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被自己的人三言两语一挑拨,真就敢相信铁勒族,对自己动了杀心。
“那就好,按计划行事。到时候我会让人放一条路出来,保你无虞。只是……”赵麓为说着一脸歉疚,“恐怕要牺牲你几个手下了。”
哈尔博依然笑的十分真诚,云淡风轻地道:“能为三皇子而死,他们得其所在。”
赵麓为这两年一直在联络周边部族,岂是赵艮为一两句利益诱惑就能撼动?
那木杆一事若不是韩均和那个钱雅棠从中作梗,早已得事,哪里还会被赵艮为步步紧逼,居然在西北吃了那么一个大亏!
他面色阴郁,沉沉地看着前方不知何处,声音里透着狠毒,“这回不死也让他脱层皮!”
快日落西斜之时,这里终于寂静下来。
与方才的安静不同,这次连鸟叫虫鸣都毫无声息,肃杀一片。
一列穿着深灰色衣裳的人马整齐地渐渐从四周走出,他们手上全部紧握马弩,微微颤动的弓弦表明,方才这些杀人武器还在蓄势待发。
为首之人一身黑衣,身材欣长,一双漆黑的眸子如寒星一般,盯着方才两波人马站立之处。
正是韩均。
“副指挥使,我们的人都已经跟了上去,马上就能弄清楚哈尔博的藏身之地。”孟晋向他回禀道。
铁勒族距离康北行宫数百里之遥,他既然敢来,必然有内应,他们正愁找不到人,对方便自己送上门来了。
韩均点点头,仔细查看了这处场地。
他们的人这些天一直盯着大、三两位皇子,是庆华帝亲自吩咐下来的。
锦衣卫权限再大,那也是听命于皇位之上至尊那人,他不想让锦衣卫查自己儿子的罪行,韩均与赵居为便只能暗中盯梢,却不能有所动作,更不能透露他们的所作所为。
但是这段时间,赵艮为与赵麓为争的你死我活,显然让庆华帝动了真怒,他要亲眼看看,自己的儿子胆子到底有多大!
“继续紧盯,不要动作以免打草惊蛇,我这就去禀报圣上。”
韩均一声令下,锦衣卫众人便如鸟兽般,悄无声息地各自散开,没带出一丝动静来。
孟晋站在旁边,欲言又止。
“有话不妨直说。”
“是。”他抱拳,“属下只是觉得,这一次活怕不好办,到时候两边都讨不到好处……”
“无妨。我们不过听命行事,后头该怎么做,自有禁军负责,你及时带人脱手。”
韩均沉着地道,孟晋也不由安下心来,自去部署不提。
☆、164 说明来意
康北行宫,南书房。
不知何时,韩均已经换了一身装束,不再是沉闷厚重的黑衣,而是浅蓝色长袍,在腰处坠了一只香囊,正是路子昕所赠。
他长身玉立,面上神色自若,即使对面坐的是天子,依然不卑不亢。
“查清楚了?”
庆华帝的声音虽然威严,韩均却听出了一丝疲惫。
“是。”他没有问查出了什么,韩均便只字不言。
庆华帝却不问,只是摆了摆手,“不管他们要做什么,你都不用心软,务必要让他们知道,朕还没死!”
“圣上息怒!”
“好了,你先下去吧。”
韩均依言退了出去,看着屋外湛蓝中带着一抹金黄色的晚霞直射大地,面上清冷一片。
他上马径直往前走去,在路家所在的偏院处停下了步子。
不同于他这几天上下奔忙不歇,路子昕这几日可谓是十分清闲,无聊了便约上三四个官家小姐一同去跑马,累了就带了青檀等人在那处格桑花处谈天说地,顺便还能时不时从七公主那里得些猎物回来烤肉吃。
今日也是,她刚从外面回来,换过一身清爽的衣裳,发丝也未紧束,就那么披散着,歪在椅子上吃当地特产的莓果。
有些酸,但里头裹着甜味,她不禁皱了皱眉。
正舒服,青檀过来道:“世子来了,夫人让您过去。”说着便过来替她绾髻。
路子昕有些不耐烦地撅了嘴,嘀咕道:“什么时候来不好,非挑了这时辰,我还没享受好呢!”
