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闲春明白他的意思,但若可以的话,他倒也希望她就是王晓荷。“娘娘的确来过紫荆园,不过却是得益于大师兄的恩典,如果不是没有一群侍卫把守着,只怕紫荆园到底还是无人问津的。”
卫闲春一边嘲讽,一边给予肯定的答复,有臣殷治垂下眼眸,放弃手里的棋子,怏怏不乐地离开紫荆园,当初无话不谈,亲密无间的师兄弟在经历着人生的层层考验中,最终没能经受住。
他们之间本没有解不开的心解,只是代表的利益不同,步伐不一致,也就道不同不相谋了。
“你是个谨慎心细的丫头,很多事情看的比任何人都明白,但有些事情却不如不明白的好,你说呢?”卫闲春话里藏话,同时也暗中提醒着苏绮。
苏绮心知肚明,自己对有些事情的确太过上心,苍天尚且妒英才,更何况是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大人明明有经天纬地之才,为何甘心屈居于此,不设法脱身呢?”苏绮一语中的,在她眼里他是个深藏不露的能人,可是他却故意桀骜不驯,和有臣殷治过意不去。
换句话说,她想知道卫闲春这样做到底是因为为什么。
卫闲春也不知道命运为何会将他与有臣殷治推向这种境地,他为何屈居于此,不求升官发财,也不求建功立业,但又不为有臣殷治所用。
那是因为他不想和有臣殷治走向对立的一面,但又必须坚守阵地和底线,作为一个左右为难的人他是痛苦的。
“天地间物各其主,各尽所能,我不过是区区一枚闲人,饮酒赋诗,离殇款曲,半生余愿足矣。”
卫闲春暗自叹息,虽未明言,但苏绮隐隐约约了然于胸。
她愿意与他真心相对,只愿他眉眼如初,岁暮静好。
“臣妾叩见太妃娘娘。”南奴福身揖礼,老太妃看到她后立即赐座,身边的老嬷嬷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南奴。
“苏愿呐,哀家前段时间听说你害喜得十分厉害,哀家瞧着你瘦了不少。你现在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如今害喜还那么难受吗?”老太妃关心的询问着。
“可不是嘛老太妃,辛妃如今是贵妃了,这后宫大大小小的事都靠她操劳着,这样下去,铁打的身体可都得吃不消哦,您说是吧?”
权熙公主装乖卖傻的笑着,老太妃尴尬的挤了个笑容回复她。
“这可不成,要我说后宫天大的事也没有皇嗣重要。苏愿你可要谨慎对待,依照本朝的规矩,皇子若有任何闪失,你也难辞其咎啊!”
老太妃的话字字珠玑,掷地有声,仿佛是告诫,又像是叮咛嘱咐,南奴心里忐忑不安,仿佛眼前一片昏黑,而自己却要孤零零地踏过去,不论有多艰难险阻。
“臣妾明白。”南奴再拜,拿出自己之前的绣品递给老太妃,老太妃却不像之前那么夸赞,而是淡淡的说道,“你身怀有孕,今后可以不必再这么劳累的惦记着哀家。”
南奴笑道,“为老太妃尽孝是臣妾应该做的。”
“你也不用担心,权熙给哀家找了许多刺绣的能人,你呀就放心养胎,给咱们君上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皇子出来。”老太妃开心的握紧了权熙公主的双手,权熙公主得意地瞥了一眼南奴。
权熙公主每每得意之时,背后必然隐藏着什么阴谋诡计,南奴回到贤灵殿便立刻召集童姥和苏绮对权熙公主多多留意。
“权熙公主那里奴婢一直盯着,她近些日子去过东宫两次,再者就是经常在宫外招募绣娘。”童姥如实说道。
“绣娘?”南奴想着老太妃今日的反应,可不就是招募的绣娘,让老太妃把自己撂在一旁了?
