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讲完这些过往,南悠发现,坐在凤榻边的风肆骁面色愈发难看起来,她轻笑一声问道:“皇儿,你是不是觉得母后很是下作?”
“只是没想到你的身份如此低贱。”风肆骁冷冷地吐出一句,却字字似钉扎得她的心口直犯疼。
低贱…她的母亲说她下贱,她的儿子说她低贱,这世间没有残忍,只有更残忍。
“那后来的事情皇儿可还想听?”
“甚是好奇母后你又做了什么‘善’事。”
看着他一脸轻贱她的模样,苦笑一声,“既然你想知道,那母后就讲完。”
后来,南悠被一顶小轿子给抬进了宫,成为了一名普通的秀女,遭嬷嬷白眼,受其他秀女的挤兑,不过她都不甚在意,毕竟这比小时候的日子要好过许多。
毕竟,没人敢给她缺衣少食,只是有些累心罢了。
有一日晚膳过后
她正在卵石小路上散步消食,却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好奇心驱使下,她想都未多想便跟了上去,一路竟是跟到了御膳房。
她躲在暗处定睛一看,这鬼鬼祟祟的人影竟然是个孩子,十岁左右的年纪,竟是比同龄的孩子瘦许多,面色也呈着不健康的黄,显然是长期没有好好吃饭造成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起了六岁前的自己,好像那个时候的她,还不如这个孩子。
莫名地,南悠开始好奇这个孩子到底想做什么。
须臾
只见那孩子从怀中扯出一大块巾布,将巾布铺平在灶台上,然后开始将各种糕往巾布上放,最后将巾布系成包袱的模样背在身后,动作极其熟练。
南悠嘴角微勾,眼中莫名地盈上笑意,看来还是个惯犯,而是还是那种从来没被抓过的惯犯。
眼见着他就要溜出御膳房,南悠几步走了过去,双手环胸地站在门口,他逃跑的步子一顿,抱着怀中的糕点倒退了两步,满脸防备地看着她。
两人对视了半晌
男孩寒着脸冷声地说道:“让开,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南悠气笑了,调侃地问道:“今儿个这闲事我还真管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滚开!”
南悠仍是双手环胸靠在门边,装作听不见。男孩眸中的光越来越冷,伸手狠狠地推了南悠一把,脚底抹油快速地跑开,待南悠揉着屁股站起身,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
也便是那日,南悠就把这个小仇恨给记住了,没什么事做的时候,就去御膳房暗处守着。功夫不负有心人,三天后还真被她给等到了。
不过,那小子这次可没那么幸运了,糕点还没包好便被当值的太监给抓个正着。
南悠一边吃着手中的糕点,一边躲在树后暗暗地傻笑,轻声喃道:“让你推我,这下可死定了吧。”
哪成想,他好像跟太监说了句什么,当值太监猛地一转头,男孩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面粉用力往空中一扬,然后飞快地转身逃脱。
“……”
没想到,这太监比她可蠢多了,那太监虽然被面粉迷了眼,南悠却看得一清二楚,并未多想,抱着半盒糕点便追了上去,倒是要看看这小子是什么来头。
她虽然是个弱女子,但她毕竟是长在将军府,过去七八年,也学了不少拳脚上的功夫,步伐要比一般女子轻盈许多,也快上许多。
三日前要不是情况突然,那小子不可能将她给退倒的,。
追至一处破败的院子,她偷偷地躲在了门外,竟也没被发现。
只见那男孩刚走进院中,一个摇摇晃晃的小身影便向他扑了过去,嘴里奶声奶气地喊着,“哥哥,暖儿的糕糕…暖儿想吃糕糕……”
“哥哥明天给你带回来好不好?”男孩伸手揉着她稀疏的发顶,眼中全是心疼。
“好,暖儿不要了。”
小姑娘的脑袋摇得像波浪鼓一般,说话的样子可爱极了,男孩原本阴云密布的脸瞬间放晴,将小姑娘单手从地上抱起,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道:“暖儿,你个小机灵鬼,真会讨人欢心。”
“欢心…欢心…哥哥欢心…”
她的年纪太小,好像并不能够完全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傻乐地在那重复着他的话。
这时,从房里出走一名身材纤瘦的女子,她虽面色苍白步伐不稳,身上穿戴的东西也很是寒酸,却还是将南悠给深深地惊艳了一把,这个女子真美。
她姐姐虽然也很美,但跟这女子美得却不一样,这女子浑身上下给人一种异域风情,似是不属于这片大陆,就像那不知何时降落人间的天外飞仙。
“宣儿,你不要再去御膳房拿东西了,母妃担心你会被…”
“母妃你放心,师父昨日儿臣的东西很是管用,不会有事的。”男孩的声音中满是自信,然后高兴地掂了掂怀中的小姑娘,笑道:“暖儿你说,哥哥厉不厉害啊!”
