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年卿从善如流看过,他将最后一本簿册放下,淡淡道:“我信你没用。”
许淮焦急道:“小姨夫……”
“我给你指条路。”不待他说什么,章年卿打断他道:“你若信我,现在回去备考。这里的事撒手,全都别管了。春闱和殿试,再度斩获第一甲第一名,这才是本事。”
章年卿将四本簿册轻轻推回去,漫不经心道:“好汉不提当年勇。令海,这些东西,你现在拿出去没有。”他怜悯的摇摇头,似乎很不舍一般:“待你拔得龙飞榜头筹,这些东西,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
章年卿言尽于此。
许淮震撼的望着章年卿,充满不敢置信和匪夷所思。“这,这真的可以吗?”
章年卿笑而不语。
外间,许氏也在低声和冯俏说话。许氏娘家姓周,单字一个韶字。女人家不聊朝堂事,冯俏羡慕的看着周韶圆润的肚子,周韶注意到她的目光,抿唇笑了笑,问冯俏:“想摸摸吗?”
冯俏惊喜道:“可以摸摸吗?”
周韶拿过她手,贴在肚子上。冯俏怀着崇高的敬意,小心翼翼的摸着她肚皮。“他几个月了?”
“七个月了。还有两个多月就生了。”
冯俏算算日子,“那不是会生到寒冬腊月里去?”
周韶笑道:“可不是么。这臭小子可会折腾人了。”
冯俏爱不释手的又摸摸,遗憾的抚抚自己肚子。周韶看在眼里,安慰她道:“你才新婚,不急。”
“我倒不急。”冯俏爬桌子上叹气,闷闷道:“三爷眼看及冠,膝下空无一子,出去总是不好看。”哪怕不生,肚子里有好消息,也是好的啊。
但在这件事上,章年卿的态度,出奇的坚决。
冯俏根本无法撼动他一丝一毫。
周韶顺着冯俏的话提起自己怀孕的艰难,冯俏听的极为认真。
周韶道:“……从孕吐,各种不适的身体发胖,浮肿,夜里睡不着,经常要吃东西。以前她我特别喜欢吃炸的脆脆的脆骨,现在牙也咬不动了。怀孕到后期的时候,每天夜里都睡不好,经常因为肚子太大挤着,经常要起来如厕。哪怕晚上已经很少喝水了,一天夜里还是要起来十几次。”
冯俏瞠目结舌,喃喃道:“那么辛苦。”
周韶叹道:“是啊,这才是小头。我娘说,快到临产的时候,小腿抽筋,肚子疼。骨头疼。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地方。那才叫辛苦。”
冯俏听的浑身骨头都疼。
顿了顿,周韶又道:“养儿方知父母恩,我怀孕之后才越发心疼母亲。她生养我到这么大真不容易。遭了多少疼,受了多少罪。临嫁人我还气她。”
一句话说的冯俏深有戚戚,不知怎么的,忽的想起孔丹依和冯承辉。
成亲前夜,孔丹依对冯承辉道:“……我明知道给俏姐儿许了一个好人家,可一想到她要嫁人,我就觉得我在把她往火坑里推。越想越难受。”
冯俏这边沉思,周韶那边也目露回忆,“我娘说相公不是我的良人。她说继祖母是个厉害角色,我在她手下讨生活会很艰难。可我喜欢相公,见他第一眼就欢喜。我舍不得他,倔的直和母亲犟。说什么管我的是婆婆,什么时候也轮不到一个继祖母来管……”
她长长叹口气,没有说下去,抑郁又惆怅。
冯俏深有同感,她也是现在才明白孔丹依的用心良苦。嫁给天德哥哥她不后悔,这是上天给她最好的人。
可你问她委屈吗,终究还出是委屈的。
新妇进门,被两妯娌刁难时。前一阵,表哥执意要给章年卿纳妾时。冯俏才发现,原来成亲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她的确如及己所愿和章年卿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
可随之而来的麻烦,让冯俏意识到。没有什么是一帆风顺的,以前她觉得没成亲不方便,和天德哥搂搂抱抱,都要忌讳人言可畏。
现在想想,那点麻烦都变的无足轻重,几乎可爱。
许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冯俏和周韶居然越聊越投机,一见如故的亲切。
冯俏很喜欢周韶有话直说的性子,加上周韶的讨好。冯俏觉得和她十分投缘。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早上好~~~
1.晚上八点还有一更。
2.前五发红包。
最后,爱你们。
第87章
章年卿见冯俏和周韶十分亲近,心里很高兴。他有意拆解冯岚的势力,冯岚是个喜欢掌权的女人。他禁的了她一时,禁不了她一世。只怕他一走,冯岚和孔仲令就会东山重启。阿芙蓉再现江湖。
阿芙蓉是个害人害己的东西,章年卿不欲让此物在山东生根发芽。在其位谋其事,章年卿想,他身为朝廷命官,无论出于何等身份,都有权管管这件事的。何况……
章年卿望着巧笑嫣兮,和许氏高谈阔论的冯俏。长长吁出一口气,孔家冯家若被这两个败类连累,她该会何等伤心。
思及此,章年卿对许淮态度软化,抛出橄榄枝,“……你若不想让旁人诽议你我的亲属关系。争点气,拿下龙飞榜第一名。你有多少实力,拿出多少实力。其他的,有我在。”他抬头,目光如海,意有所指:“你明白吗?”
