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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薇——梨花落落

时间:2017-10-18 16:30:30  作者:梨花落落

第二百一十一章 兴亡

    温婉将垂在睫毛上的泪滴拭净,起身向楚朝晖行礼,满脸的感激。
    往来虽不密切,却已是十余年的认知。打从温婉梳着垂髫发髻,便偶尔会出入安国王府。自小到大,都是那样的贞定安娴,苏暮寒情知温婉没有说谎。
    这样情绪内敛的温婉令苏暮寒从她身上瞧不出什么端倪,打量着她与外祖家几乎没有联系,便真是当年那位公主的后裔,如此重要的事,她外祖未必会说与一个总要嫁人的女孩儿知道。
    不独是她,怕是连如今身陷襄远伯府的周夫人也未必知情。
    苏暮寒以指腹无声敲击着手中的青玉金线茶盅,期待着自己派出去的人尽快能找到周家二老一探究竟。
    几次三番,温婉已然起了戒心。晚膳后并未随着楚朝晖回船,而是借着与慕容薇弈棋留了下来。
    一直悬着的心始终未曾放下,在慕容薇面前,温婉一改人前的端淑,手拈着丝帕显得紧张无措。
    纵然两世瞧多了人情冷暖与聚散分离,此刻除去亲情之外却再无外物叫温婉牵挂,便更加忧心住在平桥村的外祖一家。
    平桥村的宅院位于一所隐蔽的农庄内,是温婉两年前置办下来,预备以后自己在此终老的。
    因外祖的房子实在破旧,温婉便与周夫人商议,将宅院过在舅舅名下,接了外祖一家在平桥村落户,又送了两个粗使的丫头。
    曲指算来,周家二老如今才过了半年安逸的日子而已。
    温婉心里焦躁,又心疼二老再次流离。她与慕容薇细细商讨,当年那一对龙凤双胎的过往在苏家族人那里根本不是秘密,自打苏光复与温婉打了照面,苏暮寒已然对她的身份起了疑。
    从娘亲口中到是问不出什么,周夫人自来就不知道自己原是大周后裔,温婉担心的是外祖与舅舅二位,都是玉碎不为瓦全的刚烈人。
    青丝如同墨染,散散披在温婉肩上,衬着蓝衣白纹的孝衣,更添了一层凄惶。温婉将手紧紧按在胸口,眼中闪过一抹深切的痛楚。
    可怜可叹当年,外祖一家人怎样做古。
    记及往昔,温婉的眼泪无声而落,将那一段慕容薇不知情的过往讲给她听。
    苏暮寒篡了帝位,依旧善待从建安遣送回国的温婉。初时,温婉虽然惶恐,却也真心感激。
    谁料想对方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借着温婉亲近周夫人,想从周夫人口中得知玉屏山宝藏的消息。
    苏暮寒便将周夫人接进宫内,取了章台小姐的画像请她比对,又有苏氏族人在一旁做证,周夫人才知道自己母女的身世竟然这样隐秘。
    可笑的是,苏暮寒拿大周皇族的身份做文章,与他同为周氏宗亲的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母与外甥却死在那场战役中。
    昔日苏暮寒的军队攻下城门,大军长驱直入的时候,为泄这些年压抑的私愤,苏暮寒允许军队烧杀强掠。
    带火的流矢在皇城满天乱飞,高门大户尚可躲避一二,真正遭殃的还是平民百姓。被火烧尽的断壁残垣里,舅舅是唯一的幸存者,却被射中了小腿,医治不及,从此留了阴天下雨便疼痛的症候。