“腻害…”小姑娘声音软软糯糯的,吐字不是特别标准。
女子无奈地笑笑,伸手轻点了一下男孩的额头,“你啊你,才学了不到半月的功夫,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这样下去可是不行的。”
“行,儿臣一定能行,这世家还有风绝宣坐不到的事情吗?”
话落,男孩挺起胸脯,微抬下巴昂首,然后习惯性地唤了一声,“暖儿,哥哥需要鼓励。”
小姑娘极其娴熟地伸出小拳头在他的胸脯上敲了两下,脆生生地喊道:“鼓腻!哥哥鼓腻!”
莫名地
躲在大门外的南悠鼻子一酸,眼眶瞬间红了,若是她小的时候能有一个这样的哥哥,她不至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吧。那小姑娘还真是幸福呢。
也就是那一天,她这道了这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叫风绝宣。
看到别人如此幸福的画面,南悠瞬间什么心情都没有了,抱着半盒糕点就准备走,哪知刚一转身便踩到两根枯树枝,院中瞬间响起一声,“什么人在外面!”
她还没来得及跑,瞬间从院中窜出一个人,正是那个叫风绝宣的孩子,而他的怀中仍然抱着那个小姑娘。
“怎么又是你?”
“…我…我…”南悠的双眼乱转,不经意间瞄到了手中的糕点盒子,瞬间一个借口脱口而出,“我正巧从御膳房路过,见你失了手,就想着把糕点送你。”
风绝宣眼中满是疑惑,语中带着防备问道:“我上次推过你,为何还要送我糕点。”
“可能是你的经历跟我很像吧,给你,我走了。”话落将手中的糕点往小姑娘怀中一塞,转身便跑开了,她还真是机智,不然可就丢脸了。
从那以后,她时常会遇到风绝宣,并顺带给他带一盒糕点,她也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做,可能是自己坏事做得太多,突然良心发现想做一件善事吧。
也是从那以后,她在这勾心斗角的皇宫中,有了一个可以倾吐碎语的人。虽然风绝宣大多数时候都垂首不语,但她知道,他有听。
她想着,如果就这样在宫中熬五年,好像也不错。待她二十几岁出宫之后,手中应该也存下不少银子了,到时候再找个体贴的公子嫁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让她爹失望去吧,竟然还想用她来跟皇家扯上关系,真是笑话。若是皇上的女人那么好当,冷宫中怎会有那么多怨妇,就连风绝宣他母妃那样一个漂亮的人儿,不也被打进冷宫了吗?
于是,礼数她不好好学,每天也不像其他秀女一样涂装抹粉,有公公来挑人的时候,她总是躲在最后一排。
可是人生总是这样,偏偏在你满怀希望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
就在她进宫整一个月的时候,原本为皇上侍寝的秀女已经被抬了出去,她刚松了一口气,便见一个老嬷嬷匆匆地跑回来,指着正在修剪花草的她说道:“就你了吧,快点跟我过来。”
她一脸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过去。
如果她能够预测到之后发生的事,就算会被管教嬷嬷狠狠地责打一顿,她也不会去。
可是万事没有如果,该落到你身上的,你逃都逃不掉。
原来,那夜本该侍寝的秀女突然闹肚子,秽物都弄到了裹人的被单里,还是扛人的太监嗅到了异味,才发的。管事嬷嬷瞬间大发雷霆,若是就这样把秀女给抬了进去,他们都得掉脑袋。
所以
当南悠裸着身体被裹着抬进皇帝寝宫的时候,整颗心瞬间凉了下来。
然而,当皇帝挺着小肚腩脚步虚浮走进来的时候,她的心何止是凉,简直是凉了个彻底,这…这…不到四十岁人,竟会老成这副样子。
身子被压住的瞬间,小时候的恐怖经历瞬间在脑海中浮现,南悠惊恐地瞪大双眼。
但是她不敢喊出声,因为面前的人不是厨子,而是掌管着北风国所有人性命的皇帝,她稍有反抗,很可能会人头落地小命不保。
第二日
回到秀女的住处,那个没侍寝成功的秀女对她很是不满,不停地咒骂着她。可她却什么都听不进去,躲到自己的世界中去了,谁能来拯救她。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到了死。
实际上,她也这样做了,当夜晚冰凉的湖水不停地侵袭着她的耳朵鼻子,窒息之感令她难受急了。突然,她不想死了,好不容易苟延残喘到现在,为什么要死!
