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个响亮的毛栗子弹在了桑迩光洁的额头上。
“哎哟。”她忍不住叫唤一声。
关宁意气得小脸儿通红:“笨蛋!我怎么会因为这种事而不和你做朋友!”
“生病是很正常的事,为什么要觉得羞耻?利用你的弱点挟持你的家伙才应该羞耻!”
桑迩鼻尖一酸,有种想哭的冲动。
关宁意走上前,拧了一下桑迩的胳膊,道:“以后这种事儿不许瞒着我!”
桑迩乖乖点头,并承诺:“一定。”
“不过,”关宁意眼珠转了转,“虽然我家不像周家那么显赫,但周伯伯周阿姨都很喜欢我,说不定,在结婚的事情上,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桑迩断然拒绝:“不用。周先生并不会和我结婚,他只是答应了会和我合作而已。”
关宁意撇了撇嘴,道:“那好吧。”
“不过,”她歪了下脑袋,“这样也好。”
“你要是真和周明礼结婚了,那可真是便宜他了。”
桑迩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周家是名门望族,人家还看不上我呢。”
“才不是这样呢!”关宁意四下看了看,确认无人注意这儿,才压低了音量,“这话我只和你说。别看周明礼人模狗样的,他可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神龙见首不见尾,周阿姨给他介绍的对象,没一个压得住他的,有两个饭都没吃完就给吓跑了!”
她这么一说,桑迩回想起了刚才宴会厅里人们既想攀附又如履薄冰的模样,不禁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确实挺吓人。”
“对吧~”关宁意摸了摸下巴。
忽然,她想起来什么,问,“小迩,今晚你还回去吗?要不要住我家?”
桑迩叹了一声,道:“不行,刘姨已经发了很多信息过来,我必须要回去。”
关宁意的眉毛皱成了八字:“你真像个灰姑娘似的,十二点了,就要消失了。”
桑迩半开玩笑道:“我可不要做灰姑娘,她到最后也没能把父亲的遗产夺回来。”
关宁意打趣她:“你要是灰姑娘,我就当那个仙女教母~”
二人又聊了几句,才恋恋不舍地告别了彼此。
此时已是深夜。
四周一片寂寥,唯独这处庄园还有几分生气。
远处的房屋勾勒出模糊的轮廓,与无边的夜色融为一体,几乎难以分辨。
混沌的之中,一道清曼的影子迎风而行,宽大外套之下,是瓷白纤细的脚踝,仿佛一折便断。
可桑迩的脚步却是如此坚定而有力,似乎誓要冲破这面前的黑暗。
--
桑迩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两点了。
停好车,她抬起头,向屋里望去,客厅的灯还亮着,仿佛预示着即将有风暴来临。
该来的躲不掉,桑迩强打精神,拧开了房门。
可是,家里平静的有些诡异。
想象中张牙舞爪的刘西娅并没出现。
桑迩走了进去,经过客厅的时候,一个青年的男声突地响起――
“姐姐。”
桑迩一滞。
顺着方向看去,一个长相同桑愈有三分相似的年轻男人,正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一脸挑衅地看着她。
桑迩不由自主地拧起了眉心。
“桑驰?你怎么回来了?”
桑驰耸耸肩:“这是我家,为什么我不能回来?”
桑迩并不想同他多言,转过身就准备上楼。
桑驰却喊住了她:“有没有礼貌啊你,还不快来伺候小爷。”
桑迩回头,略带讽刺地问道:“怎么?你后脑勺的疤长好了,就忘了缝针的滋味了?”
桑驰一顿,一下坐了起来。
“你、你再敢动我,我就叫我妈打你!”
嘴上放着狠话,但言语间明显已经有些胆怯了。
看他这怂样,桑迩冷笑:“叫呗,又不是没被打过。”
“但是,”她很快收回了笑容,放慢了语速,“她不敢打死我,我却敢打死你。”
桑驰吓出一身冷汗,讲话都不利索了:“你少吓唬我!不过是个捡来的野种,你拽什么啊!”
桑迩轻轻侧过脑袋,站在楼梯上,俯视着他,道:“现在家里就靠着我和肖健仁的婚约翻盘了,没了我,难道你要去做这个新娘吗?”
桑驰头脑简单还易怒,被这么一激,受不了了,道:“哼!蠢女人,本来我还想帮你在我妈面前求个情,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了。”
他两手一插,摆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你等着被关禁闭吧。”
桑迩完全不在乎。
想从房子里出去,又不一定要走大门,必要的时候,窗户也是可以翻的。
“多谢提醒。”桑迩轻飘飘道。
桑驰不甘心,势必要扳回一局,于是放出大招:“那你今晚记得和那个弱智好好告别一下,明早医院的人来接她的时候,你肯定是不能给她送行了。”
桑迩霎时愣住了。
“什么?”
