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受惊的一怔,笑容定格在脸上。
景茂庭迅速闪身去府门边提起宫灯,将宫灯移近她脸边,照亮她明艳容颜,仔仔细细的观察她的神情,正色道:“回答我。”
舒知茵双睫一眨,抬手欲挡住刺眼的光亮,她的手刚一动,就被他的大手抓住,不轻不重的握在掌中。她心弦一颤,默默用力抽离出手,她抽离手用多少力道,他握住她手的力道便是多少,她增他增,她不动他亦不动。
“回答我,那日你说你心甘情愿嫁给我,可是真的?”
“你相信了?”
“我相信了!”
“你相信了。”
“我相信了。”
舒知茵笑着提醒道:“下次再要挟别人时,可要再谨慎点。”
景茂庭面罩冰霜,克制住将她拥入怀里揉碎的冲动,语声低沉:“舒知茵,你让我以后还怎么相信你?”
“你为何要相信我?”舒知茵云淡风清的道:“世人多虚伪奸诈,你不是深谙此道吗?”
景茂庭一字一顿道:“那日我说我心甘情愿娶你,是真的。”
舒知茵平静的道:“我知道。”
“今日我说我爱慕你,也是真的。”
“我知道。”
景茂庭的眼睛一亮,心里猛得溢满欢喜,她知道就好。
舒知茵慢慢的抽离出手,捊了捊的吹散在脸颊上的发,便捉住他提着宫灯的手腕,使光亮更为移近她的脸,让他更为清晰的看清她的神情,笃定的道:“只有我决定要嫁给谁,我才会嫁给谁,任何真诚的付出和虚伪的伎俩都影响不了我的决定。”
景茂庭默不做声的将宫灯挪开,以免烤伤她细嫩的肌肤,迎着她清冷的眸子,沉声道:“我知道了。”
舒知茵笑了笑,自他手中接过宫灯,朝府门走了几步,回首问:“太子府幼女案沸沸扬扬,是你所为?”
“对。”
“因太子对齐媛的伤害,让他吃些苦头?”
“这是其二。”
“其一呢?”
景茂庭抿嘴沉默。
舒知茵眉心一蹙,可想而知的道:“为了我,让太子尝尝名声受损的感觉?”
“对。”
“明日开始挽回太子的名声,让他更为依赖敬重你?”
景茂庭沉默。
舒知茵提灯迈入府内,站在门前轻轻飘飘的望着他,处于主动的道:“过来,拥抱我。”
景茂庭一愣。
见他纹丝不动,舒知茵漫不经心的一笑,霍然转身。
她刚一转身,景茂庭箭一般的冲过去,大手抓住她的胳膊猛得把她拉入怀中,紧紧紧紧的拥住。
第29章 适合
太子府,正殿。
“茂庭,你怎能当众求娶福国公主?!”舒知行的脸上流露出无法接受的惊愕,他昨晚因此郁闷的难以入眠。
景茂庭神色如常,不语。
齐媛赶紧接道:“三哥这样做,是为了帮我们顺利的倾轧福国公主。”她轻叹口气,故意说道:“三哥在求娶前曾告诉过臣妾,因福国公主常拒人于千里之外,唯有娶了她才有接近她的机会。臣妾劝三哥再认真考虑,是臣妾没有及时告诉太子。”
“啊……?”舒知行更为惊愕,难以置信的盯着景茂庭。
齐媛诚然道:“三哥忠于太子,如今内忧外患,形势紧迫,三哥不得已求娶她,先将她拉拢为自己人,麻痹她,为我们所用,再在合适的时刻不留痕迹的毁了她。”
舒知行见景茂庭保持沉默,不解释亦不掩饰的样子,俨然是像默认齐媛所言,他如释重负,道:“我知道茂庭的一片忠心,但实在没必要娶她,娶妻是极重大之事,我断然不能让茂庭为我委屈的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齐媛说道:“三哥娶她,即可借助她谋取更多的便利,也可在她没有利用的价值时令她掉以轻心的被害,不失是个好计划,确实太委屈了三哥。”
“茂庭,放弃这个计划!”舒知行冷鄙的一哼,道:“你不能娶她,你娶她是她的光荣,她不配!她竟然不留情面的当众拒绝你,真真不识抬举,像她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委屈!”
齐媛附和道:“三哥只是看重她有供我们可利用的价值,这种价值是别人无法给予的,才决定娶了她,她着实是薄凉,臣妾也难以想象她会当众直截了当毫不犹豫的拒绝。”
舒知行坚决的道:“她是有可利用的价值,但比起让茂庭娶她,那点价值太微不足道,我们宁愿不利用她,直接摧毁了她即可!”
