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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由己不由天——伊人归

时间:2017-10-09 16:50:09  作者:伊人归

  这能怪他发笑吗?
  大当家一下子泄了气,低头看看纸上的字,自己都嫌丑。
  “你初学不久,不该写咏鹅这首诗的。这鹅字本就难写,不怪你。”
  书案后头,陈执轼的声音淡淡传来,大当家这才恢复了些许精神。
  陈执轼走过来,随手在书架上取了一本诗集,翻开其中一首诗给他看。
  大当家定睛一看,这首诗笔画真少。
  “一片二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梅花总不见。”
  大当家意外地发现,这首诗的每个字,他居然都会念。
  而二当家在旁看着,不禁张大了嘴。
  连大当家都会念诗了?
  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又是好奇,又是失落。
  “这首诗是郑板桥的咏梅,你若写这首诗,定会比方才那首咏鹅好。”
  陈执轼说着,朝他的纸上点了一点。
  “不过这鹅字笔画这么复杂,你全都写下来了,已经很厉害了。”
  “真的?”
  大当家这下整个人都活泛起来了,也不顾二当家在这,直接把他挤开写起了那首咏梅。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二当家深感到陈执轼的厉害。
  他不仅是个读书人,还很适合做先生,竟能把大当家这样的草莽之人,教得跟小童生似的。
  二当家暗自咋舌,佩服不已。
  “世子,要不你也教教我写字?”
  他总觉得大当家都改性了,他还是这么草莽,将来就要被众人抛弃了。
  “你快拉倒吧你,就你那性子,半刻钟你都坐不住。”
  大当家头也不抬,二当家正要反驳,只听他一边写字,一边继续说话。
  “你要不信啊,你现在就在这不说话乖乖坐半刻钟,能坐得住算我小看了你,我给你赔不是!”
  他说着,手中不自觉微微抖动。
  生怕自己的字迹不如前头的好看,他便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二当家想到不说话就那么傻坐着,别说半刻钟了,一分一秒他都不乐意待。
  “嗐,我哪能让大当家赔不是?那不能够!”
  二当家找了个借口,灰溜溜地溜出了书房。
  虽然山寨早就没了,他们这些原来的山寨头领,也都成了朝廷的官吏。
  但是骨子里头对于大当家的敬重,那还是不会变的。
  江湖好汉,都敬重武功高强的汉子。
  大当家好不容易写完了那一首诗,小心翼翼地把笔放到笔架上,又轻轻吹气把墨迹吹干。
  正要抬头叫陈执轼来看,忽见他在精心擦拭着什么,又装到了锦盒里去。
  “那是什么?”
  大当家眼疾手快,上前一看,竟是一颗婴儿拳头大的黑珍珠。
  “这么大啊?”
  他可不想伸手去摸,瞧那黑珠光可鉴人的表面,被他糙手一摸指不定就要刮花了。
  陈执轼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便笑着让他。
  “没事,就算刮花了外面一层,只要用手一抚,又会恢复原样。”
  大当家对金银珠宝这些东西不了解,被陈执轼这么一说,他才摸了摸。
  再一眼瞥见那锦盒之中的明黄缎子,他一下便明白了。
  “这是要送给皇后娘娘的吧?”
  只有进贡皇家的物品,才能用明黄缎子包裹。
  陈执轼摇了摇头。
  “三皇子沐风刚刚满月,这是送给他的贺礼。这么大的黑珠虽然稀罕,可要给皇后娘娘做首饰,未免太大了。倒是给孩儿做弹珠,还毕竟合适。”
  大当家看着那颗黑珠,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弹珠?这么贵重的黑珠,你说给小孩儿当弹珠?!”
  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高,而后陡然泄气。
  也对,那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儿,是三皇子轩辕沐风。
  别说一颗黑珍珠了,便是要传国玉玺,只怕也不是难事。
  想当初二皇子游璃出生的时候,陈执轼就特意寻了一块宝玉,雕刻成螭龙的模样送给他。
  若非当时公务繁多,他只怕要亲自带着礼物回京城看望才甘心。
  这一回他提前把礼物送回京城,想必过上一二个月,安顿好了岭南这边的事务,还是要自己回去的。
  果然,陈执轼看了大当家一眼,徐徐开口。
  “下个月我要回京城去,看看我的小外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京城?”
