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圣上最为疼爱皇后之子,然而烈火烹柴,谁又知道是火先灭,或是柴先尽?
☆、022 大有不同
夜色逐渐变深,月朗星稀,唯有偶尔几声虫鸣忽然响起,又突然寂灭下去。
“原来如此。”赵麓为点点头,并不追问下去,一切显而易见。
大王子代表那木杆来朝贡,他一家老小的性命,那木杆的汗位,可都握在贵妃父亲大皇子外祖盛国公手里。
去岁,那木杆来犯,盛国公不顾自身年纪已大,亲自请缨披挂上阵,最终大破敌军,斩首五千余,活捉大汗以及二王子等人。
身为人子,大王子不得不亲来朝贡,以安众部族之心。
但他到底是来“迎接大汗回归”,还是暗中动手弑父杀弟,同样是个未知数。
有权利更迭的地方,永远也无法彻底平静下来,就像初夏的虫鸣,总在你睡熟之时,乍然骤起。
有人睡意深沉全然不知,有人猛然惊坐惊魂未定,而他们这类人,一直和衣未睡在彻夜等待着时机。
“不过是白费心机而已。”韩均淡淡一笑,笃定的很。
秦先生乃何人,他的故交自然也不会是平庸之辈,只怕那木杆一现身,他就洞悉了一切。
秦先生早年曾经与家人失散,直到十五岁那年才被寻回。然而他天资聪颖,苦读数载终成大家。
这位故交,便是他少年时期的患难之交。时隔几十年,两人终得相见,却有人从中作梗。
手段未免太过低劣了一些。
尽管如此,韩均却明白,赵麓为同样不能出面查探,甚至他的幕僚都不行。
大皇子冲动,但盛国公却心思缜密。
只要他一有动静,盛国公立刻就会像等待着虫鸣的守夜人翻身而起。他的好外孙到底瞒着自己做了什么就会一清二楚,而他会立即做出补救措施,那么赵麓为期望的局面便很难出现。
而他却无妨,他是秦先生的门生,上门拜访很正常。即使盛国公的人知道三皇子来路家庄子见了韩均,也不过以为他们还在彻夜讨论那一本只是为了讨皇上开心、无什用处的破书罢了。
赵麓为要的,是人心向背。而他的好哥哥,总是这么恰到好处的送来机会。
如果别人不去做,那么赵麓为自然不会主动打破辛苦营造的无争局面。
可总要有人去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是啊,但偏有人不相信。”
赵麓为亦笑,“今日便多谢退之了,等书成之时,仲和,咱们再一同喝酒。”
言罢,安孟从外打开房门,主仆二人消失在暗夜之中。
又过了许久,夏虫都收了声音。
“退之,你什么时候和三殿下这么熟的?”路子闵选择性地忽视了刚刚听到的一切,挑了个最好回答的问题。
韩均依旧保持着刚刚的笑容,“幼时曾在大长公主府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便熟的很了。”
是吗?那三殿下来翰林院查看编书进度的时候,你们怎么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联想到两人刚才的对话,路子闵心中其实了然。
而三殿下并不将他排除在外,是不是在暗示,有意拉拢自家?
这大概是一个十分明显的信号。
路子闵向来知晓父亲的主张,不偏不倚,一心为君,这是他们路家的宗旨。
只要路家不做出任何回应,什么也不需要向三殿下解释。
不过这件事,到底还是要告知父亲兄长一声。他心中筹划。
“仲和,有一句话希望你能帮我带给伯父。”似乎知道他在想着什么,韩均说道,“圣上之子与圣上大不同。”
皇上性格多疑,所以他在登基后喜欢重用那些没有偏帮任何一方的臣子,这些人的忠君言论让他有安全感,知道他们不会背叛他这个“君”。
可是大皇子明显更依赖盛国公一派,极少礼遇那些在他眼中又臭又硬的忠臣,更喜欢用吹捧自己的圆滑之辈。
而三皇子表面温和仁慈,内里实则十分扭曲。
韩均记得,前世定国侯在大皇子逼宫时,并没有像世人所想的那样以“起兵勤王”为名斩杀大皇子为女婿扫清障碍,后来赵麓为居然给定国侯嫡次女也就是自己的正妃,灌下了落子汤!
此人心思毒辣,可见一斑。
只说了这一句,韩均便不在多言此事,他相信路子闵会把话带到。转而道歉道:“没想到今日你好心好意请我来散心,却再三带了麻烦。”
路夫人不愿意见他,虽然路子闵不知道,可他心知肚明,其为一。
下山时,又因为他引的齐家姐妹争吵,不管他是不是只是诱因,其为二。
现在,他又将路家卷进了皇子的争夺之中,尽管他有自信能够保证路家无忧,其为三。
不过关于他悄没声儿地勾引了人家妹妹一事,韩均并不觉得这是麻烦。
“咱们之间何须如此客气?”
