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程惜雯经此一遭,更是为人所不喜,她看见的锦囊总会有意无意间被人拿走,直到最后,手里也只有一个‘芍药’锦囊。
倒真应了那句不解之缘。
出了太子府,已近黄昏,天边泛着一抹绚丽的橘红。
曲知意宴席上多饮了几杯酒,此刻整个人挂在谢令仪身上,嘴里没一句正经话。
谢令仪心里还在细想她上午说了一半的话,有意问她。然而,这人喝醉了简直跟换了芯子一样,行为越发无状。看见长得好看的公子,就直接上前搭讪,跟个登徒**一样,惹得对方窘迫不已。
谢令仪在她后面,拦都拦不住,最后好说歹说,答应了她一堆要求,这才哄得她消停,上了马车,乖乖枕在她膝盖上,任由谢令仪送她回府。
等一切忙完,暮色四合,璞玉早已被她先行打发回府报信。
空荡荡的车厢只剩下她一人,寂静的氛围便轻易勾起谢令仪思绪。她脑子里,全是张歧安,那个打从她出太子府,就一直跟着的绛青身影。
马车不透风,又热又闷,谢令仪呼吸间都是燥意。
她掀开车帘一角,迎面灌入的夜风让她下意识眯起双眼。几缕不安分的发丝被吹进眼中,刮得眼珠子又红又涩。她抽出帕子擦了擦,眨巴几下,竟有几滴泪水滚落下来。
马车又行了一段距离,谢令仪忍不住朝后望。果不其然,那道身影还在。她心里还藏着气,便吩咐车夫加快速度。
车轮碾过碎石,发出“轱辘轱辘”的响声。
车厢摇晃,谢令仪掌心撑在厢壁上,余光透过帘缝朝后瞟,那傻子竟也跟着跑了起来,她甚至还能看到他双腿微颤。
一声接一声的咳嗽,在夜风中断断续续地传来。
这咳声不算大,却频率极高,密密匝匝地灌入耳中。
听的她越发烦躁。
上辈子他好像就是咳死的?
半晌,谢令仪咬牙啐了一口,“这个驴脑袋!”
随即吩咐车夫靠边停了马。
第11章
好想赝品前夫哥失宠倒计时
“你跟着我做什么?”
张歧安正埋头赶路,猛然听到这声质问,脚步倏地一顿。他抬起头,便见谢令仪已然站在他面前,双手抱胸,杏眼瞪圆,眉梢间挂着三分不悦。
她站得很近,近到他伸手便能触到她的衣袖。
“我......”
他下意识后退两步,尽量拉开距离,同时强压下喉间的痒意。
“在下
来给谢小姐道个歉。”
“道歉?”
谢令仪眉头微挑,原本积攒的一点气倒是散了些,她下颌微抬,毫不客气。
“那张大人说说,你哪错了?”
张歧安听她这样的语气,心里反倒松了口气。
还有救。
“在下......没错。”
谢令仪直接转身就走。
“容......谢小姐!”张歧安心里一慌,松开嗓子喊她,这么一来,压抑的咳声顿时止不住,报复性的翻涌而来。
谢令仪停下脚步,眉心狠蹙,转过身看着他。
张歧安腰已经佝偻,手扶在膝盖,脸色涨的通红,咳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就这样了,他还伸出手,拼命阻止谢令仪靠近。
“张大人,你这是在拿命逼我留下吗?病了就该赶紧回去喝药。”
“并......并非如此。”他深呼几口气,咳得颤抖的肩膀终于稍稍平复下来。
“今日......今日给你递柳枝之人,心思深沉。你今后万不可再与他接触。还有太子府牵涉到多方利益,今日你在宴席上的表现,已经引起不少人注意。”
“为今之计,你需得谨言慎行,凡事三思而后行。若有人借机挑事,你......”
他这番像是临终遗言的话,彻底惹怒了谢令仪。她不等对方说完,便贸然打断。
“若有人借机挑事,你又如何?张公子以为,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跟我说这些话?”
“或者,”
她上前一步,逼近他,“我换个问法,咱们非亲非故,你凭什么,或者说,有什么资格和立场来对我说这些?”
张歧安被她逼得狼狈后退,薄唇张开又合上。
谢令仪见他沉默不语,目光愈发冷冽。
“难道我谢令仪蠢得不明白人心险恶,还需要你一个外人来提醒?”
她声音不大,话也轻飘飘的,可分量犹如千斤重锤,砸得张歧安连喘息都变得困难。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抖,眼睛里闪过痛苦和挣扎,但终究没有反驳。
看吧,又是这样,谢令仪见状,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他明明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却吝啬的不肯再多说一句,哪怕是哄她开心的话。
虽说不合时宜,但此时,她脑子里竟出现了应奴的身影。
那个与对面的人长得一模一样的赝品。
精致的、听话的、不会违背她命令、花了她好多银子的赝品。
谢令仪望了一眼黑的见不到底的天,忽而问他。
“张大人,你可有什么兄弟?”
