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他要会武功,当年和那些纨绔打架还用着耍阴谋诡计。几拳霍霍死他。
说着说着,章年卿目露怀念:“儒家讲究君子六艺,我在中学堂念书的时候,每旬都有三节骑射课……后来我跟着冯先生念书,没想到冯先生看起了斯斯文文,骑射居然比我们中学堂的霍老师都好。”
那时候可真好啊,除了念书什么都不需要操心。偶尔有些闹心,无非也就是同窗间的小打小闹。
哪里像现在,人心隔肚皮。
第48章
章年卿回来的时候,冯俏发现他身边大半人都不见了。当着外人的面,冯俏没敢多问。
章年卿微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趁冯俏安排崔大夫青嬷嬷的功夫,悄无声息钻进他的’书房‘。
冯俏望着紧闭的房门,疑惑的看向赵鹤:“是出什么事了吗?”
赵鹤不太习惯和女人靠这么近,冯俏是女主人,他也不敢躲。只好趔着身子,一副随时都能跳起来的样子,他不敢直视冯俏的眼睛,低头道:“三少奶奶安心。一切都好。”
“其他人呢?”冯俏问。
赵鹤卡壳,憋半晌憋不出一个字。
这时章年卿拉开门,卓越俊逸,他站在门口无奈的笑,道:“别为难赵鹤了。”伸手邀她进来。
冯俏不明所以,顶着赵鹤尴尬的目光,把手交到章年卿掌心。
章年卿关好门,拉着冯俏坐下,将她一双白生生的手放在掌心里反复揉搓。彼此沉默,章年卿满腹愁绪不知如何诉说,刚才他躲进书房的那一刻委实松了一口气。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难为情。
难为情到,希望冯俏能识趣的,不要来问他什么。什么都不要问,一个字也不要问。
许是他以前对冯俏解语花的期待太大了,此时此刻的冯俏并没有感受到他不想付之于口的为难。只温柔安静的坐在他对面,漂亮的眼睛如星辰一般,静谧的看着他,等他倾诉。
这让他倍感压力。
章年卿呼吸放浅,绞尽脑汁想着说词。
昨晚他在她身上逞尽风头,早上带着’将士们‘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发,晚上却铩羽而归。实在是……掌心罩着一双小手,手上触感滑腻,香玉暖光。
“我……”章年卿艰难吐出一个字。
良久,良久,章年卿决定还是不对冯俏吐漏真情。——这种丢人的事,他一点不想让她知道。
章年卿调整心态,淡淡道:“我把那个女人绑了。”
“啊。”冯俏目瞪口呆,总算明白他的为难,好笑道:你是土匪吗?”
章年卿笑着点头,他道:“所以我把人都支走了。没让他们回来,让他们先出发,然后再路上见机汇合。”
冯俏想了想,道:“也好,反正从汀安到山东还有段距离,中途再见,是稳妥一些。”
章年卿慢慢站直身子,松开冯俏的小手,双手撑在她椅子的扶手上,鬓耳斯磨,咬着她耳廓问,转移话题,亲昵的问道:“今天都干什么了。”
与此同时,嵇玉涛望着空无一人的后宅,满地缠斗的痕迹。他几乎是跌撞的爬进屋子,连奶娘都被抓走了。嵇玉涛双拳紧握,一拳砸在墙上:“谁干的。”
一人道:“听护卫说,和他们过手的都是一些江湖人士。追到芦苇荡的时候不见人的。”
嵇玉涛内心挣扎许久,平静道:“通知王国舅吧。”
下人惊愕的看着他,欲言又止:“要不要……”
嵇玉涛目光冷冷,重复一遍:“去通知王国舅!”
“是。”
书房里,冯俏双手撑着章年卿胸膛,撑开两人的距离,急急忙忙道:“对了,碰瓷的回来了,你要去找他吗。”
“薄津浩?”章年卿果然停下来,目光复杂的看着冯俏,“怎么回事?”
