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她之前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的话。那么,到这会一切已成了板上钉钉之事。
“你就是这府上的教书先生?”莫白薇捏着拳头,声音里透出一股厌恶。
那男子一愣,将头缓缓地抬了起来,看着莫白薇狐疑道:“你是谁?”
逆光里的容颜,美得像盛开的白莲花。只是,他敢保证,这张脸他从未在林府中见过。
“我只问你,是不是?”莫白薇咬紧了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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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面目
碎金般的阳光,洒落在郁郁葱葱的竹林中。那尖细的叶片,也像是镀了金,闪动着耀眼的光。
春日里的一切事物,全是生机勃勃的样子。就连嗅在鼻子里的气息亦是温暖而舒适的,夹杂着幽幽的鲜花香气。
满目的明媚的春光里,只有那男子垂头丧气,目光躲闪,仿似一条丧家之犬。
“不回答便是默认了。”见那男子半晌没吭声,莫白薇心头已有了十分把握,认定他便是长姐心仪的那个教书先生。
一想到,他从前还给长姐写过许多情意绵绵的信,她的心里就没由来的恶心,恨不能揪起他的衣领,好好的教训一顿才是。
“亏你还是读书人,居然做出这般败坏风气之事。回头见着林老爷了,我倒要仔细问一问他,他便是找这么道貌岸然,行为龌龊之人,来府上传道授业解惑么!”
莫白薇恨恨的说着,胸腔里的那团火,熊熊燃烧,只差一点便要喷薄而出。
阳光仍然明媚,湛蓝的天幕之上,几只飞鸟扇动着翅膀翩跹而过。
清脆的鸣叫声,听起来,悠远而清澈。
“求你不要……不要……”
那教书先生匍匐着身子,往前爬了两步,伸手想去抓她的裙角。
察觉到那人的目的,莫白薇哆哆嗦嗦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皱着眉头,嫌恶的急忙往后退了两步。
“小人还要……考取功名,决不能被此事毁了声名。求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当作……当作没看到。”
这一句话,听起来像是咬着牙拼命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莫白薇冷冷笑了两声,她清清楚楚的记得,长姐同她说过的话。倘若长姐一心求死,他决不独活。
是以,长姐才会为了他的前途着想,强迫自己辛苦忍耐。想不到,满腔深情换来的却是眼前人的背弃。
负心薄幸,满嘴谎话。无论哪一条,就足够死上千万次。
“我便让你做个明白鬼。”莫白薇挑着眉,语气陡转凌厉。她的眸色冰凉,径直瞪着那人。倘若眼神能杀人,那教书先生早就死了千百次。
“你可还记得莫青樱?”
“青樱?”
那教书先生像被电击了一般,喃喃重复了一句。而后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目光瞬也不瞬的落在莫白薇身上。
怪不得,他觉得少女的那双眉眼,他曾经在哪见过一般。
他的身子陡然一僵,面如死灰。他咬着牙,试探道:“是青樱叫你来的?”
“长姐可没说叫我来,是我非要来瞧瞧你,探一探你的人品。想不到,初来乍到,便赶上了一出好戏。”
莫白薇冷冷一笑,目光里极尽鄙夷。微风徐徐的刮过她的面颊,长长的发丝在风里飘飘飞扬起来,最后贴在鬓角上。
刘允就站在那条鹅卵石小路上,远远瞧着,一动也未动。
他很想走过去问一问,究竟发生了何事。可那双脚,就像是被粘在了地上一般,连抬也抬不起来。
感觉到来自背后的灼热感,莫白薇下意识的回了一下头。
眼下那条小径上,只有刘允和那个跪着的丫鬟。
红莲不知所踪。
可她眼下顾不上别的,她现在一门心思只想替长姐讨回公道。
“劳烦你转告青樱,我对不住她。”那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十指抠着地上坚硬的泥土,“不过,也不能全怪我。我听人说,她已病入膏肓,命不久矣,李家就是为此事才退的婚。人活这一世,谁还不为自己打算!”