“怎么了娘娘?”童姥看着她异常的反应不禁问道。
“也没什么,只是忽然间想明白了一些事罢了。对了,安胎药准备好了吗?本宫今天有些乏了,想早点歇息。”南奴伸了伸懒腰,哈欠连篇。
“都准备好了。”苏绮笑道,吩咐小宫女端进来。
☆、第五十四章 御碑亭风波
车臣国自建国以来每五年举行一次“酬神踏亭”的活动,君主及五品以上的武官、三品以上的文官一同出席。
贤灵殿忙着整理行李,然上进下出皆秩序井然,童姥手稳熟练的为南奴梳妆打扮,脸上挂满了忧虑。
南奴因问道,“姑姑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心事重重?”
童姥叹息道,“这车臣国的酬神踏亭就好比辛国的皇家狩猎,其阴谋诡计必不或缺,娘娘可要千万小心,别着了人家的道才好。”
是啊,她如今身怀二甲生死不是一个人的事了,再也经不起任何意外了。
庄重的钟声和号角声响起,浩浩荡荡的队伍驶向忠烈山,那里埋藏着数以万计的忠烈英魂,后人用这种方式来缅怀先烈,亦教化世人。
南奴放眼望去,山顶上高高耸立着一座石碑,密密麻麻刻满了字迹。
童姥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解释道,“娘娘那就是奴婢方才说过的御碑亭,乃圣武君父所筑,石碑上刻满了铭文以及功勋卓著的文臣武将,以昭世人。”
杜鹃听后笑呵呵的说道,“娘娘有所不知,御碑亭上酬神敬天需要二品妃及以上阶品的嫔妃才有资格跟随主君合祭。”
南奴并没有理会杜鹃说的意思,苏绮笑道,“后宫之中王后贵为一品,如今中殿尚缺,娘娘您是君上册封的贵妃贵为二品,按照礼制当然是由娘娘您与君上御碑亭合祭了。”
原来如此,南奴瞥见郭芙月投来的嫉妒目光,恨不能将自己挫骨扬灰,南奴亦明白自己与郭芙月注定要有一场血战,不是她死就是自己亡。
“敬!”主管祭祀的礼官一声长呼,文臣武将排列整齐,衣冠楚楚,目视前方,嫔妃们的视线都落在南奴身上,这让南奴惴惴不安。
童姥向她支了个眼神,示意她走向御碑亭,南奴不知道如何自处,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站在人群的高处,一呼百应。
后宫众人都等着看这位贵妃娘娘的笑话,郭芙月更是明白辛妃才来车臣国一年,许多礼制根本不清楚,今天这样的场合就等着看她如何出丑好了。
南奴抬起头视线落在有臣殷治的视线中,他一直都这样默默无闻地关注着她,担心她会受到伤害,可是却又不忍心义无反顾敞开心扉的去爱她,因为他是多么不想背弃当初的誓言。
有臣殷治向她点点头,传递给南奴一丝勇气,她敛起裙裾步履沉稳地向御碑亭走去。
南奴不敢靠的他太近,所有的礼节包括下一步该怎么做她一无所有,她低沉着脑袋,神情恍惚,毫无自信和底气。
有臣殷治伸手握住她的手,让他诧异的是她的手是那般冰凉,颤抖的像极了微风中摇曳的烛火。
她竟是那般畏惧自己吗?他猜不透,更看不透她的心是否能如自己期许的那般。
南奴怔怔地看着他,一言不发,他高傲冷漠的眼神消失了,曾经将她视若无睹的眼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温柔深情的眼神。
一切仿佛回到了从前她在屯杏山庄时他抱着自己的眼神,温柔而又情深意重,她会心一笑,不敢再多想。
郭芙月怒瞪着圆眼,在这样的场合辛妃实在占尽了便宜,她越是得意,郭芙月就越不甘心,这一刻加重了郭芙月想要报复她的心情。
有臣殷治牵着她的手,南奴跟着他亦步亦趋地做,从礼官的敬神酒,宣誓词,召告四海,南奴的表现都可圈可点。
一些重要的活动结束后,有臣殷治便让南奴回营地休息,童姥带了件白色的披风陪着南奴欣赏风景。
南奴看着山附近的花花草草,颜色形状各异,十分美妙,童姥感叹着:“好在今天娘娘安然度过御碑亭的风波,否则可就要在文武百官面前丢失风范,白白让郭宸妃捡了个便宜。”
杜鹃咯咯笑着,说道,“那是娘娘福泽深厚,再加上君上体恤咱们娘娘。”
“杜鹃今天长大了,马屁拍的这么响亮。”众人闻声望去迎面走来一个翩翩公子,眉宇间带着点英气。走到南奴跟前方才拱手施礼。
“在下李泽拜见贵妃娘娘!”
