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满福揉了揉酸痛的胸口,牵强地笑:“小妹,你和相……姑爷一路走来,一个多时辰,脚痛了吧,赶紧坐下。”
林多福敏锐的抓住她的话头,相?是相公吗?而且对于从没去过孟家村的大姑娘,她怎么知道走路要一个多时辰?
但她心里怀疑,脸上还是笑意盈盈地说:“我们坐牛车过来的,不费脚力。”
啊?刘氏这么大方?她以前从没给她钱让她坐牛车省亲的。
“那你婆母真……疼你。”林满福艰难说出这句话。
林多福却奇怪地瞥她一眼:“我有嫁妆银子,一文钱的牛车钱,何须让婆母出钱?”
“这……钱怎么能这样乱花,走走就能到的,还要从自己嫁妆钱里拿钱出来花,多不值得。”林满福被震了三观,嫁妆银子是用来压箱底,以后花在儿子身上,怎么能为了自己不费脚,就花了呢。
两人三观不合,话不投机半句多。
林多福笑笑不说话了,林母看出两姐妹不对付,赶紧拉着她出了厨房,而林满福还在自己的思绪里久久不能回神。
“大妹,大妹!”常氏喊了林满福半天,摇了摇头,心里想,这真是个傻的,嫁妆银子就是自个儿的钱了,不花留着给婆家花吗?
“怎么了?”林满福懵懵地问。
“娘叫你可以炒菜了,这锅你来炒菜,那边等鸡好了,我来下饺子。”常氏挺着六个月的肚子,行动却利落的很。
“娘呢?”林满福环顾四周,不见他们身影。
“她带着二妹妹去她房里头说话去了。”
“二妹妹带回礼了?”
常氏努努嘴巴:“二妹妹家拿来了一只六斤的兔子 ,是个鸡子,一包红糖,一包蜜饯。都是金贵的好东西,看来,那孟家虽然出了个读书人,却也看得上我们林家,这东西给的多实诚啊!你说你,本来这门亲事,可是你的,哎哎!我该打!哪壶不提提哪壶!大妹,你别介意哈,大嫂这嘴就是没把门,没啥意思,你别多想。”
是啊!
本来是她的亲事,怎么换成林多福,就变了呢?
不但郑重包了四色礼过来,孟鹤云也温温和和与大哥说话,他不是向来看不上他们林家这种匠人人家的吗?
还有,刘氏没出事吗?
“哎,大妹,烧糊了,烧糊了!行了,你去边上坐着吧,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啧啧,想让人瞧不出你心里想什么都难。”常氏无语地把林满福赶到一边,自己一手张罗饭菜。
正房内,林母拉着林多福上上下下打量,只觉得林多福皮肤莹润饱满,眉眼弯弯,眼神清亮,唇红齿白,看来是没有受委屈的。
“你婆母可有难为你?”
林多福摇摇头,笑着说:“婆母是个明理大气的,允许我自个儿去卖些小玩意儿,赚得钱只需交公五成。”
林母惊讶了一番,随后也笑着点头:“怪不得能养出童生老爷来,是个有远见的,家庭和睦,可比手里攥紧钱重要。”
“那姑爷对你可满意?是个好相处的吗?”
第10章 发现商机
“相公,是个性子宽和的,并不难相处。至于满意吗?”林多福莞尔。
她想:两人从牙牙学语就在一起,后来顺其自然长大,自那场事故后,确认心意,复健一年后,在海市订婚,订婚一年又结婚,婚后十二年,偶有口角,却从不将矛盾过夜。
人生中的三十五年,日日有彼此,从未缺席。
“我想,他应该是极满意我的。”
林母从她脸上就知道,这对小夫妻是蜜里调油的关系,她松了口气,欣慰地擦了擦眼角:“那日看着你穿着不合身的喜服被你大哥背出门,带着的也都是为你姐姐准备的嫁妆,也没有问一问你喜欢什么样式的床、什么样式的屏风、什么样式的梳妆台……就这么匆匆忙忙,上了花轿。这可是我们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也只有这一日才能享受到家人最重视的祝福。”
林母的眼泪越抹越多:“多福,虽然从小到大,我们都说满福懂事,满福能干,可娘知道,你和你大姐比起来,你更宽容,更阔达。但是就你这样的脾气,娘总不免多想着你。”
林多福伸手,想给林母拭泪,却被林母慈爱地握住手,拢在她潮湿却又温暖的掌心。
“娘,这几天一直在想,娘生你的时候,将你早产,你那么小一团,比奶猫子还小,差点养不活,所以娘多心疼你一点,想着你长大了找个好人家,你又是个懂事的,知道心疼爹娘,却不想,婚姻大事又让你受了大委屈。”
林母这几天夜不能寐,天天想着林多福,要是孟家因为林满福的原因,迁怒了她,虐待了她,可如何是好。
是他们做父母的没本事,苦了多福这个孩子啊。
“娘,不委屈,一切都刚刚好。”
早了,晚了,都不是她的孟鹤云。
所以,一切刚刚好。
林多福轻轻抱住压抑着小声啜泣的林母,把头枕在她的肩头:“娘,别难过,我很幸福,我反而要谢谢姐姐,让给我了这么好的夫君。”
这话让林母心梗了,悲伤的情绪一下子变惆怅了。
给满福千挑万选的读书人家,要闹着跳湖也不肯嫁人,她真怀疑这大姐儿是不是被什么邪祟附身了。
“娘,二妹,徐老大夫来了。”
常氏在外间喊两人。
“走吧,你小时候体弱,月子里就险些没命,还是徐老大夫把你抱去养了一个月,才养活的。这宫里出来的就是不一样,我们问遍了大夫,每个人都说没救,唯独徐老大夫说你有救,真被他救活了,你抱回来的时候,还白净、胖乎了些呢。”
“等会,你让徐老大夫给你把个脉,这落过水,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你根本。”
林母边走边和林多福絮叨,林多福全程“嗯嗯嗯”跟着林母去了正堂。
正堂此刻非常热闹。
因为家里是工匠,林家的家具一点不缺。此刻正堂中央摆了一个大方桌。
可惜没有圆台面,更没有转盘,夹菜就不方便了。
圆桌转盘!
