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若不是大庆人呢?我若是大庆的敌人呢?”
秦铮最后一句话,是贴近了谢谨画的耳际说的,声音呢喃,若不是贴的太近,根本就听不清楚。
秦铮的这句话,在暗夜中带着些森然的气息。
若是旁的人,此刻恐怕心中忍不住惊惧,担心秦铮要做什么。
谢谨画却丝毫没有什么惊惧之心,只有担忧。
再也耐不住,转过身子,目视秦铮,眼中全是灼灼光芒:“发生了什么?”
她不在意秦铮究竟是什么身份,可是她在意秦铮的状态,秦铮的心情。
方才的那些话,很显然秦铮的心绪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谢谨画没有问秦铮究竟是什么身份,她只问秦铮怎么了。
皎洁的月色透过窗户射人房间中,有隐约的光在暗色中闪烁。
谢谨画只能够大略看清楚秦铮面容的轮廓。
“没有什么。”
谢谨画看不清楚秦铮的面容变化。
秦铮功力高绝,却是能够看清楚谢谨画的容色眼神的。
她那张绝丽的容颜上,全是担忧,眼中全是对他的在意。
若是说世上有那么一个人是对秦铮真正好的人的话,那个人只有谢谨画。
秦铮从瑞王府出来,得到的皇帝重用,他看似得到了许多许多。
可是实际上,他的贫瘠与过去只是一个需要隐忍的受尽屈辱的孩子相似,唯一的不同,只是多了一个谢谨画。
多了这么一个真心待他的人。
谢谨画之于秦铮,便是一切,其他的所谓亲人,与谢谨画站在一起的时候,天片只会毫不犹豫的倾斜。
秦铮不想告诉谢谨画了。
不论叶靖安是他的所谓舅舅还是别的什么,不论对方想要利用他做些什么,谢谨画都不能够被牵扯其中。
他自己的麻烦,自己应该解决清楚。
秦铮眼中的茫然渐渐的消散,重新盛满了锋锐。
秦铮起身便要离开,谢谨画一把抓住了秦铮的手。
“阿铮。”
谢谨画握紧了对方的手,秦铮没有回头,她也没有要对方回头。
只是对着少年的背影将自己的意思说出来:“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再逼你,我只告诉你,不论你是什么身份,不论你做了什么,我相信,你都不会伤害我。”
“所以”
谢谨画微微弯了弯唇角:“记得,无论何时何地,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比父母亲人还重要吗?”
秦铮忍不住脱口而出这句话。
“比父母亲人还重要。”
谢谨画一字一顿,将这句话说出。
这不是什么安慰,也不是什么虚假的话语。
而是事实。
即便谢谨画知晓,自己的亲生父母也许都是另有其人,也许他们对她不是谢函和黄氏那般无情,可是若是真的要谢谨画在心中排个一二三的话,秦铮只会排在第一位。
“我也是”
秦铮唇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眼底的晦涩渐渐的消散,只余下温暖:“你在我心中,比所有人都重要。”
比所谓的父母亲人重要,甚至比他自己都重要。
“你放心,我不会做伤害大庆的事情,因为姐姐是大庆人。”
因为谢谨画生活在大庆。
秦铮心中的谢谨画,就应该一直一直骄傲下去。
“你是西元人吗?”
谢谨画突然道了一声。
秦铮的身子僵了一下。
他没有想到谢谨画真的如此敏锐。
谢谨画感受到了秦铮的僵硬。
毕竟他的手还在她的掌心中。
笑了笑,带着些无奈:“你上次在徐州的样子,有些奇怪,我本来只是有些奇怪的。最近牵扯到的异族,也只有西元人了。我若是连这个都猜不到,脑子都锈了。”
“阿铮,若是做不下去的话,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谢谨画心中被愧疚填满。
她没有想到秦铮是西元人,若是早知道,若是早知道的话,谢谨画不会让秦铮和徐州牵扯上关系,火者说,她自一开始便不会让秦铮进入朱雀卫。
那样的话,秦铮便不会双手沾满自己同胞的鲜血。
谢谨画丝毫不同情徐州那些死去的西元人,还要将要为天香园事情顶罪的西元奸细。
谢谨画有同情心,却是对着那些真正无辜的普通百姓,而不是西元士兵或者奸细。
不是对西元有偏见,只是因为选择了做奸细或者是做士兵,便代表了将命从一开始便交付了出去。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谁更强,谁便胜。
只是如此而已。
“我想要做秦铮。”
秦铮听着谢谨画的劝告,唇角的笑意越发的深刻。
他心中的彷徨,心中的不甘痛苦,尽数被谢谨画几句话给摧毁。
他想要做的是秦铮,有一个真心在乎他的人的秦铮。
而不是什么原铮,只是作为一个工具的原铮。
——
“你真正的名字应该是原铮。”
“我是你的舅舅。”
“你身边跟着的人曾经是我最倚重的手下,我当年派她保护你的母亲。”
“你的母亲本来是千尊玉贵的千金小姐,只因为某些人的野心,却以着歌姬那般卑贱的身份悲惨的死去,你难道就不想要为你的母亲报仇吗?”
