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几个下人吗?”沈嘉园反问了一句,突然觉得指尖痛,心也痛起来,她颤抖着手指着眼前的月桂,问道:“你告诉我,到底都死了那些人,把所有的事情,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我!”
见沉香对着月桂不断的使着眼色,她伸手就推了沉香一下:“你若是想让我不明不白的死了,你只管和月桂在背地里使眼色去!”
“奴婢不敢!”沉香慌忙跪在了地上,扇了自个一巴掌:“奴婢错了,不该瞒着姑娘,姑娘你可好好的,莫要再拿这些话吓我们了!”
月桂也被沈嘉园吓了一跳,当下,也不敢再隐瞒什么,一五一十的把那些传言都说了,又小心的看了一眼她铁青的脸色,轻声道:“姑娘,许是这些也只是咱们府中的人道听途说而已,不见得这些就是真的。”
“是真的,一定是真的!”沈嘉园怔怔的起身,任由那针线落在身上,她却恍然未觉,只是仿若一具没有生机的布偶一般,直挺挺的向前走去。
第二百八十九章绝望之极,险些自戕
沉香看着那烟青色衣裙上的白线,赶忙伸手把那针拿了起来,放进了绣篮中,顺手的,把一旁桌子上放着的剪刀也收到了绣篮中。
沈嘉园自顾自的向前走着,裙摆荡起划出一道弧度,却尽是沉重。沈嘉园的声音低低沉沉的,“月桂,你忘记了,还是你说让青楼楚馆的女子去吸引谷蠡的吗?陆演他们一定是听进去了,所以才为那凤娇姑娘赎了身,安置在了郊外的院子中,却不想,她的身份被谷蠡发现了,所以,他要报复,报复所有让他受侮辱的人!”
她走到门口,抬手扶着了门框,要哭不哭的,她道:“他不仅杀了凤娇,还杀了那些口出秽言的公子哥,更要杀了陆演他们的!”沈嘉园最后这句话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喊完,她便急急的抬脚,朝着外跑去:“我要去见谷蠡,所有的事情是因我而起的,要死,也是我该死!他们都是因为我,才牵扯其中的!”
见沈嘉园快步的朝着门口跑去,月桂和沉香连忙也跟过去,使劲的拦着了她。
“姑娘,不是您的错,你不要这样!”沉香看着沈嘉园快要被愧疚湮没的癫狂模样,手拉着她的手,缓缓跪着在了她的身前,道:“姑娘,陆演没事儿,崇武将军府的主子们也都没事。他们都是武将世家,都会被保护的好好的。”
沈嘉园身形摇摆两下,愣愣的望向了面前的沉香:“所以,便要他们用一条条的人命去堆起那防护的高墙吗?”
月桂则是在此刻,猛地又朝着门槛跨去,道:“说来说去,是奴婢出的这个馊主意,非要找个罪魁祸首的话,便是奴婢最该死了!奴婢反正贱命一条,死不足惜的,这便去郡王府门口自戕谢罪去!”
听她说的又快又急,满脸泪流的,沉香只得嘶哑着喊她:“月桂,你站住!”
然而,月桂却是抹着眼泪,疯一般的跑了出去。
沉香心焦不已,只得又求沈嘉园:“姑娘,你快些下令,让人把她找回来吧。她是个急性子,脾气一上来,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的!姑娘。”可别真让她跑出去自戕了呀。
毕竟是共事的好姐妹,这许久以来,两人之间的感情比亲姐妹还要亲上几分的,她如何能看着她去送死!
沈嘉园缓缓闭了一下眼睛,然而,却并没有流泪。这几天,她的泪水已经流尽了。忘记了是谁说的,悲伤若能用泪缓解,便还没有到绝望,然而,当哭都哭不出来的时候,那便是真正的绝望了。
沈嘉园苍白的唇微微哆嗦了一下,缓缓开口道:“你去吧,带几个人,快些把她拉回来。”因为她,造的孽已经够多了,沈嘉园闭眼,眼睛便是血红的一幕,她分不清是在乾清宫的国宴上,还是在娇兰苑外的青石板路上,亦或者是在定北侯府或者是崇武将军府的某处。
到处都是血,那血色蔓延着,蚕食着她求生的意志。
沈嘉园是闭着眼睛转身的,轻轻睁开眼睛,她麻木的走进屋内,伸手,从绣篮中拿了剪刀,挽起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腕,她便要割下去。
秦风正眯着眼睛,躲在树梢间,隔着窗户,看着沈嘉园的一举一动。见她竟然动了寻死的心,他吓得浑身一凛,想也没想的便从树梢间一跃而起,直接从窗棂间飞了进去。
一把夺过沈嘉园刚刚贴近手臂的剪刀,他拿在手里倒退了两步,怒道:“你疯了?你竟然想要自戕?”