看着他渐渐变得一本正经和无辜的脸,莫白薇只想一脚踩上去。
她本来还打算同那教书先生,说一些长姐的用心良苦的话,叫他自惭形秽。
可听到他那句为自己做打算,憋在心头的那几句话,却是如何也不想说出口了。
好在提前看清了这个教书先生的真正模样,差一点儿,她就将长姐托付了这种人。
若真是那般,那她根本就是将长姐往火坑里推。
“我求求你,看在青樱的面上,就假装没看到。若真是林老爷知道了,是会丢性命的。”
趁着莫白薇沉思的空当,那教书先生立马又求起情来。
“这难道不是好事么?”莫白薇白他一眼,冷冷道:“正好陪陪长姐。”
一听这话,那教书先生的脸色立马变的刷白。他生怕莫白薇言出必行,紧张得两排牙齿咯咯打颤。又因为着急替自己辩解,一时半会儿,连话也说不完整了,“青樱她一定不希望我死,要不然,她……她……”
“晚了。”莫白薇勾着嘴角,似笑非笑,伸手往竹林那边指了指,道:“人已经来了。”
“什么?”
那教书先生一屁股瘫倒在地,额头上的汗珠,涔涔的往下掉。
他的身子紧紧缩成一团,条件反射的往四周张望。
除了身后他住的那间房子,并无其他能藏身之处。
若是跑进房中,便又无异于作茧自缚。
他一时没了主意,自知无路可逃。看向莫白薇的那双眸子,由哀求变成了愤恨。
他紧紧咬着牙,使尽了全身力气,飞身一跃,双手作势去抓莫白薇的脖子。
莫白薇根本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手,一时大意。被他一撞,立即滚到在地。
“姑娘。”
听见动静,红莲惊呼一声,飞快地就往前跑去。
下一秒,她就感觉到自己被人抱在了怀里。
刘允揉着她的额头,眼底尽是担忧,“疼么?”
“不疼。”莫白薇摇摇头,努力挣脱刘允的双臂,重新站直了身子。
林府的四五个家丁,不知何时,哗啦啦的全涌了过来。他们相互配合,动作娴熟的将那教书先生五花大绑起来。
鹅卵石小径上,一条灰色的人影,缓缓走了过来。
他朝着二人,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赔着笑脸道:“怪老朽照顾不周,叫二位受惊了!”
第二百四十章丑陋
说话之人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瘦长脸,面上挂着笑。两只眼睛深深地凹陷进眼眶里,下巴上长着青色的胡须。
这个人,她隐隐约约的记得,便咧嘴冲那人淡淡笑了笑,张口喊了一句,“林伯父。”
喊完之后,莫白薇便后悔了。她倒不是担心自己认错了人,而是突然想起适才刘允同二皇子说起的话。
林远和仔仔细细地看了莫白薇两眼,愣了片刻,笑道:“你是白薇吧?上次见你,你才五岁。一晃眼都长这么大了。”
熟稔的口气,倒叫莫白薇的心里,产生了一丝惭愧。她攥着拳头,礼貌的回一句:“伯父倒是没有变化!”
林远和笑了起来,面部的神情中渐渐透出一股慈祥。那抹慈祥映入莫白薇眼里,就成了温暖的东西。
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将眼前之人与纳小妾这件事,联系在一起。
“薇儿的嘴还是和从前一样甜,不过,我老了很多。”林远和捋捋胡须,脸上仍带着笑。
寒暄几句,他想起正事。便转过身去,恭恭敬敬同刘允行了个礼,指着地上跪着的丫鬟,问道:“二皇子所说的可是她?”
