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问过钱太医,你食管未伤可以进食,要不要喝点水?”
“有劳陛下。”
兰靖远躺着并不方便起来,用茶杯不好喝水,李慕君直接把茶壶放在他脸侧倒是容易些。
“多谢陛下”兰靖远喝完水,又问道“不知陛下和王爷驾临所为何事?”
君君喂别人喝水,季贤达心里的酸水差点没淹死自己,他很想呛兰靖远几句:给一封信,话不说头尾就寻死,你死了容易,让别人怎么处理?可是这小子到底对得起君君,又勉强算得上心怀万民,因此季贤达忍了再忍。
“朕需要知道这件事的头尾,麻烦靖远了。”
兰靖远知道皇帝的来意,几句话就说清了过程。原来是勇侯得了这样一封信,又知道为了什么事,一向没注意的他,被兰靖远看出神色不对,几句话套出事情。兰靖远说服勇侯让自己看了信,然后他模仿兰太后笔迹另写了一封信偷梁换柱,之后以军国大事为由让邵春派人送他到这里。
皇帝的帐篷内摄政王虽然躺在床铺上,气势却一点不弱:“这件事微臣让武元通速回京城,领王府护卫从勇侯府开始灭口,把京城兰氏一系五代内全灭,然后是姻亲。至于兰太后和勇侯还有跟来的兰氏族人,让邵春全部灭口伺候的宫人一个不留。”
说完他看向皇帝:“陛下放心,微臣不会让陛下受半点伤害,就算泄露出去,微臣也能保陛下为帝。”
李慕君走到床铺边坐下,她把被子给季贤达向上拉一点,淡淡的说道:“季爱卿记得朕才是天子……”她不是不明白季贤达的好意“生杀予夺是天子的权利,朕并不怕见血。”只是不喜欢罢了。
“你的王府护卫交给朕。”
“好”
“你还需在此地静养八日,然后才可回宫。”
“陛下……”这样的时刻他怎么放心,让君君一个人去面对满目血腥。
李慕君站起来神色清冷:“这是圣旨,永远不要忘记朕首先是你的君王。”
那其次呢?季贤达心里又开花了,开完又难受,他一点也不想君君一个人去面对杀戮,他知道她不忍心。
“朕是一国之君,朕是帝王。”清冷的声音飘落在地,帐篷里的佳人已经不见踪影。
第51章 兰氏灭亡
要收拾兰太后,最要紧的是不能让她临死把皇帝的秘密抖出来。李慕君还没有回宫的时候,就想到了办法。她命几个王府护卫假做刺客,和行宫的邵春商量好,演一场刺杀兰太后的戏码。
当皇帝回宫的时候戏码已经演完,兰太后当然毫发无损。宫里有些私密的议论,说是摄政王报复兰太后在山林里的刺杀。
李慕君神色清冷的领着一队特别的禁军,进了兰太后所在的宫苑。因为‘刺客’并没有抓住,所以邵春命令各个宫苑的宫人不得随意走动,要互相查证以免刺客混在宫人之中。
皇帝到的时候,伺候太后的所有宫人,都被看管在院子里由禁军慢慢查实。
“母后受惊了”李慕君向斜靠在榻上的兰太后问安。
兰太后神色厌厌,有气无力的说道:“哀家好歹也是一国太后,皇上的嫡母,如今好端端的坐在宫里却祸从天降……”兰太后苦笑一下,似乎不愿再说什么“罢了,陛下总归是长大了。‘儿大不由娘’何况陛下也不是哀家亲生的。”
“娘娘这样说,未免寒了陛下的心。”兰嬷嬷听着太后的话不大好,连忙打圆场“陛下自来都是孝顺的。”
孝顺?兰太后心里暗哼一声,孝顺就只想着季贤达,把本宫的话当耳旁风!兰太后对兰嬷嬷的话不屑一顾,李慕君则是垂目不语。
“罢了,哀家一时半会还死不了,皇上从山里回来也累了,去歇着吧。”
“娘娘!”兰嬷嬷连忙讨好的对李慕君屈膝“陛下,娘娘她……”
皇帝抬起头神色平静,她对这位熟悉的老妇人说道:“看来母后和朕有些误会,兰嬷嬷带宫人们退下,朕和母后说些私话。”
兰太后并不想和李慕君再说什么,可也不好太驳皇帝的面子。兰嬷嬷看看太后不大情愿的脸色,到底还是希望这对天家母子能关系融洽。她犹豫了一下,带着大殿里所有伺候的人行过礼,悄然退下。
“朕这里有点东西给母后,母后请随朕来。”李慕君没有等兰太后答应,自己起身往内室去了。
兰慧贞阴狠的在李慕君背后瞪了一眼,慢慢起来也到内室去了。
“朕有封信给母后”李慕君把染满血迹的信纸递向兰太后。