是了,南奴记得自己初来乍到,在车臣国的王宫中见到过他。
“原来是你,难怪瞧着眼熟。”南奴莞尔一笑,这样的亲和力仿佛不是一朝一夕,李泽拼命按住自己的想法。
“微臣如今受命保护贵妃娘娘,娘娘有任何需要,微臣随时随地恭候,听从娘娘吩咐。”李泽再次行了个大礼。
“李将军客气了。”南奴自从怀孕以来,有臣殷治便赏赐了很多东西,吃穿用度不在话下,宫人太监却被南奴回绝了,有童姥她们几个伺候已经足够了,至于贴身侍卫还是御前的这还是头一个。
“多谢贵妃娘娘。”李泽起身后正巧南奴注视着一朵紫色的花,便向她解说着,“此乃去望花,一年开两次,春开夏谢,秋开冬谢,遥望着车臣国的一年四季。”
“这花的名字听起来倒是新鲜。”南奴轻轻触碰着紫色的花瓣,娇嫩如新,香味沁人心脾。
童姥一旁提醒着,“娘娘可得当心些,万一——”
“无妨,这花香有利于安眠,车臣国的许多孕妇都会将此花制成香囊,放于枕下,以利于睡眠,贵妃娘娘不妨试试。”李泽打断说道。
“我曾经在姜国见过一种黄色的花,瓣儿小,而且是长在深山老林里面,最喜潮湿的地方,它的功效也是有助于睡眠,许多大户人家都会使用。”南奴情不自禁地勾勒出往昔,连她自己都没有丝毫的警惕。
“是黄阙花。”李泽脱口而出,他自幼长在姜国,又是一品太傅独孤风华的儿子,荣华富贵岂有不识之理。
南奴惊讶地看着他,心中狐疑莫非他也是姜国人?
“拜见君上。”身边的宫人齐声高呼,南奴回过神来,有臣殷治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她显然有些害怕。
“臣妾——”南奴刚要行礼,有臣殷治扶着她,淡淡地说道,“免礼。”
他的目光没有多余的一刻停留在她身上,他与她似乎只剩下若即若离的结局,这样的处境到底还是让南奴心伤。
“看你们聊的很开心,就没有打扰。”有臣殷治看似不经意随口一说,但所有人都不会真傻到他只是随口说说。
此刻李泽更明白自己需要收敛,不能被识破身份,便主动谢罪,“是微臣胡言乱语扰了贵妃娘娘的兴致,还请君上和娘娘恕罪。”
有臣殷治微微蹙眉,收拢视线,恍若不在意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交由爱妃处置,本王有事不能陪爱妃赏花。”
他起身离开后留给南奴一个忧伤的背影,或许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爱自己。
南奴知道他心里惦记着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女人,也曾想着自己只要以诚相待就好了,可是到头来还是如此悲伤。
☆、第五十五章 温情脉脉
花瓣轻轻滑落她的肩头,微风吹拂着她的裙摆,在这莺歌燕舞,春暖花开的季节,她静姝而美好。
“大师兄。”王晓荷原本爬上树干翻阅典籍,听到有臣殷治的脚步声朝自己走来,二话不说跳下来。
王晓荷从身后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就是要给他一个猝不及防的惊吓才肯罢休。
这傲娇的脾气有臣殷治已经是习以为常了,他更在乎的是她的安全。
“这样跳下来也不怕把自己给闪着或者扭伤,我看看。”有臣殷治一边训斥一边关心着,他生气又想笑的模样可是让王晓荷摸准了他的性子。
“我的腰嫩着呢,又不是只剩下一把老骨头。”王晓荷噘着嘴笑呵呵地说道。
有臣殷治无奈的笑笑,他待她如兄亦如爱人,关心则乱,他是真拗不过王晓荷这头倔驴。
“你呀,说多少次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轻轻捏着她粉嫩的脸颊,还有些肉嘟嘟的感觉,想来跟着荀弋蹭吃蹭喝把自己给喂肥了。
“大师兄,你笑什么?”王晓荷察觉到他不经意间嘴角勾勒出的笑容,目光深沉好奇极了。
有臣殷治眨巴着眼睛不做任何回答,王晓荷追着他打破砂锅问到底,青草花丛留下她们或深或浅的足迹,亦是回忆。
“君上?君上?”