    关于身世的秘密,被苏暮寒揭开后,温婉曾向舅舅求证。舅舅没有正面做答,他良久沉默,然后长吟张养浩的《山坡羊.潼关怀古》,涕泪并流。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舅舅知道自己的身世,却一直选择缄默,便是苏暮寒以礼相待,他依旧装傻装痴,从不与他多语。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久病的舅舅辞世,临死前交给温婉那位公主殿下遗下的家训。大周成败与否,与他们这一支没有任何关系。
    温婉几句话交待了前生,弱女子行事绝无半分拖泥带水的啰嗦。她挽了袖子磨墨,立时便写了两封家书,一封写给母亲,一封面交外祖。
    事不宜迟,知道慕容薇与夏钰之莫逆,温婉求她出手,立即号令夏钰之,设法保全外祖一家的安宁。
    自然不能让周氏二老落进苏暮寒手里,慕容薇不顾夜深露重,立时命人假托夏兰馨之口,请了夏钰之过来。
    提及温婉的身世,便又是一番长篇大论,此时不是时机,慕容薇只说十万火急,要他立即飞鸽传书,晓谕出岫寻得温婉的外祖一家,藏在隐秘的地方。
    前日夜里,苏光复泒出的人下了船,夏钰之曾向慕容薇秘报,也曾要出岫的人从背后跟上,眼瞅着是往皇城方向而去,不知苏暮寒唱的哪一出,夏钰之正在密切观望。
    听慕容薇的说法,这波人便是只奔皇城,冲着温婉的外祖与舅舅二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夏钰之瞧着一向安娴的温婉此刻虽然故做镇静,却难掩满脸慌乱。虽不晓这场风波如何而起,却能猜到温婉的外祖必然又是不知哪位关键人物。
    温婉腕上还戴着昔日族长夫人赐的血玉手镯,皓腕如玉,那抹血红衬着靛蓝的衣裙格外醒目,到似是离人恨重,分外触目惊心。
    夏钰之记起肖洛辰曾说,有些苏氏族中妇人见了温婉常常背后私语,提起她的模样与苏暮寒十分相像。为着如此,族长夫人还觉得特别有缘,将祖上传下的血玉镯相送。
    那只血玉镯,夏钰之粗粗一眼便瞧得清楚。难得一见的美玉,价值不下千金,必是当年自皇宫带出的前朝古物。却叫族长夫人轻易就转手易主,委实不可思议。
    楚朝晖曾因送的见面礼遭了族中晚辈慢待,温婉行走族中却是如鱼得水,又得长辈们厚爱,这老宅之行显得有些奇怪。
    这一路行来,温婉与慕容薇时常独处一室,似是说不完的悄悄话,还曾趁着夜深人静,月夜泛舟水上。
    纵然慕容薇烂漫些,温婉是宫内尚仪出身,最注重仪态教养的人,万分不该那种行事。据侍卫们秘报,两人那一夜在河上飘了足足大半个时辰,偏是一个仆从都不带,必定另有玄机。
    从客气到相交莫逆,几乎是一夕之间的事,这两人之间转化的太过,不由夏钰之不疑惑。(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奇艾

    夏钰之兀自冥想,慕容薇已是神情端肃,连着开口相唤,急着一叠声的吩咐速去速去。那般急切的神情溢于言表,夏钰之情知非同小可,赶紧收敛心神。
    一肚子的疑问此时来不及开口相问,夏钰之只怕飞鸽传书误事,便假托肖洛辰与小安有了紧急公务,准备泒他二人连夜打马回京。
    温婉强自镇静,将方才的书信仔细拿火漆封好。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交到母亲与外祖大人手上。
