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东西按理说应该是军部的机密,怎么会出现在议院的文件资料里?
他不能暴露身份,只能趁这段时间多观察观察了,要是能提醒大知就好了。
云嵇坐在床上叹口气,然后一鼓作气,又躺回了被子里。
【你该去医院了,我帮你约了10点半的号。】
云嵇将头蒙住,“好冷,你给我改到下午吧。”
二苗将终端声调到最大,用冷血无情的机械女童声道:【不行,这边的医院不让改号!】
在二苗的再三催促下,云嵇终于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漱。
许知依旧给他留了几支营养液在桌子上,还挺贴心,他咧开嘴巴笑了笑,美滋滋坐在窗前将没有味道的液体喝干净,看着许知乱糟糟的被子,没忍住蹬了两下双腿。
“走吧,去医院!”
……
“抱歉,让您久等了,许少将大驾光临,是有什么事吗?”
议事处负责人是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挺着肚子走过来,那副架势不像刚开完会,倒是像刚吃完饭。
许知见怪不怪了,虽然她对这群天天坐在会议室不干正事的人没什么好印象,但面子功夫还是要有的。
她将太阳神教劫持商舰撞击安可星的事告知给他,那人脸上惊恐神色不似作假,他应该确实对此事完全不知情。
“你仔细想想,这里最近有什么异常情况吗?太阳神教不会无缘无故盯上这里。”
那中年男子先是紧皱眉头,然后面色一白,摇摇头,“没,没什么异常!”
许知又不是傻子,他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肯定有事瞒着。
“你好好想想,这可是事关整片辖区居民性命的事,知情不报可是死罪。”
那人依然坚持没有异常,甚至情绪激动到要赶人的地步。
许知将随身携带的粒子枪往桌上一拍,金属撞击木板的声音响起,中年男人顿时就安静下来。
他心中直突突,小心翼翼道:“你这一时半会儿让我想,我是真想不出来,要不这样,我带你查查我们工作日志,这总行吧?”
许知眯了眯眼,“带路。”
男人将她带到办公室,用光脑调出文件,询问:“您要看哪一年的?”
许知接过光脑,“我自己来。”
她从最新日志倒着往前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这上面写的全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记得事倒是很多,但一个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看到去年的年报数据汇总时,她问了一句。
“人口死亡率6.73%?这么高?”
这片贫民区一共才不到十万人口,去年死亡人数就高达五千多!
她怀疑地看向中年男人,那人连忙解释,“这边气候不好,贫民区又都是一堆老弱病残,每年各种传染病一大堆,少将您出身主星肯定是不知道这些,这这这死亡率就没法跟主城区比啊!”
许知又往前翻着看了几页,确实连着几年都差不多,便没有再追究。
在议事处翻了许久一无所获,许知看他们工作日志看得头都开始疼了,仍然找不到有用的信息。
那明显有古怪的负责人拍着胸脯向她保证,如果想起来有用的消息一定会给她回复,这才把她们送走。
许知从议事处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事情,走到宾馆门前忽一抬头。
清冷的光线掠过屋檐落下,照着一个悠闲地坐在台阶上的背影,男子柔软的发丝随着风轻轻晃动,他手里正抓着什么东西,只是被撑在膝盖上的手臂挡住,看不真切。
“做什么呢?”许知直接打破了这幅恬静的画面。
柳弄抬起头,她这才看见他手里捏着的一个由草叶折成的花束。
他将绿色的“花”递过来,许知下意识接过。
柳弄笑着说:“你回来了。”
许知皱眉,“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柳弄居然开了个玩笑,“鲜花配美人啊。”
许知嘴角抽搐,随意将那株草丢在旁边的花坛里,“说正事。”
这人特意坐在门前等她,不可能没有事要说。
柳弄的视线瞥过花坛,神情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又掩去,作出腼腆的表情看她。
“我的终端被偷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找找。”
“终端被偷了?”许知有些惊讶,“你今天出去了?”
柳弄点头,“早上有些发烧,就去医院看了看,结果出来就被偷了。”
许知抱臂在胸前,无奈地看他,“你想我怎么找?大海捞针?”
“我的终端上有定位系统,你借我用一下你的终端,我们跟着定位找过去就行。”
许知一听不需要大海捞针,便很爽快地答应了,她摘下自己的终端丢给他,“你用吧。”
终端检测到非本人使用,需要输入密码,柳弄看向许知。
“密码是YJWBD,全部大写,你用吧,我以后再改一个就行。”
“好。”
柳弄依次将密码输入进去,看着这串字母,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皱起眉思索许久,然后眼睛蓦地睁大,不可置信地看向许知。
为什么她连密码都在骂他?
