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晓蛮绝对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动于色的人。她的心思,一向藏得很好,喜欢背后阴人,她这样的女子,自然不会轻易被人看穿。临危不惧,更便于她应付商场上形形色色的人。
可是,就在今日,她已经失去方寸好几次了,这个澹台璧,难不成真是她的克星?这家伙,其实就是一鬼魅,一覆着鬼面的鬼吧?
缓缓推着轮椅至戚晓蛮身前,澹台璧仰起覆着银色面具的头,慢条斯理道:“戚小姐不认陛下赐婚,不顾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执意抗旨,要置整个戚府上下死活不顾,这些,澹台璧通通都管不着!戚小姐要离开,澹台璧也无权阻止。不过,本相两袖清风,库房中仅剩的两万银子也……”瞟瞟戚晓蛮手里的账本,澹台璧认真道:“照价赔偿!”
“啥?”扬起手里的账本,“这个?”
澹台璧并不回答,但是戚晓蛮也不是傻子,他不说话,便是回答了。
一千多万!该死的!这是什么东西?两袖清风,院子里会有这样价值连城的装饰?该死的,绕了这么一大圈,他是跟这儿坑她来了?
“呵!丞相大人不是说两袖清风吗?那这院子里怎么会有这些价值不菲的装饰?丞相大人究竟是什么意思,不妨直说吧!”该死的,坑她的钱,门都内衣!
“若是换作本相自己的东西,戚小姐砸了也就砸了!可惜,陛下赐的东西,本相做不得主!”这意思便是,陛下赐的东西,她不赔,那便是蔑视皇权了!总之,这些东西跟那婚书一样,就是不得不从的咯!该死的!
她算什么狐狸啊!她若是狐狸,那这个家伙是什么?老狐狸?老狐狸精?千年老狐狸精!
在这样的君主制度下,她若是敢抗旨,那不就是找死吗?这个该死的澹台璧,他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他究竟有什么目的?他这样费尽心思,真的只是为了那纸婚约,还是只是单纯的想要坑她一千万?
“丞相大人?您……”您究竟是吃什么东西长大的?看着澹台璧,戚晓蛮只觉得有一千万只草泥马奔涌而过!该死的!坑死人了!
怪不得,他方才说相府不会亏待自家人。
她宝库加起来,也不够赔偿这“陛下亲赐”的装饰啊!到此刻,戚晓蛮还不明白,那就真的是傻子了。将她安置在这摆满了“陛下亲赐”装饰的麒麟居,又装模作样的软禁她,便是等着她自己撞进他布下的陷阱里。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布置好的?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的?戚婕这个时候都还没有来找她,定然是澹台璧寻了一个戚婕拒绝不了的理由安抚住了她!
从将她掳到相府,接着又故意的一句话不说就离开,不许门口侍卫让她离开,到她忍不住逼他出来……一步一步,他算得如此精妙,甚至就连她的心态,她的反应都算到了!
令堂的!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好可怕!
视线紧紧地粘在澹台璧身上,一时之间,她竟什么法子也想不出来。她这般被动,他拥得天时地利,甚至人和!
“丞相大人这般大费周折,无非就是想要晓蛮履行婚约,对吗?”他真实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她根本猜不透。“这戍国上下,谁不知道我戚晓蛮视钱如命!丞相大人又何必多此一举,直接告诉晓蛮以后这相府就是晓蛮的,晓蛮说不定早就送上门了!”翻开手上的账本,戚晓蛮啧啧有声的哀叹:“啧啧啧!可惜啊!可惜!这一千多万竟然就这般被让晓蛮给毁了!”
“如此!是本相多此一举了!”微微颔,澹台璧道。
“即便我今日没有赔偿这一千多万两银子,丞相大人依旧有一万种方式让我走不出这相府,是这意思吧?”死死盯着澹台璧,又扫了一眼风云他们虎视眈眈的脸,戚晓蛮的沮丧道。
“戚小姐,严重了!”轻轻的将手腕上的雪蚕丝缠上他瘦削的手掌,他平静无波的道。“不过,本相向来不喜欢不听话的人,倒是真的!”他想要做的事情,从来没有失败的。自然,这次也不会例外。
反抗无效,戚晓蛮冷静地分析了一下自己目前面临的状况,权衡了一下自己如今面临的各种局势、利弊。
结果,像澹台璧所言,他不喜欢不听话的人。她亦不敢不听话!
