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你只有恨没有爱。
是的,她从来没有爱过自己,只是把自己当成复仇的工具,这么多年她受尽虐待不敢吭声抱怨,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要这样伤害她?
南奴的眼睛十分干涩,没有泪水可以流出,金妈妈扔给她一个帛书,告诉她这是在捡到她的时候发现的,也许和她的身世有关。
南奴抱着张小缘步履艰难的走出独孤府,者秀肩上挎着行李追到她,气喘吁吁,“南奴,我跟你一起走。”
虽然者秀伺候郑雨烟看起来很体面,但府中的下人都很清楚她过得还不如普通的丫头,郑雨烟身边从娘家带来的丫鬟经常欺负她,动辄打骂,让她下跪,但郑雨烟从未在意过她的死活,任由侍女作威作福。
她诧异的看着者秀,者秀坚定的点点头,表示决心,“你一个人还带着个孩子多有不便,就让我陪在你身边,咱们相互间也好有个照应。”
南奴求之不得,她没有父母亲人,但此刻却还有张小缘和者秀陪在身边,前路漫漫,乾坤朗朗,她孤而不单。
两个女子带着孩子风里来雨里去,穷困潦倒时露宿街头,与乞丐为伍,但此刻的南奴已经学会了苦中作乐,历经风雨和苦难的她变得更加成熟,更加意志坚定。
她与者秀同塌而眠,患难见真情使她们的友谊更加亲密无间。
者秀掏出令牌挂件,递给南奴,问道:“这是你病重的时候交给我的,说万不得已的时候拿着它去龙衔书院。南奴,你能告诉我这其中是什么道理吗?”
南奴抚摸着令牌挂件,查看它的纹理,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长这么大的确没有见识过。
她摇摇头,“没见过。”
者秀疑惑道,“不会吧,这可是你那天亲手给我,亲口交代的,你怎么会不知道。对了,你不是说去龙衔书院吗?你应该知道龙衔书院在哪里?”
南奴依然摇头不清楚,“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地方。”
“不会啊,你不是顶替三少爷去龙衔书院上学的吗?因为这件事,你还被老爷责罚呢。”者秀解释道,看起来不像是假话,也许她真的去过,但那些感觉若隐若现就像活在梦里一般。
“我自幼身子骨不好,哪里会去那么远的地方,也许我去了但并没有什么印象了,经历了这么多,忘记也是有可能的。”南奴低声说道。
她又想起小时候的画面,挨骂被打,干许多重活,幼小的肩膀便是从那段时间开始变得疼痛,受寒受冷只能一个人蜷缩在被窝里。
幼小的巴掌劈过柴,在大冬天淋着冷水洗过衣服……她紧闭双眼不敢再往下面回忆。
“也对哦,你还病了那么多次,好几次差点从鬼门关回不来。”者秀寻觅着合适的理由,忽然觉得自己言辞夸张,便自打嘴巴,“瞧我说的胡话,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两人相视而笑便去看望张小缘,他长大了许多,可以蹒跚学步,咿咿呀呀的说话。等他熟睡后,两人才去歇下。
“南奴我好像再听你给我讲王晓荷和她的大师兄的故事。”者秀念念不忘那些跌宕起伏的情节,那里有幸福,有快乐,也有青春。
只有那里才会弥漫着浪漫的气息,没有红尘俗世的悲苦。
南奴睡意朦胧,失去现代意识后连带那些美好的感情也一并忘记,飘忽的记忆只有在梦里才会闪现。
“我也好想听故事。”她睁开睡眼,看着者秀毫无睡意的脸,反而更有精气神。
者秀侧着身正对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南奴,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喜欢?”南奴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在她的世界仿佛只有噩梦和惨淡的人生。“我也不知道。”
者秀惊讶地看着她,“那就是有喽?是谁啊?让我猜猜,是不是大少爷?”
者秀挠她的痒,南奴咯咯的笑着,者秀熟睡后,南奴睁开眼无法入眠。
者秀猜测她喜欢的是不是独孤代战,也许曾经有那么一刻她想和他远走高飞,去过神仙眷侣的日子,但梦醒以后,就再没有留恋和奢求过。
南奴打开深处的记忆,她念念不忘的是屯杏山庄遇到的,和她一起滚下山坡的那个人。
她忘不掉他看她时深情的眼神,也忘不掉他带给她的熟悉感、依赖感和安全感。
夜已经深了,她必须放下心事,让自己安然入睡。
她们没有容身之所,不知该去往何处,者秀想着那枚令牌挂件,龙衔书院,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地方,她很想去那里看看,找寻故事的痕迹。
“南奴,我们去龙衔书院看看好不好?”者秀提议道。
“眼下我们也没有好的去处,就去那里看看吧!”南奴附议道。
她们走过平地,趟过河流,做过杂工,积攒银钱,但临近群雄峰山高地险带着孩子着实心力交瘁,便雇了辆马车上山。
马车车夫本打算回到辛国,半路遇到打车的两个女子带着孩子,便想着挣些银两,群雄峰险峻他未曾去过,何况自己赶着回辛国,便二话不说将她们载到了辛国。
“我们被骗了!”
