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伯侯瞪了半晌,而后长叹一声跌坐在椅子上,“非是爹不疼你,如今你弟弟是惹了大祸了,若是传出去,他明年怎么参加秋闱,我儿看看能不能先挪出些给我。”
誉王妃攥紧手里的帕子,声音发涩,“他又怎么了?”
东伯侯揉了揉额头,“欠了钱坊的赌债,那钱坊背后的东家是太子,这钱欠不得,我儿挪些出来先帮帮忙,再不济先用了那嫁妆,等你弟弟参加了秋闱出了头就好了。”
誉王妃苦涩一笑,“我哪里有什么盼头,只希望他别再找我要钱,爹爹,女儿实话与你说了,那库中的嫁妆多半是假的,我手里真没银钱了。”
话到这个份上,东伯侯面色沉了下来,只当她是不肯出钱,怒目而起,甩袖离开。
誉王妃趴在桌上低泣,好半晌才起身向室内走去,青纱帐里,那魁梧的誉王早已骨瘦嶙峋,十几年来没睁开过眼睛,从未为她遮风挡雨,甚至连女儿的面都没见过。
轻轻挑开纱帐,誉王妃落座在床侧,木愣愣的看了半晌,直到泪水干了才开口,“我如今不求你醒来,只求你别再拖累我们母女,你可知我活的有多累。”
叩门声响起,外面传来嬷嬷的声音,“王妃,人请来了。”
匆忙用帕子拭了拭面,誉王妃起身向外堂走去。
熏香袅袅,安神清脑,一阵好眠,再醒来时孟玄泠恢复了精神,洗漱后听到锦绣嬷嬷说起那院的响动浑不在意的执笔写信,将给祖母写的信装进粉色的信封后拿给枝翘,才笑道:“本宫倒是挺想知道她敢不敢过来问话,备饭吧,这会儿饿的紧了。”
锦绣嬷嬷见公主这般轻松,便也没开口,赶忙拿过一碗鲜菇鸡过来,“公主先垫垫肚子。”
送了几回信,枝翘已经熟门熟路了,将信送到便匆匆向府里走去。
赵闯如今甚少进京,但最近几次进京总能碰上枝翘送信,摸着下巴蹲在墙头看着人进了府,嘿嘿一笑,怎么就这么有缘分,怎么总能碰到小树枝送信。
跳下墙头,赵闯向清凉山飞去,心里思索,要不赶明央着小嫂嫂将那丫头指给他算了。
想到那信,赵闯眉头一蹙,他老觉得小嫂嫂有点可疑啊,这给谁送信送的这么频繁?
心里想着事便也没注意,刚进了山寨便与迎面而来的陆谨言撞个正着。
陆谨言不懂武的,脑子是好使一些,但体力倒不如这些半大小伙子,被撞了个趔趄,赵闯回神忙上前将人扶稳吗,“先生没事吧。”
陆谨言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怎么了,横冲直撞的,也不看路。”
赵闯搔了搔头,而后眼睛一亮,“先生你出现的正好,你帮我分析分析,我们小嫂嫂到底心里有没有我们深哥啊?”
陆谨言垂眸,眉头一蹙,听了半晌理了理袖子起身,面色有些凝重,转身向刚刚走出的院子走去。
赵闯疑惑,“诶,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谨言进门时,蒋深正在看来自李九重的信,半晌才抬头,“明日我便要常住京中,寨子里的事你们看着办。”
陆谨言撩袍而坐,“倘若你喜欢旁的女子我定要祝贺你,但那女子分明心不在你身上,你何必……何必……更何况,男子汉大丈夫岂能为了情情爱爱而陷入迷沼,蒋深我以前只当你是一时好奇,却不曾想你去为那大燕公主屈膝那皇帝老儿,楚良气数你看不出来吗?为何要入楚为官?”
陆谨言第一次失了些文雅,他实在不能苟同蒋深为了一个女人入朝为官,与那些奸佞同流合污。
蒋深放下手里的信,再抬起眼眸时无比锐利,声音降到冰点,“我做什么何须征询别人的意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出去!”
陆谨言浑身一僵而后冷静下来,垂眸道:“不论如何,我希望你保持理智,那日堪堪一见,虽未打交道,但却知道那大燕公主心思不简单,蒋深,不要为了一个女人失了心智。”
陆谨言刚要抬步,一禀银光小刀自他面前划过,“锵”地一声打在墙上的靶心,蒋深勾唇,黑瞳看不见眼底,“你应该清楚除了兄弟这一层关系外,我们还是从属,我的话决不许任何人置喙,包括你。”
誉王府,孟玄泠刚用过饭,正歪在贵妃榻上摆弄前些天买来的驼铃,外面传来丫鬟们的声音。
“王妃,这会儿估摸公主已经睡了,您明天再过来……”
孟玄泠垂下眼帘轻道:“进来吧。”
誉王妃瞪了眼那丫鬟,不管不顾推门入内,看到窗边的人时,嘴角微勾,面上却没有笑意,“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孟玄泠放下手里的驼铃,状似摸不着头脑的起身,“娘这是何意?”