林叔和受伤的风云已经退下了,云婶静立在门外伺候着,顺便指挥仆役将院子里那些被毁坏的装饰给清理了。屋子里,就只有戚晓蛮和澹台璧两个人相对而坐,相比院子里的忙碌,屋子里的气氛实在安静得令人坐立不安。
不一会儿,下人煮了一壶热茶,端了一些云婶亲自准备的糕点上来,接着又无声无息的退了下去。于是,屋内再次恢复寂静,唯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
从未有过的挫败感,事业上向来游刃有余、一帆风顺的戚晓蛮第一次为自己的疏忽反省。其实,她的想法还是稚嫩了些。她以为抓住澹台桀的种种恶行她便能够治他,甚至让澹台璧这个丞相亦拿她无可奈何。
可惜,她错了。
不论她抓住了澹台桀的何种恶行,都不应该那般明目张胆的与他争锋相对,甚至打了他,还将他送去提督衙门。这,不仅仅是打了澹台桀,让他难堪,更加是向丞相府,向他澹台璧示威。
即便,她并没有这样的意思。
却不代表,别人不会这样想。
身为戍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权倾朝野的澹台璧,他怎么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生?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小小商人跟他澹台璧叫板?即便他自己可以不在乎这些“小事儿”,但是,戍国上下,难免有嘴碎的人,届时,他这个丞相的威严何在?
戚晓蛮是不知道澹台璧非要她履行婚约的目的,但是她知道,这其中,定然有报复的成分在。
只是,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她已经将澹台璧得罪了,已经栽倒他手里了,若是再不管不顾,横冲直撞,恐怕她整个戚府都将会受到牵连!
“呵呵!晓蛮何德何能,竟累得丞相大人这般费尽心思啊!”起身,倒了一杯茶水放到澹台璧面前,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戚晓蛮坐下。双手捧着茶杯,微乱的心和僵硬的手脚才微微舒展一些。抬眼看向对面的澹台璧,她轻启红唇再道:“不知这赐婚是陛下的意思,还是……?”
这话说得,她竟似什么都不知晓。确实,若不是因为不知情,方才她又怎么会方寸大乱呢!若是早就知情,也不至于走到今日这般骑虎难下的地步。
“陛下御赐!令堂与先母是结义姐妹!”简明扼要的解释,戚晓蛮稍微一想,便能猜到,她与澹台璧婚事的由来。
听闻十年前,戍国并不是这般的状态。戍国历朝历代都是左右丞相,分别是复姓澹台的澹台右相,还有复姓风云的风云左相。
左右丞相,一主文、一主武,一主军、一主财。澹台和风云两家至戍国创立以来,便是丞相之家。戍国历代君王在两位丞相的辅佐之下,百姓安居乐业、物产丰富,戍**事、财力、物力更是曾一跃成为兰陵大6第一大国,狠甩其余两国几条街。
可是,十年前,风云家九族被灭,陛下并未对此有过任何说明,亦不允许任何人提及风云家。至此,澹台家一家独大,成为戍国独一无二的存在。
陛下要倚仗这澹台家,所以才会将都督大人之女赐予澹台家。再加上澹台璧方才说他们的令堂是义结金兰的姐妹,想来陛下之所以赐婚于他们,这两姐妹定然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丞相大人也认同这种盲目的婚约关系吗?丞相大人没有心爱之人吗?”抿抿唇,戚晓蛮试探地问。其实,她的打算是,澹台璧其实和她一样,也不想要娶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做妻子。那么,她就可以和澹台璧有一个约定,或者一个协议。
在这古代,即便知道婚姻不由自主,知道太多的东西不能自己,但是,她还是想要争取一下。
为自己的幸福,为自己的生活。她不想要任人摆布,她做不到!
他们可以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她可以和澹台璧相敬如宾,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待到日后各有所爱,便协议离婚。
就是和离。
她这样想的,她也想要这样做。
戚晓蛮就那么脱口而出,她完全没有站在澹台璧的位置想过,她也不知道,自己不经意的两个问题,带给澹台璧的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她问他可不可以接受盲目婚约,问他有没有心上人。戚晓蛮,你又何必这般委婉?你为什么不直接说?说你不可能心仪我,心仪一个鬼面,心仪一个残废!你为什么不直接说?
☆、第十二章 婚书
戚晓蛮,你为什么不明说你已经有心上人了,所以无法接受与你有婚约的我?