  大当家可疑地后退了一步。
  “去京城啊?我是个乡巴佬,去了少不得叫人笑话,还是别去的好。”
  嘴上是这样说,他心里难免也有好奇。
  好奇陈执轼他们来的那个地方是什么样的,好奇传说中千里迢迢的京城,会是怎样繁华热闹的景象……
  “你如今是堂堂正正的六品武官,还需担心旁人嘲笑你吗?京城未必比岭南好,可多出去走走看看,总比一辈子窝在这里好。”
  陈执轼的想法随了定国公。
  定国公年轻的时候,就是个不安分的性子。
  昆仑、北疆、岭南……
  他去过许多许多的地方,做出了不少建树,人到老来才回到京城定居。
  受他的影响,陈执轼也去过不少地方。
  或许正是如此,才使得他心性旷达疏朗,不拘小节。
  在岭南此地,无论是学堂里的教书先生,还是各族的平民百姓,或是那些从山匪投身入朝的兵将,都对他极有好感。
  他凭一己之力,把岭南此地多方的动乱因素,平衡得极好。
  大当家听着也有些心动。
  若说二当家他们尊敬大当家,是因为他武功高强。
  那大当家乐意听陈执轼的话,便是从他的身上,看到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不是武力,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力量……
  这种力量让他头一次觉得,用武力来征服别人,是很愚蠢而野蛮的行为。
  “那……那好吧。到时候也去看看老朋友们,看看詹大人,还有陈墨、蒋烽他们。”
  大当家口是心非,把人都说上了,就是没说到沈风斓。
  陈执轼不禁好笑。
  “不仅可以见着他们,还可以进宫拜见圣上和皇后娘娘,见见我的几个小外甥和外甥女。听闻圣上正在教云旗理政,连龙婉都会看奏折了。”
  “啊?进宫?”
  大当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瞬间紧张了起来。
  “皇……皇后娘娘,她,她还认得我吗?”
  

番外5 入京相见
  车水马龙的京城,从岭南来的一队官员,骑着高头大马入得城来。
  只见京城之中,长街熙熙攘攘都是人,路的两边有各色摊贩。
  像是喷香的肉包子,还有红艳欲滴的糖山楂,以及裹着一层粉儿的驴打滚……
  大当家骑在马上,看着两边的摊贩,目不暇接。
  陈执轼这回回京述职,说是述职,主要还是回来看看他新出炉的小外甥,三皇子沐风。
  顺道带大当家来京城看看。
  没想到一听说大当家要去京城,那些昔日同在一处的兄弟们,也都要一起来。
  陈执轼就顺道都带上了,弄得队伍兴师动众的,一路行来没少引人注目。
  “哎呀,这么好看的玉簪子啊!可惜了!”
  二当家粗犷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可惜四娘在家安胎,不然她看见这么好看的首饰,一定要买下来的!”
  陈执轼走到边上,道:“既如此,你就给她买了回去,不是很好吗?”
  “那可不行。”
  二当家放下了那小摊上的玉簪子,“四娘如今嫁了有钱的富商,家里要什么没有?我只是白说一句,过过嘴瘾罢了,哈哈。”
  眼见他们逛得热乎,陈执轼便道:“刚一入城,还是先进宫拜见圣上吧。去迟了不恭,更何况,我还着急看我的小外甥呢!”
  从大当家起,众人连连摇头。
  “你去吧,宫里是什么地方,我们还是别去了……我们就在这逛逛,逛累了去驿馆等你。”
  虽说他们也想念轩辕玦和沈风斓在天悬峰那段日子,可他们毕竟已经是大周的帝后了,不再是当初的晋王和沈侧妃了。
  当初他们落难,还能看得上他们这些乡野莽夫。
  如今他们还能看得上自己吗?
  这些人都不敢肯定。
  二当家特意拉了大当家一把。
  “谁去都行,大当家可千万不能去。你可别忘了,你当初对皇后娘娘……”
  大当家一把把他的嘴捂上。
  二当家这个大嘴巴,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喜欢沈风斓吗?
  陈执轼见状噗嗤一笑。
  “那二当家不是更不能进宫了?当初是你把圣上和皇后娘娘绑上山的,不是吗?”
  二当家想想也是,他身后众人便七嘴八舌议论了起来。
  “我还推圣上走过一路呢!”
  “我还拉过把圣上和娘娘吊上山的竹篮呢!”
  “我也……”
  陈执轼越听越好笑,忙摆摆手示意他们别再说了。
  “都别争了,大家都是岭南的故人,来了京城怎么能不去拜见圣上和皇后娘娘?若是愿意见自然好,若是不愿意见你们,你们便在殿门外磕个头算是请了安,也见识了宫里的景象,不亏呀。”
  他这话说的倒是,这些人一辈子,还没见过皇宫是什么样子的呢!
  “成,那就都进宫!”
  大当家一声令下,众人都跟随陈执轼进了宫。
  一行七八个男子,除了为首的陈执轼是熟面孔,剩下的都很眼生。
  宫人的规矩却很严,经过他们面前之时,只会行礼请安道一句“见过世子”。
  并没有对他们打量或是议论。
  大当家不自觉低头看了一眼。
  他如今领着朝廷的官职,虽也是个正六品,却改不了粗人的习惯。
  同样是绫罗绸缎,陈执轼穿的直裰就显得极其清润俊雅,而他穿一身短打,就显得和这皇宫格格不入。
  可他身为武人,穿直裰不方便啊!