有臣殷治缓缓睁开眼睛,贴身伺候的老太监正呼唤着他。
原来只是一场梦。
他哀伤的叹息着,如今几年过去了,王晓荷音讯全无,也不知道她如今过得是否安好。
老太监见他缓过神来,才敢将密疏递到他跟前,道,“启禀君上,这是尸影卫新呈上来的密疏。”
有臣殷治想起来自己曾经派遣了几名影卫寻找王晓荷的下落,其中最有能耐的当属尸有怨,只是数次回报都是遍寻无果。
“传令下去,行动停止。”有臣殷治无奈的吩咐着,随手抓起了老太监呈递上来的密疏。
“慢着!”老太监正要出去传令,有臣殷治突然厉声制止,改变主意。“本王想亲自接见尸影卫。”
“老奴这就去安排。”老太监转身走后,有臣殷治再也坐不住了,他焦急如焚,尸有怨的密疏里说打探到王牌令箭的下落。
这是当年他离开龙衔书院的时候交托给三师弟卫闲春的信物,只因自己走的匆忙,很多事难以向王晓荷解释清楚,便希望由卫闲春转交给她。
有臣殷治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与她相识相爱的时间里他应该把自己的故事和苦衷说出来的,只是当初自己面临着举步维艰的形势,他更无法料定自己能否有命活着。
与其让她陷入危险的境地,倒不如还她自由,天高任鸟阔让她无忧无虑地生活着。
如今朝局还算稳定,他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保护好王晓荷,可是上天偏偏爱捉弄世人,他却连给她幸福的机会都没有。
有臣殷治紧紧握住尸有怨呈递上来的密疏,这是他唯一能紧紧抓住的机会了,今天的梦也许就是一个好的预兆。
“娘娘您可好些了?”童姥轻拍着南奴的后背,眉头紧锁恨不能替她分担一些痛苦。
“娘娘自从被诊治有孕以来就一直这么害喜呕吐不止,有时候还会吐出血来,每次找太医诊断,都说并无大碍,只要过了三个月就会好转,我看是那些太医们不中用,不肯为娘娘用心诊治。”杜鹃火急火恼地指责着。
“君上也真是,娘娘这么辛苦也不来看望一下娘娘。”杜鹃一咕噜气随地儿撒,从不给谁好脸色。
童姥严厉地训斥着,打断她,“没看见娘娘正辛苦着吗?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以后不可以乱说,君上日理万机,咱们做奴婢的有几个脑袋在背后里议论?”
南奴吐完以后浑身虚脱乏力,无力争辩什么,只得躺在床上好生休养,其实她心里又何尝不想与他夫妻情深,琴瑟和谐,只不过再多的幻想都是徒劳罢了。
翌日开始回朝,老太监前来贤灵殿传话,西夏国使臣前来车臣国修好,为表诚意特地带来诸多珍奇玩意儿,有臣殷治在大殿设宴盛情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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