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烬舟一怔:“怎么了?”
徐惊缘说:“我困了。”
“噢。”梁烬舟看着她素净的一张脸,没忍住笑,“你不是说你不烦我么?”
“……”
“说笑的?”
“没有。”徐惊缘抬起脸,正巧对上他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这种看似纯洁不掺杂任何情愫的眼神让她莫名感到一股压力,心脏砰砰跳,“我刚从孟南老家回来,开车有点累了。”
回程路上是曲之燃开回来的,反正也没人知道。
“我就是想问你――”梁烬舟一直看着她,就好像要透过她的表情来印证她说的话,“同学聚会,你去不去?”
徐惊缘抿了抿唇:“去吧。”
“嗯?”
“没什么事情的话,就去。”
梁烬舟的语气很平和:“那我们一起。”
徐惊缘说:“这个我现在不能答应――”
“因为你男朋友?”
徐惊缘懵了一下,随即想起来之前为了躲避梁烬舟而撒出去的谎。
好奇怪,她每次都会忘掉,而梁烬舟却像铭记于心。
“……不是。”徐惊缘抬起眸,解释道,“孟南下周结婚,我得去帮忙,所以不确定聚会有没有时间。”
“嗯。”他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的眼睛。
徐惊缘攥了攥手指,说:“如果去参加聚会的话,我会和你一起。”
“那我等你。”
“好。”
徐惊缘抽离视线,恰好落在桌子上那杯纯净的白开水上。
她想了想,拿起那杯水一饮而尽,欲盖弥彰般擦了擦嘴巴。
“没什么事情的话――”
“徐惊缘。”
“啊?”
“你去不去都要告诉我。”梁烬舟看着她,低声道,“你不去的话,我也就不去了。”
-
同学聚会时间在下周,刚好是孟南结婚前两天。其实如果只是去吃饭聊天的话徐惊缘完全抽得出时间。
回到家的时候,孟南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
徐惊缘没开灯,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孟南悄无声息转过身来,吓了她一跳。
“你没睡?”
“嗯。”孟南看着徐惊缘,“梁医生找你什么事情?”
徐惊缘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没什么,就问我同学聚会的事情。”
孟南:“他约你一起。”
“对啊。”徐惊缘说,“但是时间就是你结婚前两天,我怕会耽误到你。”
徐惊缘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声音淡淡的,身上带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孟南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吃了一口糖。
“不会耽误。”她笑着说,“这么大晚上找你,就为了这事儿啊,我看这梁医生也真是的,好像对你有意思。”
徐惊缘心脏一收:“你别胡说八道了。”
“我哪有?”孟南说,“男人不都这样吗?喜欢你的话绝对会出手的,等着瞧呗。”
“我不会恋爱的。”徐惊缘义正严辞道,“我不想和你一样。”
没别人了,徐惊缘不想再伪装了。
孟南揣着明白装糊涂,急着说道:“我挺好的。”
徐惊缘语气淡淡道:“我今天在你家里,听到你家亲戚说林子畅的不好,再想想你昨天给我打的电话,心好累。”
“也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孟南说,“你遇到喜欢的,还是可以谈一谈,结婚的话,是要谨慎一些。”
“你为什么要结婚?”
孟南睡意惺忪道:“因为我找不到更好的了。”
“胡说。”徐惊缘生气了,她不喜欢听孟南这样贬低自己,“你有学历又有能力,你在自怨自艾什么?”
孟南道:“学历能力算什么,大街上本科生、研究生一抓一大把,根本就没那么稀奇。惊缘,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家境,有试错的成本和兜底的能力,我爸妈供我上学已经让我感恩戴德,我还有个弟弟,他们再不能帮到我什么了,林子畅是我能找到的,家庭条件最好的结婚对象了。”
徐惊缘哑口无言,但是心里很难受。
“你爱他吗?”
“谁啊?”孟南问,“你是说林子畅吗?”
徐惊缘:“嗯。”
“爱。”孟南转过身去,不再看她,想了想,才说,“一开始是爱的。”
徐惊缘诧异:“什么意思?”
孟南说:“爱会消失,也会转移。”
徐惊缘根本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忍不住坐起来,看着孟南蜷缩的身影,生气道:“能不能别给我说这些加密话语?!”
