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他今天不说,日后某一天,他仍不得不说出去。
他咬了咬牙,鼓足了一股气,打开了话匣子:“奉命去调查林公子的人,正是卑职。”
一句话说完,他又忍不住去看莫白薇。纱帐之下坐定的少女,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事情大约在两个月前,那时候,少爷给了我一副画像,要卑职去找画像中的人。我带着人,搜遍了京城的每一寸角落,却从未见到过画上的男子。就在我准备放弃之时,京城附近的青城却传来了好消息。手下的弟兄说,人找着了。是个生意人,当时正在街头贩卖茶叶,装束打扮同画像中的一模一样。
卑职当时就派人打听了那人的姓名,出身,那人正是叫做林少卿没错。附近的人说,他是一年前才到的青城,听说是打北边来的。他做得虽是小本生意,可偏生有京里的达官贵人们看上他的茶叶,舍近求远,指名道姓的叫他往京里送呢。”
松林说着,心里的紧张便渐渐消弭于无形,说到后来,竟是绘声绘色,同他一贯沉默寡言的性子,格外的不相符合。
“那些达官贵人,你可知道都是谁?”松林方才所说的种种,同记忆里林少卿跟她提到的那些,暗暗契合。然而,只有一点例外,前世林少卿根本没提到过青城,也没提起过供货给达官贵人。她认识林少卿时,林少卿已然在京都里置办了一处不算小的门面,算是已经在京城中站稳了脚跟。有一点她不明白,为何那些达官贵人们,对他的茶叶念念不忘。
林家卖的茶,她亲自尝过,喝起来不论是味道,还是口感,都与普通的茶一般无二。
那些达官贵人何以偏偏选他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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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怪异
松林头摇的似拨浪鼓,“至于都送去给谁,他也从不吐出半个字。不过,这倒也合乎情理。只是,有一件事,叫人觉得奇怪的紧。”
“什么?”莫白薇的目光瞬也不瞬的望着松林,脱口问道。
松林吸了口唾沫,眉头微微蹙在一起,面上的表情十分复杂。他回忆着,继续道:“卑职曾经派手下的人跟踪过林少卿,可每次一到京中,他总能不见了人影。他似乎猜到,有人在尾随他,所以提高了警惕。卑职之前只道是属下的几个弟兄功夫不好,这才跟丢了人。直到有一次,卑职亲自跟踪了一回。
卑职生怕被发现,便伪装成花子,混迹在人群之中。从青城到京城之中,一切都相安无事。谁料,一过去城门,那人就跟会遁地术似的,突然就消失不见了。卑职气恼不休,索性守株待兔,就守在城墙根处。等到傍晚城门关上之时,他便大摇大摆的出现了,再瞧装茶叶的篮子,已是空空如也。”
松林的一番话,叫莫白薇倒吸了一口凉气。前世她作为林少卿最亲近之人,她也只知道林少卿会一星半点的剑术,却从不知他还有那般神通广大的本事。
她屏着气,听着自己的音调里,渐渐生起了波澜:“如今,他人还在青城么?”
“大约一月前,卑职又去过一次青城。听有的人说,他回了家乡。另有的人说,是去找茶叶了。”松林每说一句话,总要抬头看一眼莫白薇,他此刻仍是有些战战兢兢的,生怕她听了这些话,回头去跟七少爷念叨。
“不必担心,我答应你的事情自会做到。”莫白薇宽慰着松林,只觉五味杂陈,”你先下去吧。”
松林得了令,松了一口气。他却没直接走,反而将身子微微一躬,问道:“六姑娘,卑职有想不通的地方。”
她示意他说下去,谁料,松林的话锋一转,突然问她:“六姑娘是如何知道,那人叫做林少卿的?”