许淮一怔,章年卿的样子,似乎想坐实旁人诬陷他提拔亲属,故意泄题?
章年卿捏一块松软可口的点心,放入口中,慢慢嚼着。
许淮喃喃道:“小姨夫……”
章年卿抬手止住他接下来的话,淡淡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是两码事,你既叫我一声小姨夫,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被人陷害。可是,令海你想跟着我干。现在的身份是不够的,只有你拿到开泰年间第一位状元。我这个和景年间的末代状元,才能堂而皇之的和你共事。”
章年卿觑着他,慢慢道:“这才是朝廷和百姓喜闻乐见的。”
如果你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那就努力去做那个象征意义的符号。在这个风起云涌,错综复杂的朝堂,这是章年卿唯一学到的东西。
章年卿不疾不徐,真心实意的传授,他道:“令海,无论你我谁,都不会在短期内成为朝堂上举足轻重的人物。但你我可以成为朝堂上最特殊的那个人,成为‘承前启后’的存在。只有这个时候,我们的命才值钱,值钱到,除非天降意外,谁也不愿轻易动我们。因为代价昂重……没有人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
孔家是这样的存在,章年卿也是这样的存在。如今,章年卿希望,许淮能成为第三个这样的存在。
屋内寂静良久,许淮的声音磕磕巴巴的:“我,我不是想跟着小姨夫……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
“嗤。”章年卿低头嗤笑,反问他:“许淮,你不想跟着我做事。那你来求我,是拿什么来求我,恩?表侄子的身份,金银珠宝,亦或人脉官位?”
章年卿站起身拍拍袖子,不愠不怒,轻声笑道:“你有什么?”
许淮瞪大眼睛,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么直白的问题。
章年卿近乎倨傲的问他,你有什么值得我帮的呢?
许淮差点脱口而出,我学富五车,出身山东许家,未来前途无量,怎么不值得……的确不值得他帮。
许淮突然想明白其中关节……他前途无量又如何,和章年卿有什么关系。他许淮大言不惭的说了,不跟着章年卿做事,章年卿又怎么会帮他。
许淮顿时哑口无言。
是啊,他有什么呢,妻子的娘家只有钱。他身后的许家被祖母把持着。
祖母,许淮闭闭眼,祖母为什么不愿意和章年卿打交道呢。明明她的侄女就是章年卿的嫡妻。
“令海,你的未来是最不值钱的东西。”章年卿目光噙笑,声音淡淡,毫不客气打压着许淮的骄傲。“可我实在想不到,你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了。”话音未落,大步跨出房门。
章年卿即将跨出房门之际,许淮情绪激动,大声喊住他:“章大人,学生敢问皇上如今大除弊端,正是不想让天下举子为官前和各势力官员有染。章年卿大肆背行其道,不怕被皇上降罪吗!”掷地有声。
章年卿闻言,果然停下。他神色未变,波澜不惊。回头道:“哦,多谢许贤侄提醒。”他回头,似笑非笑看了许淮一应,高声道:“毛竹,送客。”
许淮满腔愤怒被那一眼戳泄,这是回过神来自己干了什么蠢事。自己是来求人的,还铮铮有词的劝诫章年卿不要徇私枉法……简直,愚蠢极了!
许淮悔不当初,带着妻子离开孔府的时候。周韶和冯俏都有些意犹未尽。
男人们不欢而散,女人们却聊的依依不舍。周韶冯俏有心说一句改日再续,各自看着自家男人的脸色,识趣的没有说出口,只用眼神恋恋不舍的告别。
冯俏一回屋就发现,章年卿并没有像刚才表现的那么愤怒。反倒心情颇好,甚是悠闲的临摹谢谷志的兰花图。
冯俏净手后,上前替他砚墨,小心翼翼的问:“我听毛竹说,三爷刚把人轰出去的?”
章年卿敏锐的注意到冯俏的称呼,瞥她一眼,故意摆出架子道:“恩,怎么,想替他说情?”
