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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斑之

时间:2017-12-14 15:38:21  作者:斑之
  谁能一早就知道刘秀能为帝?
  还有——
  这些傻子,真觉得美貌就能那么无往不利吗?
  倘若她是刘秀,她也会选择出身高贵能助她尽快在河北站稳脚跟的真定郭氏之女。
  红颜再好,终会老去不是?
  等着天下在手,还不是要什么样的美人就有什么样的美人?
  所以,她半点也不觉得可惜。
  她甚至还同情这个素未谋面的郭皇后,政治联姻其中的苦乐哪是旁人能懂的?
  那些替她叹息的人大概也觉得郭皇后的恩宠是不会长久的,所以她们叹息到了她大哥跟前。
  她们委婉地暗示大哥,可以把她送去当个宠妃,来为家族谋取更长远的利益。
  大哥怒发冲冠,狠狠地把她们训斥了一番。
  大哥说她是阴氏嫡女,哪能屈居人下?
  她躲在门后忍不住跟着点头。
  是啊。
  哪怕是仅次于皇后的夫人,也还是妾室不是?
  她不想做妾,她也不能做妾。
  于是,她在去年的阳春三月嫁给了前来求娶她的护军都尉马成。
  都尉官职已经算不得低了,何况是天子近军的都尉。
  马成生的又英武高大,和她正是良配。
  但马成还是觉得委屈了她,在新婚夜时他对她许诺这生不论贫富贵贱永不相离。
  她笑着应好,心里的涟漪一圈一圈慢慢地荡漾开去。
  皇后能像她这样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不能。
  皇帝注定了不是属于哪一个人的。
  所以,阴丽华一点都不觉得可惜了,更没有遗憾。
  惠子曰:“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也?”
  她笑望向皇后,语气低柔:“不碍事的。”
  皇后还之以笑容,又问起她的夫君和父母来。
  她一一答了,很快便结束了和皇后的会面,被领到坐席上去。
  她捧着热茶慢慢喝着,心不在焉地听着身边人的寒暄,想到方才皇后的失神目光不由自由地又绕到了皇后身上。
  皇后还在和人说话,神色自若。
  阴丽华一点都不相信皇后的失神是因为头疼,她看的清楚,那分明是震惊。
  震惊什么呢?
  难道南阳阴氏的流言都传到皇后耳朵里了?
  阴丽华思及至此,不免有些薄怒。
  那些长舌妇人,一天到晚就知道搬弄是非,说些有的没的。
  可不说她如今已经嫁人,就是从前云英未嫁时她也决计没有这个心思。
  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
  好好的正头夫人不做,去别人手底下讨生活她图什么?
  夫婿疼她敬她,又没有婆母妯娌,只有个年纪尚小的妹妹,和她关系和睦融洽的很。
  她虽是嫁了出去,但比在家时却更自在,因为一切都由她做主,她对如今的生活再满意不过了。
  皇后应该不会这么傻,真觉得她有别样心思吧?
  她叹了口气,缓缓收回目光。
  …………
  夕阳西下,郭圣通送走满殿客人,疲惫地话都说不出来了。
  羽年和青素服侍着她更衣卸妆后,她歪在软榻上,舒服地叹了口气。
  见她眼皮渐沉,羽年抱来一床薄被往她身上搭了,和青素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郭圣通真的很快睡着了。
  但睡的不沉,总觉得胸口堵得慌,四肢无力,想动还动不了。
  睡到后来她有些喘不上来气,她想醒又醒不过来,想叫人也张不开嘴来。
  她想:这是不是就人常说的鬼压床?
  听说这时若有人来,就能破局了。
  可没有她吩咐,羽年是决计不会进来的。
  她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决定先不想这个了。
  她的思绪绕回到了真爱……嗯……阴丽华身上。
  从前她是不知道名字,但现在知道了还叫人外号好像不太好是吧。
  虽然……真爱也不可能知道……
  真爱怎么会嫁人了呢?
  她不是刘秀的青梅竹马吗?
  他们不应该早就情愫暗生吗?
  正因为这样,前世时刘秀才会把皇后的位置留给她。
  哪怕他明知道她当不了这皇后,也得留给她。
  那是他待她的一番心。
  她拒绝了后位,换来了刘秀对她的愧疚之心。
  他后来把这份愧疚之心写进了诏书里,他想告诉天下人她是可以为后的。
  可这把她郭圣通置于何地了?