兰太后看着那被鲜血染了大半的信纸,忽然心脏突突的跳,她盯着信迟疑不动。李慕君一手背后,一手递信,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半天兰太后迟疑缓慢的把手抬起,快要挨着信的时候却又停下来,她的脸色变得煞白,呼吸也变得困难。皇帝并不催促,只是维持静止的动作。
内室并不很小,兰慧贞却觉得这里的空气似乎凝滞不动,她强自稳住身心接过信纸。粘着血迹的信纸并不好展开,不过只展露了一角,兰太后就知道这是自己的亲笔信。
灾祸落地她反倒镇定下来,兰慧贞冷笑:“看字迹倒像是哀家的,不过这天下会模仿字迹的人很多,想来是有人想要陷害哀家什么。”
李慕君一双眼睛深深的看着兰太后不说话。
“哀家知道皇上的魂都被季王爷勾走了,随他又是刺杀又是陷害,一封信罢了,皇上大可请大理寺的人来问讯。”
兰太后笃定李慕君不敢,不敢让大理寺的人来问案,她老神在在的走到书桌后坐下:“皇上要是没什么事就请回吧,哀家累了。”
李慕君神色清冷,她捡起被兰太后随手扔到地上的信纸淡淡的开口:“这信上的血迹是兰靖远的。”
“你说什么,靖远怎么了,他受伤了,是不是又是季贤达?”兰太后焦急的站起来,对侄子的关心超过其他。
“母后这封信是兰靖远给朕的,他自觉对不起你和勇侯,所以自裁。”
兰太后听了皇帝的话,脑海里一阵阵闪白,她失魂落魄的跌坐到椅子上。
“母后你不信朕,你不信朕的承若。”
“信你?”兰太后回过神,露出自己对皇帝的不满“信你靖明怎么会死?”
李慕君走到书桌对面,从上往下俯视兰太后:“他作为一方守将淫辱邻国公主,不仅不能守护国土保一方平安,敌军来时弃百姓与不顾。屠村、抢劫、奸、淫,母后觉得他不该死?”
“不过巴掌大的地方也好意思称国,什么公主,比得过我大夏贵女尊贵?我兰家都愿意娶那不守妇道的女子为阴妻,还不够?屠村是做的过了,你可以撤了他的军职,我们兰家给那些村民一些补偿也就罢了。”
听着这样的话,李慕君似乎第一次认识兰太后,一向看起来还得宜的人,原来是这样子的。她忽然没了和兰太后再说下去的想法,只是站开一点清冷的说:“母后上路吧。”
“哀家如果说不呢”兰太后恶狠狠的瞪着李慕君。
李慕君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淡淡的说:“朕答应兰靖远给你和勇侯夫妻留全尸,如果母后不愿意自己上路,朕可以送你一程。”
“你敢,来人呐!来人!”兰太后向后退去。
李慕君一步步逼近:“这个院子所有的宫人被集中到外院,统一斩首,太后不必再挣扎。”
“你!你好狠毒。”兰太后靠着墙颤抖。
狠毒吗?李慕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就是因为知道和兰太后决裂会这样,她才一再扶持兰氏,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兰氏除爵灭三族,太后你知道这要死多少人吗?”而且不止这些,兰氏虽然势微可也是百年亲贵,朝中还有一些势力,这些都是要清除的。
“如果你不和季贤达亲近,哀家怎么会出此下策。”
李慕君脚步顿了一下,问她:“太后知道什么叫欲壑难填?你错了,为了你的贪心毁了兰家百年基业,忠勇的名声,太后还是想想到地下怎么和老侯爷交代吧。”
兰太后终于知道害怕,兰氏三族只兰家人就有好几百口,再加上奴仆好几千人……
“皇上你不能……”
“朕没有什么不能的。”
“皇上……”兰慧贞眼泪和冷汗一起流下来。
“母后应当知道谋逆是诛九族的罪,朕只牵连三族已经是看在兰靖远的面子上。”
“皇上信哀家,你的事兰家只有哀家知道,你放过他们。”
李慕君静静的看着兰太后不说话,杀戮已经开始。这里的、宫里的、京城的、朝堂的,兰太后既然会以谋逆定罪,兰家必然留不住。
“皇上哀家和你父皇结发几十载,你叫哀家母后十多年,求你。”
李慕君看着兰太后痛苦的深情,很想问问她,你现在能体会那些被屠村百姓的伤痛了吗?不过她没有问,只是淡淡的说:“你是我父皇的妻子……”
她最终叹了口气:“如果你愿意自己上路,朕就放过兰氏三岁以下孩童的性命,交由兰靖远抚养。准许他们保留祭田参加科考,给兰氏留下一线生机。”
“你肯留下靖远性命?”