张歧安闻言有些诧异,但还是耐心道。
“我父母只生了我一个,家中并无其他兄弟。”想了想,他又补充,“堂兄弟也无。”
见他还想开口,谢令仪神色厌倦,挥手打断他的话。
“夜深了,张大人请回吧。如果张大人还是想不明白,我刚刚问的那些问题,往后我们之间,便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
她说完便走,毫不留恋,裙摆在风中划出凌厉的弧线。
张歧安站在原地,面无血色,嗓子干涩得像刀割。
这次却没人再停下来,皱着眉埋怨。
――
尚书府门前灯火通明,谢令仪一下马车,里面像是有所感应般,朱漆大门内忽地探出一个鬼头鬼脑的小脑袋。
那脑袋顶着一撮乱糟糟的发髻,圆眼滴溜溜地转。她见到谢令仪,立马欢喜的手舞足蹈。迈着小短腿跑出来,扑到谢令仪怀里,偷偷往她掌心塞了一颗兔子糖。
谢令仪也半蹲着接住她,拿了糖,又使劲揉了一把她的肉脸,才慢慢牵她进去。
小短腿见到她,嘴就没闲着。
“大姐姐眼睛好红,谁欺负你了?跟念念说,念念让人打死他!”
“没有。”谢令仪把她头发抓的更乱,“念念都跟谁学的,整日喊打喊杀,这么晚了不睡觉,在这干嘛呀。”
“当然是在等大姐姐!”
谢令仪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郁气一扫而空,心里美滋滋的,步子也轻快起来。
“不止是我,母亲也在哦。”
“嗯?叔母也在?”
谢令仪一愣,抬眼一看,果然看见何夫人站在影壁前,笑吟吟看着她们。
“大哥大嫂在堂屋,这鬼丫头下学了就吵着要见大姐姐,现在总算见到了,我也好带她回去歇息。”
“好。”谢令仪有些不好意思,“劳烦叔母了。”
“一家人,客气什么。”何夫人嗔怪道:“行了,快进去吧,别让大哥大嫂等急了。”
“好。”
――
堂屋内,烛火跳跃,映得四壁的木雕光影跃动。偌大的屋子静得出奇,连里头服侍的奴仆都被遣走了,屋内只剩下谢父谢母二人。
谢承坐在主座上,半阖着眼,手中把玩着一串沉香念珠。看见谢令仪进来,也只是稍抬了下眼皮。
冯氏站在他身后,有意打破沉默,便笑着道。
“容君来了,这身衣裳是新做的吧,看着就极为衬你,颜色既雅致又大方。”
谢令仪闻言,只轻声道了一声嗯。冯氏就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她低头理了理袖口,掩饰着尴尬。
她出身寒微,又一向嘴笨。一辈子吃斋念佛,谨小慎微,也没能讨的了丈夫与谢老妇人欢心。若不是谢家有家规,不许男子纳妾,只怕谢承也是要一房一房姬妾往家里抬的。
屋里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谢承依旧四平八稳地坐着,沉香念珠在手中缓缓拨动。
谢令仪见状,规规矩矩站在堂中,朝他们行了一礼,他这才开口。
“回来了?”
“嗯。”
“宴席可还顺利?有没有出什么差池?”
“回父亲的话,并无什么差池。”谢令仪面不改色道。
谢承闻言,倏的睁开眼,“为父听说你今日拒了五皇子的柳枝?”
