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她忍着眼前的片刻离乱花眼,望着了眼前不甚清晰的陆英道:“你帮我和陆演说一声,让他也放手吧。太固执了,有时候并不好,伤人又伤己的,最后不过是徒添更多的伤悲而已。”
她转身重新走回了屋中,笑着端起了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道:“光太耀眼了,会伤眼;情,太浓烈了,会伤人。陆英,你或许不会理解我现在得这种心情,可我真的想开了,只要他好好的活着,只要我好好的活着,哪怕日日思君不见君,心里也有个希望,有个盼头,总好过阴阳相隔,黄泉茫茫再难相遇的好。”
沈嘉园的手轻轻的摩挲过手中茶盏的纹路,她不过才二八年华,青春正好,却好似已经成了沧桑老者一般,不再祈求上天让她轰轰烈烈的相爱,只愿余生两相安好,彼此无虞。
听她说的如此平静,陆英反倒是沉默了。抬头看看天上的红日,又偏头望向了屋内端坐着的佳人。良久,她重重点了点头:“虽然我觉得替我哥委屈,可你说的对,事情已经到了如今地步了,便是我们再想要抗争又能如何?不过是让你们两个都遍体鳞伤,头破血流而已。”她似笑非笑,带着一抹儿飘渺虚无的望了玉柔一眼,噙了几分的无奈:“有皇上的圣旨在那压着,怕是生不能相守,死亦不能同穴了。既是如此,还不如好好活着,哪怕遥遥相望,也算是彼此的慰藉。”
沈嘉园重重的点了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玉柔听得心中颇不是滋味,唇微微翕动两下,她却是把千言万语只换作了一声沉沉的喟叹。伸手,她紧紧握着了沈嘉园的双手,眸子微微带着怜悯与愧疚的平视了沈嘉园道:“嘉园,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也不管你将来会走到那一步,我,永远会做你最坚定的支持者。只希望,你还会把你的心事和我说明,咱们也好一块儿努力,争取最美好,最光明的未来。”
玉柔说的殷切,沈嘉园听得感动,眸中微微有泪盈眶,她笑着点了点头,反手轻握着了玉柔的手道:“嘉园何其有幸,这一辈子能和你共享心事,促膝长谈。”她腾出另一只手,也拉了陆英,三人的手掌缓缓相叠在桌面上,沈嘉园的眸光紧紧垂落其上,道:“余生便是只能深锁庭院之中,有你们相陪相伴,我想我也会开心的。”
“那是自然,我们三个,都要开开心心的。”玉柔轻点着头附着着沈嘉园说了一句。
陆英则是冲着沈嘉园咧嘴一笑,道:“只要你开心,我便开心。嘉园,希望你能真正的开心。”把所有的不幸统统忘记,重新开启她人生的新篇章。
而事实上,沈嘉园也确实做到了。
被禁足在郡王府的日子中,她从最开始的决然反抗,到其后的平静接受,一直到最后的欣然心态。她的情绪经过了一个漫长的变化,而这变化,不仅仅归功于陆英和玉柔的争相劝解,还得宜于沉香和月桂的贴心照顾。
曾经弥漫在眼前的血腥渐渐转换成秋日中的丽景,曾经日日噩梦,夜半惊醒的彷徨无措到其后她淡然处之,欣然自得的吟诗作画,悠闲自在……
沈嘉园觉得,她这样的生活未尝不好。
闲暇时刻,她会止不住的想起陆演,那个如白玉般美好,如春日般温暖的男子……
陆英也会时不时的带过来只言片语,慰藉她一个人孤寂的心。
沈嘉园在院子里安置了一个秋千,每每收到陆演的信笺,她便会手握着信笺,紧紧的贴在心口处,闭着眼睛,坐在秋千架上轻轻晃荡着,感受着阳光的温暖,感受着风的轻拂,仿佛陆演,就在她身边一般,他的清浅低语,他的温柔如斯,随着那一封封的书信,而在她心口处越发的灿烂,鲜活起来。