这是个商机呀!
等会就和爹说。
“徐老大夫好,徐老夫人好。”林多福向两位老人行了福礼。
徐老大夫虽然已经75岁高龄,但是他注意保养养生,头发和胡须还有一半是黑色的,皮肤也红润,所以看着只有60出头的样子。
徐老大夫和蔼地对着林多福说:“老夫还记得你这小姑娘,小时候才那么一点点,没想到,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还嫁人了。”
“恭喜两位新人喜结连理,老夫和夫人祝你们夫妻和顺,万事呈祥,无难无灾,如意一生。”他对着孟鹤云拱了拱手,又掏出一个红封,递给林多福:“老夫养过小姑娘,不,现在要叫孟小夫人了,老夫养过孟小夫人一个月,就托个大,当你半个长辈,你要是在孟家过得不好,自来寻老夫,老夫帮你出头。”
因着徐老大夫总是会给村子里的新人送红封,红封也不多,就是十二文,取个六六大顺的吉祥之意,林父就给林多福一个眼色,让她上前去接。
林多福忙上前接过,郑重道谢。
红封刚入手,就觉得沉甸甸的,她惊诧地看向徐老大夫,只见徐老大夫并无异样,只和蔼地对她笑。
她正想推辞,但是一群人起哄着,打断了她的话。
圆桌上,林庆和热情给孟鹤云倒了清酒。
“二妹夫,徐老大夫是在给我们二妹妹撑腰呢!你可不要欺负我二妹妹,不然,徐老大夫一句话,我们全村人都会去你孟家,一人一脚,也能把你家门槛踩烂!”
林庆和是个能言会道的,他这番话就把气氛炒起来了。
孟鹤云看向林多福,眼里的喜爱没有半点遮掩:“我,孟鹤云,此生定不负吾妻林氏。”
一声林氏,让躲在人群之后的林满福心神震动,她瞪圆双眼,望去,只见孟鹤云一双眼温柔笑看着林多福,然后仰头,将碗中清酒一饮而尽。
“好样的!爽气!”大家纷纷叫好。
一桌子人转头看向林多福。
林多福会意,非常配合大家目光中的期待,微微低头,露出羞涩笑意。孟鹤云的表白,虽然过于浮夸,但是甜言蜜语总不嫌多,她的心还是非常喜悦的。
满桌子人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场景,哄堂大笑,林庆和拉着孟鹤云和林多福落座,好酒好菜,妙言妙语,满室生辉。
和一屋子人格格不入的,就是坐在最角落,沉默不语的林满福。她看着场面越高兴,心里就越烦闷,后头直接躲进厨房,见没人来寻,落寞又伤心地将头埋进膝盖里,想起孟鹤云面带薄云的脸庞,想起曾今他和她的偶尔温存,只是此刻,他的好都向着林多福了。
一餐饭宾主尽欢,饭后,林多福迫不及待拉着林父和孟鹤云到了木工房。
“爹,今个儿吃饭,我看着桌子上夹菜不方便,为何不用圆桌面?”
