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渐渐失去了耐心,焦躁的情绪蔓延,动作也变得急促而没有条理。
就在她的神经快要绷断的时候,忽然,背后亮起了两道光,周遭瞬间明如白昼。
桑迩猛地回眸。
不远处,一辆漆黑的汽车静静停驻,车门轻叩,一道高挑清瘦的身影出现,朝她走来。
那是个少年模样的男人,他穿着黑色西装,站得笔直,顶着一头红棕短发,像是一头初出茅庐的小狮子。
“桑小姐,您好,周总派我来接您。”
他说话铿锵有力,但是带着一点异样的口音。
桑迩被寒风吹红的脸颊,仿佛有人随意在洁白的瓷釉上点染了胭脂。额前凌乱的发丝沾染了雪花,凝成细小的冰珠,好像清晨时分落于花瓣之上的朝露。
她动了动有些干涩的嘴唇:“周明礼?”
少年道:“是的。”
又是一阵风吹过,激得桑迩小脖一缩。
少年见状,道:“桑小姐,有话我们到车里说吧。”
桑迩点了点头。
她实在太冷了。
接着,她指了指后座,道:“那可以帮我搭把手吗?”
少年一愣。
他扫向了车内,后座确实有个人影。
“她是……?”
桑迩道:“她是我的姐姐。”
少年挠了挠头。
虽然周总只吩咐了带桑迩回去,但是……再多带一个人,应该也没事吧?
他走了过去。
只见那里躺着一个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可能是开门的动静吵到了她,她动了动眼皮,睁开了眼。
女孩眼睛很美,却好像少了一魄,懵懵地望着他。
桑迩蹲下来对桑愈说:“愈愈,我们换一辆车坐好不好?”
桑愈听话地下车,可身子还没探出来,就看到了少年这个陌生的面孔,立刻像是受惊的小鹿,又钻了回去。
桑迩赶忙安抚她:“愈愈,别怕,他不是坏人,我也一直在这儿呢。”
桑愈却还是一副警惕的样子,手指缩在袖子里都不敢拿出来。
桑迩叹了一口气,转头用商量的语气问少年:“先生,能不能请你笑一下?”
少年疑惑:“什么?”
“或者,”桑迩斟酌着用词,“至少不要这么凶巴巴的样子。”
“我的姐姐她……胆子很小,也很认生,稍微柔和一点的话,会让她安心一点。”
少年会意,立刻摘下墨镜,扬起了笑容。
桑愈怯怯地瞥了他一眼,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点了点头。
桑迩舒了一口气,对少年点头致谢:“麻烦您了。”
“不必客气。”少年笑了起来,咧出一口小白牙。
接着,他同桑迩一起躬下身,扶着桑愈从车里出来,一路小跑至车上。
车内暖气很足,桑迩进去的一刹那,就觉得自己得救了,血管都开始舒张。
这时,少年也坐上了副驾。
开车的是个大块头,看到有这么多人上车,一时有点蒙,问:“嗯?怎么是两个?”
少年答:“另一个是桑小姐的姐姐。”
大块头皱眉:“等会儿老大问起来,你自己解释啊。”
“行,”少年很爽快,他系好安全带,拍了拍中控台,“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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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行驶了二十多分钟他们便到了目的地。
桑迩看这儿窗外陌生的景色,小心翼翼地问;“请问这是哪儿?”
少年回答:“应天悦府,周总的家。”
“那……周总在家吗?”桑迩问。
少年道:“不在,不过他今晚应该会回来。”
“我先送您和您的姐姐上去。”
桑迩有些迟疑:“这是不是不太好?我们可以等他回来再一起进去。”
少年笑了。
“没事,这就是周总亲自吩咐的。”
见他都这么说了,桑迩也不好推拒,便说:“那就麻烦你了。”
少年帮忙将桑愈抱上了楼,将她安顿在客房里,然后便准备告辞。
桑迩却有些不知所措。
她第一次进一个陌生男人的家,而且还是主人不在的情况下,难免有些拘束。
“我坐在哪里等他比较好?”
少年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悄悄压低了声音,安慰道,“随便坐。你别看我们老大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其实人很好的!”