沈嘉园很享受这样的生活。虽不能白头偕老,可彼此却是彼此最深的慰藉,他知她的心,她解他的意,两人虽不能再相见,却仿若日日相伴一般……
这一日,沈嘉园又收到了陆演的信。彼时,她正在郡王府刚刚改好的书房中,肆意的挥散着笔墨。
纤手弄巧,那手中的毛笔仿若活了一般,落笔处便带出一片片的锦绣繁华。沈嘉园画的是盛京城内的寻常闹市,大街小贩,人来车往,有买各色糕点的小摊,也有杂耍卖艺的热闹……
怔怔然的看着画作上呈现的枣糕,沈嘉园恍然轻眨了一下眼睛,把手中的毛笔放下,她坐到凳子上,抬眼望向了书房的门口。
门外艳阳高照,万里无云,有风轻拂过,吹动树梢微颤,微微发黄的叶子瞬间“扑簌簌”掉落一片,那情景,竟似是蝴蝶翩跹飞跃一般,沈嘉园看的如痴如醉的,突地向往起外头的热闹来。
扭头,她问一旁正在收拾着画作的沉香:“今儿个是什么时候了?”一个人的日子过久了,竟是忘记了今夕是何夕了。
沉香双手轻握着画把它卷了起来,笑望向沈嘉园回道:“已经是十月三十了,明儿个就是初一了,姑娘可是想换换口味了?奴婢让人去外头给你重新买些糕点回来。”刚刚看姑娘作画的时候便若有所思的模样,现如今看着那画作上那栩栩如生的枣糕,豆花,糖葫芦,她都不觉有些馋了。
沈嘉园抬手轻扶了脑袋,半靠在椅子上,她惬意的微眯了一下眼睛,笑应道:“是呢,再让人买两坛酒来吧,本姑娘许久没沾过酒水了,这会儿也馋了。”她掀着眼皮看沉香一眼,又道:“今儿个夜里咱们三个好好的喝一场。”
话音刚刚落下,沈嘉园便轻皱了一下鼻头:“奇怪,我怎么闻着似是有桂花香的味道呢?”
“姑娘好灵的鼻子!”月桂抱着一坛的酒走了进来。因为走的急,她的额头上微微渗了汗珠,脸颊也红扑扑的,在阳光下,仿若成熟了的苹果一般,散发着迷人的馨香。她笑眯眯的把手中的酒坛放在桌子上,从袖中掏出了一封信,走到了沈嘉园的跟前:“陆英刚刚过来送了一坛子的酒,说是陆公子让送过来的呢,是姑娘您最喜欢的桂花酿。”
“陆演送过来的?”沈嘉园伸手接过月桂手中的信封,面上不觉浮现了一丝儿甜甜的笑容。还未有开酒,她便好似醉了呢。
看着那书信上头熟悉的字体,沈嘉园心里更是甜滋滋的荡漾了涟漪。
“举杯邀月影成双,对酒当歌心欢喜,嘉园,今儿个我刚刚从桂花树下刨出来的桂花酿,今儿个夜里咱们共饮一杯。”
“共饮一杯。”沈嘉园轻轻闭上眼睛,把信封紧紧的贴在心口处,浅浅的呼吸了两口,“陆演,果真你是最知我心的。”她才想着喝酒,他便把酒送过来了。
沉香看她那越发欣喜的脸庞,心里也欢喜的紧。忙把手中的画放到一旁的抽屉中,小跑到了酒坛旁边,笑道:“陆公子和姑娘果真是心有灵犀呢,这要喝酒便送过来了,只是不知晓会不会有飘香楼的枣糕呢?”
“一边吃糕,一手拿酒,咱们姑娘的日子是越来越舒心了。”
“谁说不是呢?”月桂笑眯眯的跑了出去,不多一会儿便拿了酒盅过来,“姑娘,我是现在就给你倒上呢?还是等入夜了再喝?”
“入夜了再喝吧,喝之前把酒热热,一杯子下肚,保管咱们姑娘越发的乐意起来。”沉香笑眯眯的在旁出着主意。
沈嘉园缓缓点了点头,又低头看了那信封好一会儿,她才把信叠好,缓缓的起身朝里屋走去。
榻上枕头边有一个梨花木雕花镂空的小匣子,散发着淡淡的花香。沈嘉园微微倾身,把那小匣子拿起,放在桌子上,轻轻打了开来。
里头已经放了一摞儿的书信,都是陆演送过来的。沈嘉园看过之后便把信都收了起来,宝贝似的锁在小匣子中,时不时的拿出来翻阅一遍,算上如今这一封书信,大约摸着都差不多十几封了。
沈嘉园看着放好的书信,嘴角情不自禁的又勾了起来,那浅浅的弧度越来越大,直至最后,她的眉梢眼尾处全部染上了笑意。
第三百零九章来郡王府撒泼耍威风?
