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洗的内裤放到干净的袋子里摆进衣柜,卫生间里挂好毛巾,摆好洗漱用品,拖鞋,水杯,勺子筷子,能想到的都拿了过来,生怕有个遗漏。
忙完所有的事情,她才拿着吸管杯轻悄悄走到姜昱的床边,打算叫醒他喝点水。
谁知目光一触,发现姜昱竟怔怔的看她。
“你醒了?”黎洛洛有点尴尬,她刚才的身姿可能比较像偷地雷的,应该不巧被姜昱看了个清楚。
姜昱没说话,仍旧眸光熠熠。
黎洛洛把椅子搬过来坐下,顺便给他掖了掖被角,才举起水杯送到他嘴边。
“来,喝点水,我问过护士可以喝水了。”
“你为什么回来?”
姜昱张嘴,却不是喝水,而是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
黎洛洛把水杯拿开,微微皱眉的看他,“你说什么呢?睡糊涂了?”
“我问你为什么回来?既然走了,就不要回来。”
姜昱说完撇开眼,苍白的嘴唇紧紧的抿着。
呵,撂完狠话自己到先受不了了吗?
黎洛洛深吸口气,手下用力的捏住杯子,半响,站起身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转身去取沙发上的衣服。
“洛洛!”
略显急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黎洛洛回头,看到姜昱自行坐了起来,或许是太过用力的缘故,竟是连输液针都扯掉了,滴滴答答的药液顺着针尖滴落了一地。
黎洛洛拼命忍着才让自己没冲过去,她什么都没说,就维持着那么别扭的姿势,直直的看着床上的男人。
姜昱见她不再动,目光相缠,像是将他丢掉了一望无际的旷野里。
他缓缓抬起手,本想说句“别走”,到了嘴边却改成了“走吧。”
“你走吧。”
姜昱又重复了一遍,生冷的声音,渗出无尽的寒。
他向后靠靠,再次躺了回去,额头上都是汗水,但他并不觉得有多疼,当内里的伤重过外表的伤时,反倒觉得不在乎了。
“麻烦你出去时帮我叫一下护士,让她重新扎个针。”
客气,疏离。
这是现在的黎洛洛唯一能想到的词了。
“不用我帮你叫,右手边有个呼叫器。”
黎洛洛口气淡淡的回答,转头走到沙发跟前,把来时用过的袋子仔细的整理好,又把沙发上的衣服搭到手臂上,一声不响的往出走。
咣当——
姜昱把床头柜上的杯子扫到了地下,狠狠的闭上眼,温热的泪水从眼角滑到下巴,他也不去擦。
憋了太久,他觉得自己一直在崩溃的边缘不断徘徊,不敢脆弱,可还是控制不住的显露了脆弱。
“怎么又哭了?你最近眼泪好多呀?”
熟悉的声音,带着微微的调侃口气。
姜昱一惊,睁开眼是模糊的一片,他忙抬起袖子擦擦,第一次在洛洛面前感到窘迫。
“你怎么……”
“我怎么没走是吧?”黎洛洛无奈的摇头,重新拉过椅子坐下,“我不和病人置气,看看你脑袋包的像个粽子,没准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姜昱没再多说话,平静了一会儿后才叫护士来给自己扎针。
护士小姐的面色不太好看,出去时看了看黎洛洛,嘱咐她看好病人,不许再让病人激动。
受到责怪的人点点头,面红耳赤。
半响,姜昱才再次开口。
“洛洛,帮我给我妈那里安排个护工吧,我这样也没法去照顾她了。”
何燕英还没出院,这边姜昱又住院,就连互相照顾的可能都没有。
黎洛洛把吸管杯渗漏出的水慢慢擦掉,递给姜昱,“放心吧,已经安排好了,你踏实养伤,其他不用操心。”
姜昱就着她递过来的杯子喝了几口水,心里又溢出一股酸痛。
“你刚才出去......是不是去她那里了?”
“嗯。”
“对不起。”
“没关系。”
平静的交谈,孩童般的道歉和接受,曾经亲密无比的夫妻,互相说着世间最远距离的话。
——
夜凉如水。
黎洛洛坐在椅子上看着姜昱慢慢陷入睡眠,她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那张憔悴的脸,几近碰触到时又怯懦的缩了回去。
只剩一个人的时候,很容易胡思乱想。
她想起刚刚自己不知搭错了哪根弦,竟非常直白的问姜昱,下午时徐娜为什么哭着跑出去。
姜昱明显愣了愣,似乎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种问题。
“你不想说就算了,我就是随便问问。”黎洛洛笑了笑,低头不再看他。
“没什么不想说的,我就是让她以后别再来了。”
“你们......”