冯俏趁机坐远一点,慢慢道:“薄津浩中午的时候回来了,驿长和知县带着他过来的,可是你那时候不在。我就没有见。”
章年卿想了想,对冯俏道:“我饿了。”可怜兮兮的望着她,补充一句:“我不想吃驿站的饭菜。”
“好。”冯俏抿唇一笑,“我去给你做。”
“辛苦俏俏了。”凑上去吻吻她唇角。
冯俏哎呀呀避开,俏皮的福礼,“章大人有令,岂敢不从。”
章年卿望着她的背影远去,叫赵鹤进来,道:“你们之间有没有什么隐蔽的联系方法。”
“章大人!”赵鹤不赞同道:“你要明哲保身才是。”他有办法也不会拿出来。
章年卿定定的望着他,问道:“你弟弟怎么办。”
赵鹤沉默片刻,“我们是死士。”
“停。”章年卿心里知道是一回事,由他们嘴里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他喝住赵鹤的话,肃然道:“人是我让抓的。他们带着这两个人也不安全。”
章年卿没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服谁,他知道一个更好的方式。
章年卿看着赵鹤,冷静道:“这是我的命令。”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章年卿道:“我让你们绑人,自然是有我的用处。”瞥了赵鹤一眼,淡淡道:“你们到好,一个个搞什么英雄救主,把人拎的影都没有。我问你,你现在不给我把人找回来,你是打算怎么办?”
“杀了?还是留着。”他问的残忍。
不待赵鹤答,章年卿又道:“想来,你们也没把算把人留着,让人天南地北的追杀吧。”他温眸看着赵鹤,轻问:“你们是打算把那主仆三人杀了,然后浪迹天涯,能活一天是一天吧。”
赵鹤嘴唇蠕动半晌,最终答了一个’是‘字。
章年卿叹了口气,命令道:“把人留着,往山东方向跑。路上我会联系你们的。”
“然后怎么办呢?”赵鹤眼眶有泪,低声道:“章大人,如果你打算走一步看一步的话,我建议还是不要联系他们的好。”
“不。”章年卿断然道:“我有办法。”
“你……您有什么办法?”
“贼喊捉贼。”
赵鹤瞪大眼睛,“这,这行得通吗。会不会太冒险了。”
章年卿苦笑:“我把天都捅了个窟窿,还有什么比这更冒险的。”
这一夜,注定难眠。
嵇玉涛走黑白两道查进来汀安出入的可疑人马时,薄津浩向他吐露出一个让人很意外的人,章年卿。
嵇玉涛招呼下人给薄津浩斟酒,问薄津浩:“章大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在这呆了几天。”
薄津浩打了个酒嗝,道:“前天来的,留了两天了。”
嵇玉涛狐疑不已,“他不去山东赴任,逗留在这里干什么。”
薄津浩略显尴尬,解释道:“他为什么来我就不知道了。”然后露出诧异的神色,“章大人身上还带着皇命吗?”见嵇玉涛点头,立即坐立不安道:“昨天我碰了章大人的船,一直想去道歉,章大人拒而不受。”
嵇玉涛没有插话,静静等他说完。
“……今天早上,漕帮李大当家的突然召集运河上的舵头,说这两天会有一个戴着李家玉佩的小姑娘和她的新婚夫婿往山东方向去。让我们路上都照看着。事出紧急,我怕我回来的时候,章大人已经走了。离开的时候,就把他的船锁了。”
“山东?”嵇玉涛忽的问。
电光石闪,薄津浩突然意识到什么,大惊失色道:“李大当家的不会是说章大人吧?”
大水冲了龙王庙,薄津浩蓦地给了自己一耳光,喃喃道:“这李大当家的怎么不说清楚,他只说是小姑娘,也没说她的夫婿是京城五品大员啊。”
完全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薄津浩捶胸顿足,李大当家的语气,完全就是女孩家身份比男方尊贵。如不然,世道习惯都是先称男主人然后再喊女主人。
何况,章年卿驶出的是两艘官船。李大当家的给水道上打招呼,不就是怕水匪劫道吗。他娘的,谁敢截官船啊。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薄津浩絮絮叨叨,嵇玉涛自顾自的斟酒,闷头喝了数杯。他问薄津浩:“章年卿是我贤侄,既然是一场误会,不如我给你们搭个桥,握手言和?”
薄津浩草莽出身,不了解官场之间的事。只知道五品官比七品官大,他不以为然道:“嵇大人做人叔叔的,还没自己侄子官做的大?”
嵇玉涛笑笑,没有多做解释。“对了,你非缠着给章年卿道歉是为什么?”