他有些生气,而且一想到许知刚才说要把密码改掉,就更生气了。
居然还要把他从终端密码里去掉!
许知对他千回百转的心思一无所知,见他看向自己,便问:“好了吗?”
柳弄低下头,声音听起来有些生气,“马上就好!”
许知疑惑地暼他一眼。
对她生什么气?终端又不是她偷的。
第10章
柳弄通过许知的终端,很快就定位到了自己终端的位置,距离宾馆居然还有不少的距离。
“你看到是谁偷的了吗?”终端自动弹出了方向指引,许知重新戴回手上。
柳弄有些迟疑,像是难以启齿,“是一个小姑娘,大概七八岁。”
“……”
许知难以言喻地看着他,“七八岁的小姑娘都能偷到你手上的终端,你的防范意识是丢在太空里了?”
柳弄默默低下头,他总不能说,因为身体烧伤修复需要摘掉配饰,所以他把终端装在口袋里,从诊疗室里出来时忘了戴回去,就被人摸走了吧?
许知嫌弃归嫌弃,终端还是要帮他找回来的。
“你们三个先回去吧,我带他去找终端就行。”她扭头让身后的士兵们先回去休息,然后跟着终端指示的方向找过去。
贫民区的巷子不算窄,但是由于路边堆积了太多废弃物,地面又崎岖不平,走起来还是挺困难的。
柳弄走一会儿又开始喘气。
许知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有人的体质差到这种地步?
这样想着,但她还是放慢了脚步。
现在应该是安可星居民的吃饭时间,旁边墙内的油烟味很重,透过铁门可以看到里面冒烟的大铁锅,这边的厨房居然很多都是露天的,就设在屋檐下。
许知是货真价实的贵族出身,就算来了塞维也是大多时间都在空防基地或者星舰里,这般景象对她来说还是很陌生的。
她不由得打量几下,听到身旁人说:“贫民区的基建很落后,屋内大多没有通风系统,自行安装油烟机太贵,所以他们都在屋外做饭。”
许知扭头看他一眼,柳弄笑了笑。
“随口一说而已,将军不用放在心上。”
“走吧。”许知收回落在那砖瓦房上的视线。
主星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实现了所有星球全覆盖的智能天气系统,房屋更是全智能化设施,而如今的塞维星区竟然还有民众买不起油烟机。
油烟机啊,地球时代的产物了吧。许知漫不经心地想,真讽刺。
跟着终端指引在巷子间走了半个多小时,他们停在了一个破旧的金色圆顶建筑前。
“这是太阳神教被废弃的教堂?”许知皱起眉。
柳弄抬头打量,“嗯。”
太阳神教最开始是帝国的民间宗教组织,在各个行星上逐渐开始兴起,修建教堂,传播教义。
后来因为一些极端报复行为彻底被帝国禁止,逐出了帝国星域,这些旧的教堂便被废弃了。
只是大部分地区的教堂在废弃后都被拆了,没想到这里还保留着。
“进去看看。”
许知走在前面,率先推开教堂大门,里面空荡荡的,原本的神台都被拆了,不过抬头依然能看到天花板上绘制的星盘图。
漆黑角落里一个陶罐轻轻碰到墙壁,发出细微的响动,许知立刻便闪身过去,从窗台下拽出一个不及她腰高的小孩儿。
“放开我!”
小孩儿蹬脚要踢她,许知抬手将她丢在有阳光照射的空旷地面。
她眼神微怔,露出几分惊讶。
地上的小姑娘确实如柳弄所说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只是身形过于干瘦,露出的手腕不足许知一半粗,骨骼凸出明显,整个人恍如皮包骨一般。
她抬头凶狠地看过来,许知这才看见她眼眶也凹陷不似常人,若是有什么能形容她的模样,只有行走的干尸比较合适了。
许知当然没有被吓到,先露出惊恐模样的人反而是那个小姑娘。
她在看到许知身边站着的柳弄时,顿时整个人惊慌失措起来,干瘦的身体开始抖。
“是,是,是你!”
柳弄在看见这姑娘的样子时也明显愣住,听到她对自己说话,这才点头,“是我,我来找我的终端。”
那小姑娘都把心虚写在脸上了,但还是嘴硬道:“我没拿你的终端!”
柳弄点点头,“嗯,你没拿,你是偷。”
那小姑娘还在狡辩,气恼地喊:“那是我捡到的!”
许知气笑了,“从别人手上捡的?”
柳弄提醒:“是从我口袋里捡的。”
如果不是皮肤黢黑,那小姑娘恐怕都要气到脸色发红了,她趁两人不注意,还想往外跑,却被许知眼疾手快地按在地上。
“偷了东西还想跑?”