  那玩意跟女人的裙子似的,这腿稍微踢高一些,就怕裤裆崩了。
  他还是穿短打自在。
  二当家等人好奇地看着皇宫的一切建筑和装饰,屋宇亭台,皆是金碧辉煌。
  来往的宫女也都生得俏丽,穿着一色的碧绿色宫装,看起来赏心悦目。
  穿过一道又长又弯曲的走廊,终于来到了一处宫殿前,便有一个宫人上前禀报。
  “世子爷,圣上正在批阅奏折,命奴才引诸位先到兴庆宫,去见皇后娘娘。”
  陈执轼点了点头,道:“三皇子也在兴庆宫吗?”
  宫人侧身在前,一面引路,一面答话。
  “是啊,听说世子爷今日要来,还带着圣上和皇后娘娘在岭南的朋友,所以娘娘很是欢喜。不仅三皇子在,连太子殿下和大公主都在等候诸位呢。”
  陈执轼听这话还不觉什么,大当家等人听见朋友二字,欢喜莫名。
  能被她认定为朋友,这一世也就值了。
  二当家听见要见那么多人,一时没理清楚关系,不知道都是谁和谁。
  “那么多人呐?那太子是谁啊,大公主又是谁啊?谁生的?”
  这话一出口,那宫人脚步一顿,面色古怪地转头看他。
  大当家心道不好,一时着急,朝二当家脑袋上砸了一下。
  “当然是圣上和皇后娘娘生的了,这宫里除了皇后娘娘,还有别的嫔妃吗?”
  二当家一脸受教,那宫人才转过头去,继续朝前走。
  “真没看出来,皇后娘娘腰细细的,这么能生……”
  二当家在后头嘀嘀咕咕,被大当家转过头来一瞪,立刻老实了起来。
  兴庆宫中,浣葛领着几个小宫女,亲自出来迎接。
  她如今顶替了浣纱在沈风斓身边的位置,成了后宫中人人都要尊敬的“浣葛姑姑”,气势派头和从前也全然不同了。
  二当家看着她举止端庄的模样,不敢造次。
  心想这丫头从前在岭南官衙的时候,活泼得紧,还总和小毛头一处玩闹呢。
  如今也变成这副模样了。
  那皇后娘娘……
  他脑补出一个因为不停生产,大腹便便,体态臃肿,面目枯黄的中年妇女形象。
  且是不苟言笑,端着皇后的架子,对人瞪眼挑眉,指使来指使去的那种……
  “娘娘,世子爷来了。”
  兴庆宫的东暖阁,小宫女打起帘来,让众人进去。
  尚未看清这宫中繁华富丽的景象,便见一溜三个孩子的后脑勺,上前来给舅舅请安。
  “使不得使不得,太子殿下给我请安,折煞我了。”
  陈执轼开玩笑似的把云旗的脑袋一摸,云旗如今已有四五岁了,是个大孩子了。
  大当家等人听见他说太子殿下,忙下拜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大公主,三皇子。”
  云旗柔声道:“诸位都是父皇和母后的朋友,不必客气。”
  众人这才抬眼看去,只见他那张脸长得像极了沈风斓,尤其是那一双黑如墨点的眼睛。
  叫人一看便知他的出身。
  而在他身旁的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生得极似轩辕玦。
  这若是再长大一些,必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绝色,和沈风斓不分伯仲。
  小游璃年纪还小,一团孩气,肉嘟嘟的小脸却笑得十分可爱。
  一点也没有他们想象之中,皇子和公主的高傲。
  云旗转头对陈执轼道:“娘亲说了,舅舅是长辈,咱们只行晚辈对长辈之礼,私底下不必在意君臣。”
  就好像当着外人的面,云旗和龙婉他们,还是会恭恭敬敬称沈风斓一句母后。
  但在陈执轼面前,他们就只呼娘亲了。
  陈执轼又同龙婉和游璃亲热了一回,便听见里间传来柔柔的一声呼唤。
  “都在外头做什么,快进来喝茶呀。”
  这便是沈风斓的声音了。
  “诸位请。”
  云旗小小年纪,已经尽显主人家的风范,请陈执轼一干人往里走。
  等转过一面屏风,这才看到上首歪坐着一个美人,正含着笑意看着他们。
  因着今日是见家人和故友,她并没有正式装扮,只是穿了一身杏红色的宫装襦裙。
  头上也没有戴什么凤冠金钗的,只是挽着简单的流仙髻,戴了一支陈执轼从岭南送来的黑珠垂金步摇。
  她的面容仍和多年前在岭南无异,只是日子比在岭南奔波时好过了许多,所以面颊稍显丰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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