
江遥收好属于楚云的情绪，前一秒还冰冷默然的女孩突然就鲜活了起来，微笑着向工作人员道谢。
在场的人被江遥细腻的表演打动，一时半会儿还没回过神。仿佛真有一个女孩，在故事里历经悲伤又怀揣希望。
还是刘聪率先抽离出来，带头鼓起了掌，毫不掩饰对江遥的赞赏：“不愧是江老师。”
试镜还没结束，最终结果得过几天才出来。
江遥离开酒店，站在一旁等Susie来接。
早上出门时还热得不行，这会儿的太阳却仿佛失了温度，天边隐隐有乌云翻滚。
江遥去旁边便利店买了瓶水，恰好Susie打电话过来。
“感觉怎么样”
“就那样吧。”江遥旋转着瓶盖，无可无不可地回答，“过几天就知道了。”
完全没有提起导演*的肯定。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场面见多了，没有定下的事都只能听听。
“那先不管了。”话筒那边高一声低一声，似乎有人在争吵。Susie捂着听筒，快速说道，“你可以自己打车回家吗我这有点突发状况。”
公司的车这几天被派去跟其他艺人行程，小鱼还在休假。还好面试的酒店离江遥家不算远。
“行，我自己想办法。”江遥满口答应。
本来想着Susie忙完正好顺路可以捎上她，怎料计划赶不上变化。
挂完电话走出便利店，光线好像又变暗了一些。应该是要下雨了。
江遥干脆又回到便利店，找了个位置坐下。隔着玻璃看到路上的人行色匆匆，一起试镜的女孩陆陆续续有人出来，又被车载着离开。
不一会儿，闷雷滚滚而来，下一秒可能就会有雨点落下。
手机上的订单一直没有人接。
江遥叹口气，今天怕是只能淋成落汤鸡。
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又是Susie：“你打到车了没，外面突然下好大雨。”对面语气焦急。
“还没。”
“这天气估计难了。”Susie当机立断，“你先在那别动，稍微等等，我找人来接你。”
几分钟后，一串车牌号发了过来。
伴随着雷声阵阵，雨点已经噼里啪啦甩下来，越下越凶。
便利店门口，断续传来“欢迎光临”的电子音。有赶时间的人，举着新买的雨伞走进狂风暴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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