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得近了,戚晓蛮便能够清楚的看到澹台璧的眼睛,他的眼睛如同夜一般浓黑,深沉如墨,只是一双眼睛,为什么竟有种令人不敢直视的感觉?人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是,他的眼睛似乎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使人根本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个男人,她看不透。
“丞相大人?”
“惭愧,方才本相失礼了。”避开戚晓蛮探究的视线,澹台璧捧着茶杯轻轻地摩挲,视线钉在戚晓蛮手里那艳红的婚书上。“既如此,本相亦不会强人所难。一切,就按戚小姐所言吧!至今日开始,戚小姐便是本相的夫人了。待会儿,本相会去向陛下复旨!至于戚小姐所说的‘赴汤蹈火’的事情……日后,本相主外,戚小姐主内。该戚小姐做的事情,戚小姐做好便行了!”
接着,澹台璧又道:“本相会告知陛下,你不宜热闹,免去那婚礼仪式!但是,此事是陛下钦定的,本相一旦回复陛下了,他便会昭告天下,还请戚小姐准备好!”准备好?准备好什么?“另外,林叔是相府管家,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吩咐林叔去办。云婶掌管相府财务,戚小姐想要出去走走尽可以去云婶那里支取银钱!本相还有公务,戚小姐自便吧!”
冲戚晓蛮微微颔,不待她回答,门外的云婶已经体贴的进来推着澹台璧离开了。
手里捏着那婚书,戚晓蛮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一切按她所言!意思是即使她成为“人妇”了,还是自由身咯?意思是,这澹台璧同意了,她的危机解除了?
这么好?她一小小商人,竟一跃成为堂堂相府夫人?有吃有喝,还有银子使?
戚晓蛮一点也不想要承认,命运竟如此厚待她。明明前一刻,她还心灰意冷,身负巨额债务,这一刻,她就已经是拥有惊天财富的小富婆了。捧着那婚书,戚晓蛮情不自禁的陷入了各种窃笑暗喜,各种yy中。她完全忘了,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的道理。
戚婕从戚家商行回来的时候,戚晓蛮已经将自己房间里,所有能够带走的宝贝,都给打包好了。柏叔站在一边,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小姐将房间里各种价值不菲的东西往马车里搬,就连那张床,她也想要搬走。
“哎哟!我的小姐啊!”赶紧拦住她,也喝住那些仆役。柏叔焦急劝道:“您这是做什么呀?这些家具是要搬到哪里去啊?您这是想要拆了戚府吗?你怎么能这么狠呢?你都不知道,你不见了,柏叔吓得魂都快没了,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的!小姐啊……”
☆、第十三章 搪塞
“柏叔!”好努力的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戚晓蛮似笑非笑:“柏叔,您别逗我了!还吃不下睡不着,您这容光焕、活力四射的模样,哪里像吃不下睡不着的样子啊?柏叔,这苦肉计都是晓蛮当年玩剩下的!您别拦着我,我要将这些东西搬到丞相府去,这些都是我用习惯的,我片刻都离不得的!”
这些东西都是她从各国达官贵人那里顺来的宝贝,价值不菲,她一定要每日见着才安心的。何况,这青釉瓷瓶可是出自秦家之手,是秦岭亲自为她做的,她若是胆敢不带着,秦岭那死丫头知道了,还不宰了她啊!
而且,这青釉瓷瓶是她从淮南那个臭小子手里赢过来的,这个宝贝与其他的宝贝,那意义可是大大的不一样。
见柏叔还是想要阻止,戚晓蛮跨出的步子突然又收了回来,清澈的大眼珠将柏叔看了一遍,接着恶狠狠的威胁:“怎么?我自己的东西还不能任由我处置了吗?这戚府究竟是谁主事?这又不是戚雪岩的东西,你这般死乞白赖的守着又如何?你再敢阻拦,小心我待会儿将您屋子里的东西一块儿顺走了!”