沈嘉园似是没有任何表情的布偶一般,抬眼,漠然的望向了秦风,伸手,她道:“秦风,给我。”
秦风却是狠狠瞪她一眼,把手中的剪刀直接从门口扔了出去。
沉香和月桂正走了进来,察觉到有东西飞出,慌忙一躲,待得那剪刀落地,两人才唬了一跳,颇有些劫后余生的拍了拍心口:“这是怎么了?”
原以为是姑娘扔出来的剪刀,不想,进屋,首先看到的却是气愤愤的秦风。
“四姑娘想要寻死!”秦风说了一句,依旧吹胡子瞪眼的望向了沈嘉园。
沉香和月桂心中一沉,两人慌忙走到了沈嘉园的身边。
“姑娘,绝处还能逢生呢,更何况,现如今所有你在乎的人不都还好端端的么?”
“就是啊,姑娘,我们这些当奴婢的呀,奴才的呀,从卖身给主子家的那一天起,便做好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准备。她们能为主子死了,也是她们的荣幸。若是能用她们的死,为主人家提一个醒,那么,她们更是死有所值了。”
秦风听着两个婢女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着沈嘉园,沈嘉园却呆呆愣愣的模样,不觉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道:“算我们这些当奴才的都瞎了眼睛,跟着了这么一个窝囊的主子,有什么事儿不是想法子的去解决,竟是想要一死脱自身,却让我们这些人来背负她身死后的一切!”
秦风“嗖”的一声,直接从腰间抽出了他的软剑。看着那泛着寒光的刀刃在半空中抖动两下,他抿了抿唇,黑着脸直接提剑朝着沈嘉园走了过去。
沉香和月桂吓得猛然大惊。月桂几乎是立马的便起了身,挡着在了沈嘉园的跟前:“秦风,你想要干什么?”莫不是想要这剑取了四姑娘的命?
沉香甫一开始也是这样的念头,但转眼想起他扔出去的剪刀,却又觉得不该是这样的。只得蹙了眉头,伸手扶着沈嘉园,眼睛不错珠的望着了缓缓逼近的秦风。
秦风见月桂竟然误会他,气的又呼出了两口气,冷声用剑尖指着了月桂,道:“让开!”他那里是要杀四姑娘了?这傻丫头,一点儿都不知道他是在用激将法,激发沈嘉园的求生意志呢!
“我不让,你要杀姑娘,先杀了我!”月桂寸步不让,看着那剑尖就停在她的身前,她吓得身子微微哆嗦了一下。其实,有时候她只是人冲动一些,可真心不想死啊。俗话说得好,好死还不如来活着呢,她还这么年轻,京城内最好酒楼里的富贵鸡她都还没吃过呢,怎么就能这么死了呢?
但她是四姑娘的奴婢,凡事都该护着四姑娘的,更何况这种要命的事儿!
秦风见她一点儿眼色都没有,气的伸手一把把她拖了开来,而后,剑猛地脱手,在月桂的惊呼声中,他则稳稳的接着了剑尖,把剑柄直直的推到了沈嘉园的身前:“月桂和沉香说得对,我们这些当奴婢,做奴才的,贱命一条,本就不值得珍惜。既然四姑娘一心求死,便先了结了我们吧。省的等你死了,我们还要受尽酷刑,不得好死!”
他的话冰冷若腊月中的雪花飞扬,扑面便是刺骨的凛冽。沈嘉园抬眼瞪着他,见他神色清冷,连那眼神都一丝儿感情都没有的模样,抬手,缓缓握着了剑柄。
秦风有些忐忑的闭上了眼睛。
月桂和沉香则是一前一后的捂着了唇,才没有惊叫出来。
房间内一片死寂,在这一片死寂中,沈嘉园提着剑缓缓起了身。看着她拿着那剑慢慢的靠近秦风的胸膛,月桂吓得一颗心都蹦到了嗓子眼。
“姑,姑娘不会真想把我们都杀了而后自戕吧?”她说话的声音抖抖索索的,月桂觉得她都快没法控制她说话的音调响声了。
沉香则是使劲的抿了抿唇,眼睛却是直直的望着了沈嘉园。
沈嘉园握着剑,剑尖就贴在在秦风的心口上。她的手却是突地一松,任由那剑滑落到了地上:“想要我送你玄铁剑了就直说,我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儿,还会耍赖不给你不成?”