冯俏忽的脸一烧,许是章年卿从没有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和她说过话。突然这么一句话扔给她,冯俏忽然觉得怦然心动,章年卿的声音都一下子充满魅力,本是一句平平无奇的话,硬生生被他炸的手足无措。
冯俏捏着砚墨的手指都开始泛红,白玉指头不好意思的屈起来。
章年卿目光落到她圆润光泽的指甲上,冯俏的指甲上永远干干净净,鲜少涂甲。他握着温香暖滑不想松手,忽的心里一动,目光闪闪的看着冯俏,兴奋道:“幼娘,我给你画指甲好不好?”
“啊?”冯俏望了望天色,犹豫道:“不好吧,都这个时辰了。等捣好花汁,天都黑了。”说着就要缩回手:“我也不喜欢这个,算了吧。”
“不用这么麻烦。”章年卿执意擒住她的手,换只抄经细毫,醮着颜料,在她指甲的方寸天地里勾勒起画来。冯俏见他画的好看又新奇,便松了力道,不在和他较劲,任他去画。
章年卿不愧是当年才绝京城的第一人,最细的抄经小楷,在方寸大小的指甲间也难以施展,多一分少一毫都会不美。他手里却又稳又好,每一笔都胸有成竹,好似早先深思熟虑过的。
章年卿盯着手里纤细白净的手指,全神贯注。冯俏隔着黑檀宽桌,弯腰倾身,垂目看着章年卿的侧脸。他五官英俊,朗目疏眉,神仪明秀。冯俏看着看着,不自觉离他越来越近。
章年卿只觉头顶一暗,“俏俏,你挡着光……了。”
冯俏俯身轻轻一吻,亲在他脸颊上。章年卿皮肤不好,微微粗糙。冯俏唇贴在他脸颊上,章年卿浑身一僵。冯俏一无所觉,只觉心动,他的气息和熟悉的感觉完完整整包围着她。
冯俏舔舐着他的脸,一寸一寸往他嘴角处挪。也不管章年卿没画好的指甲,紧张的抓着他胳膊上的布料,五彩缤纷的颜色,晕在暗纹锦竹的绵绸直辍上。
章年卿维持着原先姿势,只是将身子略略朝前倾倾,方便冯俏动作。冯俏揽着他脖子,终于吻到他嘴角,章年卿半张脸上都是她的口水。她一离开,空气沁凉。
冯俏刚贴上他的唇,章年卿忽的换了一边,侧脸道:“还有这边……公平点……不要厚此薄彼。”他声音嘶哑,已然情动。
冯俏茫然的离开他温热的唇瓣,怔怔看了看他左脸,还是十分英俊,一骨一寸都透着清冷,隐隐的英气透在眉宇傲骨里。她兴高采烈的扑上去,涂他一脸口水。
内间,灯火通明。
云娇打盆水,拿了两个热帕子。章年卿和冯俏一人拿一个给对方擦脸,脖子。冯俏的指甲早已经花成一片,两人身上都是颜料。其中以章年卿脖颈后面最为严重。
“天德哥,低头。”冯俏站在章年卿面前,章年卿从善如流露出脖子,冯俏细细给他擦个干净。末了,还给他涂上香脂,滋肤润皮,盼着他以后能白一点。
章年卿额角突突的跳,看着冯俏梨涡微颊,又不忍责怪她,只能受下一股腻人的香气。
这味道在冯俏身上让他迷恋,涂到自己身上,章年卿只觉得自己像个娘们儿。
擦完身上,两人十指交缠的在铜盆里洗手,章年卿细细的清洗她手背手指上的颜料,忧心忡忡道:“是我不谨慎了。这些都是硝石等我制成的,染在身上唯恐不好。还是洗干净为妙。”
冯俏小手躺在他宽厚的掌心里,被他整个包围,只觉欢喜。半点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章年卿看着她清澈的眸子,眼里满满是甜蜜的笑意,叹口气,任命的替她搓洗起来。
第88章
章年卿发现今夜的冯俏有些缠人,他和衣躺在床上时,冯俏突然从背后揪住他一缕墨发。章年卿头皮一紧,顺着她的力道靠过去。柔声道:“幼娘,怎么了?”
冯俏眼睛亮晶晶的,脸颊微红,咬唇半晌,才道:“天德哥。”她扑过去,抱住章年卿的脖子,在他耳旁小声道:“……等你及冠,我送你个孩子好不好。”
章年卿眼中骤然一亮,笑意攒在唇边,他道:“不好。”然后,不由分说的解下她缠在他脖子上的双臂。章年卿温热的掌心,握着细嫩的胳膊,动作温柔。
冯俏茫然道:“为什么,你不喜欢孩子吗?”
章年卿半晌不语,良久,摸着她光滑的后背,慢慢道:“俏俏,你忘了我为什么会惹上四皇子。”
青嬷嬷。冯俏下意识想到,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天德哥……”唇上猝不及防被他亲上。
章年卿细细亲吻她香软的唇,捏开她的腮,往最深最狠的地方亲去,炙热探索。
冯俏挣扎着想和他说什么,章年卿用全身的力气压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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