  她想前世的她初听这个消息时,定然脸色惨白,如坠深渊。
  从前的甜言蜜语你侬我侬在这一刻凝聚成飓风,在她脑海里肆无忌惮地呼啸而过,吹得她头昏脑胀,意识模糊。
  她定然是想哭的吧,但或许是失望太甚,也或许是她可笑的骄傲不容许她哭出来。
  她一直熬,一直熬到笑请刘秀废后才哭出来。
  她躺在冰凉的地面上泪如雨下时,心底是如何地绝望,没人知道。
  就连现在的她都不敢往深了想,她怕那股心如死灰叫她也跟着绝望。
  这世的她在一点点窥探到前世模样后,一面绷紧心弦,一面刻意结交诸将家眷,为的就是反击刘秀和阴丽华。
  可究竟哪出了错?
  为什么阴丽华嫁了人?
  是因为她这世去了长安吗?
  而阴丽华在此之前又和刘秀不认识?
  若不是如此,阴丽华怎么会另嫁他人?
  这么说的话,她的命运不也跟着也彻底改变了吗?
  郭圣通知道,刘秀即便以后再见到阴丽华,不管如何被惊艳,哪怕是一见钟情,他也会逼着自己放下。
  因为,他不能夺臣妻。
  命运就这么轻易地被改变了吗?
  那她之前这么久的忐忑不安算什么?
  她忽地想哭,为前世的自己哭。
  前世的自己怎么可能知道她要提前几年去遇见一个人,才能避免一生的悲剧。
  她躺在榻上,想起前世的自己两行清泪终于夺眶而出。
  她一直躺到天黑,躺到刘秀回来。
  他进来后才终于让她从痛苦的鬼压床中挣脱出来。
  他坐到榻边,温柔地在她额上轻轻一吻,低声道:“桐儿,起来吧,用过晚膳再睡。”
  她用尽了全身力气,终于睁开眼来。
  他没叫人进来,亲自打水过来服侍她盥洗。
  用过晚膳后,他叫把刘疆抱来,郑重其事地取出一个锦囊递给他。
  “这是干嘛?”郭圣通问。
  刘秀笑:“压岁。”
  远古时以为小孩易为名为“祟”的妖魔所害,故须压祟。
  后渐渐走音,变成了压岁。
  不止压岁,还得守岁呢。
  但郭圣通和刘秀今天都累的慌,没有守岁的意思。
  读了半个时辰书后,两人便躺下了。
  刘秀问她:“今天顺利吗?”
  她道:“顺利。”
  她把觉得彭宠夫人颇合眼缘的事情告诉了他:“王夫人慈眉善目的,我一见就喜欢极了。”
  她并不准备瞒刘秀,却非殿里发生了什么刘秀怎么可能不知道?
  还不如痛痛快快地自己告诉样他,倒显的她光明磊落。
  如瞒了才像是真的另有所图。
  “以后多叫她进来说话吧。”刘秀道。
  她在幽微的光影中点头,“你呢?”
  他说他也一切顺利。
  嗯……
  似乎没有什么能说的了。
  但她不知道怎么了,忽地极想在他面前提起阴丽华。
  或许是阴丽华另嫁,也或许想起了他在真定王宫春影堂掷地有声的誓言,她竟有了一种浑然不顾的勇气。
  她想知道,这世的刘秀究竟知不知道阴丽华。
  她试探着提起:“今天我还见着一个人,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他偏头过来看她。
  “阴丽华,她也是南阳人,你不认识?”
  她等待着他的回答。
  静寂无声的夜里,她猛然紧张到了极致。
  一层薄汗由心底渗出,渐渐弥漫到背后,弄得她身上很不舒服。
  但她不想动,她全身心地等待着刘秀的回答。
  “阴丽华……这名字好像有些熟悉……”他蹙眉,但并不欲深想。
  她心下的弦已被拉到极限,她不想停下来,她只想知道答案:“就是生的特别美的,南阳阴氏的嫡女,不认识吗?”
  这一下,刘秀终于想起来了。
  阴家女公子啊……
  确实见过。
  他点头,而后又对郭圣通的态度感到奇怪:“为什么觉得我一定认识她?”
  她笑:“这样的大美人,我觉得你肯定认识啊。”
  他有些好笑:“我见到她时,她还是个小孩子呢,现在什么样子倒还真没见过。”
  他问她:“你怎么会见到她?她嫁给谁了会来拜见你?”
  她告诉他阴丽华嫁给了护军都尉马成。
  他哦了一声,说了句挺好。
  她从头到尾仔细地盯着他,想看看他脸上会不会出现一种叫遗憾的情绪。
  但是他没有,他真的没有。
  他没有隐瞒情绪的必要。
  那么,这世的刘秀和阴丽华真就这么错过了吗?
