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力往前闯就是了。
她知道刘秀如今不想听彭宠从前是如何在最艰难的时刻支持了他的这些话,毕竟如今看来彭宠正在借此而跋扈。
她便索性跳开这个问题,寻了个刘秀绝对会感兴趣的话题说。
“胡珍去了,大姐虽是新寡,按说该守守的。
可年纪不等人,我看大姐那么喜欢孩子,偏生成婚多年膝下还是空荡荡的。
照我说,趁着大姐如今还能生育,不如早些为大姐再寻个良人吧?
将来大姐儿女双全,子孙满堂,不是再好不过吗?”
刘秀听了这话,果然把彭宠的事撂到了脑后。
他微微沉吟了下,“还是桐儿思虑周全,朕一时间都没想到这里来。
这倒真是件迫在眉睫的大事,回来你问问大姐的意思,她若是愿意,朕好生在满朝文武中为她选选。
等开了年,朕给她和伯姬都封了公主就把她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郭圣通:“……”
一时间没想到,所以一想到就把什么时候出嫁都给刘黄安排好了。
亲弟弟,绝对是亲的。
她笑着应了声好。
刘秀拉着她研究起人选来,等到洗漱完后躺在榻上还在说这事。
彭宠的气暂时是忘了生。
但也只是暂时啊,就他和朱浮这么三天两头地对掐,刘秀怎么能忘的了?
郭圣通隔天想起这个,继续一个头两个大。
最重要的是,她再想帮彭宠,也得有他的配合吧。
此前在邯郸时,她也向彭宠示好过。
但彭宠当时很高兴,回头却没有就此接近过她。
不知道是不是以为她那时是群体性示好,他彭宠也没有什么特殊的。
反倒是她这个皇后天然地就和刘秀站在同一个阵营里,他要是贸贸然来走她的路子,她转头就把他卖给刘秀,那他可真是哑巴吃黄连了。
她示好于他呢?
估计彭宠也会犹豫要不要接。
不接可惜。
但要是接了发现,这是刘秀借她的手来试探他是不是真有结党营私之念呢?
想跟彭宠联络上都是个问题。
说不定,他听说她为他说话后,还要一脸惊恐:朱浮个杀千刀的,还走通了皇后的路子来陷害我?
陛下啊,我可真没串联皇后啊。
陛下啊……
算了,说不明白了,不如先把朱浮砍了造个反吧?
郭圣通脑补的愁眉苦脸的,常夏站在她背后从铜镜中瞧着了,还以为她还在担心宫里要进人了。
常夏搁下牛角梳,朝殿中宫人们微微挥手,待她们都退下后,开了首饰盒取出对镶羊脂玉红蓝宝石金累丝簪。
她一面仔细为郭圣通插戴,一面贴近了郭圣通耳边低声道:“婢子叫人看过了,两位公主带来的家仆中并没有什么颜色过人的婢女。
有那么两个堪称清秀的,也是该做活就做活,不像是要献美的意思。”
昔年平阳公主献美,可都是精心挑选了女孩子,将她们自小就养在府邸中,教她们琴棋书画。
毕竟,颜色再好也只能得一眼惊艳。
两位公主若是有献美邀宠之心,最起码也该把美人养得身娇肉嫩才是啊。
☆、第两百五十三章 再嫁?
常夏以为皇后是多想了。
依着她说,还能人人都是卫子夫,说把元后弄下去就弄下去。
而且,陈皇后可没有嫡出长子。
两位公主有那心思,还不如好好和皇后相处才是正经。
她们的富贵在陛下身上,可她们子孙后代的富贵却是在太子身上啊。
常夏满以为皇后会就此安心,却不料皇后听了她的话后眉头蹙的更高了,如两道险峰般叫人惊心。
真爱的颜色何止过人啊,说是倾国倾城也不过分。
看来真爱这次是没和两个姑姐一起来。
为什么又脱离了原本的轨道?
到底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
她闭了闭眼,有种真爱正蹲在黑暗里预备抓住最好的机会猛跳出来把她吓得半死的感觉。
她真不喜欢这样被动的等待。
趁早跳出来,要掐要斗趁早的,非得这么磨人干嘛?
她浮燥窝火的不行。
她缓缓睁开眼,执起双凤纹青铜柄镜来。
镜中人眉目含怒,薄唇紧抿。
她深吸了口气,舒展眉头,弯起嘴角来。
敌暗我明固然不妙,但真爱出来的越晚,她的根基也会越牢固。
所以,她急什么呢?