誉王妃打量片刻,垂下眼帘坐在椅子上,“那库房里的嫁妆都是假货,公主可知?”
孟玄泠动作一顿,猛地起身,“怎么会?”
誉王妃蹙眉,并不开口而是细细的看着她的神色,那师傅虽还未将结果说与她,但看到嫁妆时一直在摇头,她便猜测那些物件多半是假,明日那师傅会拿器具来验,她是有些心急了所以想要先过来诈上一诈,“看来公主是不知了,那嫁妆多半是被人替换了,如今事情到了这一步,事关公主的嫁妆,我不得不将此事禀明皇后,让皇后差大理寺彻查。”
声落,誉王妃也不打算多说起身离开。
孟玄泠面上的淡然随着誉王妃的离开而消失不见,她回京的路上若是谁都没碰见还好,却独独碰到了安宁,当日嫁妆并未随行,安宁是知道的,若是查下去会不会真的查出是她替换了嫁妆?
“怎么了,在想什么?”室内响起一道突兀,孟玄泠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厌烦反而计上心头惊喜的起身,“你来了!”
她难得热情,蒋深自然全权接受,将人抱进怀里,旋身坐到那床榻上,勾唇凑近那小脸,“可是闯祸了?”
孟玄泠咬唇,虽厌烦他的靠近,但有事求他不得不隐忍下来,“没有。”
蒋深吻了吻那小手,低声一笑,小姑娘年纪小,眼里藏不住事,偏生又喜欢耍心眼, “宝贝说说看,我自愿为宝贝解决。”
他眼里带着鼓励,孟玄泠此时还没有想好对策,无人商量之下便犹犹豫豫的与他全盘托出,而后撅了噘嘴,“怎么办啊。”
声音娇软,蒋深听在耳朵里,心情甚好,“我会帮乖乖解决,乖乖也帮我解决一事可好?”
孟玄泠心里暗急,懵懂的抬起头,“什么事?”
蒋深俊脸含笑,猛一翻身将人压在榻上,“我要……”
孟玄泠一急,“不行!”
低声一笑,蒋深啄了下那眼眸,“我要乖乖主动吻我,这点很难吗?”
小手推拒着他的肩,因为他的重量销量中涨的通红,拒绝含混的话就在喉咙,又听他道:“我有时候会怀疑乖乖究竟是真的给我机会,还是打着利用我的心思,否则为何从不让我亲近,乖乖你说,恩?”
孟玄泠素手握成小拳头,偏开头,“我没有。”
蒋深看着她的水眸,面色微沉,似是咄咄逼人,“那我要宝贝吻我。”
两厢对峙,一人心里忐忑,一人步步紧逼。大手顺着轮廓向下,所过之处皆是紧绷,知道她怕了,蒋深勾唇,“吻我我便信了乖乖。”
孟玄泠眼眶通红,泪水充盈,忍着哽咽,猛然抬头啄上那唇,因为她太过突然,那还来不及品味的的生涩一吻顷刻不见,蒋深怔神,而后舔了舔嘴唇,实在是想进一步进攻,但他向来懂得见好就收,省的逼急了再不理他,蒋深享受那柔软半晌,恋恋不舍的将人抱起,“好了好了,不哭了,我信了乖乖。”
孟玄泠却泪水直落,陷入自我厌弃。
蒋深吻了吻那发旋,“是我错了,乱怀疑乖乖,再也不会了,好不好?”小姑娘这么招人喜欢他便总想惹她哭一哭,但真的惹哭了又心疼的不得了,他哪里怀疑什么,不过是想借机与她亲近。
大掌一下下轻抚后背,蒋深长叹将矮了半截的小姑娘抱起,“是我错了,乖乖这么好,总想亲近乖乖,存了私心吓唬乖乖,吓到了?可乖乖想想有一天我们都要经历这些事,要与我生儿育女,总这般怕如何是好,嗯?”
孟玄泠抽抽搭搭,脱力的靠在他胸膛,她就是这样的女子,为了苟活甚至能容忍自己亲近一个害死自己的人,她不敢去回想自己的行为,只觉得恶心,闭上眼睛只希望刚才的事从未发生。
怀中人呼吸渐渐平稳,蒋深低头吻了吻毛茸茸的头发,将人放进床榻,看了半晌才离开。起身之际顿足回身重新看向睡梦中的人,今日之举实非故意,但确实进展不错,或许为了让她适应这份亲昵,他应该放下顾虑。
月色之下,人影忽隐忽现,直至一处院落前。
院落不大却贵在精致,地段尚好,烫金的匾额刚刚挂上去不久,据说是太子题字,勉励新上任的京都校尉。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特别困难,因为手感生涩,可能一开始就没信心的缘故,谢谢小天使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
☆、020
丁落站在马车前左右为难,却始终不见去给太子传话的宫人回来。
马车迟迟不动,车里的人似等的不耐烦,忽地将层层纱帘挑开,蹙眉道:“怎么还不走,磨蹭什么?”