“没听懂吗?”桑驰故意拖着嗓子,“桑愈要被送、走、啦。”
许是觉得力度不够,他还添油加醋道,“谁叫你不听话偷偷跑出去?我妈说了,既然你在家那么待不住,就给你找点儿事干,以后你就可以天天去疯人院探望桑愈啦!”
“嘶,不对,好像探视也有限制呢……”
桑驰喋喋不休着,可桑迩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她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知道刘西娅早就想把桑愈送走,但她以为至少会到等她结婚,没想到对方已经急不可耐了。
“喂,”桑驰指使她,“给小爷我做杯奶茶,要是我心情好了,就带你去送那傻子。”
桑迩犹如被巨石压住胸口,喘不过气来,唇瓣张合几次,才吐出一个字:“好。”
她走下台阶,朝洗手间走去。
“厨房在那边。”桑驰喊她。
“我知道,”桑迩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先去洗个手。”
“哗哗”
水龙头打开,流水的声音盖住了桑迩紊乱的呼吸。
她默默地打开洗手台的柜子,拿出了一板白色的小药片,揣进了口袋里――
那是医生开给她的安眠药。
接着,她走进厨房,烧起了热水。
抬眼的瞬间,她扫到了流理台上放着的刀具。
她不禁开始想象,当利刃划过恶人的喉咙,血液喷薄而出之时,不知她的眼前会是一片鲜红,还是黑水迸溅?
也可能根本就没有血。
血液应该是温热的,而他们更像是披着人类躯壳的恶魔。
这时,水烧开了。
桑迩回过神来。
她泡好茶,往里加入了三大勺白糖,和一片白色的药丸,然后搅拌均匀,兑上了牛奶。
“好了没啊?”桑驰催促的声音传来。
“好了。”
桑迩将奶茶端了出去。
桑驰四仰八叉地坐着,脚翘在茶几上,眼神里满是不屑。
桑迩将奶茶递给他:“调好温度了,可以直接喝。”
“嗯~这还差不多~”桑驰很开心。
他喝了一口奶茶,却皱起了眉头:“怎么有点苦?”
桑迩不动声色道:“乌龙茶本来就带着苦味。”
桑驰觉得她说的也对,又仰头喝了一半,道:“说到这,香港的鸳鸯奶茶是真的苦,老子是一点儿都喝不惯……哦,不好意思,说了你也不懂,你又没去过香港,哈哈。”
他说个不停,明嘲暗讽着桑迩。
桑迩顺着他说:“是啊,别说通行证了,刘姨连护照都不给我办。”
桑驰边喝边说:“你一神经病,要护照有屁用。”
桑迩也不回击,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没一会儿,奶茶就见了底。
桑驰的眼皮也打起了架。
“啊――”他打了个哈欠,“怪了,怎么才这个点我就困了?本来还准备通宵上分的呢。”
说着,他起身就往房间
走。
桑迩也跟着起身:“奶茶还剩点,你给刘姨和猛叔也拿去吧。”
桑驰不耐烦地摆摆手:“他俩早睡了,说是要养精蓄锐明天修理你。”
语音未落,就关上了房门。
灯熄了。
房子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桑迩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台灯,就着微弱的光打包行囊。
此刻她的心情有点激动。
她早就在幻想离开家的那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本想等找到可以落脚的房子再行动,但情况瞬息万变,如今是一秒也不能耽搁了。
她自己没有多少东西,行李基本上都是桑愈的药,好在平日里都有留心归纳,没多少功夫就收拾好了。
做完这一切,她推开了桑愈的房间。
黑暗中,桑迩轻轻地晃了晃桑愈。
桑愈睁开朦胧的双眼,略带疑惑地看着她:“迩、迩?”
