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原本在京城的官员也拼命想保住乌纱,留在京城,不要被贬到地方去。
长此以往,京城的官员就越来越多了。
“正是,若是能够说动他们,自愿去地方任职,倒也是件好事。譬如岭南那样的偏远地区,也就执轼才乐意一待许多年。”
沈太师说着,不禁感慨。
陈执轼要是愿意,凭他在岭南的政绩,早就可以调回京城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自己不愿意回来,而岭南的百姓也万分爱戴他,不愿意他离开……
小游璃眼睛眨巴眨巴,听不懂他们说的是什么。
什么地方官京城官的,去地方做官多好啊,可以吃一些平日吃不到的东西!
一旁的宫人端上茶水的时候,顺带给小游璃端了一盘子点心。
小游璃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那一盘子点心里,有桂花糕、白糖糕、水晶糕、枣泥糕……
他飞快地拈起一个白糖糕,嗷呜一口塞进了嘴里。
坐在他身旁的龙婉却聚精会神,听着云旗他们商议此番新政的事,时不时还发表一下意见。
而云旗每当看向龙婉听她说话的时候,都能看见小游璃大口大口吃点心的样子。
他心中好笑,又不敢在面上露出半点端倪,生怕被龙婉发现。
要是龙婉看到,她特意带来御书房的小游璃竟然光顾着吃糕,一定会气炸……
沈太师一面喝茶,一面转头看向龙婉,噗嗤一声差点把茶水喷了出来。
他心道不好,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游璃,你在干什么?!”
龙婉一声喝斥,小游璃愣愣地抬起头来,抹了抹嘴。
“我就吃了一小口,就一小口!”
他无力地解释着,那一张小脸上,全是细细碎碎的白糖粒。
龙婉忽然后悔了起来。
她居然相信沈风斓说的,把小游璃培养到能理政的地步,她就能跟着沈风斓他们四海游历了。
看小游璃这个吃货模样,就算过十年,也未必学得会……
深感被沈风斓欺骗了的龙婉,闷闷不乐地在西言宫中练剑。
她年纪小小,剑法却已经十分纯属了,都亏了陈墨的悉心教导。
她本就聪明,陈墨教了一年之后,就自叹不如不敢再教下去了。
其实不是真的不如,而是轩辕玦暗地里吩咐他,别把龙婉教得太厉害。
能够有自保之力就成了,她身为公主,学武到底不是正经事。
陈墨乐得如此。
他可不想有朝一日,龙婉出去伤了人,最后追根究底成了他的责任……
那他就太冤枉了。
听说龙婉不高兴了,京城中几大高宅人头攒动,替家中的小公子准备入宫的行程。
然而速度最快的,自然是福王府的福昀。
“龙婉,你怎么不高兴了?”
福昀喘吁吁地到了西言宫,站在龙婉跟前,上气不接下气。
龙婉放下剑吓了一跳,正想问他为何汗如雨下,却见第二个汗如雨下的人出现在了西言宫外。
他远远地看见福昀站在龙婉跟前,捶胸顿足地躺到了地上,一副十分懊悔的模样。
若是再跑快些,他就能在龙婉不高兴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了!
可恶,白叫轩辕福昀那小子占了便宜!
他躺在地上,忽然看见外头还有人在奔向西言宫,连忙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朝龙婉奔去。
当第二总比第三强。
“公主!你是不是不高兴了?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龙婉一看,才发现这个在宫门外打滚的是小霸王。
“什么东西呀?”
小霸王的鬼点子最多,新鲜玩意也最多,每次都能哄得龙婉开心。
福昀面色一白。
他只顾着赶紧进宫看望龙婉,却忘记带上他准备的东西了!
这下惨了,他输了小霸王一截……
小霸王从袖中掏出一个白色的小圆球,上头有许多细细密密的空洞,看起来像是人脸上的麻子一样。
“这是楼兰商人带到京城来卖的,你看这上头的孔洞,其中就像是迷宫一样错综复杂。若是能用一根丝线从一个洞穿进去,再从另一个洞穿出来,那便厉害了!”
福昀的脸色更加白了。
这个东西听起来这么好玩,他的小龙婉又要被拐跑了……
龙婉起先还兴致勃勃的,待他说完之后,不屑地轻嗤了一声。
“楼兰的东西呀?我一岁多的时候,兰公主入京就送过我和哥哥了,我们两岁的时候就能穿过这个圆球了。”
小霸王脸色一变,忽然看到后头前赴后继的人已经涌进了西言宫,个个手上都捧着好玩的新鲜东西等着讨好龙婉。
龙婉也吓了一跳。
“大哥哥,咱们还是走吧。”
她说着,无意识地抓着福昀的衣袖,想躲开那些来献殷勤的人。
福昀大喜过望。
“哎,好!”