那小姑娘被压在地面,头晕眼花,身下传来金属撞地的声音,许知没管她的吼叫,硬是从她手心里掏出柳弄的终端,丢回给他。
“还给我!!那是我的!”
她喊得如此有底气,听得柳弄都忍不住打开检查一遍,确实是自己的终端无误。
许知看着他将终端戴回手上后,便松开手,她堂堂帝国少将,实在没必要欺负一个小姑娘。
正当她准备走人的时候,衣服忽然被女孩扯住。
“求……求求你。”
干净的衣摆印上两个灰手印,许知眼皮跳了跳。
小姑娘脸上哭得满脸是泪,跪在地上又冲着柳弄磕头。
“对不起,我真的没办法了,我第一次偷东西,真的很对不起您,求您发发善心,我奶奶被人打断了腿,我真的付不起医疗费……求您了……”
她一边说一边磕头,额头砸得地面砰砰作响,皮都破了却没有多少血,让人不禁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活人……
许知面色复杂地看着她,正想开口说再困难也不是偷东西的理由,余光却瞥见旁边神情怔愣的柳弄。
他出神地看着地上的小姑娘,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指尖攥在一起有些发白。
大概是走不掉了,许知这样想着,却没有多少不好的情绪,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在意柳弄这个奇怪的反应。
“你奶奶在哪儿?”果然,柳弄还是开口了。
小姑娘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从地上爬起来,破皮的额头沾满了脏污,依旧没有多少血流出来。
“在后面,奶奶已经昏迷不醒了,我真的没有骗你们!”
她走到神台后面,将立着的木板推开,露出一个小隔间。
许知刚才没来得及仔细看,居然没有发现这里还有隔间。
相比外面的空旷,隔间内十分拥挤,狭小的空间里堆满了废旧的生活用品,虽然陈旧,但看得出已经尽量摆得整齐了。
墙角里用纸皮堆了一个简陋的床,用碎布缝起来的薄被下躺着一名满面沧桑的老妇人,她紧紧闭着双眼,脸上多处破皮,额头包裹的纱布还渗着血。
“我去医院,医生说我的钱不够,治不了骨折,只愿意给奶奶处理头上的伤口。”
小姑娘用袖子抹掉眼泪,慢慢掀开被子。
那老妇人的小腿正以一种诡异的弯度曲折着,正常人只看一眼便觉得小腿发疼,但许知依然面不改色,只有柳弄紧紧攥住了手指。
许知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帮一帮吧?”当着外人的面,他没有喊许知的身份,只是用一种近似恳求的目光看过来。
那个眼神按理说许知以前是没见过的,只是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心底有些发酸,像是心脏忽然有了自己的意识,在替她心疼什么人。
“好。”
她自诩不是什么心软的人,这些年杀过的敌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星际时代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但她也不是什么冷血的人,不至于见死不救。
许知背着昏迷的老妇人去了附近的医院,这医院比她从前见过的小了许多,三层的小楼,总共只有几间病房,一个病房里摆了十几张床,但却没什么人住。
柳弄去缴了费用,医生很快就来将人推进诊疗室,连号都不用叫。
在这个脏乱臭的贫民区里,按理说最忙的医院却比许知想象中的清闲不少。
这里的人不生病吗?许知想想便了然,更可能的是没钱治吧,毕竟帝国医疗费用高昂的问题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
她看小姑娘站在诊疗室外坐立难安的样子,难得有了闲情逸致,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冬妞,冬天的冬。”小姑娘认真道,说完又向他们跪了下来,“谢谢你们救奶奶。”
许知挑眉,“只谢谢?都不说报答一下我们吗?”
冬妞意外地耿直,“你们是很有钱的贵族人,我没有什么能报答给你们的。”
柳弄张了张口想说自己不是什么贵族,但又想了想,也没必要给一个小姑娘多解释什么。
许知听了冬妞的话反而笑了笑,“行吧,就当我们做好人好事了。”
她看着冬妞干瘦如柴的骨架,又想起她奶奶那虽然瘦但还在正常范围内的身体,多问了一句,“你这骨头架子是怎么回事?生病了?”
冬妞摇摇头,“奶奶说,是因为我妈妈吃了不好的东西,所以我生下来就是这样。”
不好的东西?什么东西能让孩子生下来是这幅恐怖的样子?
正思考着,身旁突然推过一个运尸床,尸体一只手落在白色被单外,是同冬妞如出一辙的干瘦如柴,只是那皮肤尽数皲裂,泛起了片片死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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