齐媛探究的眼神望向景茂庭,见他依旧保持着沉默,缓慢说道:“好在福国公主没有接受,此事就当过去了。”
“太难堪!太尴尬!奇耻大辱!”舒知行愤愤不平的道:“想起她当众拒绝茂庭的那副嘴脸,我就生气,她有什么可骄傲的,一个皇妃所生的公主,仗着父皇的宠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景茂庭说话了,平常声道:“她的拒绝理所当然,臣未觉不适。”
“你的修为好,不放在心上,但悠悠众口可不知道怎么议论,满京城乃至全天下的人很快都会知道你当众求娶福国公主被拒绝,得不偿失,反倒误了你的名声。”舒知行语重心长的道:“求娶这么大的事,你应该先跟我商量。”
景茂庭不语。
齐媛圆场的接道:“太子说的是,重大的事,我们要事先商量,充分考虑利弊。”
舒知行拍了拍景茂庭的肩膀,尽管不理解他的行为,但明白他是为了全局着想。然而,娶妻……?舒知行忽地灵光一闪,兴奋的道:“既然你打算娶妻,不如娶金谷。”
景茂庭拧眉。
“金谷倾慕你已久,数月前,她就提出嫁给你为妻,父皇和我都认为你此生不打算娶妻,当即说服金谷改变主意。”舒知行笑道:“知道你打算娶妻,想必父皇很愿意将嫡公主金谷嫁给你。你娶了金谷,我们就亲上加亲了。”
见景茂庭欲直言拒绝,齐媛连忙抢先道:“娶金谷为妻最好,最为合适。不过,依臣妾之意,要暂且缓一缓,昨晚三哥刚被福国公主拒绝,太快将金谷和三哥的婚事提上议程,恐会对金谷和三哥的名声都不利。”
舒知行想了想,道:“言之有理。”
齐媛如释重负。
舒知行又自言自语般的道:“况且,金谷两年内无法嫁人。可在一个月后,让金谷向父皇提出愿与茂庭为妻,由皇上做主,将婚事悄悄的定下,等三年期满后成婚。”
齐媛见景茂庭又要拒绝,再次抢先道:“太子说的是。”话毕,转移话题道:“三哥,你已接手太子府幼女案,有何完美的计划?”
闻言,舒知行赶忙道:“是啊,有何计划?只有你尽快证实传闻是假,才能为我洗清名声。”
“臣已草拟通缉令和悬赏令,午后会全国下达。”景茂庭正色道:“稍安勿躁。”
齐媛接道:“嗯,听闻三哥已接手此案,坊间的百姓都得以宽慰,对真相水落石出信心满满,相信三哥调查出什么结果,天下人都会信服,太子的名声必能洗清。”
舒知行很信任的道:“我不急,有茂庭在,我放心。”
景茂庭告辞道:“臣要进宫了,为昨晚当众求娶一事,给皇上一个说法。”
舒知行问道:“想好说辞了?”
景茂庭点点头。
齐媛柔声道:“相信三哥自有恰当的说法。”
舒知行提醒道:“切记告诉皇上,既然福国公主无意,你已全然放弃此念头。”
景茂庭不语。
齐媛接道:“三哥,我送你出府。”
景茂庭阔步出殿,走至府门前,齐媛示意侍从们都退下,才终于忍不住焦虑道:“三哥,你真的想娶福国公主为妻?”
“对。”
“真的爱慕她?”
“对。”
齐媛恐慌的道:“不能啊,三哥,你不能爱慕她,不能娶她啊。”
景茂庭沉默。
齐媛恳求道:“娶金谷吧,亲上加亲。”
景茂庭笃定的道:“我此生娶妻唯娶舒知茵。”
“可是她拒绝了你,毫不犹豫的拒绝!在那样场合下,她根本不顾及你的颜面,真残忍。”齐媛痛心道:“换作是我,我永远不会原谅她。”
景茂庭沉默。
“金谷是嫡公主,琴棋书画精通,生得标志,除了容貌不如福国公主美艳,样样都胜过福国公主,尤其是性格,金谷虽心胸狭隘,但好过福国公主趾高气扬。”齐媛认真的劝道:“福国公主只是一时的荣宠,待太子登基为皇了,她的下场会很凄惨,金谷的荣宠将比她此时的更甚。如果你一定要娶妻,真真不如娶金谷。”
景茂庭正色道:“我心意已决,不必再劝。你应该做的是劝太子放弃让我娶金谷,阻止任何人有这个我绝不同意的打算。我今日不直言拒绝,下次太子再提及,我定当直言拒绝。”
齐媛哀声道:“三哥,太子一心要除去她,你这样做,置齐家和我何种立场?”
景茂庭郑重说道:“齐老对我娶福国公主没有异议,他叮嘱我,如果我娶了舒知茵,就要保护她,不惜用齐家的全部力量保护。如果你念及我是你三哥,请尊重她,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再诋毁她,更不可倾轧她。”
话毕,他翻身上马,纵马而去。
齐媛茫然的望着景茂庭的背影,他爱慕福国公主之心竟如此坚决,简直匪夷所思。在平乐宫中的荣妃,同样觉得匪夷所思,瞧着坐在秋千摇椅上吃石榴的女儿,荣妃柔声说道:“原来景大人也是有血有肉的性情中人,他昨晚的言行,实在令人动容。”
舒知茵不置可否的笑道:“是很令人动容,以至于都笑我不识抬举。”
“论修为、容貌、气质,他可都是贵公子中的佼佼者,能得到他的爱慕确实不易,他真诚的当众求娶,勇气可嘉。你若不是我女儿,我也会笑你不识抬举。”荣妃亲切的问道:“他不适合你?”