桑迩笑了笑。
但对于他说的话,她保留质疑态度。
这段时间她搜集了很多关于周明礼的小道消息。
什么利益至上,阴险狠辣,黑。邦背景,军火。贩子,茹毛饮血,杀人不眨眼,放火不回头。
说不清几分真假,但故事都描述得绘声绘色,仿佛亲眼瞧见一般。
少年和大块头走了,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桑迩一人。
顶灯未亮,桑迩又不知道开关在哪里,只有借着走廊的照明,才能稍稍看出家具的形状。
这是一栋欧式别墅,一层挑高很高,空间开阔,巨大的落地窗干净明亮,框住了寂静的夜色。
房内整洁,可以说是一尘不染,好像都没有人类居住的痕迹。
往四周打量,能发现客厅里摆放了许多透明展柜,里面陈列着盔甲、盾牌、长剑等兵器,看起来都历史久远,但又被维护得很好。
其中有一把武士刀格外的引人注目。
桑迩走过去,仔细观察起来。
那把刀身修长笔直,刀柄缠着精致的鲛鱼皮,鞘身为木质,髹以黑漆,温润而深沉,上面镶嵌着数颗宝石,在幽暗中闪耀着神秘的光芒。
桑迩看得入了神,忽然,只听“咔哒”一声从玄关处传来。
她猛地回眸。
只见周明礼立在门口,他高大挺拔的身姿半隐匿于黑色的阴影之中,身上似乎还带着外面的凉气,纵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让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桑迩赶忙整理好站姿,轻声打招呼:“您好。”
周明礼没有理会她,而是自顾自地脱下外套,搭在了衣架上,然后慢悠悠地信步走了过来。
“我不记得你说过,我们的交易里还有别人。”
桑迩不自觉地向客房瞥了一眼,道:“这是个意外。”
说完,她又觉得不够,接着补充,“我会全权负责我的姐姐,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
周明礼淡淡掀眸,反问:“大半夜不睡觉,把车开抛锚,不算麻烦?”
桑迩垂下了脑袋:“养母要把我的姐姐送到疯人院去,我必须带着她离开。”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实在找不到别人,才麻烦您的。”
周明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摘下腕表,转身就准备上楼。
“等等。”桑迩望着他的背影,喊住了他。
周明礼的脚步停在第一级台阶上,回头问:“怎么了?”
桑迩:“我……今晚睡哪?”
周明礼道:“一楼的房间随便选。”
说完,又想起了什么,道,“展柜里的东西不要随便碰。”
桑迩一怔,抬眼看他。
周明礼朝武士刀的方向稍稍抬了抬下巴:“都有机关,削到你了我可不管。”
桑迩:“……”
看来周明礼不光人危险,家里也是埋伏重重。
那晚,桑迩只睡了三四个小时。
她其实很累,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思绪让她无法安宁入睡,索性便在天亮的那一刻爬了起来。
她去厨房烧了水,又打开冰箱,想看看有什么食材,可以弄点吃的垫垫肚子。
正想着,门铃却突然响了起来。
“叮咚――”
桑迩一怔。
“叮咚――叮咚――”
她犹豫着要不要去叫周明礼起来,可是想起昨晚对方的“严正警告”,她还是决定无视。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
“明礼,我是大哥。”
桑迩:“……”
男人见无人应声,继续说:“我知道你在家。”
桑迩无奈,思索片刻还是踏上了旋转楼梯。
本来她还在担心不知道周明礼睡在哪个房间,可来到二楼,却一眼就瞥见了他――
二楼靠北的位置是一个开放式的小厅,推拉式的门半掩,里面漆黑一片。
透过门缝,微光潜进,隐约能看到沙发上仰躺着身形高大的男人。
这情景似曾相识,那个晚上,她见到的也是同样的影子。
奇怪的思绪开始乱飘,桑迩的心里莫名其妙地敲起了鼓。
她晃了晃脑袋,试图把杂念甩掉。
接着,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接近。
她走到沙发边,弯下腰,刚要开口――
忽然,一阵劲风擦过耳际。
“砰!”
一声闷响,桑迩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摔在了沙发上。
紧接着,冷沉的嗓音从头顶压下。
“你在做什么?”