到达辛国后与众不同的异域风情让者秀大吃一惊,没想到遇着个骗子。
☆、第二十二章 身世之谜
本想去龙衔书院追寻故事的痕迹,却不料来到了人生地不熟的辛国,者秀百感交集,看着身边淡定自如的南奴,便不再抱怨。
饱经沧桑和磨难的南奴如今看起来更加成熟稳重,她的脸上看不出忧虑与愁苦,仿佛早已做好了随遇而安的心理准备。
南奴查看来来往往的行人,男人们的衣裳无非以黑色和蓝色为主,女人的衣服色彩斑斓可以浅露香肩锁骨,看得出这里的社会环境对女性要求相对宽松。
一位老伯打量着她们,指着南奴身上的素白衣裙问道,“现在是不允许穿素白色衣裙的。姑娘你是哪里人?”
辛国只有国君驾崩百姓才可以穿素白色的衣服以表追思和哀悼。
“我们是从姜国来的,如今人生地不熟,还望老伯指个明路。”南奴躬身彬彬有礼,落落大方,像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老伯撸撸须,指着前面的街巷,“往前就是桥古街,是这里最热闹的地方,有供吃住的地方。不过我看你们两个姑娘家倒像是初来乍到,桥古街往南走十里路就有一家钱庄,你们可以先去那里换些辛国的银两。”
“多谢老伯指点。”南奴感激道。
张小缘已经可以下地行走,对她们而言,减轻了不少负担。即便初来乍到也不能再流落街头,否则三个人都会吃不消。
南奴打定主意后牵着张小缘的手向着前方桥古街走,者秀停滞不前,满含抱怨,“我真是受够了,还不如让我现在死了一了百了,也不用再受这些活罪。”
者秀扑腾一下怒不可遏的扔掉包袱,自暴自弃地蹲在树底下,从独孤府出来以后,不是风餐露宿就是日夜兼程的赶路,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还要忍受世人嫌弃鄙夷的目光,她真的受够了这样的生活。
南奴心里一阵苦涩,却也十分无奈,命运已然如此,又何苦再和自己过不去,她想安慰者秀,可是太多的苦楚积压在心里,她不想再去触碰,只当它永远的封存和消失。
“者秀姐姐,我们无路可走,受不了生活还是要继续。”南奴捡起地上的包袱,淡淡说道,“你和小缘在这里等我回来。”
南奴将张小缘带到她跟前便只身前往桥古街,者秀看着张小缘幼稚的脸庞仰望天空,童真对她而言是噩梦,对张小缘而言是憧憬。
者秀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张小缘带给她的向往和沉静,也似乎明白南奴为何对他一直那么尽心尽力,不离不弃。
她看着南奴愈渐消失的背影仿佛她是那么的高大,而自己是那么的渺小。
南奴按照老伯的指示在桥古街南路十里地找到一家风吉钱庄,将身上仅有的银两递给掌柜,但换来的银两还是一样的少。
“老板我想再换些银两,可否用其他的东西来典当?”南奴迟迟不肯离去,因为换来的这些银钱还不够三人的伙食费,更不用说住宿一宿。
掌柜见她如此急需,便准许她用其他的物品典当,“本店不是没有这个先例,既然姑娘急需用钱,不妨就拿出一些有价值的实物来,本店招收任何优质有名气的丝、绢、帛、画等等。”
南奴从包袱里掏出自己平日里的手工针线活制成的绣品,也不知道能不能换些银两,“这些都是我亲手绣的,请您过目。”
掌柜仔细查看着丝织品的针线,虽然不是什么出自名家的稀罕物件,但做工精细,手法倒也巧妙,抬眼看见南奴充满渴望的眼神,便不再犹豫,“好吧,就如姑娘所愿。”
南奴喜上眉梢,在辛国终于可以有着落,心想既然这里可以招收自己的绣品,那么自己的针线活在辛国就有用武之地了。“多谢老板。”
掌柜取钱时她环顾四周,柜台正上方悬挂着两份帛书,颜色和形状大小都与自己身上的十分相似。
南奴赶紧从包袱里取出帛书,对照研究,上面细如丝、游如鱼的字体竟然惊人的相似。
这绝对不会是巧合。掌柜出来后,南奴指着柜台上悬挂着的帛书连忙问道,“敢问老板这上面悬挂的帛书可是属于辛国?”
掌柜点点头,看着她手里的帛书笑道:“不错,本店招收帛书。姑娘手中的帛书看样子也是出自辛国,不知出自哪家?”
南奴端详着手里的帛书,金妈妈告诉她这份帛书是捡到她的时候就有的,那么这一定和自己的身世有关。
她紧张而又激动,眼眶顿时变得温热,也许她并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在辛国也并非举目无亲。
曾经她将金妈妈视作生母,可她却让自己认贼作父,平白无故的让她为一个未曾谋面的虚假父亲守孝三年,金妈妈为的不过是想保住自己的名节,不让别人听了她被休的笑话她。
从前年幼无知,只知道听之任之,但如今她的心却变得明朗起来,很多事情也逐渐看出一些前因后果来。
“姑娘?”掌柜的呼喊声打断了她的思路,他继续笑道,“姑娘可愿意将帛书兑换成银两?”