“当然,家国,国在前,兰靖远骨子里有兰氏对百姓的慈悲和忠勇。”
兰太后似悲似喜:“你相信他。”
“其实朕之前也相信,母后能得了利益保守秘密。”
李慕君一步一步从内室走出来,兰太后的脚晃在她身后的空中。最终兰太后选择自缢,给兰氏留下一线生机,只是她永远也无法知道,这些条件是皇帝早就应允兰靖远的。
李慕君拉开殿门,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只是打开屋门血腥味便随风飘来。这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结果,却不得不面对。
“让开!你们要么让开要么杀了老夫!”
清冷的院外忽然传来杨士诚暴怒的声音,然后是一个禁军百户的无奈声音:“老大人,末将怎么敢?只是陛下有旨‘兰氏谋逆’……”
“谋逆也当三司会审,哪有直接满宫里杀人的?”李慕君听出来这是张聪文的声音,就听他继续说:“陛下一向以国法为先,我等不信这般草菅人命是陛下的旨意。”
“诸位大人真的不能再向前,否则末将只有冒犯了。”
殿门前的皇帝听到院外刀出鞘的声音。
“有种你就杀了老夫!”院子外的杨士诚不为所动,挺着胸膛往刀刃上撞,不是他不惜命,而是行宫现在简直就是修罗场,到处杀戮不断。
“住手”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李君清冷的声音传来。
第52章 乱起
皇帝清冷的声音让几位重臣有了主心骨,他们横眉推开禁军走到院前撩袍跪地:“臣等请见陛下。”听到院外的声音,李慕君背手慢慢走过院子,拉开虚掩的院门。
因为是出来秋猎,朝臣们并没有穿朝服大多是直裰,他们跪伏在地上的身躯虽然恭敬,但是骨子里却都有点文臣的傲气。
“众位爱卿免礼平身。”李慕君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可是大臣们却忍不住了,杨士诚来不及道谢,直接站起来焦急的说:“陛下到底怎么了?”
这是一句问话而不是责备,李慕君心里有几分安慰,自己的作为到底赢得了大臣们的信任。不过她没有回答杨士诚的问题,而是问旁边的禁军小头领:“你负责的是什么?”
“回陛下,末将随上官负责朝中文臣的保护。”百夫长单膝跪地行了武将礼“可是这几位老大人拼死也要见陛下。”
“这位将军真会说话,不过我怎么觉得是看押?”礼部尚书韩一燝整整袖子,慢条斯理的说。
张聪文却心急别的,他对李慕君拱手启奏:“陛下!为什么没有任何程序,就直接斩首所有跟来的兰氏子弟?甚至许多宫人也无辜惨死?”
李慕君双手背后,对单膝跪地的小头领吩咐:“既如此,你和手下守着这座院子,不许任何人进入。”
“是”
杨士诚这时候才发现,皇帝身边没有一个伺候的,也没有禁军跟随。他心里一沉,神情肃穆的问道:“太后娘娘呢?”
“兰氏已经伏法。”
皇帝清冷的声音让前来的众位大臣心里一突,三年来李慕君一直都是稳重和蔼,就算前年核查田产也是多方谋划平稳处理。这一次却是雷霆手段,也让他们第一次认识到眼前的人是帝王。
“陛下一直以国法为先,就算太后谋逆也需有三司会审,宗人府夺金印。”张聪文因为皇帝重视律法而成为天子嫡系,他不敢相信皇帝会如此视国法为无物。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众位爱卿随朕到凝秋宫。”凝秋宫是皇帝的下榻之处,这些重臣们忧心忡忡的跟着皇帝。
一路上都是肃杀的禁军站岗抓人,看着往日尊贵的兰氏子弟,连哭带闹的被抓走,几位大臣都心事重重的垂下头。
凝秋宫里也有禁军抓了几个宫女内侍要拖出去,一个宫女看见皇帝回来,高声喊冤:“陛下,奴婢自被选到天顺宫,一直恪尽职守,陛下明鉴啊……”
“陛下饶命啊”另几个被抓住的也跟着大喊。
李慕君停下脚步,对那喊冤的宫女说道:“你是父皇再世的时候赐给朕的,伺候朕五年有余,却给慈宁宫的大宫女春熙传朕的日常。”
那宫女吓住了,自己明明做的很隐蔽。李慕君不理会那个宫女对其他几个说到:“你们身在天顺宫,却做了慈宁宫的眼线。不要想抵赖,没有明证朕不会让人抓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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