第7章
男人的大掌重重地落下。
桑迩下意识地一颤。
她仰头,对上了那张表情很臭的帅脸。
周明礼细碎的刘海有些杂乱,他赤着上半身,肌肉线条分明而坚实,宽松的运动裤挂在腰口,流畅的人鱼线蔓延向下,隐匿于令人遐想万千的地方。
桑迩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她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气息,混杂着冬日的冷冽味道,有种说不出的好闻。
她移开了目光,小声道:“你大哥在楼下摁了好久门铃了。”
话音刚落,只见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大字――大哥。
周明礼:“……”
他直起身,随手扯过一件衬衫,披在身上,转头下楼。
很快,客厅里传来了开门的声音,然后另一个男声响起:“明礼,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周明礼懒懒地回应:“待不了几天,阿曼那边还有事,下周要去一趟。”
“阿曼?”男人的语气有些惊讶,“你还在做中东的生意吗?”
周明礼坦荡承认:“嗯。”
男人长叹一声:“明礼,我们都很担心你……”
“大哥你别双标,”周明礼打断了他,“有嫂子之前你不也来无影去无踪的?”
桑迩听着他们的对话有些好奇,悄悄地往楼梯口的方向凑了凑。
远远望去,那个男人和周明礼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仅五官轮廓如出一辙,连身高也几乎不差分毫,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克制严谨的气场 ,一身板正禁欲的西服,连最上面的纽扣也规矩地扣上,与周明礼那种肆意的倨傲对比起来,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
只听周慎辞道:“你揶揄我没有用。爸妈听说你为了东南亚的生意鸽了王氏千金的相亲局,暴跳如雷,于是下了死命令,说在你带个媳妇回家去见他们之前,不许离境。”
周明礼觉得好笑:“他们拦得住我?”
周慎辞摇摇头:“拦不住,所以派了我来。”
周明礼并不买账:“二哥不也没对象,怎么不催他?”
周慎辞:“因为我们家只有你是‘法外狂徒’。”
周明礼严肃纠正:“我干的可都是合法买卖。”
周慎辞补充:“危险系数极高的合法买卖。”
周明礼也不反驳,只是说:“做生意都有风险,哥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周慎辞轻叹,道:“你从小就犟,没人说得过你。但咱爸妈这次是动了真格,我是带着任务来找你的。”
周明礼看了他一眼,道:“实在不行你们把周家的祖宗也请来吧。”
周慎辞却说:“还真别说,他们确实把祖宗请来了。”
周明礼一顿。
周慎辞:“这次老太太亲自出马,誓要帮你解决终身大事。”
周明礼微微蹙眉:“奶奶回京了?”
周慎辞:“对。”
“前些日子老太太不舒服,去市医院检查,医生说她情况有些不好,需要住院观察,可能还需要动手术。”
周明礼神色凝重起来:“我去看看她。”
“别,”周慎辞拦住他,“老太太发话了,除非带着对象,不然别去见她。”
周明礼:“……”
周慎辞接着补充:“她还说,过年你要还单着,她这病也就不治了。”
周明礼:“……”
周慎辞看他似乎是有些动摇,继续说:“老太太可上心了,听说你最近在忙清江创业园区的事情,特地牵线了住建厅一把手的女儿给你认识……”
话还没说完,突然――
“咚!”
物品撞击地板,发出声响。
周明礼和周慎辞齐齐抬头。
只见楼梯口探出了半个慌张的小脑袋,虽是一闪而过,但那栗色的长发,显然暴露了对方的性别。
两个男人:“……”
空气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良久,周慎辞先开口了:“你……有女人了?”
周明礼按了按额角,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慎辞:“不是对象?”
周明礼:“不是。”
周慎辞的神情又复杂了点。
他轻咳两声,正色道:“明礼,年轻人有需求我理解,但……不能乱来。”
现在解释什么都是越描越黑,周明礼干脆说:“知道了。”
周慎辞拍了拍他的胳膊,道:“下周妈过生日,如果有对象了,就带回家给他们看看,也算是交差了。”
接着,他抬眸看了眼二楼,又说,“实在没有,相亲也不是不行,总比单纯的**关系靠谱。”
“啪嗒”
大门自动打开。
周明礼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慢走不送。”
这些话都被桑迩听到了耳朵里。
待周慎辞走后,她便下楼,主动找周明礼道歉。
“对不起,我刚才手滑,没拿稳手机,不是故意偷听的。”
说完她又觉得这话逻辑不对,立刻就想纠正:“啊,不是,我的意思是……”
可一对上周明礼那张毫无起伏的冰山脸,她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如此极力的证明自己,只是想让周明礼看到自己的价值。
可有时候,辩解不仅是苍白的,还可能是适得其反的。
“换身衣服,准备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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