原来是五皇子。
谢令仪听不出他话里的喜怒,只得垂眸,谨慎解释。
“父亲明鉴。今日宴上,女儿确实拒了五皇子。只是当时不知他身份,女儿以为,席间不宜私受外物,以免惹人非议。”
谢承闻言,目光微沉,像是在掂量她这番话的可信度。片刻后,他才缓缓点头,沉声道。
“这事你做的不错,先起来吧。”
谢令仪身子半弯,腰部早已僵麻酸疼。听他这话,如蒙大赦,连忙起身,微微一抬手,将袖摆掩在身后,不动声色按了按酸痛的腰。
“只是可惜,今日未能见到太子。五皇子虽说是太子党,可终究只是名臣子。如今太子身体每况愈下,听闻今日又吐血了。他与侧妃不睦,并无子嗣。那正妃之位悬而未决,朝廷上下,多少双眼睛都盯着。”
谢承声音低沉,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点拨,谢令仪听着,心头微微一凛。
怪不得今日太子没露面,府里守卫也森严。
她自然知道太子是个病秧子。而她真正的计划,也正是以此为契机。
原本她的安排是将程惜雯‘引荐’给太子。以程惜雯的聪慧与手段,正妃之位,早晚的事。
这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得益于她做鬼几十年听到的消息。太子将来会起兵谋反,最后结果当然是失败自刎,而告发人就是太子侧妃。
太子全府人除了侧妃,皆被活埋。
程惜雯去了,正正好赶上趟。
可惜,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命太硬,阎王不收,太子今日竟没出现。
不过,自己已经将七皇子的身份透露给她,又好心的点拨了她一番。
只要她再稍微打听一下,便可知道,太子与七皇子一母同胞。而七皇子一看就是个蠢货,好糊弄的很。
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进套。
谢令仪快速将心思理清,面上却一片平静。
堂屋内的烛影忽明忽暗,将谢承的侧脸映得愈发阴森。他忽地将手中的念珠放下,抬头看向谢令仪,目光更沉。
“容君,为父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几个字如闷雷滚过堂屋,将谢令仪震的浑身发麻。
糟糕,光顾着替程惜雯谋划一个好归宿,忘了替自己留后路了,她心里一阵懊恼。
她原打算找张歧安再凑合一辈子,反正这个人不赖,自己也喜欢,家世与谢家也旗鼓相当,父亲也挑不出刺。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日后厌倦了,那还可以和离嘛。也不必再像上辈子一样,脑子不清醒,死守着这一个人。
和离之后,就算父亲还想把她当成棋子,其他男子也未必
愿意要一个二嫁了的女子。
可问题是,她刚刚才对人家放了狠话,如今又舔着脸回去找补,这未免太过掉价。
此事,她谢令仪干不出!
可现在,哪还有适龄的男子供她挑选的呢?
宫里是万万不能去的,若生来是为了入宫,她宁愿当初一头撞死在祠堂。
为今之计,便只有......
思来想去,她眸色一冷,心中已有了定计。再次对上父亲视线,她眼里多了几分决绝。
――
父女俩一番谈话下来,谢令仪脊背上早已出了好几道热汗,濡湿的衣衫紧贴着皮肤,让她整个人都被禁锢住。
此时一走出堂屋,夜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倏忽便从衣领钻入,顺着汗湿的皮肤往下滑,让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她抬手将散落的鬓发往耳后拢了拢,缓缓舒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从头到尾竟一直紧绷着肩背。如今稍稍松懈,整个人就像被抽空了力气,四肢百骸都隐隐酸软。
璞玉早就提着灯笼,在垂花门内等着了。见谢令仪一露面,连忙上前扶住她,看见她脚底虚浮的模样,眼里满是心疼。
“小姐,屋里茶还温着,浴室①里热水也已经备好了,小姐一回去便可梳洗歇息了。”
“先不急。”谢令仪叹口气,“扶我去祠堂吧。”
“这么晚了,去祠堂是?”
“上柱香。”
同时也去求求老祖宗,保佑三个月后,那事真的发生。
第12章
赝品勾引奴的绿腰舞跳的可好了,贵人……
太子府。
太子元怀英已在榻上躺了两日,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药香,厚重得连空气都变得粘稠。
雕花窗棂微掩,外面隐约传来侍女急促的脚步声,混杂着雨打乔木声。
床榻上,元怀英侧身而卧,缠绵的病气侵蚀,让他原本清隽雅质的脸变得苍白。放在锦被上的手,指节突兀,瘦得只剩下皮包骨。
许是不愿让人看见他这孱弱模样,他榻前放了一扇屏风,隔绝内外视线。
五皇子元衡与侧妃李扶光皆在屏风外候着。
屏风内,元怀英一声干咳,打破静默。
“阿衡,前几日的宴会,可有看中哪家小姐?若是看中了,尽管告诉我,我便替你去向父皇请旨。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成家立业了,总不能老是出宫来看顾我。”
太子原本住在东宫,为了养病,皇上特地命人,在宫外造了一处僻静的宅子供他居住。
元衡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笑着推辞。
“大哥,咱们嫡亲的兄弟,不必如此见外,一切等您身体好了再说也不迟。”
说罢,他目光一转,掠过站在窗边的李扶光,揶揄道:“倒是那日大哥在湖心亭多停留了片刻,难道是相中了哪位佳人?如此,也不负长嫂为您费心张罗的这场探花宴了。”
元怀英半晌未出声,李扶光倒先按捺不住了。她面无表情,仗着里面的人也看不到,连身子都未弯,敷衍式的对着屏风行了个礼,便道。
“太子,药已经熬好了,臣妾这就去端过来,先行告退了。”
“去吧。”
元怀英似是早已习惯了她这股做态,淡淡应了一声,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波澜。
李扶光见状,连一句寒暄也无,径直离去。她步履匆匆,裙摆在风中微扬,很快隐没在廊外的阴影里。
屋内一时又安静下来,只有屋檐上滴落的雨水声轻敲地面,透着几分凉意。元衡看了眼屋外,确定人已经走远,方收敛起脸上的散淡笑意,神色也变得肃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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