舒知茵脱口而出道:“他适合。”
荣妃一怔,惊道:“你却当众拒绝他?”
舒知茵道:“对。”
荣妃隐隐一叹,她知道女儿有自己的主见和判断,小心翼翼的道:“任他是佼佼者,任他勇气可嘉,不嫁就是不嫁,无需在意世人的眼光,要顺从内心。”
舒知茵沉默,慢慢吃着石榴。
荣妃赞同的道:“你拒绝了他也好。”
舒知茵轻问:“母妃不愿意孩儿嫁给他?”
“我只是全心全意的赞同你的决定,无论你想嫁给谁,我都愿意。”荣妃摸了摸她的头,温言道:“我不能陪你一辈子,我希望你能找到一位保护你疼爱你的夫君,如果难以找到,我希望你能嫁给一个你想嫁的人,至少能幸福一些时光。只是,对待感情千万不要太过冷静,感情需要一点盲目,太过冷静会伤害别人。”
“孩儿明白。”舒知茵眸色澄亮,她知道自己要怎么做。
傍晚,舒知茵离开平乐宫,在去往皇宫宫门的途中,忽然发现前方有一对男女在红墙碧瓦下攀谈,定睛一看,是景茂庭和金谷公主。
他们旁若无人的攀谈,相距两步之遥,聊得很投入,似乎能一直没完没了聊下去。
舒知茵不由得驻步,仅看了片刻,便觉异常刺眼。
第30章 实不相瞒
夕阳漫天洒下,余晖细细密密的穿透舒知茵单薄的身姿,她眉心轻蹙,信步朝他们走去。走至枝繁叶茂的古梧桐树下,踩着被秋风吹落一地的枯叶,扬声唤道:“景大人。”
景茂庭闻声望过去,只见舒知茵一袭艳红裙裳亭亭玉立于蔚绿的梧桐下,画面明快艳丽,如是浓淡相宜的画。他眸色一软,情不自禁的阔步走向她。
“茂庭哥哥。”金谷公主语声温柔嗲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瞧着被舒知茵一声‘景大人’唤去的景茂庭。她轻咬着唇,盯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又柔声唤道:“茂庭哥哥。”
闻声闻言,舒知茵觉得异常刺耳,却见景茂庭脚步放缓,在金谷又一声‘茂庭哥哥’唤出后,他竟是霍然转身,走回到金谷公主旁边,好像说了一句什么,金谷公主以手帕掩唇作受惊状,不知是喜悦还是不悦。
景茂庭正色说道:“请永远像以前一样称呼景某为景大人,谢谢。”
金谷公主顿感不悦。
凝视着再次向她走来的景茂庭,舒知茵下巴微扬,眼睛里泛起晨雾,他步伐坚定,身形如风,当他走近,她看清他俊朗的脸庞上罩着薄薄寒霜。
景茂庭道:“公主殿下。”
迎着他波澜不惊的神色,舒知茵不禁恍惚,他这严肃的神态和看她如看世间万物没什么区别的眼神,怎么跟留映阁里初次见他时一样,一样的干净冷峻高不可攀,像是一尊伫立在万丈雪山顶上没有感情没有血肉的冰雕。
她的心咯噔一下,微笑道:“今晚戌时我在公主府等你。”
“臣今晚约了刑部陈尚书了解案情。”
“要聊一宿?”
景茂庭不语。
舒知茵问道:“明晚戌时?”
景茂庭道:“明晚戌时景府见。”
“好。”
舒知茵的话音刚落,景茂庭便从她身边经过,径直出宫而去,卷起刺骨冷意。铺天的冷意钻入她的肤孔,迅速在她体力肆虐,她整个人似掉进冰窟窿里,直至乘马车回到公主府良久,暖意才渐渐升起。
千年海棠树下,舒知茵闲适的躺在玉榻上饮酒。入夜,皎洁的圆月当空,四周挂满宫灯,亮如白昼。她喜欢光明,不喜欢黑暗。
如瓷快步前来禀告:“太子妃殿下正在府外,想见公主殿下。”
“让她来。”舒知茵缓缓坐起身,饮了口桑葚酒。
齐媛款步而至,提着一篮石榴,温和的轻道:“这是闲清园中的石榴,甘甜可口,特送来几个给公主殿下尝尝。”
舒知茵示意侍从们都退下,直截了当的道:“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齐媛一愣,简单的寒暄也不必有?过了片刻,她缓过神,柔声道:“公主是爽快人,我便开门见山了。”
舒知茵道:“请说。”
齐媛由衷的称赞道:“公主拒绝景茂庭的求娶,是非常明智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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