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秀林对她招手,笑道:“巧了不是,我们正说着要不要请你来,不知道你今天有没有事,然后就在窗下看到你了。”
凤Q在萧秀林身边坐下,嘟嘴道:“好哇,你竟然不叫我。”
朱怜儿撑着下巴,含沙射影地:“你自订亲后就天天东奔西走的,我们哪敢耽误你的事。”
凤Q也知道她这样要遭人非议,可她有母亲护着,有底气,就算他人说得难听,只要她不听进心里就好了。
于是凤Q甩甩头,把朱怜儿的话从耳朵里甩出去,也不理她,只对萧秀林说:“你们都要了什么菜?好不好吃?”
朱怜儿被晾在那,有些尴尬,也有些生气。
她瞪了凤Q一会,见她头也不抬,就更恼了。
她说:“云怀真要离京了。”
短短七个字,成功让谢凤Q抬起了头。
朱怜儿得意地抬了下下巴,吊着凤Q不肯往下说了。
“怀真哥哥离京要去干嘛?你怎么知道的?”
一番追问,朱怜儿就摆着一副“求我啊”的架子。
凤Q顿了顿,关心地问:“朱怜儿,你是不是哑巴啦?”
“你才哑巴!”
朱怜儿立刻回击道。随即意识到自己破了功,她也就不再卖关子,说:“我父亲说,单州遭了蝗灾,圣上要云怀真去主持祭祀安抚百姓,明日就要离京了。”
她等着看凤Q受打击的表情,结果凤Q道:“那不很好吗?这桩差事不正说明怀真哥哥圣眷素厚?”
朱怜儿提醒她:“你可好久都见不到他了哦。”
这么一说,凤Q才反应过来:“是喔!”
“我得在怀真哥哥离京前见他一面。”
凤Q腾地站起来。不然不知道要多少天都看不到他那张怡人心脾的帅脸了。
朱怜儿被她这么大的动作吓了一跳,萧秀林忙拉住她的
手:
“等等,你不用去找他。”
萧秀林朝窗下看了看,道:“你看这是谁?”
云怀真与李乾正由店伙计领着上楼来,拐到楼梯上时,她们从窗户这边就看不到了。
萧秀林道:“看来云公子也在此订了包厢。”
凤Q怔怔地想,她同怀真哥哥说过,想与他一起来这里。
可他怎的先自己来了?
她出神间,怀真的脚步声就已至门外。
在一种奇异的气场下,室内的贵女们不知为何都静默着不说话,于是云怀真与李乾的低声交谈便断断续续地钻过门缝,落入众贵女耳中。
“公子,她着实轻佻不端……”
“……公子身边虽无女子,却也不是谁都能贴上的。”
众贵女表情都变得古怪,目光全都落在了凤Q身上。
众所周知,云怀真身边连个婢女都没有,成日贴着他的只有谢凤Q一个女子。
贴身侍从往往只是帮其主说出心声,虽然她们也常议论谢凤Q的行为,可他直接点评她为“轻佻无端”,这也太重了。
加之云怀真是谢凤Q未婚夫,他以这个身份对谢凤Q做出的评价,对于一个未嫁之女来说,可是致命的。
凤Q的脸白得惨无人色,脑子空空的,然后怀真低低的声音在她耳中炸开:
“不必计较,反正从此再无关系。”
萧秀林双手捂住嘴,将惊呼声压了回去。
云怀真要同凤Q撇清关系,他要退婚?
凤Q像被点了穴般,不知过了好久,她才恍惚回神。
一道道或同情或看戏的视线勒得她难以呼吸。
惜香和慕月也白着脸,扶住她:“小姐,我们先回去吧。”
凤Q猛吸一口气,推开惜香慕月,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身后那些贵女小姐们模糊的说话声紧紧跟随在她身后,诧异且兴奋地讨论着她。
凤Q死死地捂住耳朵,像被一只凶猛的怪物追逐着,跑得飞快。下楼梯时,脚步将眼泪都颠出来了。
泪珠落下来,在楼梯上碎成了千百片。
第6章
她若与哥哥退亲,将来会嫁……
颠簸的马车中,凤Q拿手绢捂着脸,惜香和慕月看不见她的表情,却看到手绢被眼泪浸得湿透了。
她不出声,只是身体微微颤抖着。
惜香和慕月心都绞成了一团。
只有她俩最知道自家小姐对云怀真的心是多么赤诚纯然,就连她两个都受不住云怀真和他的侍从的那番话,更何况小姐本人呢!
惜香带着哭腔道:“小姐,你别不出声,哭也好骂也好,你出出声呀。”
慕月抿着嘴,一贯成熟稳重的她也发狠道:“小姐,我们现在回去,跟云公子辩个清楚,小姐你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他,让他这么说小姐你!”