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的搅紧,狠狠的相握纠缠,他的身子在微微的颤动着,虽然知道戚晓蛮根本看不到他此时的模样,但是澹台璧还是不自觉的低下头去。
戚晓蛮看不到,澹台璧低垂的眉眼有多少悲凉和苦涩,她只是有些奇怪,这四周的气息似乎变了,有种令人窒息的不适感。
“所以呢?”突然觉得冷,瞟了瞟窗外的太阳,刺目而灼热。紧紧自己身上的衣裳,澹台璧缓缓抬头道。戚晓蛮尴尬地低下头,喝水掩饰自己的莽撞和羞涩。
她穿越过来之前,也只是一个商学院刚毕业二十来岁的女子,穿越之后,她更小,只有五岁。从未谈过恋爱,没想到现在,她竟要跟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对面畅谈婚姻之事,这实在是跨度有点大。
生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受的教育也是前卫而开放的,可是,家庭和环境对她的影响太大了。父母离异,至小跟随国学教授的爷爷奶奶长大,戚晓蛮不得不承认,她的骨子里确实是死板又封建。
开放又封建的思想,铸就了一个戚晓蛮。
“那晓蛮便直说了,若是晓蛮有什么地方说错了,还望丞相大人海涵!”不得不说,戚晓蛮其实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深沉。她喜欢直来直去,她一点也不喜欢阴谋诡计!虽然因为从商,她说话不得不面面俱到、拐弯抹角,但是,其实她骨子里还是喜欢直来直去。
澹台璧不温不火的性子,其实深得她心。对面那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他身上无形之中散出的冷漠气息,不知为何竟散了一些,那股令她觉得压抑的气息似乎也减少了一些。
“陛下赐婚,晓蛮不敢抗旨。这一点,相信丞相大人早就已经料到了!”翻开那纸婚书,戚晓蛮平静道。“但是,晓蛮不愿意,也不接受被安排的政治婚姻!人之所以称之为人,之所以能够区别于那些牲畜、植物,便是因为人是有感情的动物!丞相大人了解晓蛮吗?您知道晓蛮是什么样的人吗?你爱晓蛮吗?您能够接受晓蛮的各种陋习吗?”
不得不说,戚晓蛮的这些话,令澹台璧震撼!他是澹台璧,也是风云璧,他的名字便是智慧的象征!这兰陵大6,女子无不是需要三从四德的!女子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至小与别人的思想便不相同,也许是他的父亲只取了母亲一人,一生一世生死比肩,祸福与共。
对待爱情,他像父亲一般认真。
戚晓蛮这些话,如同在述说着他的心思,直直的敲进他的心头。
“不管丞相大人会怎么想,不管您会不会觉得晓蛮这般说话是不知廉耻,晓蛮只是想要为自己争取一下!晓蛮不是傀儡!不是政治的牺牲品!不是牲畜!晓蛮有思想,有感情,晓蛮不愿意做任人宰割的弱者!”
不愿。她不说抗旨,她有要守护的东西,所以她不说不,她只是说不愿。澹台璧静静的听着,视线尽量避开戚晓蛮的清澈明亮的眼睛,只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粘上她的眉眼。
“如此,什么样的感情生活,才是戚小姐钟意的呢?”他想要知道,她想要的幸福是什么样的。他想要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就已经错过了,她是不是真的已经忘了他了。
他想要了解她。了解现在的她,坐在他对面,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她。
“晓蛮想要‘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的相守,想要‘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的相伴,想要‘得一人心,白不离’至死不渝的婚姻!况且,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是两个相爱的人为了能够永远在一起,而缔结的一种契约。”她的脸,闪闪光,焕着一种惊艳的光彩。而且,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那每一字,每一句,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都在闪烁着迷人的星光。
澹台璧突然感觉有些渴,伸手取了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方觉舒坦些。吞咽下嘴里的茶水,澹台璧接口:“所以……”
“所以,晓蛮想要与丞相大人约定,在咱们彼此寻到倾心相爱之人前,咱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过井水不犯河水的生活!当然,作为报答,但凡丞相大人有所命,力所能及之处,晓蛮定会为丞相大人赴汤蹈火!”举着手里的婚书,戚晓蛮笑道。
捧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的收紧,越来越紧……从没有这样一刻,澹台璧感激一个死物!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竟会感激面上这张携带仇恨和血泪,重若千斤的面具,从来,这面具只是一块耻辱的东西,时刻提醒着他风云家的痛!风云家如何被陷害!又是如何被活活烧死!每一分每一秒的提醒着他!他风云家上下,老弱妇孺,那一张张死不瞑目的容颜,那满目的痛和恨,折磨得他日日夜夜不得安宁!
可是,十年前,他父亲不曾做的事情,他自然也不会做!他只有一个单纯的愿望,一个执念!
他已经陷入那阴诡地狱中挣扎不出来,风云家九族,一千多口,他不能允许他们白白的冤死,他不能允许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后代,被永生永世冠上“谋逆、叛国”的滔天大罪。
他不想、亦没有野心为君为皇,他毕生的心愿,就只是为风云家昭雪,而已!
这样不人不鬼的他,有什么权利束缚她?“愿得一心人,白不相离!”她的心愿那样简单。
“弱水三千,取一瓢饮!”他也曾经有过这样简单而美好的愿望。“金戈铁马保家卫国!”他也曾有过这样慷慨激昂的热血豪情。
在他还是风云璧的时候,在他的家人还存在的时候。他也是曾有过的。
现在,她心中早已经忘了自己,忘了曾经的约定。澹台璧,你又何必……何必执拗呢?
“丞相大人?”唤了他好多声,却久久听不到澹台璧回答,戚晓蛮起身过来,行至他身前,微微蹲下,伸手在他眼前挥挥。澹台璧抬眼,正对上戚晓蛮疑惑的眸子。“您怎么了?您还好吗?您是觉得晓蛮过分了?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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