“呼!”秦风,月桂和沉香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秦风,脸上竟是又露出了一丝儿玩世不恭的笑容来,弯身把剑重新拿起来,收好,他笑眯眯的:“四姑娘都说了这话快两个月了,也没见你什么时候让人去打玄铁剑。”
沈嘉园此刻已经又重新坐到了桌子边,伸手拿起那未完成的荷包重新扎了两针,她道:“放心,我沈嘉园说到做到,定然不会食言于你的。”她抬头,缓缓看了秦风一眼:“若我真是食言了,你只管提剑追着我去,问我为什么要失言便是!”
秦风眉心猛地跳了一下,心中暗道:“四姑娘不是还想要求死吧?”但面上他却没显出分毫来,只是道:“我那里追你去?”
“你不是说除了宫中御书房你进不得,其他的都是来去自如的?”
听着这一句想当然的反驳,秦风这才彻底的放了心,笑着跨出门槛,他道:“四姑娘说的倒也是这个理。不过,秦风可不敢光明正大的闯宫去,毕竟,那宫里的禁卫军可是层层守护着呢,万一把我当刺客抓了,我岂不是冤死了?”
因着两人这一番斗嘴,沈嘉园倒没了再寻死的念头,只是在独自面对了烛光摇曳时,心里还免不了的担忧哀伤。
原本,她是想要去将军府和伯府看一看的,可明面上,老太君和庞夫人坚决不许,暗地里,秦风一个劲的阻拦。她没招,只得静静的又在房间里憋了两日。
第二百九十章相约私奔
是夜,漆黑的夜幕低垂。浅淡的月亮被一片乌云笼罩着,透出云海的缝隙,露出一丝微弱的光芒,地上的草丛间,有各色的虫鸣声在不停的叫唤着,似是在诉说着这夜的凄冷。
建安伯府中所有的人已经睡下,只剩下沈嘉园的娇兰苑中还孤清的点燃着蜡烛。
沈嘉园借着那烛光,正满脸焦急的系好了一个包袱。
擦擦额头上渗出的细小汗珠,她手握着包袱的结,缓缓坐在了床榻上。窗外的月光时隐时现的,照耀的地上也若明若暗的,沈嘉园透过窗棂,望向那轮孤月。
“应该是子时了吧?陆演哥哥应当已经快过来了。”她把包袱背在身上,悄无声息的出了她的房间。
秦风今天傍晚的时候已经被她下了蒙汗药,这会儿,他根本醒不过来。所以,今晚上,她可以无所顾忌的走出娇兰苑了。
只不过……沈嘉园抬眸朝着偏屋的方向望了一眼。那里,是月桂和沉香的住处。她们两个对她的忠心,她很明白。然而,此刻,她若想要逃走,只能把她们两个抛下。
“沉香,月桂,对不起,我不想连累你们,别了!”沈嘉园有些哀伤的收回目光,重新抬头望向了天上的月。
都说月是思念的载体,可如今,它却成为她逃走的帮手。
耳畔传来一阵清浅的吹哨声,不轻不重的响了三声。沈嘉园原本哀切的心猛地提了上来。眼睛璀璨一亮,她顺着吹哨的方向就跑了过去。
娇兰苑中有一个废弃的后门,还是无意中被月桂发现的,陆演曾经从这里躲避过两次。没成想,今天,这扇破败的后门又派上了用场。
沈嘉园弯腰,微微佝偻着身子的快速穿过了那道门。
门口,陆演一身黑色衣衫迎风而立。他的肩膀上也背了一个包袱,脸上的急切与担忧在看到沈嘉园之时,猛地转变成一道惊喜,“太好了,嘉园!”她真的出来了!
伸手,陆演拉着了她的手,温润的眸子含着温柔的情意,他伸手指了一个方向,笑道:“我这两天已经研究好了,那个方向是通向江南方向的。咱们就朝着那边走去,那里风景优美,你一定会很喜欢。”便是日后真被人找到了,他也已经想好理由为嘉园脱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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