这份帛书事关自己的身世之谜,许多真相尚未清楚,南奴怎会愿意典当,因而摇摇头表示不肯。
但帛书上的文字她却看不懂,只好向掌柜请教,“老板,我不认识这上面的字,您可否说与我听听?”
掌柜苍老的容颜流露出一股亲切感,想当初他也是言情书网,念过许多书,识得不少文字。笑容可掬地说道:
“这你可就找对人了,我不但认识咱们辛国的文字,还认识姜国、虞国和车臣国的文字。说到底姜国、虞国和车臣国的文字是极为相似的,咱们辛国地方小,所以文字欠缺普通人根本也学不到多少。”
掌柜一面说着,一面找到自己的老花镜,接过南奴手里的帛书,仔细浏览片刻,神情愈发严肃,南奴的心却变得更加沉重。
“怎么样?上面怎么说?”南奴忍不住问道。
掌柜惊讶的看着她,长吁短叹声音厚重道,“姑娘来历不凡,若非王室出身,也定然是达官显贵。”
他一五一十地指给她看:永乐帝五十八年,天降贵女,然战事紧张,祭司仪跪请奏表,血腥之气冲煞有介,女子扰乱军中阳刚之气,遂毋复宁死。另座下叙瑛逐之天河,生死涤荡,渺渺苍穹,以存浩气。
“永乐帝五十八年,指的是当今国主五十八岁那年,生下女婴后战事吃紧,祭司仪请奏女婴降世带来血光之灾,必须除之,所以便让下面一个叫做叙瑛的人丢弃在河里听天由命。”
南奴听后不再紧张不安,而是心如死灰,她终究还是被遗弃的孤儿,父母是谁她早已没有了幻想。
“能够让战事吃紧到连区区一个女婴都不放过的,我想应该就是二十年前的上郡之战。当年吾国国主御驾亲征,镇守边关的恭王爷也被召回随君出征。姑娘若要寻找身世,不妨从恭王爷这里开始。”
掌柜的叮咛不是没有道理,一国之君不是她想见便能见着的,至于见到恭王爷对她来说都难如登天。
她想的不是能不能见,而是自己要不要去见。一个弃婴,本该自生自灭的弃婴,现在回去还有用吗?
☆、第二十三章 龙辛公主(1)
南奴回到和者秀、张小缘约定的地方,者秀见她心事重重闷闷不乐,还以为是自己之前的话惹她不痛快,因而内疚道:
“南奴,对不起,我之前不应该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我真是气糊涂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她拉着南奴的手左右晃动,南奴的心事逐渐打消,笑道:“你多虑了,我不过是想起一些事情。我们大家也饿了,我换了钱可以足够我们吃饱喝足睡上一觉。”
听她如此说,者秀便欢喜的点点头,拉着张小缘跟随南奴大吃一顿。
寻了一家便宜的客栈,点上两个小菜,张小缘饥不择食地狂吃,南奴则鲜少动筷,只默默注视着他。
者秀吃完一碗饭本想再要一碗,但见南奴仅仅吃了几口饭,菜碟子都没怎么碰,便不再要求。
“南奴,你不吃饭怎么行?”者秀这一路都看在眼里,南奴对张小缘就像是对自己的孩子一样,不论多么艰辛从未抱怨,反而时时为他着想,事事以他为先。
“南奴,小缘他毕竟不是你的亲生儿子,要不……”者秀从未停止过要将张小缘转送给他人的念头,既可以换些银两,又减少累赘,对张小缘而言也有个好去处。
南奴曾经斩钉截铁的拒绝她,但时至今日她仍旧不明白,南奴为什么要对张小缘如此尽心尽力。
“者秀姐姐,你怎么还可以有这样的想法?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小缘和我们一路走来,他就是我们的亲人。何况他还是个孩子。”
南奴唯一和她冲撞并且坚持到底的事便是在张小缘这件事上。
在穷困潦倒中,者秀不想被人拖累。曾经她便试图将张小缘带到荒山野岭,任其自生自灭,哪知道南奴毫不停歇地寻找他三天三夜,最终将张小缘带回去。
者秀太看重自己的利益,不顾一切甚至是别人的死活,她不止是穷疯了,而是穷的丧心病狂。她永远都不会明白南奴心里的温热和善良。
“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当着小缘的面说了。”南奴的话有些冰冷,掸去张小缘嘴边的米粒,看也没看她一眼。
者秀自知无法说服她,但也不想因为张小缘和南奴闹得不愉快,只好打消自己的念头,怏怏的说道,“好好好,我再也不说了。好妹妹,你就别再生我的气了。”
者秀向她挤了个笑脸,撒撒娇,卖个萌,事情也就过去了。结账出门,便看见浩浩荡荡的队伍严肃整齐划一的驶过,并有乐队吹奏号角,鸣锣开道,声音高亢仿佛震慑九州。
一顶八抬大轿经过,珍珠为帘,黄缎打卷,红色漆木为架,饰以玛瑙翠玉,玲珑剔透,所到之处皆沉淀着华丽富贵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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