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配合鬼的活动时间,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家入硝子习惯了高专的夜晚,她的术式特殊被咒术界的老头子们区别对待,鲜少在外面晃荡。
“所以说,本次任务以调查为主。”
莫桑买了杯热咖啡递给在路边发呆的硝子,顺手替她挡掉了一些晚上喝得烂醉摇摇晃晃的家伙,避免他们有意无意地撞到女孩的身上。
“但是硝子也不用太紧张啦。”莫桑语气温和,“就目前来讲,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一脸的游刃有余呢。”
家入硝子低头喝了一口咖啡,“是莫桑小姐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与其说是知道,不如说是能猜到吧,活得太久了,有些把戏看了开头猜都不用猜就能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莫桑回答,她走在家入硝子的外侧,脚步徐徐不紧不慢,连带着家入硝子也跟着放松了有些紧张的心情,愉快地跟在莫桑旁边欣赏这夜景。
“诶~很淡定嘛。”家入硝子打趣道:“这就是大人的余韵?”
莫桑有点苦恼的皱起眉:“嗯……你要是这么理解也没问题,啊,到啦。”她在一家店门口停下了脚步,硝子咬着吸管抬起脑袋,唉了一声。“是悟会喜欢的那家店诶。”
“之前和那孩子出来过一次,他想吃这家的限量黑森林,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没有吃上。”莫桑推开门,仍然是侧身让硝子先进屋,“正好趁这次功夫出来,打算带一份回去给他。”
“这家店的老板可是好固执的,悟之前要求了好几次也没有成功,莫桑小姐居然成功说服老板单独给你留了啊。”
“悟想吃嘛。”莫桑笑笑:“用了些法子,总归也不是什么难事,满足他也不是不可以。”
她笑得轻描淡写,漫不经心,是当真没把这件事当做困难。
“真好啊。”硝子将咖啡吸得呼噜呼噜响,语气淡淡,不过她的语调比起抱怨,更像是某种状况外的冷淡吐槽:“我也好想有人宠着。”
“硝子是很自立的女孩子,偏宠的话说不定你反而会有些反感呐。”莫桑笑着摸了摸家入硝子的脑袋:“和老板说过啦让他多做些准备,你看看想吃什么?记得给悟留下一份黑森林的材料就可以。”
“是说我只要给他留点其他权都可以归我吗?那这一次我排在了悟的前面了。”家入硝子笑得眉眼弯弯,“下次我还要和莫桑一起出来。”
“就是这样——老板,”莫桑屈指敲了敲柜台,稍微抬高了些声音:“麻烦一份限量黑森林先打包,其余的让这孩子随便挑。”
“——抱歉呀。”
另一道绵软而甜腻的笑音打断了柜台这边两位女士的交谈,“因为我这边已经包下来了,所以大概莫桑老师不能随便点了。”
家入硝子歪了歪头,看见不远处的长沙发上坐着一名模样俊秀的白发青年,他皮肤白皙笑容灿烂,眼底倒皇冠的刺青显得格外显眼,忍不住戳了戳莫桑:“你的熟人?”
“算是前老板吧。”
莫桑无奈地对她笑笑,若无其事转过头继续和老板好声好气打着商量:“老板,那至少给一份黑森林怎么样?”
“好过分呐莫桑老师~”如焦糖一样黏腻的音色,那个奇怪的青年明明眉眼含笑却莫名让人觉出蛇一样的阴冷,他的视线勾勾缠缠的绕上了莫桑·伽拉泰亚,见她终于望了过来,唇角一抬,跟着微微压低了几分嗓音,冲着她露出十二分委屈的表情:“明明是我先来的。”
甜品店老板不清楚情况,只能眼巴巴看着两个人算不上争吵的视线交锋。而家入硝子此时也反应过来,也许的确是旧相识,却也大概算不上什么热络亲昵的熟人,她稍稍退后一步准备拉开距离,青年眸光一转,视线骤然对上了家入硝子的眼睛。
家入硝子:“……!”
女孩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咖啡杯。
“准备做什么,白兰·杰索?”莫桑终于转过头来,她神情漠然不见半分恼怒,也不曾在眉眼间寻到丝毫的慌张和不悦,她平静地注视着白兰·杰索,仿佛看着的不过是路边的荒石或野草,不见一点波澜。
白兰唇角弧度浅了一点,他稍稍握紧了手里的杯子,重新扬起甜蜜的笑容,一脸顺服的乖巧:“真是无情啊,莫桑老师。”
他喃喃低语着,一脸失落的委屈。
“明明我们是‘交心’的深切情谊呢。”
嗯,交心。
字面意义上的。
莫桑面无表情。
她心口现在还嵌着他那块人造宝石呢。
“我要离开吗?”家入硝子的声音很冷静,这让白兰·杰索多看了她一眼。
莫桑的语气没有丝毫的变化,“可以哦。”
她仍然是那副悠闲自在的冷静模样,像是家入硝子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要出去逛逛。
“还真是放心啊,莫桑老师。”白兰的笑容终于不再浸染眼底,他冷森森的勾着嘴角,幽幽拉长了字音:“……您都不怕我对这姑娘动手吗?”