路子闵知道,即便今日三殿下不当着韩均的面笼络,也总有一天会拉拢路家。
他父亲是户部尚书,自然是两方都极力争取的对象。
然而他亦知道若不是因为父亲只效忠君主的正直顽固,这个尚书之位还轮不上他们路家。
退之是不是正是知道了这些,才会说“圣上之子与圣上大不同”?
言中真意,恐怕只有父亲才能听懂。
两人心中各有所想,却并不明说,只说一些轻松愉悦的闲话。
“对了,既然你觉得自己是个麻烦,那怎么不快些定下亲事,如此不就少了许多麻烦?”路子闵打趣地望着韩均。
从一个男子的角度来说,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非常出色的人。
风度、学识、家世无一不好,连长相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模样,难怪那些姑娘家都爱称呼他为“韩郎”。
“嗯”,韩均摸摸下巴,“确实打算把自己送出去,可惜有人不愿接收。”
啥?路子闵惊的睁大眼睛,“你说啥?是谁?你该不会看上个眼神儿不好的吧?”
常常装作看不见他,可不是眼神儿不好吗?不止她,她哥哥眼神儿也不咋的。韩均暗想,面上却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来,“这个嘛,以后你就知道了。”
却将路子闵前两日的话,原封不动的回敬给他。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退之!”路子闵气绝,多少天的事儿,他都快要不记得了好么?这人居然还记着,找到机会非要还了回来。
韩均笑而不语,默而不答。
他起身打开窗户,看着天边挂了稀疏的几颗星星,夜还长,它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为了迎娶佳人,他也要快些才行哪!
☆、023 终是败露(二更)
路子昕昨夜消了食回去美美的睡了一觉,再睁眼已是天光大亮。
原以为今日还能悄悄地看上韩均一眼,却没想到二哥和他居然已经走了,说是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处理。
她有些泄气,虽然知道男子嘛,难免事业为重,可昨日他们刚刚解开了误会,难道今天就不想多看看自己?
早饭都不吃就走了,火烧屁股啊!
路子昕恨恨的想,可心里到底是甜蜜更多些。
“昕儿,这是你最喜欢吃的凉拌三丝,昨日特意吩咐厨房做的,快吃吃看,和府中的比怎么样?”
齐氏看着才来庄子上一日的幺女,脸上便多了些红晕,想着到底是庄子上自在,女儿在家中肯定憋闷坏了。
路子昕吃了一口,鲜脆爽口,味道确实不错。
“挺好吃的,娘亲,你也吃一口。”她给齐氏夹了一筷子,心中却想起昨日韩均的话。
“你母亲说你年纪尚小。”
小吗?十四岁定亲的姑娘比比皆是,更何况还有钱姐姐那样自小定了娃娃亲的呀!
“娘亲,你说钱姐姐和王大哥那么小就定了亲事,万一其中一个大了很丑,或者人品不佳怎么办?”心中想着,她嘴上便问了出来。
齐氏一楞,没想到幺女问起这个来。
“是谁在姑娘面前胡沁呢?”她先不答,目光扫向女儿身边伺候的两个大丫鬟,冷声厉问。
她治家虽然向来宽待下人,也是一直这么教导女儿的,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容忍这些下人教坏了自家幺女。
若不是有人乱嚼舌头,这种事情,是一个小姑娘家会问的话吗?
在一个母亲心中,她的孩子永远都是可爱的乖巧的,若真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那也绝对是旁人教唆的!
青檀绿香头一低,立时就要跪下。
她们俩日日不离姑娘身边,无论发生了什么,她们都有责任,即使没有人和姑娘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如果有,那也只能说齐安侯世子了!青檀咬咬唇,犹豫着该不该将一切和盘托出。
虽然姑娘答应了自己不会再动心思,还让她不要告诉夫人知晓……
“娘亲,你误会了,没人跟我说什么!女儿不过觉得奇怪罢了啊!”路子昕哪里知道她一不小心将心中的想法问了出来,更引的齐氏要责罚她的丫鬟,唬了一跳,连忙撒娇。
一边挽着齐氏胳膊左右摇晃,一边使眼色给青檀绿香不要认罚。
齐氏被她晃的眼晕,但还是狐疑,“若不是哪个多嘴的奴才嚼舌根,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会说这些?这是你能说的吗?”
语气不由有些严厉。
女儿被自己宠惯了,哪里懂得人性狡诈?若在外人面前也随口说些“定亲”的话,保不齐就被人笑话“没有教养、不知廉耻”了。
“女儿知错了,下次再不敢的。”路子昕低着的头悄悄抬起来打量齐氏脸色,看到还有些揾怒。
“真的不是她们说了什么,我就是许久不见钱姐姐了,有些想她。您也知道,女儿自小和钱姐姐一处长大的,难免多琢磨了些嘛!”说着说着,路子昕眼泪汪汪可怜兮兮地看着齐氏,直叫她怜惜不已。
她有两个儿子,可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大儿子早慧,昕儿出生的时候他已经在书院读书去了,兄妹俩关系并不亲近。
二儿子虽然喜欢和妹妹玩闹,不过到底是男孩子,哪里有小姐妹们在一处细腻有趣?