青檀抿着嘴不作声,自家姑娘在韩世子面前是越发拿乔了,偏世子就吃这一套,每每看着姑娘的眼神,温柔地都能滴出水来,她们做奴婢的瞧了,自然欢喜。
姑娘受宠,日后出嫁日子便好过,她们这些丫鬟也能有个好出路。
“得了得了,就这么着吧!”她正打算挽个双环,却被路子昕制止了,“待会儿回来还得散开,怪烦人的。”
又不是外人,反正她披头散发只穿里衣光着脚下地的模样韩均都看过了,现在才来装那些大家闺秀也晚了。
“姑娘这样也好看的紧。”青檀便随意挽了个松散的斜髻,留了几缕发丝随意散落下来,平添了一股子慵懒娇贵,她笑出了声,望着自家姑娘夸赞道。
她这话却是出自真心。
路子昕本就是玉质金贵的人儿,又有清丽之姿,平时虽然不爱打扮,但那瓷白如玉的肌肤、点墨灵动的眸子,还有水润娇艳的双唇,只一见,便知道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此时她刚吃了莓果的唇沾了汁水的艳红,俏生生不高兴地嘟着嘴,两鬓有光滑柔亮的发丝垂落而下,随意的姿态十足娇俏。
路子昕随意指了件素蓝色衣裳换上,对镜瞧了瞧,很是满意地拍拍手,领着青檀往齐氏与路景修所在的屋子而去。
里面路子闵亦在,气氛颇有些凝重。
路子昕见过礼,便挂在齐氏身上,笑嘻嘻地问道:“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二哥又惹了祸?”
“我何时在外头惹过什么祸了?”路子闵一脸不服气地反问道。
气氛顿时便松快下来。
“好了好了,快下去,这成什么样子呢?小心被人笑话。”齐氏嘴上说着,却不动作,任由幺女抱着自己不撒手。
路子昕不依,“谁要笑话我?我就让二哥帮我教训他!”
说着还对路子闵使了个眼色,“可是你亲口说,若有人欺负我了,你就帮我出气的。”
路子闵挠挠头,一副无可奈何的语气,连声应承下来。
路景修与齐氏便俱都笑了起来,将兄妹两人一人教训了一句。路子闵委屈地看着双亲,他可什么都没做,也算是无妄之灾了。
韩均不说话,只是十分宠溺地看着路子昕,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
他方才已经说明了来意,让路家今夜锁好门窗不要轻易出门,外面怕是不安全。
这乃是机密,只是赵麓为被路景修敷衍过一次,早就动了心思,虽然这次目标不是路家,谁知道他会不会让哈尔博顺路拐个弯过来?
因而气氛才会凝滞。
“方才的事,还请伯父伯母替晚辈保密,轻易绝不能泄露出去。”
路景修三人自然知道轻重,唯路子昕还蒙在鼓里,但她自梦醒后心性略微有些改变,也不去问,只静静听着。
“你放心,我晓得的。”路子闵说道。
韩均对路家自然十万个放心,这一家子都是正直之人,否则也不会落得那个下场,他不过白嘱咐一句罢了。
见状便笑了笑,“倒是晚辈多虑了,对了,今天我在围场猎了不少东西,方才已经让青吉放去厨房了,伯父伯母不如晚上将付家兄妹也请来,大家一起饮酒作乐也是个趣事。”
“这是自然,你有心了。”路景修点头道。
付瑶与路子闵有婚约,将他们请过来吃饭本来正理,又能保护他们的安危,便是韩均不提他也会去的。
事情交代完了,韩均身上还有事要安排,便告辞道:“晚辈先告辞了。”
一家人便送到门口,路子昕磨蹭了一下,还是陪着韩均走到了院门处,轻声嘱咐道:“我虽不知出了何事,但你一定要小心,回头我给你烤肉吃,现在手艺可好了呢!”
韩均心下熨帖,深情款款地注视着路子昕,“不用担心我,我还等着吃呢!你回去罢,我走了。”
说罢跨上马,又回头看她一眼,扬尘而去。
路子昕单手扶着院门,远远看着韩均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再也看不见,仍旧没有回转。
“妹妹,回去吧!不是还要请你付姐姐过来?”
不知何时路子闵立在她的身后道。
“你可是高兴了,有了理由见二嫂呢!”路子昕一转身,收了面上的落寞神色,促狭地道。
路子闵却不像往常那样怼她,神情一暗,“二哥没有退之的本事,事事还要父亲点醒,哪里还高兴的起来……”
今天若不是韩均来找父亲,他恰好也在,根本不知道路家已经成了三皇子的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165 潜入行宫
路子闵早知道韩均有自己的渠道探听消息,可今天却尤其觉得自己没用。
路家虽然鲜花着锦,可也有甚多隐忧,三皇子去庄子上那一日他分明在场,过后居然将这件事抛诸脑后,丝毫没有想起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
再细想,韩均数次和父亲在书房密谈,可他帮不上忙也插不上话,只能尽量做好手上的事,不给家中惹麻烦。
“哥哥说的什么胡话?妹妹倒听不懂了。我只知道,人人都说我们路家一门三进士,是极有本事的。你若没用,我却不知还有个进士是谁?什么样才叫有用?像妹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岂不是更无用?须知英雄古来少之,但英才难道不该是哥哥这等模样?你可不能妄自菲薄,这得置那些纨绔与何地?小心他们纠结起来打你一顿,到时我可不管。”
一番话说的路子闵颇有些愧疚,又有些忍俊不禁,妹妹这还是头一次这么夸赞他,收了收郁结之气,方才倒是他有些多想了,只好道:“是二哥狭隘了,你只当我胡说罢了!”