“不怕哦。”
莫桑轻描淡写地回答。
“硝子很自由,现在想去哪里都可以,是我的旁边也好还是外面你那群废物的眼皮子下面也好,哪怕她现在站在你的旁边我也能让她身心都毫发无损地回去。”
她看着白兰笑容渐冷,反而突然以一种相当轻快的语气笑嘻嘻地补充道:“因为白兰和你的六弔花都很弱,完全没关系的啦~”
白兰·杰索——
家入硝子听过这个名字。
在魔术师之前,将莫桑·伽拉泰亚囚禁起来的幕后黑手。
来自欧洲里世界新兴黑手党家族,不过短短几年却已经拥有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力量,已经拥有了和诸多老牌家族抗衡的资本。对与火焰的力量咒术界始终讳莫如深,但也能大致猜到那是并不是属于一般人的特殊力量。
……以目前的情报来推算,白兰的实力不会很低。
要不要选择相信莫桑的话,这是一次不知生死的豪赌。
不过在成为咒术师的那一刻,已经注定了她的命运与平淡的日常再没有半分的关联。
“您刚刚说的……”硝子忽然低声问道:“是狂言?”
“不。”
莫桑没有回头。
“是事实。”
“……”
她身后的家入硝子缓缓深吸一口气。
“那么,”她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冷静,接过不明情况的老板递过来的蛋糕盒子,冲着莫桑微微躬身,低声道:“我先回去了。”
“硝子。”
在家入硝子临推开门的那一刻,莫桑·伽拉泰亚平稳的声音落入了她的耳中。女孩转过头来,对上莫桑那双温和的眼睛。
“不用担心哦,一定不会出问题的。”
女孩踟蹰着,点了点头。
门口悬挂的风铃声终于响起,伴随着合门声,莫桑终于走到了白兰的面前,款款坐下。
“真敢说啊,莫桑老师。”
白兰单手托着下巴,温吞抱怨着:“明明之前被我折腾的那么狼狈不是嘛?”
“有什么关系。”莫桑语气平静,“那一次的确是你赢了,当时心脏也被你挖了,稍稍狼狈点也很正常吧?”
“莫桑老师。”白兰忽然叫着她的名字。“我很喜欢你现在的名字,莫桑老师。”
“……还真亏你叫得出来老师啊,白兰。”黑发的英灵露出了没办法的表情,她随手勾了一把长发拢至耳后,一脸无奈。“你真的有把我当做老师吗?”
“现在也还是把你当做我的所有物哦,老师。”白兰笑眯眯的回答。
“之前您的名字是‘火彩’吧?”白兰说到这,缓缓拉平了嘴角:“很漂亮的名字、非常漂亮——‘宝石闪耀的如火光一样绮丽的光辉’,某个人为您起了这个名字……但是我不喜欢。”
“如果老师只是‘伽拉泰亚’的话,那么我可能不会有任何的态度。”
但是有了前者。
有人在高洁神圣的英灵身上,刻下了属于自己的痕迹。
“我很喜欢‘莫桑’这个名字哦,莫桑老师。”白兰·杰索对她重新扬起灿烂过头的可爱笑脸:“比钻石还要光彩绚丽的宝石,将‘火彩’拢入人造的牢笼里,从此不可触及的‘光’也只能成为人类的藏品。”
白兰单手托腮,跟着竖起一根手指伸向了莫桑,青年隔着一个微妙的距离,抵在了英灵的嘴唇之前。
“我讨厌‘火彩’,所以您变成了‘莫桑·伽拉泰亚’。”
“……现在嘛,我有点讨厌咒术界了。”
他语气绵绵地抱怨起来。
“我啊,在想着要不要让您失去最后的庇护所呢~”
莫桑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半晌,她忽然轻笑出声。
“果然。”
“童磨去找你了吧?”
“是我找到他了哦。”白兰笑眯眯的回答,“只是和他稍稍提了提想让老师生气的想法,很高兴地就和我联手了呢~”
他兴致勃勃地问道:“您现在生气了吗?”
莫桑也跟着一起笑眯眯:“还没有哦~”
“那——”
白兰·杰索笑着拉长了尾音。
“……如果我杀了您那两个现在很喜欢的孩子呢。”
莫桑笑容不变。
她语气轻柔,不见半分杀意。
“……你可以试试呀。”
第14章 耳坠
出来的时候,意外遇上了过来接她的夏油杰。
黑发的青年大抵是刚刚从宿舍里出来,难得没穿高专黑漆漆的制服,夏油杰穿着松松垮垮的浅色衬衫,头发没像过去一样在脑后全部扎起来,而是相当散漫地垂在肩膀上,发梢还残留着几分柔软的湿意,在他弓起的锁骨旁边微微勾着卷,表现出与平时学校里截然不同的几分慵懒的随性。
看见他的时候,夏油杰正靠在街头栏杆处一脸散漫地低头玩着手机,不同于五条悟那种张扬夺目的耀眼,年轻人身材高挑眉眼细长,别有一番沉稳从容的独特气质,他在这站了一会,不知不觉间也引来不少年轻女士的频频侧目。
莫桑在那儿脚步不过停顿了一瞬,夏油杰的目光就已经从手机上离开直勾勾地望了过来。
“哎呀。”
她弯起眼睛,抬脚向着重新站直的夏油杰走了过去。“怎么有空出来了?”