    外祖父小心谨慎惯了,怕他老人家不信,温婉又从颈上取下自小随身的白玉坠,一并交在夏钰之手上,再向他郑重一拜:“温婉外祖一家的性命如今都在夏统领手上,大恩不言谢。此时仓促,其间详情,容温婉日后面禀。”
    温婉缜密,将外祖家的地址另写个字条交给夏钰之。只怕一个不慎落在苏复寒之手,再三嘱咐夏钰之,要他的人背熟之后便行焚毁。
    匆忙之中依旧考虑得面面倶到,该有的礼节一丝不少,温婉的行事夏钰之由衷赞叹,慨然应道:“尚仪放心,钰之必不付所托。”
    慕容薇挂心苏暮寒的人早走了两日,切切嘱咐道:“苏暮寒的人必定会比肖洛辰早到皇城,只怕他们会从周夫人身上下手,还须及早泒人走一趟襄远伯府,与周夫人好生交待一番。”
    夏钰之一一应着,不敢怠慢。从船舱出来,立时便叫了肖洛辰与小安过来,将温婉的手书交与二人收好。再眼瞅着他们将平桥村的地址背熟焚去,命二人即刻起程,保护好温婉的外祖一家。
    往苏暮寒的人前头赶,差着两天行程,只怕不太好赶。夏钰之命他们只能赶紧给周夫人传话,再将周家二老好生藏匿。
    第二日午间,借着与妹妹闲话,在慕容薇的偏厅里,夏钰之仔细听慕容薇叙述了温婉的身世。
    暮春初夏之交,京杭大运河两岸花枝扶摇,透过半开的轩窗飘散进来,空气里有甜香氤氲。
    慕容薇的面容沐浴在五月的暖阳里,宁静的眸子淡然无波,如窗外的河水一般平缓,将一段匪夷所思的往事叙述得极为平缓。
    夏钰之捧在手里的茶杯久久不曾放下,任大红袍浓郁的香气由热转凉,依旧忍不住心内波浪翻腾。
    那一日玉屏山上听慕容薇回述前生的震撼还未完全消融,夏钰之今日再一次面对真相怔怔无言。
    苏暮寒的身世已然令夏钰之咂舌,待听完慕容薇叙了温婉的来历,夏钰之面色十分精彩。千头万绪不知如何说,夏钰之将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半晌竟憋出一句:“荣幸之至,敢情我负责护送的满船贵人,全都是龙子凤孙。”
    慕容薇本是心情低落,听得夏钰之失口之言,禁不住被他逗得扑哧而笑。
    被称做龙子凤孙的温婉从不为自己的身世自豪,她与外祖、舅舅一样,却宁愿自己生就平民百姓家,不必受这些生死交织的煎熬。
    此刻温婉忧心如焚,并未听到夏钰之的调侃。她借着午睡屏退众人,独自躺在临窗的贵妃榻上,将丝帕往脸上一遮,无助地睁着双眼,分分秒秒度日如年。只怕外祖一家落在苏暮寒手上,被他日后要挟。
    连番夜不能寐,这两日着急上火,温婉唇角起了几个小燎泡。先是渐渐鼓起,又慢慢连成一串,每日涂着袪火的药膏,只是不见好。
    温婉疼得泪水涟涟,偏是屋漏又逢连阴雨,口内又生了几个大大的溃疡。
    如今喝口水都疼得要命,温婉更不要提用膳,每日只能吃些软烂的东西,更是毫无胃口。不过三两日功夫,一张清秀的瓜子脸便变得尖尖如莲。
    楚朝晖心疼义女,也不要她来请安,自己每日里探望几回。即担心温婉受罪,又生怕那燎泡日后留了疤痕,连着斥责了随船的太医无用,命他们赶紧想出法子。
    怕温婉手边的人侍候不好,楚朝晖又拨了明珠过去替她上药,反让温婉不安。折腾了几日,太医们连着换了几种膏药,外敷内用的下来,偏是效果不好,气得温婉将药膏都丢在一旁。
    罗嬷嬷见了温婉几次,每每欲言又止。今日见那燎泡鼓得老高,一说话便牵动唇角,知是十分难受,想了半晌,竟被她想起了一个偏方。