孟南用被子捂脸哈哈笑:“你赶紧睡吧,累一天了。”
徐惊缘冷哼道:“烦死人啦。”
-
第二天醒来,徐惊缘只摸到空空如也的床边。朦胧印象里,似乎有听到孟南起床洗漱和询问她某支口红放在哪里的声音。
徐惊缘摘下眼罩,看了眼手机,竟然不到八点。
大概孟南离开不久,她就彻底醒了。
她和孟南的房子买在十六楼,可以俯瞰整个静南一中。学生跑操的声音在每天九点半时传来,但这个时间段,她基本不在家。
徐惊缘没想赖床。
她起身去洗手间刷牙,又缓慢踱步到书房的窗边。
楼下行人不断,楼与楼的中间,人工湖水呈现深翠绿色。
徐惊缘看见湖水中间游着的鸭子和鹅,几只聚在一起,缓慢浮动着。
她低眸的时候,看到了楼下站着的一男一女,虽然距离很远,但她还是一瞬间就认了出来。
――是孟南和林子畅。
徐惊缘向前探了探身子,忽然察觉到不对劲。
可能是孟南最近的态度让她早有预料,所以她很快就看清了楼下的两人,是在推搡,而不是打情骂俏。
不知道什么原因,林子畅拽着孟南的手,孟南用力甩,却甩不脱。情急之下,林子畅似乎推了孟南一把,孟南脚底一片踉跄。
徐惊缘放下了牙刷,打开窗户,喊了孟南的名字。
但对方却没听见。
一瞬间鸟声、风声、远方车轮压过地面的声音。
林子畅的斥责一并传来。
徐惊缘大概能猜到两个人吵架和结婚有关,估计和孟南亲戚说的一样,家境的差异令林子畅眼高于顶。加上两个人恋爱期间身份就不对等,导致积怨越来愈深。
徐惊缘胡乱漱口,只换了鞋就冲出去。
她没有谈过恋爱,更不知道孟南和林子畅之间详细的相处模式,她就知道,如果今天孟南再说一遍“这婚不结了”,她第一个举双手赞同,精神物质大力支持。
门被打开的瞬间,对面的门也开了。
“……”徐惊缘没设防,尴尬地说了声早上好就向电梯间走。
“早上好。”梁烬舟走了过来,站在她旁边等电梯。
电梯间右面的窗户开着,窗外微风拂来。徐惊缘表情焦急,视线聚集在电梯屏幕中,计算着时间。
梁烬舟看着她的身影,眉毛轻轻一挑,似乎有点儿难以置信。
电梯缓缓下滑,终于停下。金属质门缓慢划开的瞬间,他率先向前一步,转过身面对着她,挡在她身前。
电梯里有人询问:“下不下啊?”
徐惊缘侧过脑袋,刚想说话。
“让他们先下。”梁烬舟虚扶着她的手臂,低垂着眸看她。
“嗯?”
他这样说,徐惊缘立刻收回视线,对上他的眼睛。
几秒钟的功夫,电梯门便划上了。
“先别着急。”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向下看,然后不动声色的别过脸,低声道,“你走光了。”
第11章 「怎么谢?」
徐惊缘的脸腾得一下就红了。
她竟然!没穿!内衣!
啊啊啊!!!
她立刻张开双手挡在胸前,也立刻转过身去。
梁烬舟转向另一边,喉结轻滚着,也没说话。
空气好像被开水蒸腾过,温度上升了许多。
徐惊缘尴尬至极,却突然想起自己如此着急的目的,她声音极小,甚至有些发颤地叫了梁烬舟的名字。
“嗯。”梁烬舟没有看她,声色略显沙哑,也许是故意压低,总之透漏着一丝不自然。
徐惊缘来不及多想,她每次遇见他,都会有种莫名的尴尬,被他看见走光,心里头更是尴尬到想死,但同时竟然有种庆幸,幸好是被他看到,幸而被他叫下。
“梁烬舟。”徐惊缘咬了咬唇瓣,颜色更加鲜红,“你能帮我看一下孟南吗?”
“嗯?”他侧过脸来,表情看起来毫无异常。
也许刚才那丝不自然就仅是错觉。
徐惊缘想。
“她在楼下和她未婚夫吵架。”徐惊缘看了他一眼,缓慢垂下头,不好意思注视他的眼睛,“我怕有意外。”
“好。”梁烬舟说。
“谢谢。”徐惊缘转过身去,“我很快下来。”
等那声门响传来,梁烬舟修长指尖才摁下电梯下行键。
他在金属质感的墙面上,看到了自己红透的耳尖。
-
徐惊缘下楼的时候,林子畅还在咒骂,兴许是有外人在,一向在他面前不那么硬气的孟南难得硬气了起来,愤怒地指着他:“你闭嘴!”
徐惊缘看了眼林子畅,他的表情很不屑,面对孟南的愤怒他毫不在意,依旧吊儿郎当地说着些脏话:“孟南你他妈照照镜子,不是我娶你,你还有谁要?”
梁烬舟余光里看到徐惊缘,她已经换好了衣服,也听到林子畅这句份量足够的重话。
徐惊缘十分看不惯林子畅这模样,快步流星走过来:“林子畅你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好好说话,别一张嘴就暴露低下素质,没有孟南,你顶多算个纨绔富二代,你爸也不会多瞧你一眼!”