夜色很快降临,明亮的月光似是也明白有情人的心思一般,早早的便越上了树梢枝头间,静静的流淌了一片温馨美好。
沈嘉园坐在院中的小石凳上,抬手,轻举了一杯酒,笑眯眯的冲着天上的月道:“陆演,我们干杯!”虽不能同时同地举杯共饮,但便是千里相隔,共同对着这一轮月,他们的心也是在一处的。
沈嘉园酒盅的酒缓缓入喉,那头,定北侯府中的陆演也抬起了手。两人几乎是同一时刻的举杯,同饮……那相似的动作,相似的神态,都是彼此心中最深的思念,最浓的眷恋。
沈嘉园这一夜喝了个酩酊大醉,陆演也醉的不轻。但即便这样,两人还是固执的喝了一杯又一杯。
直到沈嘉园再也支撑不住,醉醺醺的倒在面前的小圆桌上,她还犹自咕哝着:“酒入肠,是相思。”
月桂和沉香看的直摇头,见沈嘉园真不能再喝下去了,才伸手搀扶了她回了屋子中。
第二日醉酒醒来,沈嘉园的脑子有些痛,但这痛,却带着丝丝的甜蜜入肺。从榻上起来,沈嘉园张开双臂使劲的伸了个懒腰,才慵懒的披散着长长的发去了后花园。
后花园中种着各色奇异的花儿,虽然是深秋了,可那花儿还开的极好,仿若不惧清寒一般,直挺挺的矗立在风中,飘出一阵阵沁人心脾的香气,醉人而又甜蜜。
沈嘉园微微弯身,轻嗅了一朵花儿,正要开口赞叹两句,却不想,身后,却是突兀的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
“有些人还真是好雅兴,都是饱经风雨的残花了,还那么宝贝着呢?”说话的是沈梦园。她今天穿了一件天蓝色的衣裙,裙裾处有银丝线绣成的祥云朵朵,随着她的步履轻移,那朵朵云儿漂移,似是在阐述“白云千载空悠悠”的美好意境。
她身旁跟着的是枝儿。自从柳儿在娇兰苑被杖毙之后,枝儿便对沈嘉园主仆恨得咬牙切齿的,这会儿听着沈梦园的话,不觉勾唇一笑,淡淡附和着,讽刺沈嘉园道:“她现如今也就只能欣赏这些花儿了吧?毕竟都是禁足郡王府的人了,那里还能看那盛京城内的群花灿烂呢?”
她说完,还捂唇“吃吃”的笑了起来。
沉香正站在沈嘉园的身旁,听枝儿这么说话,立马不乐意了,拧了一双眉头,她直勾勾的朝枝儿望过去,道:“外头既是那般美好,你们怎的不跑去欣赏去,来这郡王府干什么?”
而月桂脾气比不得她,当下便冷笑道:“这石统领不是说郡王府是奉皇上旨意保护着的吗?怎么现如今,这阿猫阿狗的都往里头放了?糟蹋了这一园子的花花草草可要怎么办才好?”
说着,月桂还气哼哼的伸手拍打了身旁的花儿。那花儿上头是一颗大树,此刻,正有一片落叶落下,枯黄的叶子落在了花蕊中,月桂拿着帕子狠狠把那叶子捏了起来:“这是你该呆着的地方吗?人家这满院子的花开的好好的,你一根上不得台面的杂乱叶子来胡乱凑什么热闹?”
月桂把手中的叶子扔到地上,使劲的朝上淬了两口,又抬脚跺了两下,才发泄了一口气似的,双手拍了拍,伸手去搀扶着了沈嘉园,道:“姑娘,咱们回去吧,有不长眼的烂叶子往这花丛中凑,怕是看也看不出什么好的了。”
沈嘉园有些哭笑不得的偏头看了月桂一眼,伸出素白的手指头,她在月桂额头上轻点了一下,轻声道:“你这张嘴啊,可真是越来越利了。”她摇了摇头,看也没看沈梦园主仆两人一眼,抬脚就朝着另一边走去。
沈梦园被无视了,原本看笑话的脸瞬间拉了下来,上前两步,她一把就拽着了沈嘉园的胳膊:“我说你这什么意思?我好意过来看你,你就任由你的婢女这么糟践我?”
话落,她拧眉冲着枝儿就道:“给我张嘴,好好教教那两个贱婢什么是规矩!”
“是!”枝儿得令,眉飞色舞的朝着月桂就走了过去。
这个可恶的月桂,她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反正现如今四姑娘主仆三人没人可以依靠,她还不是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
一边阴笑着朝前走去,枝儿还一边撩起了衣袖,大有和月桂“大干一场”的架势。
眼见着枝儿走到了月桂的跟前,沈嘉园正要呵斥她,不想,月桂却是轻轻抬脚,直接踹了枝儿一脚。
枝儿没有防备,被踹中了膝盖,她腿一软,“咚”的一声竟是跪在了月桂的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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