一句话问得莫白薇手足无措,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林少卿救她的那一次,刘允也在场。那天林少卿只说自己姓林,根本就没提到名字之事。
恐慌感再一次袭上心头,她暗自庆幸,这番话她是从山药口中听到的,而非刘允。
如果是刘允,她或许早就被他看穿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太过明亮,明亮到似乎可以洞察所有人心中的秘密。
心念电转之间,她忽然想起一事,忙定了定新绪,故作镇定道:“秋节那天碰上时,他碰巧在许愿。许愿的绣袋上绣的名字,便是林少卿三个字。”
“原来如此。”松林“哦”了一声,顿觉恍然大悟,并没有再生疑,怯怯的退了出去。
她拍着起伏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吸着凉薄的空气,鼻尖被冻得通红。只差一点,她就要在人前露了怯。幸好她的谎话圆的真切,真的连她自己也要相信了。
直到回来,她还在琢磨着松林的话。她的心底装了太多的疑问,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雾里看花,终隔一层。她甚至觉得上辈子,她根本就没有认识过林少卿。
他一定有许多的秘密,是她所不知道。
一见着,她忽然想起上辈子,她决定嫁给林少卿之时,坚决反对的模样。
她的眼泪流成了一条河,紧紧的抓住她的手,哽咽到难以成句,姑娘……姑娘……您再考虑考虑。
她便质问她,为何这般拦她,那时她已过及笄之年,家破人亡,除了林少卿以外,她也着实没有别的合适的人可以挑选。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她无比坚定的相信,她与林少卿可以兴奋快乐的生活下去。
只是哭,哭的嗓子也哑了,眼睛肿的像是两颗的核桃。她拼命的摇着头,歇斯底里的重复着,姑娘,您不能嫁给林公子。
姑娘,您千万不能嫁给林公子。
时日一长,她便难以忍受,只消一看见那张可怜兮兮的脸,她就觉得心烦意乱,就如昔年厌极芭蕉之时的那般。
她冷落她,威胁她,还拿着林少卿送来的钱财又寻了一个丫鬟过来伺候。
然而,的行为却一成不变,只要一逮着机会见到她,就会开始重复那句话,姑娘,婢子求求您一定不要嫁给林公子。
可她一问她原因,就紧紧咬着嘴唇,一句话不说,任凭泪珠一滴一滴滚落在脸上。
她后来实在见不得她这幅模样,便找了个人家,将打发了出去。她仍然记得临走之时,哭的肝肠寸断,脸色苍白若纸,乌黑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光。
或者,昔年之所以那般拦她,劝她,也是有深意的。可为何,她不说出来呢。
她摇着头,重新又闭上眼睛,死死的忍着心底翻江倒海的情绪,问道:“,师父呢?”
“李伯父直接去了绿竹园,婢子不放心姑娘,先回来看看。”桌上的粥剩下了大半碗,如今已经凉透。白色的糯米凝结在一起,汤的表面上生了一层薄薄的膜。看见,一边回答着她的话,一边又忧心忡忡起来:“姑娘,这粥恐怕您只吃了一两勺,改天若叫夫人知道了您茶饭不思的,还不得心疼。”
莫白薇只好赔着笑,身子顺势往下一滑,站在地面之上,岔开了话题:“许久未见师父,我过去问个安。”
“姑娘,那这粥?”仍对那残羹耿耿于怀,自家姑娘原就体弱,饭若再不吃好,还不得生病。
她拉起冰凉的手,云淡风轻道:“回来再说。”
手的温度,也似那日般冰凉。如若可以重新回到那天,她真的想问清楚,为何她偏偏要拦着她。
第一百二十七章嫉妒
莫初雪服毒之事,在府中引起了轩然大波。老祖宗一听说消息,心急火燎的就往绿竹园中赶去。对府中的几个小辈儿,她一向比谁都上心。
绿竹园中,此时此刻聚满了人。一眼望过去,一色儿的花红柳绿,明明是来探病,一个个儿却打扮的花枝招展。脂粉的香味,倒比春日里的繁花还要馥郁。
“初雪这么好的姑娘,真是可惜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一关了。”
只要府中妇人们聚集在一起,嘴通常是不会闲着的。那边莫初雪还在屋中养着病,园子里已是叽叽喳喳的一片。
惋惜声,同情声,不绝如缕的钻进安氏的耳中。四房加起来拢共十几个妻妾,其余真正盼着自家女儿好起来的,恐怕也没有几人。
其中有一泰半,根本就是打着探病的旗号过来凑热闹的,更有用心险恶之辈,更是瞧不着别人的丁点儿好。面上虽笑着,心里却不知起了多少的坏心思。
然而,各怀心思的众人,只要一张开嘴,心照不宣的说的一定是同一句话,莫担心,雪姐儿福大命大,一定会好起来的。
安氏心里虽然清楚,但也只能赔着笑脸,抹着眼泪,说几句感谢的话。从一大早到现在,她已然不胜其烦。
莫白薇到达绿竹园中之时,这般的情形也还在持续着。她从人群之中看见哭丧着一张脸的大伯母,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笑着同她欠了欠身子,道:“李郎中还在屋中诊治?”