那叫墨菊的丫鬟,紧张的瑟瑟发抖,眼泪成串的往下掉。事到如今,她是连半句辩解的话也不敢再提。
刘允看着林远和那张阴沉沉的脸,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其实,他这会儿在想别的。
他不自禁的斜过头,觑着莫白薇的面色,心情起起伏伏。
他并不敢肯定,他贸然找林远和来,会不会打乱莫白薇原本的计划。
莫白薇来找那教书先生分明是有深意的,究竟是什么,他不得而知。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很显然,他们二人不欢而散。
察觉到刘允在看她,莫白薇匆匆的点点头,示意他不必担心。而后,转过头去,目光移向了别处。
毕竟,林远和正盯着他二人,总是要避嫌才是。
万一被瞧出了端倪,只怕节外生枝。
不过,当她的脑海中迸出端倪两个字时,莫白薇原本白皙的脸色“唰”的一下,又变成了牡丹的红色。
她突然就想起那天他们从青城回来之时,在那个平缓的山坡上,他同自己说的那些话。
她下意识的拿手捂在了滚烫的面颊上,清澈的一对眸子,偷偷的在观察林远和。
好在林远和眼下正一门心思的在盘问教书先生和墨菊,并未注意到她的变化。
“孙先生,我花重金请你来教书育人。你居然背着我做下这等污秽之事,真是岂有此理!”
直到这会儿,莫白薇才知道那人姓孙。不过,至于他叫什么,她一点儿也不关心。
因为她满腔的好奇心,在今天走入竹林的那一霎那,已经全部化为乌有。
穿在孙先生身上的青衫,后背早已是湿漉漉一片。
他咬着舌头,几次想说话,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你……你们俩……败坏林家的名声,叫我林远和的老脸往哪搁!”
林远和显是气得厉害,伸手的食指微微发颤,面色也变成暗沉的青灰色,与先前温和慈祥的模样判若两人。就连说话的腔调,也一改初时,变得凌厉而愤怒。
也不知道长姐亲眼见到这幅情景,作何感想。
愤怒,痛心,心灰意冷?
她攥紧了拳头,浑身冒汗,不敢再想下去!
“将他二人先行带到柴房听从发落,免得在这这污染了客人的眼睛!”林远和一脸的不耐烦。
众所周知,在林家但凡被发配柴房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
不是被扫地出门,就是莫名其妙的死掉了,事后连具尸体也找不着。
所以,一听林远和说要将他二人带到柴房,孙先生的脸色瞬时发白。
性命攸关,他哪里还能顾得上什么礼义廉耻,脱口便道:“老爷,是墨菊勾引……我在……先,她说……还说今儿春宴,府上的……仆人……都去前堂侍候,说一定不会有人过来。我只是一时糊涂,求老爷饶了我这一回……”
莫白薇听了这话,立时就想啐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
胆小怕事,落井下石,简直比小人还要可恶。
“呸。”
在一旁良久未动的墨菊,止住了眼泪,突然扭头瞪着孙先生,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
孙先生躲闪不及,正好喷在他眉心的红痣上。他皱着眉头,嫌恶的用袖子去擦了擦。嘴中小声骂一句,歹毒的妇人!
瞧见这一幕,莫白薇忍不住就要拍手称快。
“孙仁孺,你居然恶人先告状!”墨菊一双浑圆的眼睛里,闪烁着恨意,“你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真是看走了眼!
我还以为你是值得托付终身的谦谦君子,想不到呀,想不到呀,你居然连个小人也不如。小人至少还懂什么叫礼义廉耻,我看你,呸!”
临了,她又啐了一口唾沫。不过这一次,孙仁孺有所防备,头一歪躲了过去。
他满脸惊诧的看着墨菊,实在想不通一个素日里委曲求全的女人,为何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这般骂他。
这其中的原因,他读的那些圣贤书上从来没说过。
书上只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墨菊咬着牙,嘴唇上勾。冷冷的瞥了一眼损仁孺,将头低了下去,一字字道:“老爷,婢子有话说。”
林远和显然没有要听的意思,摆摆手正准备打断她,刘允却忽然开口道:“不妨听听吧。”
说到底,刘允身份尊贵。是以,林远和虽然不大情愿,却也只能点了点头。
墨菊深深吸了一口气,拿手指着孙仁孺,冷冷一笑道:“他仗着会做几首诗,天天给婢子写信。那情信全都都藏在婢子屋里的床底下,您可找人去翻翻看。今日之事,也是他不由分说,强行……强行……恳请老爷为婢子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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