“没错!小姐你都不用开口,我和慕月保管替您把他骂个狗血淋头!”惜香掀开帘子对车夫道:“回芳元楼!”
“不用。”
凤Q终于开口,颤着声说:“他只会更觉得我在纠缠他,怕是要在轻浮之外多加个狂躁无礼的罪名。”
她让车夫找了个僻静处停下。
凤Q捏着自己的手,垂头坐了许久。心里还是闷闷地痛,但眼泪却流不出来了。
让慕月出去跟人借了点凉井水,把手绢浸了一会,敷在眼上。
直到眼睛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她才让马车往家赶去。
“今天的事,别和我阿娘说。”
她嘱咐惜香和慕月。
惜香愤愤地:“小姐还要护着他吗?为什么不让长公主好好教训他一顿!”
凤Q低落地摇摇头:“我要想想。”
阿娘可以为她出气,可不能改变他对她的看法。
难过之余,凤Q更多的是不解。
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想得简单,觉得只要明明白白地表达出自己的好感,再加上对对方好,这样就足够了。
她以为云怀真是个好人的。
她以诚心善意待他,即便不喜欢她,他也不该私下对她恶语评论啊。
她满心喜欢时,觉得云怀真乃是世间顶顶俊逸顶顶高洁的君子。
当她突然发现他陌生的一面时,凤Q落入了迷茫。
假装无事地陪杨v和谢端衍用过晚膳,凤Q就回了房,赶走担心不已的惜香和凤Q,把自己关在未点灯的漆黑的屋中。
在黑暗的包裹中,没有他人的目光和话语,凤Q感到了安全。
良久的安静中,传来一声抽泣。
可是为什么明明是他的错,她却要这么难过啊?
天亮时,惜香和慕月轻手轻脚地进来了。
撩起床帏时,两人吓了一跳,凤Q平躺在床上,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
“小、小姐,你醒多久了?”
“睡不着了。”
凤Q坐起来,接过慕月递来的拭脸的帕子。
“侯爷陪长公主回母家了,长公主走前留下话,要小姐你按时食早膳。”
“嗯。”
惜香小心翼翼地打量凤Q的脸色:“那今天小姐还要出门吗?”
慕月一胳膊肘怼向惜香,惜香立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闭上嘴。
凤Q沉默片刻,道:“今天……他要离京了是吗。”
慕月低声:“是的,小姐。”
云怀真告别了哭泣不舍的母亲,带着李乾和府中侍卫,骑马出了城门。
他此行低调,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今日就要动身。但云怀真还是勒住马,回首望了望。
尽管天色还早,但城门进出的人流已经非常大了,只是并没有他想见的人。
“哥哥在等谁呢?”
他也不知道。
循着清锐的嗓音,云怀真扭过头来,见脸戴黄金面具、身着锦衣制服的赤蝎使坐在高头大马上,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
因着赤蝎司狼藉的名声,云怀锦往这一杵,周围就自动空出了一圈空地。
云怀锦笑了笑,说:“我猜,哥哥是不是盼着我来送行呢?”
云怀真没觉得弟弟是来好心送他的,大抵是为了别的。
果然,云怀锦歪了歪头,惊奇地说:“哥哥的小未婚妻不是最爱追着你跑吗,她怎么没来?难道哥哥没跟她说你要走?”
云怀真心一沉,怀锦又是冲着她来的。
他冷淡道:“与她无关的事,我为何要告诉她?”
“人家一颗心都扑在了你身上,你倒真狠心啊,哥哥。”怀锦叹息道。
“这与你也无关。”怀真扬鞭,清叱:“走了!”
一骑绝尘。
云怀锦望着滚滚烟尘,敏锐地觉察到哥哥谈及凤Q时语气比之前更加疏离冷淡了。
他心中怀着一些猜疑。
不过想到哥哥离开后,这座都城中只有他一个云怀锦,也不用看谢凤Q做哥哥的跟屁虫,真是清爽极了。
怀锦隐在面具下的嘴角翘了起来,忍不住想要放声大笑。
他扬起马鞭,
入城后,街道上人流如炽,他虽是个赤蝎使,没入人群中就没那么显眼了。
身下的马像是体会到主人的心情,蹄声都轻快起来。
不过前头两辆马车并排停着,把路堵了一半,马不得不半道停下。
云怀锦扯了下缰绳,正要让马绕开,耳朵忽然动了一下。
两辆马车停的距离很近,相邻的两扇窗的帘子都拉开了,坐在马车内的两个少女正说着话。
“哎??”
女孩吃惊的语调上扬,引起了怀锦的注意。
“真的吗,怀真要退婚喔?!”
另一个少女肯定道:“京都都传遍了,据说好多人当场听见云怀真这么说的!”
“为什么啊?”