薄津浩不好意思道:“这不是想和章大人做个朋友吗。”他扬了扬下巴,“我们这平头小百姓,一辈子能见几个五品大员。”一副功利市侩的模样。
嵇玉涛心里藏着事,不疑有他。一席酒过,便送人出门。
薄津浩醉醺醺的被人抬回家,嵇玉涛的人刚一走,他便跳起来,眼神清醒,神色冰冷。疾步走出屋子,在耳房的暗格里拿出两封信,展开,铺在桌子上看了许久。
一封信,用红朱砂写着章年卿三个字。
另一封信,用墨笔也写着章年卿三字,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个红色的手字。
这两份信,一封来自刘大人,意为取章年卿的命。一封来自小孟尝,小刘大人,意为取章年卿的双手。
薄津浩能在汀安站稳脚跟,是因为工部每年运木材,户部运粮食,都不辞辛苦,不惜钱财,租调的是他薄津浩的船。为这个,通州船行都恨死他了。
在大魏朝,凡是过运河的货,除了盐课的事他插不上手。都是他薄津浩的天下。
一直以来,他和刘首辅除了银钱上的往来,刘大人从没有要求他做过什么。
唯一一次让他做一件事,他却陷入两难的境地。
刘大人要杀章年卿,漕帮要保章年卿,这可如何是好。
因为薄家和通州船行不和,故而这么多年薄津浩一直竭力和漕帮保持良好的关系,甚至不惜给漕帮上供,就为了保证朝廷货物的安全。
否则,凭通州船行在京城的根深蒂固。只要他办砸一件事,刘大人也保不住他。
届时,他在汀安的地位将会一落千丈。运河上再没有他的位置。
漕帮这两年一直在洗白,还把女儿嫁给一个京城当官的……
薄津浩不甘心。
第49章
嵇玉涛对章年卿的疑心,并没有因为薄津浩的话而打消。当初他和章芮樊政见不合,投靠了王国舅一派。两个昔日好友,为此闹翻了。前吏部尚书张恪也因这件事,一直对他没有好脸色。
这让嵇玉涛很无奈,后来章芮樊三儿子要和衍圣公的外孙女订亲。王国舅大惊,嵇玉涛只好连夜去找章芮樊,劝章芮樊打消这门亲事的念头。
衍圣公的嫡长孙孔穆行是大皇子的伴读,孔穆行娶的也是詹士府何大人的女儿,摆明了孔家是大皇子派的。
是,孔家没有实权,衍圣公府上也不站队。
可孔家未来执牛耳者——孔穆行,已经把风向标摆得这么明显。章芮樊还凑上去和衍圣公的外孙女订亲,这不是站队是什么?
那个冯承辉就更可笑了,他岳家站的大皇子。他自己到和刘宗光勾结在一起,当初刘宗光一脚把他踢出京城数年。冯承辉居然不记仇,不羞不恼的爬回来,依旧舔刘宗光的臭脚。
好嘛,刘宗光一高兴,把他提到了东阁大学士的位子上。
如今,更是不得了。冯承辉已经贵为文渊阁大学士。
瞧瞧,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
衍圣公看上少年天才的章年卿,他章芮樊就屁颠屁颠的把儿子赶紧送过去。
嵇玉涛几度上门好言相劝,想替王国舅招揽章氏父子。
章芮樊一气之下,要和嵇玉涛划清界限,并警告嵇玉涛有他在朝堂上在一天,谁也别想碰他儿子一根毫毛。
后来,嵇玉涛就没有参加章年卿的庆功宴。
过了几日,王国舅劝嵇玉涛:“你们是同乡又是同科,这么多年的感情,哪能说散就散。”
嵇玉涛想了想,也确实不舍好兄弟这么多年的情谊。在九斛珠打了份重礼,去章府参加青鸾的满月宴。盼着借此重修旧好。不曾想,两人又是不欢而散。
这次的缘由是张恪引起的。章芮樊原本已经消气,对嵇玉涛道:“不谈官事,我们还是朋友。”
张恪却在一旁阴阳怪气,冷哼道:“不是我和芮樊,你嵇玉涛能做到现在这个位子,能去给王国舅当看门走狗?真是瞎了眼!”说话十分难听。
嵇玉涛微怒,念着昔日情谊没有发作。连连称是,道:“我明白,张老和芮樊大哥对我的大恩大德,玉涛没齿难忘。”顿了顿,他道:“我也是念旧情,才有今日之行。”
不知哪句话戳到章芮樊,章芮樊脸色骤变,怒道:“我不稀罕你的旧情。”连人带礼物一起扔了出去。
从那以后,嵇玉涛再没有登过章家门。
这件事,嵇玉涛理亏在前,他无话可说。
可俗话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嵇玉涛不觉得自己朝上爬有错,一来他没有踩着昔日好友上位,二来他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何况,他当时手握重要秘密。
嵇玉涛没办法对章芮樊吐露实情,他只是希望章芮樊能和他一起走在正确的路上。
跟着大皇子,没有什么好下场。
而且冯承辉其人阴险狡猾,善于钻营。当年冯承辉以新科状元的身份,攀上衍圣公的唯一的女儿。现在又想拿自己不足十岁的女儿,去诓大魏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解元郎。
你以为冯承辉看上的是什么,他看上的是章年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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