  郭圣通冒起一股不真实感。
  可事实摆在眼前,刘秀一直以来待她的好更是历历在目。
  他从前的誓言为真,那么该轮到她敞开心扉了吗?
  真的可以吗?
  她陷入了迷茫中。
  …………
  出元宵后,刘秀先是二次大封功臣,而后封自家人。
  刘演被追谥为齐武王,刘仲被追封谥为鲁哀王。
  刘黄被封为湖阳长公主,已逝的刘元被追封为新野长公主,刘伯姬被封为宁平长公主。
  本来一切到这完美无缺,但生活嘛总得起点风浪。
  是的。
  有人上书为子嗣绵延的理由请刘秀充盈后宫。
 
  ☆、第两百五十八章 说情
 
  正月初八虽就立了春,但寒冬注定还要留恋好一段时日。
  巍峨壮丽的南北二宫银装素裹,默然伫立在氤氲银光里。
  正月十八这天,愁云退去,碧空如洗,辉映着庭中的玉树琼枝,漫开叫人微微眩晕的清光。
  正月的喜气尚未退去,温煦微黄的阳光斜照在宫廊里,叫人想起正朔早起喝的那盏椒柏酒。
  却非殿里气氛却是轻快不起来,来往的宫人都低眉顺眼,尽量弱化存在感。
  湖阳长公主刘黄下了肩舆,步伐轻快地往殿里走。
  陛下十五下的诏书,她这几日忙着受封和府邸布置,都没进来瞧刘疆。
  大哥的两个儿子刘章和刘兴业已长大成人,二弟刘仲和二妹刘元没留下子女来,小妹前年成婚到现在也还没有喜信。
  小辈中能叫她逗着玩的就只有三弟的长子刘疆了,故而格外疼惜。
  这才三天不见,就把她想的不行。
  宫人们见的她来,忙拜下行礼。
  刘黄立马发觉殿中气氛不对,她问宫人谁来了?
  除开得了皇后眼缘时常召见的彭宠夫人王惠而和她们姐妹,还有谁会来拜见皇后?还能惹的皇后这么不高兴?
  宫人觑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道:“宁平长公主。”
  伯姬?
  伯姬怎么能惹皇后生气呢?
  两人一个敬一个让,从来都是和和睦睦的,什么事能闹成这样?
  刘黄让把羽年叫来,那是自幼服侍皇后的老人了,性子又不像常夏那么板正,只要能说必定会透给她的。
  宫人脱了她的鹤氅挂在衣架上,又打了热水来给她洗手净面。
  一阵脚步声响起,一个面容艳丽的宫人迎上来行礼:“见过湖阳长公主。”
  刘黄忙叫起,挥手叫宫人们都退下去,拉过羽年低声问道:“殿下和伯姬怎么了?”
  她怕羽年以为她护短不肯说,还特意加了句“她娇蛮任性惯了的,看我一会不骂她”。
  羽年知道刘黄想岔了,赶紧解释:“宁平长公主告诉殿下,她来时听说有侍中进言请陛下纳妃,以广衍储嗣,安天下臣民之心。”
  纳妃?
  如今宫中只有一后,后宫确实空虚。
  侍中说的倒也在理,只是落到皇后耳朵里不免就扎心了。
  谁乐意和旁人分享夫君呢?
  刘黄问道:“那殿下怎么说?”
  羽年摇头:“殿下听后只是沉默,什么话都没说。”
  刘黄心道,皇后这也是情知避不过去。
  她这么懂事,倒惹得刘黄心下不忍了。
  如今天下未定,陛下又已立太子,确实也不用急着充盈后宫。
  她回头见了陛下得劝劝陛下,还是结发夫妻的好,别一开始就离了心。
  刘黄又问:“陛下怎么说?答应了?”
  羽年还是摇头:“宁平长公主也就是听了个音,便来说给殿下来。”
  这孩子,还是向着皇后呢。
  也是。
  往后宫里就算进再多人,能让她刘伯姬叫三嫂的不还是只有皇后吗?
  何况,还有疆儿呢。
  有疆儿在,她们之间便是实实在在的亲人了。
  她这么一想,便越发不想叫陛下和皇后为这事伤了感情,便自去衣架子上取了鹤氅披上:“我去前殿看看,你叫殿下先别着急上火。陛下一向看重殿下,不会不把殿下的感受放在心上的。”
  羽年躬身应是。
  她对陛下的信心本该比刘黄足,毕竟陛下求娶皇后时那满脸赤诚依稀还在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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