桑迩将一根手指轻轻地竖在唇边,小声道:“嘘――”
“愈愈,”她唤她,“我们跑吧。”
第6章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雪。
白絮纷纷扬扬,随着北风,在昏黄的路灯下起舞,忽明忽暗,仿佛这零星的暖光也将被随时吞没。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辆白色的老款宝马打着双闪停在路边。
由于灯罩外部褪色,照出的光都显得混浊,在雪中断断续续,像是风烛残年的老者。
桑迩坐在主驾的位置上,望着模糊的街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本想找个小旅馆先凑合一晚,没想到刚开到半路,车子居然熄火了。
早不坏晚不坏,偏偏关键时刻掉链子,倒像是和她作对似的。
今天恰是冬至,是一年中黑夜最漫长的一天,仪表上显示外面气温零下六度,但其实体感要更低一些。
现在车子打不着火,空调无法启动,冻得人瑟瑟发抖,呼出的气都在窗户上凝成了霜花。
透过后视镜,桑迩看了眼桑愈。
她躺着,侧卧于后座,被棉服裹得严严实实,头上戴着帽子口罩,只露出一双阖着的双眼。她已经睡着,眼睑弧度柔和,恰似新月初生,温婉而宁静,似是捧着一湾无尽的梦。
桑迩把自己的长羽绒服脱下,当做被子,披在了桑愈的身上,希望能给她的梦境增加一点温度。
她打开手机,试图寻找现在还开着的汽修店,但一无所获,又尝试联系关宁意,也没成功。
若是现在报警,警察肯定会将她们送回北路花园,那就彻底完了。
她扫了一眼通讯录,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一个陌生的号码之上。
那是几个小时前,周明礼用她的手机拨出的一个号码。
桑迩犹豫了。
这么晚了,他还醒着么?
就算醒着,会理她么?
但不管怎么说,都值得一试。
她拨去了电话。
第一通,无人接听。
第二通,依旧没有应答。
桑迩放下手机,思索片刻,编辑了一条信息。
【周先生,您好,我是桑迩。我的车出了故障,无法启动,我的位置在XXX。如果您能看到这条信息,可否请人前来帮助一下?不胜感激。】
与此同时,京郊的庄园内――
“周总,中东那边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面前的中年男人喝得全身通红,像只熟透的龙虾,酒气冲天,却还不忘点头哈腰。
周明礼淡淡地点了下头。
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动了下手指,几个保镖模样的人便走过来。
“秦总,这边请。”
说着,便扶着中年男人向停车场走去。
周明礼站在门口,看了眼寒风卷起的雪花。
他掏出烟盒,往嘴里咬了根烟,一言不发地偏头点火。
幽蓝的火焰在黑暗里晃动,映出他清越的轮廓,仿佛是电影里的一帧。
忽然――
嗡嗡。
他口袋中的手机震了震。
不同于之前漫长的震频,这次十分短促。
他拿出手机,瞥了眼亮起的屏幕,又把它放了回去。
房内,周明礼的手下们正聚在一起聊天。
其中一个大块头搓着手,道:“丢,这天也太特么冷了,我刚才就出去挪个车,手都快给冻僵了!”
另一位顶着棕红色头发的少年应道:“但我还挺开心的,长这么大第一次看雪。”
大块头揶揄他:“柬埔寨小子,恐怕这辈子还没体会过吧。”
少年不悦:“我来自菲律宾!”
大块头道:“都一样。”
少年倔强:“不一样!”
“不过,”他又说“以前总听人说冬天会冻死人,我还不信呢。”
大块头道:“肯定会啊,你看今晚,估计体感又零下十几度,这种时候在外面待个十分钟就要失温了。那个卖火柴的小姑娘不就是这个故事嘛,无家可归,最后死在冬夜里……”
“哐”
话音未落,关门声响起。
众人一愣,齐刷刷地扭头。
只见周明礼站在那儿,神色比外面的温度还要寒冷。
“周、周总。”
大家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身板,刚才几个把脚踩在凳子上的人也乖乖地放下了腿。
“失温?”周明礼缓缓发问。
大块头抬头挺胸:“报告周总,是、是我说的。”
“很冷?”周明礼语气肆然,却透着一股危险。
大块头冷汗直冒:“是、是的。”
周明礼掀眸,道:“那给你派个任务,正好暖暖身子。”
--
另一边,桑迩迟迟没有收到回复,自知希望渺茫。
于是,她打开搜索引擎,查起了资料――
冬天汽油车打不着火怎么办?
网上的视频教学很多,但大多都是卖货的。
桑迩搜了好久才找到一个纯粹的教程。
她从行李里面扯了一件马甲套在身上,冒着雪走下车,接着打开引擎盖,照着里面的方法逐个尝试。
可棘手的是,她并不懂车,弄了半天也没有进展。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在建筑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远处的招牌也被冻得歪斜,覆满白霜,在风中微微晃动,却没有任何声响。
桑迩的头顶、肩膀全湿了,指尖也已经冻得僵硬通红,就快失去知觉,好几次被引擎里的零件划过,都感受不到疼痛。
5/59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