    罗嬷嬷便拉着温婉坐下,小心翼翼说道:“嬷嬷年轻时,也曾生过这种燎泡,这是尚仪心火太大,怒急攻心的症候。寻常去火的药膏到也使得,却一时三刻不见好。尚仪若信得过,不妨试试我当年用过的偏方,兴许就会对症,尚仪也少受些苦楚。”
    温婉疼得说话也慢声细气,向罗嬷嬷敛礼道:“自然信得过嬷嬷,不晓得船上可有此药,便请嬷嬷尽快寻来一试吧。”
    罗嬷嬷所说的偏方,其实是一种可供观赏的药草,名唤奇艾。
    昔年家贫,无钱买药,罗嬷嬷偶然生了唇疮,是邻家大娘看她可怜,从自家种的奇艾上剪了几根小枝要她煎水,竟然药到病除,这个偏方自此便被罗嬷嬷记在了心里。
    如今温婉生疮,因船上有随行御医,罗嬷嬷未敢妄言。几日下来看她不见好转,罗嬷嬷才大胆开口,请她试试这不起眼的药草。
    见温婉应允,楚朝晖更是连连催促,罗嬷嬷便遣人禀了夏钰之,在下个码头泊船,由她上岸去寻这种药草。
    船行至午后,夏钰之寻了个小码头,早早下令泊了船,赶紧泒了几个人随罗嬷嬷上岸,一径去寻当地种花的人家。
    也是凑巧,打听得当地人家,在离码头不远的鱼市街里,便有几户人家种着大棚,以卖花草为生。
    送了一吊铜钱,请得向导引路,片刻功夫罗嬷嬷等人便寻到了那养花的人家。
    仔细看时,那人屋后几亩田地全是花棚,养些迎春、荆条之类的花木,却无罗嬷嬷想寻的奇艾。
    罗嬷嬷心急,又见那户人家院里还搭着两个不大的暖棚,一路看尽,养得全是兰草、牡丹之类的精细花,也未瞧到奇艾的影子。(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 偏方

    不理会那家花农一味推荐些值钱的黄杨根雕之类,罗嬷嬷又焦急地环视四周,终于被她发现院子一角还堆着些不起眼的花花草草。
    原是花农并不在意的便宜货,算做添头的东西,其中赫然就有罗嬷嬷想要的那株奇艾。
    拇指粗的枝干,扬扬洒洒的枝叶,青色带些白粉的叶片浓密纤细,一丛丛、一簇簇长在枝头迎风摇曳,到也好看。
    罗嬷嬷指着奇艾喜笑颜开,要那花农开价。
    那家养花人初时见罗嬷嬷身着绫罗,又带着丫头侍卫,只认做大户人家的管家嬷嬷,本以为来了大主顾,谁晓得对方看了一圈,却只认准了墙角的草花。
    杂花卖不得大价钱,花农咬咬牙,狠下心来要了一两银子,往日只值个二三百文的花,也算是开出了天价。
    罗嬷嬷懒得还价,直接从荷包里取了一两碎银子买下这株奇艾,立时交由侍卫抱在手上,一行人又火速返回了船上。
    温婉翘首以盼,见罗嬷嬷只命人抱了盆淡青颜色的花回来,心里将信将疑。罗嬷嬷笑道:“尚仪稍待,嬷嬷说的就是它,幸好今日寻到。”
    吩咐人就在舱里支起药炉子,罗嬷嬷拿银剪剪了几根短枝洗净煎水,吩咐小丫头好生守着,自己又取些叶片捣碎,合着冰片拌匀了敷在温婉唇上。
    带着汁水的叶浆帖在唇角,有淡淡的苦意蔓延,盖过温婉唇角火辣的生疼,竟滋生了丝丝凉意,无端叫她感觉舒坦。
    望着楚朝晖询问的目光,温婉轻轻牵动唇角,露出一丝如今少见的微笑:“母亲,阿婉感觉嘴角凉丝丝的,疼得差了些。罗嬷嬷这药有效,比那些上等的冰硼散还要好用。”
    不独好用,气味也不难稳,带着淡淡的艾草香,却又不是记忆里五月艾草的样子。温婉瞅着这淡青色的药草细细探究,心道确实生得稀奇,怪不得它有这个奇怪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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