“我一直暗中关注着你,我让花麽麽认真的栽培你,不是真的让你为大庆皇帝效命的。”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积蓄着力量,我在靖州做了那么多年的缩头乌龟,都是为了让大庆的皇帝对我失去防备心,否则的话,我不会那么多年任凭你在瑞王府中受苦。”
“当年那么多无辜的西元人枉死,当年我和你的母亲明明没有错,却要承受旁人野心导致的苦果,凭什么,我要报仇。”
“你遭受的那些苦难不是苦难,而是磨砺,若是没有这份磨砺,你如何成为现在这般出色的样子,如何有一个正大光明的好身份?”
“所以,你要感激我。”
“你现在是瑞王府的三公子,是皇帝倾力栽培的皇室中人,是掌控了大半京城朱雀卫的存在,你现在,再也不是那生命任凭人掌控蹂躏的虫蚁,而是能够反杀了那些侮辱你之人的存在。你没有辜负我的栽培与期待,所以,现在是你开始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我知道你在意那新封的县主,谢家的女儿,若是我们颠覆了这大庆江山,你想要什么样子的女人得不到呢?”
“让所有负了我们的人,都得到报应,无论是那些大庆人,还是西元那些将我们当做弃子放弃的人。”
秦铮耳边回响着叶靖安的声声话语,先前那一句句话语仿佛锥子一般扎在心中,疼的厉害,也膈应的厉害。
那些话语,他忘不掉。
可是此刻,再想到那些个话语,秦铮心中却仿佛只是被荡起一圈涟漪一般,风过无痕。
“全力监控长公主府,长公主驸马与任何人有所接触,都要一丝不漏的记住。还有他的所有生活习性,出行路线,食物喜好,这些都要,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
秦铮对着身边的几个亲信吩咐道。
叶靖安的存在,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秦铮想要留在大庆,想要留在谢谨画的身边,想要成为大庆朝堂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让谢谨画得到无上荣光。
这些计划,若是没有叶靖安的存在,才有实现的可能。
第一百一十八章去晦
谢谨画没有多询问外界的事情,在宣抚司的时间里,虽然住着的地方不是多么的精致,身边也只有两个伺候的丫鬟,可是却是谢谨画重生以来最安静的日子了。
外界的风雨,刮不到谢谨画的身上,她只需要呆在宣抚司中安静的修养,闲着的时候设计设计园子,经常和秦铮讨论未来的住处。
秦铮除了开始的时候不见踪影,从那一夜之后,每天不管多忙,总是会回来这边一趟,每一次回来,他都会给谢谨画带来许多有趣的小玩意儿,小物件,或者是街头巷尾的小食。
都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却是用了心思努力收集的。
那些东西几乎遍布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谢谨画一开始以为是秦铮让手下的人帮忙收集的,直到一次偶然知晓每一样东西都是秦铮亲自收集的。
谢谨画也劝过秦铮不需要每日里回来,他本来就忙的很,还要每天里赶到这里,谢谨画担心他的身子吃不消。
只是秦铮哪里愿意,偷偷的和谢谨画说,到她这里,看她一眼,对他来说,便是最好的消除疲劳的办法了。
“每次看到姐姐,就觉得全身都是力气。”
这是秦铮的原话。
谢谨画也劝不动他。
劝不动秦铮,谢谨画便交代了身边两个秦铮送来的丫头,准备药膳材料,她亲自指点熬煮。
她前世为了讨好齐王,专门研究了不少对身子有益的药膳,要不然的话,也不会通晓那么些医术了,都是顺道学的。
秦铮第一次喝到药膳的时候,眼中微微的闪亮,谢谨画到现在还记得。
“喜欢喝吗?”
“是我这辈子喝到最好喝的东西了。”
药膳做的再好,总是带着那么点儿异样的草药味道,可是秦铮却像是喝到了山珍海味一般。
“等到我伤势好了,亲自煮给你喝。”
谢谨画这句承诺脱口而出:“比现在的还好喝。”
从那次之后,秦铮每次来到宣抚司,都有厨房中一直温着的药膳喝。
转眼间,便是十日过去,谢谨画一直用着郑千秋留下的药,身上的伤已经是大好。
谢家的人来接她了。
秦铮能够将她留在宣抚司中十几日的清净,已经是尽力了。
谢家的人来接谢谨画的时候,身边的两个丫头想要去寻秦铮,谢谨画阻止了。
将自己修改后的那张建筑图纸交给她们:“大致的我都没有改,只是做了一些小变动,图纸上画的再仔细,也不如亲眼看到才能够改的更好,等到有时间,我等他去接我去他的新家看看,我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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