“我们什么也没有,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姜昱接过她的话,淡淡的口气像是在复述别人的事。
“我一直拿徐娜当妹妹,不管以前是不是欠她的,经过这么多事情也该到此为止了,我和她说了以后不要再往来,权当都是我的自私吧。”
黎洛洛想,放在以前姜昱是不会和她细细的解释这么多的,这也是她为什么对徐娜特别介怀。
但不知是不是姜昱真的伤到了脑袋,轻微的脑震荡难道会令人性情大变?她怎么都觉得今天的姜昱有点古里古怪的,着实令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黎洛洛在沙发上睡到天微微亮。
难得的一夜无梦,竟是比在家里睡的都沉。
姜昱醒来后,护士告知可以吃些流食了,黎洛洛一听,马上拿着饭盒去楼下买粥,雀跃的步子暴露出难以掩饰的开心。
看到黎洛洛出去,姜昱忍着疼支起身体,从桌上摸过手机。
简单的动作,做完后又是一头冷汗。
他一边注意着门口,边快速的拨号码,几声提示后另一端接听了。
“老方,是我。”
“姜小子?”方守信惊讶的嚷了一嗓子,隔着电话都震到了姜昱的耳朵,“你怎么会打电话?怎么样,好点没有?”
“哪有那么快。”姜昱低低的笑,他明白方守信是真着了急,有兄如此,他也算无憾了。
“哦,对对对,是我糊涂了,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等等,你先别挂听我说。”姜昱急急拦住方守信,尽量言简意赅的解释,“老方,我知道打我的人是谁,我也知道你肯定报了警,但是你得帮帮我,这个事情先压下。”
那边的老方明显顿了一下,半天才说:“姜小子,你这…不会真是脑震荡后遗症吧?”
姜昱忍不住笑,一笑就扯动伤口,疼的呲牙咧嘴,“别逗我,你兄弟我现在不能大笑。”
“还知道疼,那就好。”
“老方,等会儿我安排好,你再过来我们细聊。”
“成,那我晚点过去。”方守信痛快答应,转念一想,又问:“你小子,现在不会是正享齐人之福呢吧?黎洛洛的事情我得和你解释解释,当时确实是慌了,就想着得通知她,还有那个徐娜……”
方守信欲言又止,低叹了声没再往下说。
“我懂你意思。”姜昱会意,同样的一声低叹,“不过从来就没有什么齐人之福,不管以前还是现在,一直都是那一个让人拿不起放不下的丫头,有些事儿,是我没处理好。”
姜昱和方守信没再深谈,匆匆结束了电话,把手机又放回了桌上。
等躺下以后,他正想用袖口擦擦汗,却见黎洛洛小心翼翼的捧着饭盒进来了。
“姜昱,我把床摇起来,你喝点小米粥。”
黎洛洛说着把粥放到床头柜上,视线扫过桌上的手机,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床铺调整好,再去扶姜昱时,见到他正在拿袖口抹额头。
“你怎么了?忽然出这么多汗?”
“没有。”姜昱尴尬的笑笑,眼神注意到洛洛手里端着的粥碗,马上指指床尾的餐板说:“洛洛,帮我把餐板挪过来吧,我自己吃就行。”
“我也没想喂你。”
黎洛洛表情微敛,把粥放到餐板上,挪到姜昱跟前。
姜昱食不知味的嚼着小米粥,余光却不停的往黎洛洛脸上瞄,见她一直冷眉冷眼的整理桌子,心情也渐渐随着沉了底。
不足五分钟,他宣告战败,投降。
“我刚刚,就是给老方打了个电话。”
黎洛洛停止手中的动作,扫了他一眼,扭头继续动作,“哦,什么案子这么忙,生病还要处理。”
“我自己的案子,关于打我的那些人。”
“是不是有线索了?”
黎洛洛一听是这件事,也顾不上再想别的,忙走到姜昱旁边坐下,有些焦急的问他:“你想起什么了吗?难道那些人已经抓到了?”
“还没有,不过这件事我不想闹太大。”
“你是不是,是不是知道是谁?”黎洛洛咬咬嘴唇,脑子里又闪过徐娜白裙上的那片血渍,后怕不已。
“是,我知道。”姜昱想了想,放下勺子扭头看着她,“前段时间,我心情一度很差,所以得罪了人,那些人没下死手,或许只是冲动的想要出气。”
“只为出气?出气就冲动把人打到住院?那他们也得为这份冲动付出代价!”
姜昱已经很久没看到黎洛洛这般义正言辞的同他争辩什么了,固执的表情,硬冷的腔调,却是处处透着对这件事情的关心,也就是对他的关心。
他忽然生出一种感觉,有天自己终究会完全失去这份属于他的关注。
冷汗浮起,他拼命的将心底里那份渴望压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作者君:姜昱,就你这性格,真是特么欠虐!