这话一出,柏叔扯着戚晓蛮的手飞快的松开了,甚至还侧身让到一边,似乎生怕她做到做到,哪里还有方才维护自己主子的忠诚啊!见此,戚晓蛮突然神秘的笑了,她小心地放下手里抱着的青釉瓷瓶,眼睛细细的打量着柏叔,直看得柏叔心里毛,冷汗直冒。
“小……小姐,您怎么这样看着柏叔啊!哦,对了,您方才说要去丞相府,怎么好好的,要把这些东西搬到丞相府去做什么啊?你可还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啊,抛头露面去经商已经是有悖伦常了,您可不好这般……”
掏出袖子里的婚书,她似笑非笑打断柏叔:“柏叔!这个东西,您知道吧?别给我故左右而言他!”一看到戚晓蛮拿出的东西,柏叔面上的表情僵硬了两秒,刹那间又恢复正常。不过,即便柏叔掩饰得很好,面色也已经相当的镇定,但是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惊异,还是没能逃过戚晓蛮的眼睛。
“这……”果然不出老爷所料,他真的已经在筹备那件事情了。
“我就知道!”戚晓蛮笑吟吟的脸立马黑了。“该死的!连您也知道,竟然只有我这个当事人不知道!柏叔,您老实告诉我,戚雪岩那老顽童突然离京,究竟是真的有皇命,还是因为其他?关于这纸婚书,究竟是什么时候生的事情?诶”眉眼一厉,戚晓蛮认真道:“柏叔,请您想清楚再回答!戚雪岩如今身在钦州,如果您胆敢对我有任何隐瞒!哼!哼!哼!”
柏叔不自觉后退两步,心里哀嚎一声。完了!这次真的要完了!他这把老骨头啊,都要被他家老爷给拖累垮了!
“您要知道,这远水可是救不了近火的!”威胁,赤果果的威胁!柏叔的眼睛闪躲着,头皮麻。
“小姐……”苦着脸,柏叔喊。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声线低沉,戚晓蛮非要知道个究竟。
“小姐,我……”眉眼都是愁,柏叔眉毛打结。
“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想想戚雪岩平日里是怎么坑你的,他不仁你不义,天经地义!”离间计上场,戚晓蛮坑爹嘴下毫不留情。“一朝天子一朝臣!柏叔您别忘了,如今戚府是谁在主事!”威逼利诱,本小姐就不相信,你能咬紧牙关,慷慨就义。受本小姐的影响,这戚府上下,就连鱼虫花鸟都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
“小姐!”哭丧着脸,柏叔哀求:“柏叔若是说实话了,咱们府上的吃食能不能调一调?”笑眯眯的点头,戚晓蛮抱臂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每日一顿荤菜,调整为每日两顿荤菜。饺子、混沌、肉包,这类节气才能吃到的食物,每日都可以吃到。其余的,柏叔还有什么要求,尽可以一定提出来!”柏叔心内已经倒戈向戚晓蛮了。毕竟那件事情,戚晓蛮迟早都会知道的,她既然问起,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这件事情,老爷临行前已经交代过他了。“不过,请柏叔斟酌,此事关系重大!至少,对晓蛮来说很重要!若柏叔拿了本小姐的好处却敷衍本小姐”
“不会的!不会的!”鉴于之前戚晓蛮曾经被柏叔蒙骗过,所以她这样说,柏叔也无力反驳。见戚晓蛮一脸的不信,柏叔只好保证道:“柏叔誓,告诉小姐的话绝对真实可靠!”
“很好!现在,告诉本小姐,本小姐与澹台璧的婚约是什么情况下定下来的?戚雪岩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他去钦州,究竟是皇命还是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拉了柏叔坐下,戚晓蛮打了仆役,认真问道。
“其实,小姐看这婚书上的时间就明白,这婚约,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阴谋!这婚约是夫人在世就有的,是夫人和澹台夫人亲自去求陛下御赐的。两家关系好,陛下也乐的成全!”难道,澹台璧说的竟然是真的,她的母亲和澹台璧的母亲真的是义结金兰的姐妹?若不然,为何戚念念的娘亲会和澹台璧的娘亲一起去,为子女请婚呢!