偏偏齐氏刚生下她那几年,身子亏了,调养了好些年不能太操劳,亦很少陪伴她,最近几年才渐渐好起来。
“好了好了,都是大姑娘了还哭鼻子,羞也不羞?”齐氏终是服了软,却打算回头亲自问俩个大丫鬟。
路子昕听了,立马收了泪挂个笑脸出来,母女俩又说说笑笑地吃完了早饭。
过了会儿,齐家来人接路子昕过去玩儿,齐氏只说还有事情不过去了,又问路子昕借青檀帮忙做事。
青檀稳重心细,倒是比绿香更容易打听出来。
路子昕当然愿意,只带了绿香便去找表哥表姐去了。
“说罢,到底怎么回事?”路子昕刚走,齐氏单独留下青檀在屋内问道。
吃饭的时候,青檀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真真儿地瞧在了眼里,便知道其中必有缘故。
“夫人恕罪!”青檀跪下来,开口道。
齐氏眼皮一跳,顿时预感到事情有些严重。
“是,是这样的夫人。”青檀下定决心,继续说道,“姑娘梦魇了后,舅夫人接姑娘过去小住,随后二少爷和韩世子也去了……”
便将在齐家韩均拉着路子昕说话,姑娘便开始魂不守舍,又将自己怎么劝她主仆二人如何商量说了个清楚明白。
齐氏点点头,松了一口气“虽然任由外人单独和主子说话做的不对,不过你后面做的很好。”
“可、可是……”青檀闻言,犹犹豫豫地又说,“可是昨日奴婢看姑娘,似乎又……”
她不知道二人在王家曾经见过,更不知道韩均提亲被拒的事情,只当路子闵昨日看见韩均后,心里头又起了涟漪。
可这不过是她的猜想,毕竟她什么也没看见,因此有些不敢说。
齐氏心中默默思量着,幺女从齐家回来后确实有些不高兴,她还以为是齐玧又说了什么话惹着了便没有在意。
可是后来女儿分明情绪好了不少啊!是在,对,钱家那个姑娘成亲以后。
她忽然想到那天韩均是作为伴当来迎的亲,而自家女儿是作为女方亲眷送的嫁,难道……
她不敢想下去,可又不得不琢磨。
第二天,便是大长公主来替韩均做媒,昕儿开始几日确实挺高兴的,日日在家中缠着自己问有没有人来拜访,再后来,又开始有些郁郁寡欢了,她还一度以为是天气热起来的缘故。
今天女儿又提起定亲的话,难不成她知道韩均托人来过而被自己回绝了?
这、这……
原来女儿和韩均,竟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吗?
齐氏手脚冰凉,无力地坐在椅子上,“这件事,谁都不准说。”她吩咐青檀。
☆、024 偃旗息鼓
那厢齐氏听了青檀的话如坠冰窟,这厢路子昕却在齐家玩的正开心。
齐琛不知从何处弄了只兔子来,逗的几个姑娘家咯咯直笑。
“琛表哥,你看它毛茸茸灰灰的,不如咱们叫它‘茸茸’吧!”路子昕摸摸小兔子背上滑如锦缎的毛皮,笑嘻嘻地说道。
“好,都听表妹的。”
齐琛望着路子昕喜爱的模样,满眼温柔的同意了,“表妹若是喜欢,就送给你好了。”
昨日下午他在庄子上随意走走,突然看见这个小家伙蹿了出来,心中便想着表妹肯定喜欢,这才吩咐了人费了好大力气捉到的。
“好呀!谢谢表哥,昕儿一定会照顾好它。”路子昕自然高兴的很。
齐珏捂着嘴偷笑,打趣道:“琛弟,我也极喜欢的,你怎么不送给我呢?怎么也该讲究先来后到吧!”
齐琛闻言脸一红,支支吾吾地说:“二姐,二姐若是想要,我再去捉一只来。”
“那可不行,我偏只喜欢这只‘茸茸’呢!”
齐珏向来爱捉弄人,故意难为齐琛。
路子昕却知道这个二表姐最是嘴上厉害,心却是极好的,只不过是随便一说罢了。
“二表姐喜欢便拿去好了,我可不是那种小气人儿,省的没的被你编排一番。”故意嘟着嘴,一副不情愿却不得不割爱的小伤心。
“表妹,这是特意送你的,我回头再给二姐捉一只就好了。”齐琛却不愿意,坚持道。
“好你个促狭鬼,拐着弯儿骂我小气爱瞎说是吧!不过一只兔子,谁还稀罕不成,哼!”
齐珏便运势要拧她,瞧自家弟弟满脸通红的样子,到底不再说了。
这个傻弟弟啊,平时通透的很,一遇上表妹的事,就又轴又硬,像个傻小子。
这时昨日刚哭过一场的齐玧姗姗来迟,进门就发现了可爱的小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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