林子畅斜着眼看她:“你算老几?”
徐惊缘点点头:“我是不算老几,但今天你要是敢动孟南一根手指头,我饶不了你!”
面对徐惊缘,林子畅明显没有了刚才的嚣张盛焰。因为他们没那么熟,也因为徐惊缘家世比孟南好太多。
“你今天敢碰徐惊缘一个手指头,我也饶不了你。”梁烬舟冷冷出声。
徐惊缘觉得自己和梁烬舟不算熟,但以她对他浅淡的了解,他是个好人。
虽然他大多数时间不爱说话,可能是职业加成,他并不会给人一种冷漠的感觉。
徐惊缘还觉得他很会打架,却有种天地浑然的坦荡正义。被他看到走光,徐惊缘虽然羞赧,但会感觉到庆幸。他不会因此要挟,更不会日后嘲讽。
和林子畅对峙,他会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身边。
林子畅靠了一声:“我和我女朋友吵架,关你们什么事情?”
“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孟南说,“你一直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人,甚至动手。我受够你了林子畅,我真的受够了!”
孟南说着说着,忽然觉得很委屈,有些话她没告诉过任何人,但是也骗不了自己。
她是仗着徐惊缘和租客在,知道光天化日之下林子畅动不了手才敢这样说,可如果过了今天,她和林子畅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关上门他还是恢复原来样子。
徐惊缘惊呆了:“你还动手?!”
林子畅想抬手给孟南一下:“别他妈胡说。”被梁烬舟挡下了,气焰升腾不起来,憋得他难受,“我真服了!孟南你有种就别结这婚,我还是那句话,你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人,就你那家穷亲戚――”
“不结就不结。”孟南很平静,点头说,“别结了。”
……
徐惊缘不知道怎么形容孟南和林子畅的这份情感,说可惜是有的,她作为见证者,一直以来都以为他们之间美好纯洁。
但她并不是当事者,不能明白更多真相。
初秋天气温凉,树梢泛着浅淡的黄。时间一分一秒流淌,徐惊缘给何晴打了几个电话交代事情,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孟南。
林子畅听到孟南说“别结了”这句话就走了,徐惊缘还想叫他,却被孟南冰凉的手指捉住。
徐惊缘很识趣,缓缓抿紧了嘴巴。
“真的不结了?”
“嗯……”
做出这样的决定,孟南比任何人都要难受。但决心一旦下定,就再也不想收回。
孟南猩红着一双眼看她:“惊缘,如果我和林子畅分手,以后我们就再也不能接受他父亲的帮助――”
“分。”徐惊缘抱臂,表情随意道,“他爸是谁啊?我需要看他爸脸色吗?”
孟南笑了笑,语气淡淡道:“他家里给我们买了套别墅做婚房,虽然是婚房,但名字是他妈妈的,和我没什么关系。”
徐惊缘心平气和道:“你想分就分,我可以给你推荐好律师。”
“不用。”孟南说,“我们没有任何经济纠纷,就算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也没花过他多少钱,只是家里人都觉得我是高嫁,自觉低人一等了。”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音,两个人视线一同被吸引过去。
徐惊缘开了门,是曲之燃。
“怎么回事儿啊缘姐?”曲之燃说,“我来了,给你和南姐带了饭。”
“没什么。”徐惊缘接过饭盒,交代说,“你在这里陪着你南姐,顺带着和她一起去嘉禾把行李搬过来。”
曲之燃压根儿没听懂徐惊缘说什么,瞪着一双眼睛问:“怎么了啊?”
徐惊缘抬起食指做了个“嘘”的动作,简单概括了事件。
曲之燃听得表情都扭曲了,不敢大声:“我去,我就知道!”
徐惊缘点了点头。
“我真服了。”曲之燃说,“接下来怎么办啊。”
“你带孟南去嘉禾新苑。”徐惊缘说,“我去趟机场送人,马上回来。”
曲之燃说:“行。”
-
今天是徐白洁和游檀出发去欧洲的日子,从静南乘坐航班抵达帝都中转,直达伦敦。
机场距离市区一个小时车程,车窗外阳光明媚,机场高速路宽阔,远处高楼林立,徐惊缘坐在驾驶位,平稳行驶。
停好车,徐惊缘看了眼时间,有点紧急,但来得及。徐白洁的航班是中午一点,现在十一点一刻。
十分钟后,徐惊缘在机场大厅看见徐白洁和游檀的身影,游椋也在。
游椋先看到了她,“惊缘来了。”
徐白洁转过脸来,满是笑意,张开双手。
徐惊缘小跑着迎了过去。
“还以为你来不了了。”徐白洁说,“姑妈都要害怕了。”
8/41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