可是,若真是如此,为何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听戚雪岩说过呢?澹台家和戚家关系如此好,为何从来不见往来?澹台璧父母双亡,戚雪岩何以并没有对这个故人之子多加照顾呢?
“小姐,这夫人和澹台夫人两人是义结金兰的姐妹,那感情好是戍国尽知的!柏叔绝对没有半句假话!”见戚晓蛮面露疑色,柏叔连忙解释,就怕戚晓蛮不相信。柏叔这样,戚晓蛮内心的疑惑更甚了。
这样着急的解释,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柏叔这般欲盖弥彰,定然是受了戚雪岩的命令,想来即便她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吧!
“既如此,那柏叔可知道戚雪岩去钦州究竟是做什么去了?”不着急,她已经跟澹台璧有了协议,至少目前不会有什么事情。她想要知道的是,戚雪岩去钦州究竟干什么去了。
“这……”支支吾吾的,柏叔不肯开口了。不知为何,似乎至从昨日澹台桀来她商行闹事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偏离了正常的轨道。她一个小小的商人竟然已经是澹台璧的夫人,丞相夫人,一品夫人。她的爹爹莫名其妙去往钦州这样的危险之地,说是皇命,皇命为何没有圣旨?即便是密令,也应该事先有些风声啊,可是她竟一点都不知道。
不知为何,戚晓蛮总觉得内心有些不安。
“好了好了,您别支支吾吾了,本小姐不再问就是了!本小姐知道您此时是什么心思,您就是咬紧牙关不肯松口就,是不是?那时候戚雪岩离开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吩咐了您怎么应对本小姐呀?戚雪岩给你的命令是不是,不能死扛就敷衍了事啊?哼!你们都已经想好了对付本小姐的计策了,又怎么会说真话呢?”
“哎呀!怎么会啊!小姐,您怎么可以这般误会柏叔呢?柏叔可没有隐瞒您啊!柏叔说的,可都是实话啊!”
“如果你说慌了呢?你敢指天誓日吗?那就让您永远没有竹叶青喝,没有酱牛肉吃,每日被戚雪岩坑,每日……”一点一点逼近柏叔,戚晓蛮恶狠狠的威胁。
“我……我……”怯弱的避开戚晓蛮,柏叔嗫嚅着。
他怎么敢说实话?小姐向来聪明伶俐,小脑袋转得飞快,他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啊!就怕多说多错!老爷离开之前已经叮嘱过他,不论小姐问什么问题,只管死扛到底,实在扛不过去了,便敷衍她就是了!可是,他家小姐是什么样的人,他又怎么可能斗得过啊!
哎哟!老爷啊,您可是想要害死我呀!您怎么能将这样的事情丢给我啊,您怎么没有丢给戚劲松那老小子啊!
“小姐……您别这样,柏叔说的都是实话啊!”柏叔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他已经快要崩溃了,可怜他这一把老骨头,却斗不过这一小丫头!
小姐承袭了夫人的聪慧狡黠,又遗传了老爷的杀伐决断,柏叔自认自己虽已经年过半百,可是,在这小姐面前,他那点道行还是不够看啊!他家小姐自幼狡黠滑头,他家老爷那般奸诈狐狸般的人物,还常常的被坑呢!
唉!早在老爷告知他那事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事情。可是,小姐此时这般气结,这般紧抓不放,该如何是好啊!依照小姐的性子,在他这儿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她定然会自己去查的!到时候,那事情若是被小姐查出来了,那也就罢了,若是因此打草惊蛇,让那个计划受到影响了,该如何是好啊!看来,他得给老爷通报一声,让他早做准备才是!