“圆桌面?自古就定下来桌子是方的,怎么能做圆的?”林父纳闷林多福怎么会有这么大胆的想想法。
孟鹤云在一旁解释:“我们自古就有天圆地方的理念,天是圆的,地是方的,圆是天,是至高无上的,是运动无常的,方是大地,是承载万物的,是静止的。人是不能坐在天上的,也不能把食物摆在天上,所以大家认为椅子桌子不能是圆的,大圆桌是与“天圆地方”理念相背离的。”
博学多才还是你孟教授。
“不过,当朝天子是做质子而归,又推崇海外文明,他提倡革新思想,更改税种,降低农业税、人口税,大力发展商贸,增加商业税,海岸税,自三年前他登基后,大战得停,很多新奇之物不断涌现,天子非但不制止,反而大力夸奖。”
“当然其中有很多政治因素在其中,那些朝堂的手段就不多阐述了。”孟鹤云看入林多福期待的眼里:“所以,此时革新方桌,创作旋转
桌子,就是紧跟了国家政策,不要担心,尽管做吧。”
得了孟鹤云的话,林多福胆子就大了。
林父还是犹犹豫豫的,但看着林多福已经在画图纸,他便也凑了过去。
“爹,不但桌子要圆的,还要在圆桌中间的柱子上安上可以旋转的轴承,让桌子可以动起来。这个轴承结构是这样的……”
父女两一个讲一个听,完全入了迷,林多福甚至还当场做了演示。孟鹤云见没他事了,悄悄开门出去,寻到了林庆年的屋子。
“二姐夫。”
林庆年放下手中的毛笔,站起来相迎。
孟鹤云点点头,从袖口里拿出一本书:“听你姐姐说,你已经开始读四书,这是我做的注解,你看看,方便你背诵。”
林庆年却不敢接,一本书实在太贵重了,便宜的要一两银子,像这种带注解的,少则都要十两银一本。
“我这些天在重新温习,多抄录了一遍,自己装订成册,无非费些纸墨钱。”孟鹤云走到林庆年书案前,把书轻轻放在桌上。
“你写几个字,我看看。”
林庆年知道孟鹤云要指导他,忙端坐,执笔书写。
“保持身手头足均正,平衡为要;右手执笔,略偏右,勿超出肩宽;左手手掌心向下平放,按住纸;执笔高低,重在稳定灵活。”
孟鹤云点了点林庆年的头、肩、手腕,然后点点字的锋尾:“你的笔尖始终朝向一个方向,没有任何调锋的动作,所以会造成偏锋,写出来的字迹,既缺乏力度同时又不够干净爽洁,会显得毛毛糙糙的。”
林庆年脸上泛起薄红:“二姐夫,你看出来了,我这锋总写的不好。”
孟鹤云握住了林庆年的手:“来,仔细体会,我怎么运笔的。”
“第一,捻管转笔。”
“第二,下笔即转。”
“第三,推管调锋。”
“第四,换面调锋。”
“第五,绞转调锋。”
“懂了吗?”孟鹤云一一示范之后,放开林庆年的手。
“嗯,谢谢二姐夫。”林庆年激动地双眼晶亮,忙放下笔,执礼道谢。
叩、叩、叩!
门外传开敲门声。
“我家向来是直来直去,什么时候还有人敲门了?”林庆年嘀咕。
叩、叩、叩!
“谁啊?”林庆年稀奇地问。
“小弟,我是大姐。”
大姐?
林庆年跑去开门,奇怪地问:“大姐,你来做什么?还有,你的嘴巴涂什么了?怎么这么红啊!”
“小弟,别乱说。”因为林庆年出奇意料的嚷嚷,让林满福有一阵慌乱,她瞄了一眼孟鹤云,见孟鹤云沉浸在批阅大字中,并没有注意到这边,这才松了口气。
“娘,让我来给你和二妹夫送番薯干。”林满福跨进门,绕过林庆年,婀娜多姿地走进屋子,将番薯干放在案桌边上。
第11章 大姐自重
林满福进来前特意描了眉,涂了胭脂,还束了腰,就因为当年孟鹤云难得夸她的那句诗。
“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
他说,她唇若樱桃,腰如细柳,姿态婀娜,如同一朵开的最盛的花朵,芬芳扑鼻,从头到脚,无一处不在勾他。
她这般打扮来见孟鹤云,心里头是有隐密的盼望的。
他们之间也有美好的时光,在夜里,他喊着她的名字,酣畅淋漓时的浓情蜜意;怀孩子的时候,他伏耳在她腹上,惊喜孩子砰砰有力的心跳;她为他制作夏衣冬袍,纳千层鞋底,红袖添香。
而他怀抱她,亲吻她脸颊鼻尖,夸她蕙质兰心、心灵手巧。
想起这些种种,她的心就像被针扎一般,密密的疼。她虽不想再过苦日子,可再见如青竹挺拔、是岁月之初,没有被时光蹉跎过而最美好的夫君。
她就……舍不得放手了。
她甚至想,他好好看看她,是不是会……再次喜爱她。
“二妹夫,二妹夫。”
她见孟鹤云迟迟不抬头,柔声细语唤他,又如同上辈子一般,伸手欲搭上他的肩膀。
当!
墨砚突然滚落在地,泼出的墨汁洒过她饰过粉黛的面容和唯一一件精织细缝的棉裙。
墨汁滴落,滑过林满福的眼帘,她看到和煦温和尽褪,只剩下满面冰霜的孟鹤云,如同她是妖魔蛇蝎般避开她后又退出三丈远,声音不怒自威,他道:“还请大姐,自重!”
她踉跄后退,失魂落魄地重复:自重?
竟是骂她**、不知廉耻!
她脸上血色全无,掩面而泣,快速跑出林庆念的屋子,回了自己房间,呜呜哭起来。
这里的动静惊动了其余人,林母扶着常氏,一同走到林庆年的屋里,看到洒了一地的墨,还有碎裂的砚台。
“岳母,小婿刚不小心打碎了小弟的砚台,过几日,我送一个新的过来,实在抱歉,影响小弟这几日练字了。”孟鹤云见林母和常氏过来,上前几步,行礼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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