番外7 镇国公主的一生(二)
婷婷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镇国公主的十三岁,已经成了镇国长公主。
不知从何时起,大周起了这样的风气,君王尚未驾崩就退位让贤给了儿子。
轩辕玦在位的时候,上头便有一位太上皇,那是因为年迈又体弱多病。
没想到他才三十五岁,正值青春盛年,就把皇位让给了太子轩辕云旗,自己带着沈风斓四海云游去了。
沈风斓是这样说的——
“从前我还是太子妃的时候,母后已经把后宫的事宜都交给我处置了。我便懂得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早点把下一辈培养起来,把重任都交给他们。”
众人哗然。
在旁人看来是无上荣耀的东西,对于皇后娘娘来说,竟然是负担。
那圣上怎么看?
轩辕玦是这样说的——
“朕听皇后的。”
……
为了弥补他们对子女的亏欠,退位让贤的帝后两个,再出游便不再带着任何一个子女了。
美其名日,让弟弟妹妹们帮着云旗管理朝政,分忧解难,实际上……
“皇兄,皇兄!姐姐又欺负我了,逼着我学武功!”
小游璃吭哧吭哧跑进御书房,少年云旗穿着一身明黄龙袍,从一堆奏折里抬起头来。
他幼年时肉肉的脸颊,如今已然瘦削了下来,生得面若冠玉。
那一双眼比沈风斓的还要温柔几分,带着谦谦君子的风度,和仁君的气势。
“朕不是让龙婉负责兵马改制的事吗?她怎么还有空欺负你啊?”
小游璃才不懂什么兵马改制,他一屁股坐在底下的椅子上,伸手就拿起一块桂花糕。
一面小口小口地吃,一面嘟嘟囔囔地告状。
“姐姐说要全民皆兵什么鬼的,好减轻现在兵员冗杂的现状。她说着说着,就要我也学武,可我不想学,我跳不起来。”
他苦恼地摸摸自己的肚皮。
就这层肚皮,比龙婉的胸还大,怎么可能腾一下从这个树梢飞到那个屋顶?
云旗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豆子,把璃亲王带到后殿去吃点心吧,别让长公主找到他。”
“是。”
一旁的小太监朝游璃招呼着,两人牵着手朝后殿跑去,想着躲在哪个地方会更隐蔽一些。
云旗舒了一口气,再要低头去看手上那份奏折,忽听见外头又有脚步声。
“哥哥,哥哥!”
这是小沐风的声音。
他晃晃荡荡地跑进来,小胳膊小腿白的晃眼,四处挥舞。
那双圆圆的大眼睛睫翼忽闪忽闪的,上头还挂着泪水,一脸的委屈。
“怎么了?”
云旗索性离开了位置走下来,把他抱在了怀中。
“怎么哭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少年的怀抱不算宽广,却很温柔,小心翼翼地拢着小小的孩子。
怀中的孩子忽然咯咯笑了起来。
照顾他的奶娘和宫人紧跟其后,见着云旗抱着他,这才放心下来。
“圣上。”
众人齐齐行礼,云旗点了点头。
“沐风怎么了?”
奶娘面色一僵,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似的。
“回圣上,小王爷说想哥哥姐姐了,便要奴婢带他找哥哥姐姐去。奴婢原是带他去找璃亲王的……”
因为小游璃最闲,最有空陪弟弟。
“可是奴婢找不到璃亲王,听说长公主在生气呢,小王爷也不敢去找,就跑来御书房了。”
奶娘说着有些后悔。
她应该早点拦住小沐风的,偏偏打扰了最忙的一个。
云旗还是少年,把大周朝廷打理得井井有条,越来越繁荣昌盛。
每次轩辕玦和沈风斓离开前,都会留下一些整改的政策,给云旗他们参考。
他每次都能做好,甚至比轩辕玦想象的更好。
朝臣们交口称赞,都说青出于蓝,他将来的政绩必定会比轩辕玦更好。
那是必然的。
他才五六岁就在御书房学习理政了,轩辕玦小时候可没有这个“福气”,最多只能在御书房看书罢了。
这种交口称赞的代价,就是他要付出许多的时间和精力。
且他不仅要打理朝政,还要照顾父母留下的这些弟弟妹妹们,格外费心……
沈风斓说留下他们帮助云旗,可事实上,都是添乱。
他已经习惯了在御书房坐半日,会有三四次被打扰的频率了,故而也不觉得什么。
只是奶娘心疼他小小年纪不容易,所以十分懊悔。
“没事,下次他再要找哥哥姐姐,你就带他来见朕吧。”
小游璃还是一团孩子气,自己都照顾不好,哪里能照顾弟弟?