丁落闻言咬了咬唇转身吩咐车夫,“走吧。”
安宁这下满意的坐回车里,车轴转动,马车缓缓前行。
跟着马车缓行的丁落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宫门,而后小跑到车旁,“公主,您这样去校尉府邸不大好吧,若是皇后娘娘知道定要生气的。”
安宁摆弄着手里的剑穗,看着上面流光闪烁的紫玉砣金石微微侧头,浑不在意的开口,“那样冷淡的人,本宫若不主动些,何时等得到他看见本宫,如今本宫及笄在即,被父皇胡乱指了去可就糟了。”
车外的丁落不再言语,眼帘低垂,心里暗诽,皇后若是知道这事非要剥了她们一层皮不可。
马车穿过闹市时速度缓慢下来,中元节将至,城郊的百姓也都出来置办些吃食,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马车行进的比走路还慢。
安宁不能下车,坐在车上又烦闷无聊,便撩开车帘向车外的街市看去,看着来来往往的百姓,心里总有些骄傲,瞧瞧她们楚良的百姓不愁吃喝过得多富足,她父皇真乃明君,心里敞亮了些,眼睛胡乱瞄着,突然眉头一蹙,娇喝一声:“停车!”如果她没看错刚刚进那四方斋的人便是蒋深,跟着心里一喜,她与他果真有缘,这里都能碰见。
周围人杂,都是些布衣百姓,车夫驾着马车到了一处空地,刚刚将车停稳,安宁便快速跳下。
四方斋里,薛洲笑着将来客送走便见一女子急匆匆的进门,寻来寻去,薛洲不着痕迹的打量一番后拱手上前道:“这位小姐可是寻人?”
安宁找来找去不见蒋深,眉头一蹙,“刚刚进店的男子呢,我寻他。”那日的话她还没说清楚,今日一定要与他说明。
薛洲拢袖的手一顿,而后含笑道:“不凑巧,小姐进门前那位公子刚刚离开。”
安宁跺了跺脚,正要出门去追,复而绣鞋一滞,转过身来,疑惑的看向那掌柜,“那人买的什么?”
丁落在车前走来走去,满面愁容,刚刚公主速度太快她没等追去人就不见了,现在简直欲哭无泪,跟在楚良最得宠的公主身边看似风光内里的酸楚却不为人知,她宁愿伺候不得宠的公主,日后也省的没了命去。
正想着要不要去找些侍卫来寻,这便看到公主蹙眉走向马车,丁落眼眸一亮忙迎了过去,“公主可要急死我了。”
安宁并未说话,面色端凝,想到刚刚掌柜说的话,咬了咬唇,蒋深买金簪步摇是要送给谁,莫不是他有了喜欢的女子,鼓了鼓脸颊,安宁提裙跳进车里。
车里没有动静,丁落小心开口,“公主咱们还去校尉府吗?”
一声懊恼,随即一条剑穗被扔出,“不去了,回宫!”
此时的四方斋内,薛洲挑帘进入二楼的暗房时,蒋深已经将首饰挑选好,抬头看到薛洲的打量,启唇笑道:“改日定会让薛叔叔见见,如今还不到时候。”
薛洲含笑,落座一侧,“爷可不要等到成亲时才让属下瞧见。”
蒋深靠在椅子上看着手里的步摇,比起之前那支少了些华丽,不知她可喜欢,想起一事蒋深垂眸,“昨日誉王府找斋里的师傅去了府里?”
薛洲啄饮了一口茶,听到问话忙放下茶盏,“是,说是辨些首饰的真假。”
蒋深想到第一次见到他家乖乖时的场景,又想到大雨时他给她送出的那封信,勾唇一笑,他的乖乖心眼多着呢啊,不知是好是坏,“今日那师傅可要再去?”
薛洲点头,心里有疑,却不询问,只是答道:“昨日没带器具,今日带着器具要辨上一辨。”
蒋深点头,将那步摇放入怀中,支着头勾唇看向薛洲,“那嫁妆是真的。”
薛洲一怔,而后点头,虽然不知个中缘由但不准妄论主上已成了习惯,想起一事薛洲蹙眉嘱咐,“爷如入朝,定有自己的想法,属下虽不支持却不得不嘱咐两句,爷定要保重好自己,不要让我们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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