姜昱冷眼斜过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 =!”
作者君:我说我特么可能太虐你了,心疼ing......
姜昱:呵呵,你知道就好。
☆、喝汤
姜昱因为约了老方,便早早让黎洛洛回家休息。
虽然有些放心不下,但黎洛洛也没特别坚持,毕竟两人不再是夫妻关系了,距离还是得掌控好。
她出门给何燕英的护工打了个电话,简单询问了情况,听到没什么大碍才踏实的打车直接回家。
这两天,她过的有些疲惫,不止是身体上的,心里的更是难熬。
到家后,才刚开门,袁慧英就先迎了过来。
“你这两天忙什么呢?怎么还睡在外面了?”
黎洛洛躬着身脱鞋,头都没抬,“上班呗,我还能干什么。”
说着她绕过袁慧英往屋里走,打算先洗个澡,然后再吃点东西补充下能量,否则觉得自己都快不能够正常思考了。
“你回来,先把话跟我说清楚。”袁慧珍气急败坏的追上去。
黎洛洛进到卧室,边脱衣服边无奈的笑,“我的亲妈,您闺女都多大了,一晚上夜不归宿不至于这么紧张吧。”
“甭跟我绕圈子,说,上哪儿了?!”
“我不是给您打电话了吗,单位有事,加班。”
“你一个教小孩儿跳舞的加什么班!”袁慧英走过去拽她胳膊,一脸的不满,“不跟妈说实话是吧?是不是交男朋友了,是不是那个柯一宁?”
“不是,真不是。”黎洛洛气得直跺脚,怎么她老妈就这么能联想,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袁慧珍却不这么认为,直接又往岔了想,“那不是他还有谁?什么时候认识的?”
……
眼见母亲大人开启了无限联想模式,黎洛洛脑袋都发胀了。
姜昱这混球住院住的真不是时候,偏偏袁慧珍还没走,这要搁平时哪里用考虑那么多,回不回家过夜还需要报备,问题是都报备过了还是不放过她。
袁慧珍吧啦吧啦问了一堆,黎洛洛半句都没听进去。
她揉着疼痛的脑袋,叹口气老实交代,“妈,求您别再瞎琢磨了,我是去了医院照顾姜昱。”
“你照顾姜昱?”袁慧珍惊讶的瞪眼,显然受打击程度远超过于猜想闺女的新男友好坏。
“嗯,我一晚上都在医院。”
“你......”袁慧珍指着黎洛洛脑袋,痛心疾首,“你是不是缺心眼儿,他怎么对你的都忘了吧?他生病凭什么用你照顾,他妈呢?你俩离婚了知不知道!”
黎洛洛冲母亲微弱的笑了一下,有点无奈。
“他妈妈也病了,母子俩同时住院,他家又没什么亲戚,您说我能放着不管吗。”
袁慧珍一愣,凌厉的神色收敛了许多。
“你说姜昱他妈也住院了?”
“嗯,从天桥上摔下来腿骨折了,医生说岁数大了恢复的慢,所以要在医院多住些日子。”
黎洛洛解释的清楚,是因为她知道母亲其实是嘴硬心软的人,关键时刻还是能理解她的。
果不其然,袁慧珍听完没再用激烈的言辞抨击她,却也还是保持着最初的不认同。
“他家现在有困难不假,但你也不能太过于善良,有些事情还是该撇清就撇清,要不然越耽误越放不下。”
黎洛洛明白母亲的意思,当即点点头,表示认同。
“知道了亲妈,您闺女饿了,给做点好吃的行不?”
这招最管用,袁慧珍一听闺女还饿着,再多的话也不唠叨了,痛痛快快出了屋去厨房做饭。
黎洛洛拍拍胸口,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
吃完饭,又在母亲大人的劝说下睡了个午觉,等再醒来时,觉得身心都得到充分的修养,立刻满足的抻抻筋骨,让四肢都得到放松。
正欢畅的压着腿呢,手机铃声大作。
黎洛洛拿过来一看屏幕,眉头就不自觉皱了起来,手里也没有下一步动作,似乎故意在等着对方挂断。
铃声响了两遍,开始执著的响起第三遍。
她深呼吸,接听。
“喂,洛洛吗?你可算接电话了。”柯一宁的声音温柔的传来,带着一丝难掩的欣喜。
“不好意思,刚刚没听到。”
“没事没事,你接了就成。”柯一宁忙着说道。
黎洛洛垂下眼,看着裤脚上突兀的一条跳线,忍住想要把它揪下来的冲动。
“你找我,有事?”
“嗯,同学聚会记得吗?”
“记得,这么快就定好时间了?”
“对。”柯一宁似乎很开心,没听出她话里的异样,“后天一早在凯嘉大饭店,到时候我去接你吧,咱们可以一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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