见他们兄妹站在门前说话,路景修亦走了过来,听到幺女的话便是一笑,“你妹妹说的对,每个人都有职责所在,你做好自己的事,便是有用栋梁之才,又何须一山更望一山高,失了自持,只以为旁人做的才更出色。”
他的两个儿子都是极好的,不知有多少人羡慕都来不及。嗯,还有一个女儿,也甚得他心。
“父亲教训的是,儿子知道了。”
一家人这才往回走去,又各自安排晚饭,着人去请付家兄妹暂且不提。
是夜,康北行宫四周和往常一般,层层带刀侍卫散落各处,宫门守卫森严,不时有巡逻队交接,看似毫无破绽,但在踩了几日点的大皇子赵艮为眼中,却处处都是漏洞。
“不好,西边走水了,快去救火!”忽然有人叫道。
众人抬头去看,只见西边滚滚浓烟而起,遮住了原本皎洁明亮的月光,一股浓重的烟味传来,侍卫们一时有些慌,忙忙乱乱地向西边跑去。
大家正乱着,赵艮为左摇右摆地往正门而来,身后跟着一群人,似乎是他的侍卫和下属,正搀扶着他。
“放开本宫,本宫还要喝!”他粗着嗓子朝其中一人喝到,一把将人推搡开,自己朝行宫正门走去,嘴中嘟囔道:“本宫好得很,根本没醉,让本宫自己走!”
守卫宫门的人见状,连忙将门打开,放大皇子和侍卫进去。
赵艮为性子暴烈,一言不合就会动手,如今喝醉了的情形之下,他们自然不敢上前盘问,眼见扶着他的是其亲信,点头哈腰地将这一队人马放了进去。
“叶大人,西边走火了,如今正忙乱着,您快扶殿下回去好生歇着,别叫人冲撞了去。”
门卫长还好心提醒了一句。
被称呼为叶大人的点点头,略一示意,后面的众侍卫便快步穿过大门走了进来,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走着。
“今天大殿下带的人好像多了些。”看着人走远,门卫长不在意地嘀咕了一句。
赵艮为一行人七拐八绕地到了一处漆黑的院子里,他身后的侍卫们这才抬起头来四下打量,其中一个领头模样地皮笑肉不笑地对赵艮为道:“大皇子,这可和咱们说好的不一样,不是说行宫守卫松散,咱们这一路都遇见了好几拨侍卫啊!真要等到子时,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怎么,你怕了?”赵艮为看他一眼,“本宫这不是在这里么?”
那人却不怵,回道:“难不成您还能带着我们杀进去?那也好,倒不用兄弟们亲自来了,这就回去复命好了。”
“你!”赵艮为欲要发怒,却被手下那个叶大人安抚了下来。
“殿下,此时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正事重要,您可不能冲动,不如这样,咱们坐下来好生商量一个计策,这么贸贸然冲进去怕是难以成事。”
赵艮为今日之举本就是这个叶明三言两语挑拨之下冲动做出的决定,此时却还没发觉有何不对,闻言盯着他,问道:“你还有什么法子?咱们火也放了,却没引起什么骚乱……”
同一时间,庆华帝依旧坐在南书房的龙椅之上,神色不明地盯着跪在青石砖地面的赵麓为,眯着眼睛看他。
“说罢,朕听着呢!”
庆华帝的声音很冷,赵麓为不自觉地抬头悄悄去看,却见他正盯着自己,心中一紧,脱口而出道:“父皇,儿臣的一个手下在狩猎之时无意中撞见大哥与人说话,他怕被大哥误会是儿臣派人跟踪,只好躲了起来,不料却听见、听见……”
“听见什么?”庆华帝已经阖上了眼,似乎知道后面他打算说什么。
赵麓为却低着头不敢再看,因而并没有发现,继续说道:“听见大哥与人密谋,要……要闯进行宫……”
闯进行宫做什么?他故意没有说全,由着庆华帝去猜测。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或者只是片刻,赵麓为没有听见声音,忍不住抬起头,又要说话。
庆华帝却“嚯”地一下睁开眼,带着不可侵犯的天子威严,直直盯着赵麓为,“你可瞧清楚了?”
是“你”,而不是“你的手下”。
赵麓为自然没有发觉,欣喜若狂之下斩钉截铁地说道:“千真万确,儿臣不敢有丝毫隐瞒,立时就来禀告了。”
“来人。”
庆华帝钦点了一批带刀侍卫,当着赵麓为的面下令,“有人潜入行宫意图不轨,你们即刻前去捉拿,听从三皇子指挥,不得延误!”
“属下遵命!”训练有素的侍卫们轰然领命。
赵麓为一瞬间有些傻眼,这、这和他的设想不符啊!
庆华帝生性多疑,更加不信任他们这些已经成年的儿子,如果听到这样的事,怀疑之下根本不会让他亲自带人,而是找一个信得过的心腹,届时他才有机会乱中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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