龙婉那个性子就更不必说了。
也就是云旗的性子,温柔细心,对孩子也有足够的耐心。
“嗯嗯嗯,奶娘听到没有?哥哥自己都这么说了!”
小沐风连忙回头,生怕奶娘没听清。
其实这些哥哥姐姐里,他还是最喜欢云旗陪着他。
二哥哥就知道带他吃点心,大姐姐才不管他多大年纪,就要抓着他扎马步……
奶娘苦笑不得,只得应了一声,然后退到了殿门外。
云旗便抱着小沐风看奏折,后者倒也不哭不闹,乖乖地窝在他怀里。
西言宫中。
抓不到小游璃的龙婉,终于想起了正事,把那封关于兵马改制的文书拿了出来。
云旗还真是打的好主意,把这么棘手的问题交给了她。
他们兄妹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这么些年来倒是配合默契,从未出过纰漏。
不过这次……
她盯着那文书上头虎骑营三个字,不禁扶了扶额头。
的确有点棘手。
“更衣,去詹将军府上!”
长公主的明黄仪杖从玄武门出发,到詹府花不了多少时间,一直到龙婉出现府门外,里头的人才反应过来。
或许是从小习武的原因,龙婉身姿秀长。
穿着广袖流金裙的时候,裙摆委委落地,双手交拢在身前,极有气势。
而此刻的詹府中,一群年纪不小的副将、参将、统领,正围着詹世城七嘴八舌。
“圣上年纪尚轻,长公主更是个小姑娘。他们一时兴起,便想出什么兵马改制,要把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弄回家去养老!詹将军,你可不能不管我们这些下属了啊!”
“正是啊,詹将军。您可是当年拥护太上皇击败宁王反叛的,只要您一句话,圣上能不给您面子吗?就算圣上不给,您修书一封给太上皇,那不就没事了吗?”
詹世城原本微微合目,坐在上首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
待听到这最后一句,他忽然睁开了眼睛,端起了桌上的茶盏。
他一向不怎么爱喝茶。
不过这里头的茶叶加了补身的药草,南青青命他一日至少喝两盏,才能起到作用。
她说至少两盏,詹世城就成天抱着茶盏,至少喝上五六盏。
“你们可别胡说啊,太上皇和太后娘娘云游四海,谁知道他们现在在哪?我就算想修书,也不知道往哪送去啊!”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詹将军这话,不会是不打算管他们了吧?
正想着,门房忽然有人急匆匆地跑进来,拱手通报。
“老爷,长公主来了!现在就在府门外头!”
一听长公主这三个字,饶是久经沙场的几个参将,也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长公主怎么也不吱个声就来了,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人都到府门外了,他们想躲都躲不开了。
要是被长公主知道他们在议论兵马改制的事,那可怎么好?
詹世城连忙放下茶盏起身,整了整衣裳便要出去迎接。
“别慌,就说是来本将军府上做客便是。长公主不提兵马改制的事,你们也别提,知道了吗?”
“哎!”
众人忙整理衣冠,跟着他出府迎接。
才走到半路,见那逶迤的流金裙摆,已然到了眼前。
众将士拱手行礼,大气不敢出一口。
龙婉朝詹世城看了一眼,后者面上带着隐隐笑意,一下子便让她明白了——
这些人就是来找詹世城,谈兵马改制的事情的。
“诸位将军都在呢?看来本宫今日出行,来的正是时候。”
正是时候这四个字,充满了某种暗示意味,让众人心惊肉跳。
该不会……她就是来说兵马改制的事吧?
“长公主请。”
詹世城侧身让行,众人皆退到了一旁,只看着她金色的裙摆逶迤在地,区区一个背影的威仪,便不似十三岁的少女。
她高坐上首,一摆手,广袖如蝶翼拂动。
“诸位请坐吧。”
在座的都是经年老将,若要论起来,不少比轩辕玦的辈分还高。
他三十五岁便退位了,留给云旗和龙婉兄妹的一大问题,便是朝中老臣辈分太高。
就不说定国公和沈太师这一辈,那是云旗和龙婉的爷爷辈,连他们的皇爷爷见了都要敬重三分。
便说詹世城,他的年纪可比轩辕玦大,虽然算是同辈,在云旗和龙婉看来,却也是长辈。
而其余的将领就更不必说了,有的长一辈,有的长两辈。
要对这些人说什么重话,难免落得一个不敬老臣的名声。
龙婉想了想,便笑道:“不知诸位今日都在詹将军府上,做什么呢?”
她招呼都不打就跑来了,倒好意思问旁人来做什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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