“不喜欢呗。”
女孩点点头,云怀真不喜谢凤Q,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岂料她的朋友添了重磅的一句:“云怀真嫌她轻佻呢。”
“真的!?”女孩吃惊地张大嘴,“他真这么说?”
“我表舅家姐姐的好友就在现场!”
车厢阻挡了两人的视线,她们都没发现一名赤蝎使正停在后面,面具后的眼睛冷冽似冰。
虽然她们平时也会谈论谢凤Q,觉得她行事太出格,但她毕竟是长公主的掌上明珠,贵女圈中的焦点人物,她们也只是酸两句罢了。
但若她的未婚夫都将她盖章
为“轻佻”,她们便自然而然跟着认同了。
于是女孩接着议论道:“也确实,哪有
像她这样不知羞的,未嫁时行事作风就这般,出嫁后恐怕要更过分了……”
“所以怪不得云怀真要退婚,可能他也怕婚后无法忍受谢凤Q吧……”
凑一块说人坏话正说得尽兴,忽然两人拉车的马同时撩蹄嘶鸣,猛地往前一蹿。
车夫慌慌忙忙费了好大劲才让受惊的马安静下来。而两个女孩在车厢中差些没从座位上摔下去,头也磕到了,簪环也掉了。
正捂着脑门嘶嘶抽气时,一道冷锐的男声传进来:
“当街议论是非,两位小姐倒是好德行。”
她俩顿时涨红了脸,又羞又气地从马车中探出头,可映入眼帘的,却是耀红夺目的锦袍和骇人的黄金面具。
虽然看不到那人的脸,但他的目光却像淬了毒一样,有若实质地掐住了她们的脖子,使她们鹌鹑一样发起抖来,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云怀锦一股气冲得脑子发懵,冷笑连连。
云怀锦没打算和这两人计较下去。他将李潜招到近前,令他查明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潜在赤蝎司历练,信息收集亦是一把好手,不多时,他便将昨日芳元楼众贵女听到云怀真与其侍从谈话之事一五一十地转告给了云怀锦。
云怀锦紧捏着马缰,手背青筋暴起。
近日哥哥的反常,终于得到了解释――原来他决意要弃了谢凤Q了。
“谢小姐当时也在。”李潜补充道。他留意着主子的神色,心中一凌,胆颤地垂下了眼。
贴身跟随云怀锦的李潜比云怀真察觉得更清楚。
自家主子何止是对未过门的嫂子有点意思,他对谢小姐的关注时常令李潜心惊。
怀锦藏在嬉笑不羁的表象下的本性有多疯,他在赤蝎司的地牢中深深地领教过无数次。
眼看着云怀锦投注在谢小姐身上的目光越来越专注,李潜心中的隐忧也越来越重。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一端吊着云怀锦,一段端吊着整个云府。
这根线随时都会断开,届时,云怀锦和整个云府都会坠入深崖。
而此时,李潜仿佛看到了这根线上的裂口。
云怀锦忽然一言不发地纵马跑了出去。李潜连忙跟上,心中松了口气――不是去追大公子。
但跑了一会,李潜心又提起来了。主子去的方向,是长公主府。
云怀锦的马很快,等李潜追上时,他已经到了长公主府后院墙下。
“等着。”他将缰绳甩给李潜,纵身一跳,如飞鸟般轻快地跃过了两米多高的院墙。
赤蝎司的面具挡住了李潜颇有些无措的表情。
拦又拦不住,他能做的只有闭上眼,默默祈祷可不要闹出什么大事。
云怀锦熟门熟路地点脚跃过屋顶,直奔凤Q的居处。
她单独住在一个院子里,有清水流过,常年花开,打理得若仙山琼阁般。
云怀锦落在院中一株颇有年岁的梧桐树上时,凤Q正好从屋中出来。
她靠在廊柱上,目光涣散地出着神。
即便她的脸白白净净,没留下任何哭过的痕迹,可云怀锦却觉得她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枝叶挡住了怀锦晦涩的视线。
他的哥哥可真是干了件好事。
他该把哥哥拽回来的,押着他跪在她的裙下,向她赔罪。
云怀锦如是想着,脚下便要动。但余光一瞥,怒容满面而来的杨v令他止住了动作。
“阿娘。”
凤Q回过神来,软软唤道。
杨v眼一热,把她乖巧可爱的女儿一把搂入怀中:“傻丫头,你干嘛瞒着我?”
凤Q便明白阿娘知道了。
昨天在场好几人,她本就不指望她们会像萧秀林一样瞒住此事。想必今天已经传遍京都了。
“对不起,阿娘……”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是招人非议的,可她只想随心而为,旁人看法她不想管。
这样的任性终究是带来了不幸。她仗着阿娘的维护,却让阿娘担心了。
“你道什么歉?我问你,外面那些传言是真的吗?”
“嗯,我亲耳听到……他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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