☆、第十四章 调戏
“哎呀!好了好了!看您这样,仿佛晓蛮有多十恶不赦似的!”伸手搭上柏叔的肩膀,戚晓蛮无辜的在柏叔胸膛蹭啊蹭,嘴里撒娇道:“晓蛮跟您闹着玩儿的,您何必这般害怕!您放心好了,晓蛮怎么可能真的断了您的竹叶青和酱牛肉,晓蛮知道您没什么爱好,就好那一口,又怎么忍心呢,是吧?”胸口有颗小脑袋在蹭啊蹭,多少年了,这孩子没这般与他亲近。
夫人早丧,老爷因丧妻之痛,对小姐也是爱搭不理的,小姐几乎是他一手带大的。可是,至那次意外之后,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小姐与他疏远了。
叹息着,伸手抚摸着胸前的小脑袋,柏叔笑骂:“呵呵!是是是!不会!不会!不过,呵呵,你这孩子啊,就是顽皮,看给柏叔吓得,冷汗都冒起来了!你也知道柏叔就好那一口,可不能拿这个吓柏叔啊!”
孩子!你要问的东西,柏叔实在是不能告诉你啊!你要知道,往往知道得越多,便越危险!你这小脑袋这般灵活,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呢!你怎么就不能乖乖的装作什么都不懂呢!何必要刨根问底啊!
“嗯嗯!晓蛮知道了!”缓缓的离开柏叔的胸膛,戚晓蛮不着痕迹的将手里的东西藏进自己的袖袋里,面上挂上宛若骄阳:“柏叔,那您忙吧,晓蛮要走了!商行的事情,就让婕儿替我盯着吧!王员外这次要的货加上上次的未付款,让戚婕一定要盯着他给了才拿货给他,若是王员外执意再赊账,就告诉戚婕,用老方法对付那个色鬼!等戚婕忙忘了,让她抽空到丞相府来找我!”
“好好好!小姐放心,我定会一字不落的转告戚婕!您在丞相府,不比家里头,一定要万事当心啊!府里的事情,你就放心吧,柏叔会好好看着的!”见戚晓蛮说得认真,煞有介事的样子,柏叔也郑重起来,并没有现戚晓蛮眸底狡黠的光,还频频点头。
“你此去丞相府需得收敛些自己的脾气,别动不动就算计人,给人使拌子,这般容易招惹是非!丞相大人宽厚仁德,定然不会为难与你,你一定要谨记,很多事情,看破不说破,就对了!”拍拍戚晓蛮的肩膀,柏叔从未有过的认真道。“唉!你这孩子,经商到是磨练了你的一些菱角,让你变得八面玲珑了些!只是,唉!遇上关系到自己家里的事情,就变得爱钻牛角尖,这般直来直去的性子实在不好!”
这会儿,换戚晓蛮听得频频点头了。她就知道,只要用些计策,柏叔肯定难逃她的“魔掌”。可是,她明明已经套出了一些真相的端倪了,她的心却并没有胜利感。
那拎着的心,并没有一点放松。
关系那般好的两家人,却一直没有来往。按理说,他们那时候的婚约就应该不被提及才是。可是,澹台璧却给了她重重的一击,不仅堵死了她所有的退路,逼得她不得不承认那婚约,而且,还是在戚雪岩离开以后,做的这件事情。这世界上不可能会有这般巧合的事情,所有的巧合,一定有刻意的东西在里面。
柏叔这般谆谆教导她,细细叮嘱她,总而言之,就是希望她做个“又聋又瞎”的人。
与澹台璧的婚姻,究竟是有什么阴谋,还是只是单纯的需要她完成御赐婚姻?依照柏叔的话,这件事情,戚雪岩也是知晓的,那么,他们究竟在密谋些什么?
“想来,丞相大人应该不会大张旗鼓的办理你们的婚事,你也不要生气,也不要觉得委屈!陛下那里,他定然会昭告天下的,届时……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柏叔还在那里细细的嘱咐着,他说的话,竟然跟澹台璧的意思不谋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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