当着众人的面,礼节一向是不能丢的。
安氏本来就是众人的焦点,同安氏一搭上话,人群中大部分人的视线,便齐刷刷的聚集在了她身上。她恰到好处的笑笑,转过身子,问候了一句:“各位姨娘,伯母好。”
看见她,安氏的面上才浮现出几分喜色,眉毛一弯,点点头道:“才进去没一会儿。”
她“嗯”的点点头,正欲离开去屋内探探情况,安氏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又用另一只手去扶她的肩膀。安氏站在廊下,面对着众人,炫耀似的将她的身子往前一推,朗声道:“不瞒各位姐妹说,若不是昨晚上薇姐儿出手相救,只怕初雪她……她早殁了。”
一听这话,众人一半是惊奇,一半是赞赏。看着莫白薇的神色,渐渐的变了。
“听说六姑娘拜师学医,想来是真的。”
“六姑娘真是聪明伶俐,一学就通。”
……
碰上锦上添花之事,谁也不愿意落下了,溢美之词一句接着一句从人群之中传过来。
李氏也混迹在人群中,若放在从前,她一定是要出一出风头的,可偏生这两日莫玄龄惹了事,自己的管事之权又被剥夺了。
别人明面上虽不挑明,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准备看她的笑话。
听说莫初雪生死难测,她尽管不愿意出现在公众场合,可一想到老祖宗会来,生怕老祖宗瞧不见她,平白无故的又落了人话柄。
于是,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来了。不过,她为避人耳目,特意挑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
幸好今日人多嘴杂,而众人的焦点又全在莫初雪的病情之上,也就没多少人注意到她。
但瞧着莫白薇备受瞩目,风光无限的样子,她就又心气不顺,将脸一甩,移开目光故意盯着天边看。
“姐姐,是不是瞧见六姑娘的容貌比四姑娘更胜一筹,你不开心了?”慕容氏瞧着李氏气恼的样子,笑的愈发的开心。她今日穿了一身水蓝色的夹袄,衬得整个人娇艳无比。她原就比李氏年纪小上许多,再加上李氏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神情,同李氏站在一起,倒更像是一对母女。
李氏气鼓鼓的白了她一眼,将脸别过去,咬咬牙,不愿接话。
然而,这点小挫折对一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慕容氏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她勾起嘴角,眉毛几乎笑的扬到了天上去,“我就觉得六姑娘不错,人长的水灵,关键还聪明伶俐。四姑娘原也是个人才,可惜被六姑娘一衬托,倒给比下去了!”
她的声音婉转悦耳,软软糯糯,可听在李氏的耳中就成了不和谐的东西,就像是一根极细极细的针,扎着她的耳膜。
无端的一句话,不偏不倚,正好戳到李氏的痛处。她黑着一张脸,扭过头来,反唇相讥:“也不撒泡尿看看自个儿,生个儿子竟是个半痴不傻的,传出去真是丢了三爷的脸面了。”
“你……”慕容氏气极,情不自禁的从口中吐出一个字来。但只片刻之后,她就又迅速的敛起了面上的愤然之色,笑了起来:“就算是个痴傻儿,说到底也是个带把儿的,以后三房的家产,还不得是子星的,也不知道姐姐能得意到几时?”
李氏被噎的老半天说上话来,只觉得气血上涌,满嘴的血腥气儿。她想出言反驳,却偏生找不来话头。
慕容氏的话虽然狠毒,却到底说在了点子上。她生下莫青樱之后,连着流了两次产,第二次流产时,胎儿已经成型。她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看着血肉模糊的孩子,耳中听见赵妈妈哭着告诉她,夫人,可惜了是个小少爷。
她当时听见这话,哪里能受得住打击,当即昏死过去。可万万没想到,再醒过来之后郎中所说的话,进一步将她推向了深渊。
夫人,您以后只怕再难怀上孩子了。
冷冷冰冰的一句话,像是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浇灌在她头顶之上,将她仅剩一点儿的希望全部浇灭。
如果无子傍身,正妻的地位就会一直处在摇摇欲坠的地带。不过这倒不是最要紧的,最重要的恰恰是慕氏说的几句话。莫玄龄百年之后,她该何去何从。
她比谁都想要个儿子,哪怕是个痴傻儿。
所以,打从听说她不能再怀孕的那一天开始,她就不止一次同莫玄龄提起,若不然去南陵的亲戚家中,抱养一个回来吧。
然而,莫玄龄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慕容氏还年轻,再过几年生下一个,过继到你名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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