应当是家入硝子在这一会功夫里赶回高专找人去了,但是过来的不是两个人而是夏油杰自己,这倒是多少有些出乎莫桑的预料。
“听说你出来替悟买蛋糕,过来看看。”
夏油杰没说别的,更没有问她为什么是家入硝子急匆匆的跑回去找人留着莫桑在外面,而她在这儿两手空空的到底做什么。
他平静地看着莫桑,眼里带着半真半假的抱怨:“好过分呐,只帮他带了一份呢。”年轻人冲她伸出手,向上勾了勾:“我的呢?”
“哎呀~真难得的表情。”莫桑轻笑一声:“在撒娇吗?”
年轻人抬抬下巴,大大方方地应了下来。“如果我说是呢?”他反过来问着道,“你会怎么回答我?”
莫桑笑着叹气:“别说的我好像偏心一样啊,要不然回去我把转化咒力的方法告诉你怎么样?”
一块街边小店的限量版黑森林蛋糕,和万金难求的转化术式,两者孰轻孰重,一眼就能看出来。
可夏油杰没说话。
“……好狡猾啊,莫桑。”
他低声喃喃。
夏油杰现在不想要转换咒力的术式,他想要那块深夜排队的黑森林蛋糕,他很习惯听话,也一直足够听话,可是偶尔一次的任性为什么不可以?
不学也没什么。
夏油杰心想。
像她说的,小孩子应该有属于小孩子的自由,那么反正只要莫桑在这儿,他就永远都可以从她手上拿走只属于他的樱桃味糖果。
只有悟的话也太过分了,咒术界已经默认莫桑·伽拉泰亚现在是五条家的东西,他要的也不多,却也不会允许她自己拿走最后的一点偏爱。
“我不能一直让你来做吗?反正对你来说也不难吧。”
莫桑眸色平静,温和回答:“还是自己学会比较好哦。”
夏油杰看着她,半晌转开了目光。
“我不学。”
他的声音甚至已经算得上冷淡了。
莫桑眼中无奈的成分多了一点,她叹口气,还是选择了妥协:“不学就不学吧。”
可男孩子突然变得不依不饶起来:“莫桑还欠我一次。”他重新转过头,煞有其事地和她强调:“术式不算数,你还欠我一次。”
“好~我欠你一次。”莫桑揉了揉额头。
眼看着路上行人越来越少,周遭只剩下了蝉鸣树响,头顶月明星稀,已经离开了闹市,快要走回高专了,她终于忍不住问道:“已经快要回去了,杰还不打算说想要买什么吗。”
“一时间也想不到嘛。”
夏油杰幽幽道,他侧头看了一眼莫桑僵住的表情,大发慈悲道:“没关系,我没有悟那么难搞,姑且原谅你这一次。”
“……”
莫桑停下脚步,揉了揉额头。
青春期的男孩子脑回路真的好难理解。
是青春期吧?咒术师的青春期和普通人的青春期应该没区别吧?
“说起来,莫桑有耳洞吗?”夏油杰冷不丁问了一句,莫桑的脑子还在思考之前白兰的事情,又被夏油杰难得一通胡闹扰乱思路,便跟着下意识回了一句:“有啊。”
夏油杰从宽大的衣兜里掏出一个盒子,递了过去:“那这个送你。”
“什么?”
莫桑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对相当精致的黑曜石耳坠。
她沉默一瞬,第一反应就是想把东西还回去:“这种东西不可以随便送人哦,杰。”
“没关系,莫桑又不是别人,我也只是送给自己敬爱的长辈而已。”夏油杰语气平静地一如既往,他微微抬眼,直视着莫桑的眼睛:“……还是说,莫桑想说这有什么别的意义吗?”
莫桑没有说话。
她的眼睛很黑,是无限接近纯黑的那种一片虚无的黑色,而男孩那点轻飘飘地试探落入了她的眼睛里,荡不起半寸波澜。
“下一次这种东西,记得送给你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不要送给我了。”
她的声音仍然平和又温柔,至少夏油杰不曾从她眉眼和语气之中分辨出一丝一毫的慌乱或者是疏离的冷漠,自然——也不曾存贮他期待的欢喜。
夏油杰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站在阴影处,几乎可以说是面无表情。
要说难过吗?
严谨一点判断的话,只是胸腔的位置又空又冷,送出盒子的手指有些僵硬而已。感觉说是难过倒也算不上,过去看的电影里面那些凄凄惨惨的画面现在试图回忆一下,依然没有办法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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