该急的是真爱才是啊。
蚍蜉撼树,也是很累的。
梳妆打扮用过早膳后,她看着刘疆在软榻上玩。
未几时,宫人来报说刘黄和刘伯姬来了。
郭圣通抱起刘疆笑着望向殿门口:“等着啊,姑姑们要来了。”
小孩子可能都像植物,需要很多很多的爱来浇灌他们。
他被两个姑姑哄着玩了一上午,笑声始终就没断过,逗得合殿上下都眉眼带笑。
刘黄温柔端庄,伯姬活泼可爱。
两个姑姐都远比郭圣通想象的要好处。
估计也是跟她想的一样,大家既然这辈子要长久相处,最好还是亲亲热热地。
不然,刘秀夹在其中左右为难先不说,她们彼此心下也发堵啊。
当然,消除她们之间陌生和隔阂最大的功臣还是刘疆。
有他在,三姑嫂没几天下来就已经是无话不谈了。
等着刘黄和伯姬住到了宫外的公主府后,两人至多隔一日就会进宫来找郭圣通说话、看侄子。
这日,刘黄一早就进了宫。
她花了几个晚上的功夫给刘疆做了小衣裳,一来就兴冲冲地要刘疆试。
“好不容易盼到陛下给我生了个小侄儿,实在是不知道怎么疼爱他。
想来想去,还是做套衣裳吧,大姑只会这个。
可许久没做衣裳,手上活都不成了,都不敢做里衣。”
郭圣通手拂过繁复精致的云鸟花纹,心知这是花了大气力的。
这是真疼爱疆儿啊,若不然谁会挑灯眯着眼一针一线地绣?
刘黄送这么套衣裳,在她看来比送什么都可贵。
而且,就刘黄这水平,做套里衣只会更轻松。
但她没有,这就更见出了她的体贴入微。
刘疆不是别人,是太子。
他穿的贴身衣物都得是专门的绣娘来做。
旁人贸贸然送来的,谁知道会不会料子太糙叫刘疆穿了身上发痒呢?
抑或再阴暗些,若是染了些什么无形无色的药物呢?
刘黄自然绝不会有这个心思,那是她的亲侄子。
可为了叫彼此心下都安心,她还是没做里衣。
认真计较起来,刘疆怎么会少了衣裳呢?
一套衣裳也至多穿上四五次,何苦费这个力气?
说来说去,都是一片疼爱之心无处宣泄啊。
郭圣通没有姑姑,却有两个舅舅。
他们也是这么真心实意疼爱她的。
她亲自动手给刘疆换上了衣裳,握着他的两只小手拉着他站起来给刘黄看。
“呀,多漂亮啊我们疆儿。
大姑这身衣裳做的太好了,是吧?疆儿。”
刘疆看看她又看看刘黄,笑的纯真无邪。
留刘黄用过午膳后,她便要走。
“将近年关,皇后为了正旦朝贺忙着,我也帮不上忙,就不在这添乱了。”
刘黄两姐妹来后不久,诸将家眷也陆续到了洛阳。
今年新年,满朝文武都要进宫宴饮,家眷们也趁此来拜见郭圣通。
郭圣通灵机一动,想到了和彭宠如何和搭线。
走夫人路线啊。
彭宠再怎么叫刘秀窝火,也没法否认他是功臣,他的夫人进宫没人挑得出毛病来。
郭圣通到时候先和彭宠夫人通通气,看她是什么意思。
为了忙活这个,刘黄和伯姬最近进宫她都没什么功夫和她们说话。
她闻言也不强留刘黄,一路把刘黄送到宫门口后想起了还要问刘黄愿不愿意改嫁的事来。
虽都是女子,又是姑嫂,但到底相处少。
郭圣通也不好一上来就问刘黄这事,便想着挨一阵等彼此熟稔后再开口。
她挽上刘黄的臂弯,紧走几步,把宫人们落在身后。
刘黄聪明,知道皇后这是私底下有话和她说,便也配合着。
午后清寒的阳光笔直照进廊下,染得地砖透亮。
夏属木德,尚青。商属金德,尚白色。周属火德,尚红。秦属水德,尚黑。汉属土德,尚黄。今汉转了一圈后又回到了火德,时近年下,处处都是忙着刷红漆的宫人。
郭圣通的目光只在远处的宫人身上打了个转,就又回到了刘黄身上。
她笑着叫了身大姐后,仔细观察着刘黄细微的神色。
“我和陛下都知道你和姐夫恩爱非常,照说他才去了半年,我们不该提这话。
可……”
她话到这里便停住了。
因为,刘黄已经明白了。
刘黄叹了口气,眸中染上哀愁。
她拍了拍郭圣通的手,语气低柔:“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只是……”
她的目光望向被白雪湮没的重重宫门,“哪那么容易就把他忘了?”