她要得到更多,然后让那些该死的人,都去死!
“救…救命…”她虚弱地拍打着湖面,声音几不可闻。
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要死去的时候,一只瘦弱的手臂托住了她,然后拉着她拼命地往岸边游,最后费力地将她给推上岸。
待她缓过气来定睛一看,竟然是风绝宣,他正一脸怒意地看着她。
“怎么是你?”南悠带着哭腔问道。
“姐姐,你为什么要自尽?”
看着他那一双澄澈透亮的眸,南悠刚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轻摇了下头。那夜,她抱着膝盖在湖边坐了一整夜,而他就默默地站在她身后,她知道,他是怕她再寻死。
次日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房,同房间的秀女不停地恭喜她,都知道她替人侍寝的事情。然而就在当晚,宫中的丧钟响起,所有人都是一惊,仔细听着次数。
一、二、三……八、九
丧钟整整敲了九下,屋内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早上还在恭喜她的人,现在都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她,尤其是那个拉肚子的秀女,样子简直得意到不行。
她们不知道的是,南悠心中是喜悦的。
也是在皇帝殡天仪式上,她看到了一身麻衣孝服的风绝宣,才知道,他是皇帝的第三子。
过了三日
太子继承大统,本欲遣散所有的秀女,却在众人中留意到了姿容出挑的她。问过她的家事之后,也甚是满意,没过多久便将她封了妃。
当然,那次“出挑”也不是偶然,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计划走。
既然老天已然将她推下地狱,她为何不爬到高处,将那些欺辱过她的人,都一一解决,将那个帮助过她的人,拉离那困苦的境地。
不久,宫中便发生了一件大事,被选入宫的五十名秀女,竟然暴毙了二十人。
瞬间哗然,宫中人人自危。
又过了三年
这三年中发生了许多事,风绝宣的母妃过世,风绝宣跟着纳勋去了边疆历练,立了不少战功。而她也刚刚诞下了一位健壮的小皇子,立刻便被升为贵妃。
由于南悠的枕边风吹得好,皇帝心一软,便将风绝宣封了王,在京城赐了座府邸。
一切都在她期许的范围内发展着,没有超出她的掌控,唯一令她不开心的便是风暖儿,那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公主,竟然还是风绝宣的掌中宝,走哪带到哪儿,想想心中就不舒服。
那个丫头怎么就能轻轻松松地得到这么多宠爱,不公平。
又过了几年,就在她的儿子四岁的时候,皇帝驾崩了,宫中瞬间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因为皇后无所出,四大贵妃便牛气起来,纷纷站出为自己的儿子争抢皇位。
朝中的众人也各自站队,除了南家,支持南悠的人,寥寥无几。
也就是在这关键的时候,年仅十七岁的风绝宣骑马闯进了大殿,没错就是骑马,惊落众臣眼球无数,瞬间殿中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
“这狂妄的小子是谁啊!”
“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不是那个常年在边境打仗的王爷么…”
“……”
风绝宣“唰”的一声将手中的剑拔出,扬起手指着天的方向,冷声说道:“本王就要保南贵妃的孩子坐上龙椅,你们谁有意见?”
“这…这…”
突然有个胆大的走了出来,伸手指着风绝宣骂道:“你也只不过就是一个王爷,有什么资格决定谁来继位,而且你竟敢御马进大殿,将祖宗之法放在何…”
他的话还未说完,脖子渗出一道血迹,然后人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本王再问一遍,可还有人有异议?本王手中的剑和殿外的几万大军,可是等得很辛苦。”
“臣等并无异议!”
南悠看着台阶下,面如冠玉身姿挺拔的少年,眸中闪过感动,六七年没见,宣儿竟是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儿,在这万难中护住她母子二人至此地步。
这一刻,她眼中的风绝宣不再是孩子,而是策马来救她的英雄。
抱着小风肆骁登基的那一天,南悠母凭子贵,成了皇太后,她当即下了一道懿旨,赐战王黄金千两,并特许战王入宫可以御马不卸剑,可以驾车不现身。
一年又一年
风绝宣使尽雷霆手腕,清除朝中心怀二心的大臣。对外,他不停地击退各国来犯的强敌,战王之名远播整片大陆。北风国的实力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南悠,也在他一次又一次的守护中,交出了自己的心。
喜欢一个人,有的时候脑子就会坏掉,南悠做出了一件令她后悔莫及的事情,使她与风绝宣彻底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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