郭圣通琢磨着她这意思是不想改嫁,但她要是还年轻的很或不想生孩子郭圣通到此也就不问了。
左右再过上三四年,她若是想再嫁也来得及。
可她望着刘疆的眼神那么柔和,她真的是很喜欢孩子的。
郭圣通不想她将来有所遗憾。
若是明年就成婚,兴许还赶得上。
所以,有些话是得趁早说啊。
晚了来不及了,后悔都没用。
郭圣通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继续劝说。
她忽地想起了怪烧之后大舅母的寿宴,那时候大舅母也是苦口婆心地劝说母亲改嫁。
那个时候,她虽然能理解,但到底心下滋味复杂的很。
没想到多年后,她说着和大舅母一样的话。
人生,真是像一个怪圈啊。
“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我和陛下看你那么喜欢孩子,难道不想自己……”
☆、第两百五十四章 身死(两章)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
午前还晴空万里,歇过午起身却发现黑沉沉的乌云不知何时遮蔽了天空。
天阴的厉害,风渐大,雪在千呼万唤中悠悠落下。
这样的天气,人陡然从暖风融融的殿内走到外头,立时觉得鼻子发酸的厉害。
刘秀深吸了口气,任由冰凉寒冽的空气透到肺里去。
风雪迷朦中,重重宫阙几如仙宫。
可风景再美,刘秀也只赏了一眼就登上了车辇。
冷倒是其次,他急着回去抱儿子。
疆儿这些天来说话越来越清楚了。
昨天夜里,刘秀正拿着羊脂玉做的玉猪逗他玩,他忽地响亮地了叫声“暮厚”。
暮厚?
他还在反应的时候,桐儿的眼泪都掉吓下来了。
她冲过来,一把把刘疆抱过去,吧唧在他额头上亲了口。
他这才明白,原来疆儿叫的是“母后”。
母后……
疆儿会叫人了啊。
他也跟着想哭。
感动过后,又开始发愁:他这天天都没怎么陪儿子的,儿子得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叫“父皇”?
他当即就抱着儿子教了他一晚上“父皇”,教到儿子一个劲打哈欠了才放过他。
他兴冲冲地回到了却非殿,一进殿门就问太子。
刚把儿子抱到怀里,桐儿就拽他的衣袖。
这是有话说啊。
得,儿子得靠后了。
他把刘疆交给常夏带下去,看向郭圣通。
郭圣通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说大姐义正严辞地拒绝了再婚的提议?但又对要一个孩子表现出了莫大的期待。
那她总不能建议大姐养个面首在家,等怀上孩子了再把人踹了吧?
是,公主养面首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句不好听的,刘黄这还是死了夫君的,汉室多少公主在夫君活着时就光明正大地养面首了。
只是,孩子怎么办?
他能接受吗?
孩子并不是父母的附庸,他们出生是为了感受世界的美好。
她望着满眼期待的刘秀,话在唇边打了半天转也没能吐出去。
“……我饿了……我们先用饭吧……”
这是有什么为难的话想跟他说?
想岳母了?还是担心郭况了?
抑或是担心真定王?
刘秀还真没往大姐再嫁的事上想,在他看来这事简单的很。
大姐若是愿意,他就好生替大姐选个良婿,风风光光大嫁。
大姐若是实在不愿意,那也随她。
一切都看大姐意愿。
结果用过晚膳后,他满嘴的劝慰她安心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就被她扭扭捏捏的暗示堵得说不出话了。
不想嫁人了?
又想要个孩子?
这听着怎么像是伯姬说出来的话呢。
但细想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大姐也不是天生就这么脾性好的,听母亲说,大姐小时候娇蛮的很。
母亲想管教她,父亲还不让,说女孩子这样好,将来长大了没人能欺负她。
可父亲早去后,大姐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她帮着母亲照顾弟妹,出嫁后又尽一切努力贴补娘家。
她是被生活打磨成现在的样子。
而如今她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不用为明日的一蔬一饭而担心,她总算可以活的痛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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